“挽救公主的是王子。我不是。”“那你是什么?”“我是惡龍,只想每天抱著自己的珍寶睡覺。”
失態(tài)這種事對于沈秋來說,不過是一時的,第二天她又滿血復活了。大清早接到一個面試電話,縱然覺得基本沒戲,她還是忍不住收拾一通,按照約定面試去了。
沈秋是學新聞的,若是按照正常情況,以她的學歷找個一般記者之類的工作,本沒有問題,只是沈成陽如今已經開始接手沈家的公司,沈家做房地產起家,如今涉足文化產業(yè),這年頭有錢的就是大爺,文化圈不少人是賣沈家面子的。各家有頭有臉的報社雜志社,都接了口信,誰還敢錄用沈秋?
于是她堂堂海歸碩士,愣是連個八卦小報記者的工作都找不到。
不過沈秋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越是這樣,她越滿世界投簡歷。她還就不信這個邪,沈家一手遮天,卻總歸會有漏網的小魚小蝦吧。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沈秋找了小半年的工作,竟然真的被沈成陽攪黃不少,剩余的,被沈成陽實名舉報她有精神病史,也就跟著婉拒了。如今沈秋也是麻木了,她繼承了母親的遺產,衣食無憂,工作不過是用來打發(fā)時間的,找不找得到,就順其自然了。
簡歷一層層投下來,如今肯讓她面試的都不過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社,辦公地點多在市郊,沈秋開車過去,足足花了一個多鐘頭。
這家雜志社還真是八卦小報中的八卦小報,雜志名倒是高大上得很,叫《現代名人軼事》,內容無外乎某家公子搞了個小三,某家老總突然冒出來三個私生子,諸如此類,為了防止被告誹謗,主人公的名字都是假的,但也會透露一些細節(jié)供讀者們猜測。
面試沈秋的是這家雜志社的主編,出乎意料,竟然是個美人兒。
“你好,沈秋,我叫陶安可,是雜志社的主編。”陶安可看上去與沈秋一般大,披肩的栗色鬈發(fā),化著淡妝,白領襯衫,一字裙——職業(yè)女性的裝扮。她的眼睛很大,帶著一股子機靈勁兒。沈秋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塊卡地亞藍氣球,露出一點黑色文身的邊角。
大概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并且,很有錢。
“你好,我是沈秋。”沈秋禮貌地笑了笑。
陶安可示意沈秋坐下,清了清嗓子,玩味地笑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沈成陽早在半年前就放出風聲,哪家雜志社敢用你,就別想在秦城的傳媒圈混下去。這個嘛,我敢讓你來面試,肯定是不在乎的。但我比較好奇,你半年前被陳碧柔送進精神病院,是真的有病還是……”
沈秋被陶安可問愣了,沈家的事在秦城好歹也算豪門隱私,陳碧柔當初敢設計把她關進精神病院,卻不敢把這件事光明正大地吐露出來。畢竟關了沈秋,受損的是沈秋一人,傳得沸沸揚揚,受損的是整個沈家,股東們手里的股票都得縮水。陳碧柔拎得很清,火候也掌握得很好。
因此,雖然人人都知道沈成陽和沈秋不對付,但知道沈秋住過精神病院,且對這件事如此清楚的人并不多。
陶安可見沈秋沉默下來,笑容越發(fā)燦爛了:“別忘了我這家雜志社是做什么的。那天看到你的簡歷,我真是嚇了一跳,畢竟,我們下一期的主題,正是準備寫你們家的恩怨情仇。”
沈秋皺了皺眉頭,她自己無所謂,沈家丟人更無所謂,但這畢竟涉及她的母親,陶安可這樣說,她反而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她是想報道別人的故事,可不想被別人報道。
“抱歉,如果你單純想知道沈家的事,恐怕找錯人了。”沈秋淡淡開口。
陶安可擺出一個投降的手勢,遺憾地說:“好吧,我就知道會這樣。不過嘛……有一件事你搞錯了,讓你來面試,可不是為了跟你打聽八卦的。”她朝沈秋露出狡黠的表情,“我是真心實意想要錄用你,交換條件嘛,就是你只要在這家雜志社一天,我們就一天不把沈家的事放到我們的雜志上。”
“你威脅我?”沈秋挑了挑眉。
“不,這是表達誠意。畢竟沈家的資料我們收集了很久,眼看要大功告成,我現在叫停,已經很對不起手底下的小弟了。沈秋同志,我真心實意地想讓你加入我們這個團隊。”陶安可眨眨眼,笑瞇瞇地說道,“這里有最強大的消息渠道,有最私密的八卦,也許還會有一些……你想要知道的消息。”陶安可壓低了聲音,眼睛閃著光,認真地盯著沈秋,“比如說,沈成陽的身世。你知道嗎?陳碧柔曾經有個前夫……”
沈秋的心驚跳了一下,她回望這個女人,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沒那么簡單。
“你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花錢,雇我搞他,我想讓你來查或許會是件更有趣的事情,這是職業(yè)道德。說起來,沈成陽那種性格,商場上得罪了不少人,有人來找我,一點也不奇怪。”陶安可眨眨眼,笑道。
“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考慮一下。”沈秋想了想,終究還是跟陶安可告辭。她走出雜志社,直覺得心亂如麻,坐在車上想了許久,才給欒遲打了個電話。
“出來喝酒。”
“所以繼戒煙計劃宣告失敗以后,你準備把戒酒計劃也取消?”
沈秋莞爾一笑:“少廢話,出來談正經的。”
“還是喝咖啡吧,飲酒有害健康。”
他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欒遲耽擱了一會兒才到,他是大忙人,遲到絲毫不意外。
欒遲比沈秋大八歲,沈秋五六歲的時候,她的母親收養(yǎng)了在孤兒院長大的欒遲。欒遲之于沈秋,和親哥哥沒什么兩樣,如今更是她唯一的親人,有什么事,她都習慣找他商量。
夏日天黑得晚,下午四點多鐘,太陽還正好,欒遲西裝革履地匆匆趕來。他是本市有名的大狀,法庭上嘴炮犀利,擅長各種類型的經濟糾紛案,整日里與商人打交道扯皮,這兩年更是越發(fā)油滑了。
欒遲的皮膚是書生氣的白,因為注意鍛煉身材,并沒有走形,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幾歲。
沈秋把陶安可的事跟欒遲說了,欒遲皺了皺眉,頗為意外:“我跟這個人間接打過交道。她是個情報販子,我有許多客戶都認識她。她非常厲害,別人查不到的消息,她都能查到。”
沈秋一下子反應過來,她就說嘛,一個小雜志社的主編,怎么可能買得起上十萬塊的表。
“這個人神神秘秘的,許多商人對她都很忌憚,但如果她說的消息是真的……”欒遲的眼里閃過一道頗有殺氣的光,“那么我們……”
沈秋笑起來,她和欒遲想的一樣。無論陶安可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單就她透露出來的消息,就足以讓沈秋妥協(xié)了。沈成陽如果真的不是沈建生的,那么她很期待那個拋棄原配的男人知道一切時的表情。
欒遲還想說什么,沈秋卻搖了搖頭。
“別說什么不用我管,你來處理。陶安可找到的是我,而不是你。”沈秋笑著拿起咖啡杯,“來吧,讓我們?yōu)樯虺申柕乃榔诟杀!?
欒遲抬頭看著沈秋。她長得特別像她的母親,細長的眉眼,溫柔一笑的時候,就仿佛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小溪,溫柔而繾綣。然而沈秋大多數時候顯得很凌厲,眉毛是上挑的,眼神犀利得像刀子,無論對誰都是疏離態(tài)度,一旦決定了的事情,總是一往無前。這姑娘是個小刺猬,把自己柔軟的內在全都包裹在滿身的芒刺之中。欒遲輕輕嘆了口氣,和沈秋碰了碰杯子。
“還是你的身體最重要,注意精神,如果一直夢游,就不要一個人住了。”
“好,都聽你的。”沈秋知道,欒遲妥協(xié)了。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欒遲叮囑沈秋別忘了繼續(xù)去看心理醫(yī)生,沈秋這才想起來,她還有一個許重光要對付。
想到那個男人,沈秋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情緒,是個美人,但有時候讓她覺得刺手。她心里暗暗評價,卻不敢說出來,因為欒遲一定會笑話她沒個女孩樣子,就喜歡對帥哥耍流氓。
“怎么?看樣子這位心理醫(yī)生讓我們沈大小姐吃癟了?”欒遲笑道。
沈秋怔了片刻,才嘴硬反駁:“吃癟?這天下,讓我吃癟的男人還沒生出來呢!時間約好了,你不用擔心。”
再去找許重光,是個上午。前臺的小姑娘仍然在煲電話粥,看到沈秋出現,笑聲戛然而止。沈秋覺得好笑,卻毫無表情地上了樓。許重光仍然在他的位置上,一臉嚴肅地用手機玩連連看。
看到沈秋上樓,他笑了起來:“難得,你今天早到了一會兒。”
“你以為我被你催眠,就一定會惱羞成怒,產生厭煩情緒,不肯再來嗎?不,諱疾忌醫(yī)不是我的作風,更何況錢都花了,我憑什么不來?”沈秋外強中干地說道,不過說實在的,她如今確實是有些忌憚他的。這個男人不動聲色地就能把她催眠,還真是蠻恐怖的,因此從進來以后,她就一直緊繃著神經,打起十二分精神盯著他。
“別緊張,今天不催眠,我們只是隨便聊聊。”許重光手指交疊在一起,鋼筆被他夾在手中間,他的手指修長而性感,然而沈秋注意到這手指上空空如也。
她決定先發(fā)制人:“許醫(yī)生有女朋友嗎?”
許重光愣住了,對上沈秋赤裸裸的目光,似乎很疑惑,她問的問題,是不是他理解的那樣。
“是你說要隨便聊聊的。”沈秋無辜地看他。
“沒有。”
“許先生這么優(yōu)質的男人,沒有人追嗎?”
“現在是治療時間,如果你確定要花錢和我聊這種問題,我覺得性價比不是很高。不如我們玩?zhèn)€游戲,你問我一個問題,你可以猜猜我的回答,我再來告訴你,對或者不對。作為交換,我再來問你一個問題,我來猜你的答案,你再告訴我對或者不對。”許重光想了想,笑著說道。
“像我這樣的人,說沒人追就太欺負人了。追我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一個我都要同意。”這個問題回答得頗為自戀。
“好了,現在該我問你了。你恨你的弟弟和繼母嗎?”他拋出了準備已久的炸彈,“我猜你是恨他們的,他們間接導致了你母親的死亡,還陷害你住進了精神病院。你這樣的性格,難道沒想過要報復他們嗎?晚上做夢有沒有夢到過要親手殺了他們?有沒有夢到過你母親斥責你不給她報仇?你應該會選擇比較直接的方式,比如說用刀或者繩子,槍不會是你的選擇,因為那樣缺乏復仇的快感。”
沈秋的臉色變了,許重光平靜的目光簡直像是一把尖刀,徑直刺進她的內心。
“你是心理醫(yī)生,不是警察,你這是幫我治病還是在審犯人?”沈秋怒氣沖沖地瞪著許重光。
“這只是一個游戲,別太緊張,放松。”許重光無奈地聳聳肩。
這人十分奇怪,他的笑容總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你的怒氣很快消散。沈秋盯著許重光看了許久,才終于慢慢妥協(xié):“有,但我還有理智在,殺人是犯法的。”沈秋回答。
“許醫(yī)生的初戀是什么時候?學生時代嗎?中學還是大學?許醫(yī)生眼光這么高,初戀一定是個大美女。”沈秋飛快問道,不給許重光繼續(xù)問下去的余地。
“她的確很漂亮,但不是大學時代。”許重光笑得諱莫如深,他說這話的時候,緊緊盯著沈秋,如果沈秋仔細看,會發(fā)現許重光的手緊緊攥住了筆。
“小時候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是第三者的出現刺激你母親發(fā)病?”
沈秋覺得她再在這里坐下去,一定會忍不住用桌子上的鎮(zhèn)紙砸許重光的頭。她并沒有暴力傾向,但她覺得許重光此人十分欠揍。
“鎮(zhèn)紙很沉,真砸過來,我可以告你故意傷人。”許重光突然補充道。
沈秋忍無可忍:“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那么,我是嗎?”
“是。”沈秋相當不情不愿地回答。
“你太強勢和理智了,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再理智的人,也需要抒發(fā)自己的感情,一直壓抑自己,不見得是好事。”許重光一邊說,一邊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口氣輕快得仿佛對面坐著的人不過是患了感冒,“但是通過這兩次的聊天,我覺得你目前的心理狀態(tài)其實并沒有到病態(tài)的地步,考慮到你以前的經歷,我不得不說,你是個非常堅強的女孩子。其實你可以適當發(fā)泄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樣對身心健康有好處。”
突然正經起來的畫風讓沈秋十分不適應,她托腮看著許重光,目光掠過他的臉,突然發(fā)現他的睫毛又密又長,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抖。
“許醫(yī)生長這么帥是遺傳了誰?你爸還是你媽?”沈秋問道。
許重光:“……”
男人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抬頭看著沈秋,女孩子無辜地看著他,即便是調戲人,也調戲得如此理直氣壯。
沈秋的長相隨了她媽媽,溫柔甜美,眉眼清秀,嘴唇也小小的,甚至有一個天生的酒窩。然而她的性格卻強勢,化妝的時候也會習慣把眉毛上挑,擺出防備的姿態(tài),喜歡雙手抱胸,相當沒有安全感。理智告訴她,她應該來看心理醫(yī)生,然而她比一般人更防備被刺探內心,所以才一直胡攪蠻纏。
許重光不是不明白,所以才任由她用盡手段岔開話題。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她很堅強,他只是需要安撫她的內心,讓她少做噩夢,不要夢游就可以了。
于是他避開沈秋的目光,繼續(xù)說道:“弗洛伊德認為夢游是一種潛意識壓抑的情緒在適當時機發(fā)作的表現,只要注意釋放情緒,我認為這不是什么問題。”
“許醫(yī)生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沈秋咄咄逼人。
許重光眼睛朝上,露出一個仔細思索的表情:“我應該是匯集了我爸媽的全部優(yōu)點,然后又把這些優(yōu)點稍稍翻了一倍,畢竟比我好看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沈秋快要惡心吐了。
然而許重光話鋒一轉:“如果想直面自己的內心,就不要逃避,為什么不肯試試看,把心里的難過發(fā)泄出來,那樣會好很多。沈秋,人有七情六欲,會傷心會難過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野獸,也知道躲藏在隱秘的地方舔舐傷口,你不需要這么辛苦。我希望哪怕我沒辦法解決你的問題,也可以讓你在這里好受一點。”
說這話的時候,許重光更像是個朋友,聲音輕柔得很。
沈秋安靜下來,沉默地看著許重光。她該說什么呢?說她最近每天晚上都興奮得睡不著覺,因為她距離報復沈成陽是那么近?欒遲告訴她,陶安可會利用她來調查沈成陽的身世,一定是因為有了八成的把握。
于是這些日子,她翻來覆去都會想這件事。她父親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之所以這些年來獨寵陳碧柔,跟沈成陽這個兒子不無關系,然而世間事就是這樣荒誕,那個男人被戴了二十幾年的綠帽子卻不自知。
而母親與她,卻因為一個傻子和一個卑鄙無恥的女人,到了如斯境地。
人生,實在太荒誕和悲哀了。
“我這兩天睡不著,你可以催眠一下,讓我好好睡一覺嗎?”沈秋的目光終于柔和下來,不再是鋒芒畢露的樣子。
“當然可以。好好睡一覺吧,睡覺的鐘點不收你錢。”很不錯的進展,許重光笑了笑。
沈秋睡著了,在許重光辦公室的沙發(fā)上,陽光灑落下來,照在她眼底濃郁的黑眼圈上,許重光坐在沈秋身邊,端詳著這個姑娘。她把自己蜷縮起來,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里——相當脆弱的睡姿。
許重光想,有許多個日日夜夜,她是不是都這樣,一個人躺在床上,蜷縮著,希望有人給予她幫助和溫暖。
她在精神病院的時候,也是安靜如斯,乖乖聽從醫(yī)生和護工的安排,假裝順從地吃藥,再想法子把藥扔進抽水馬桶。她觀察醫(yī)院里的看守情況,嘗試著逃跑,最終卻沒有成功。她被關了禁閉,被電擊,不得不吃那些有損大腦的藥,變得渾渾噩噩。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曾經給她做過治療,可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沈秋自己并不知道,她在醫(yī)院里的那些痛苦記憶,其實是被她自己屏蔽了。
“睡吧,以后總會好起來的。”
在許重光那兒睡了一覺,竟然真的挺管用,沈秋這兩天睡眠不錯,神清氣爽地去陶安可那里報到上了班。沒想到,當天她就接到一個有趣的任務。
“看這張照片,昨天晚上,有同事冒死偷拍的,嘖嘖嘖,沈成陽這個人還真是能玩,看到他摟著的這個女人是誰了嗎?”陶安可一見到沈秋,就拉著她分享起新鮮出爐的八卦,兩只眼睛放光得厲害,辦公室的一圈人都圍了過來,仿佛要狂歡一樣。
沈秋嘴角抽搐,看著這群人一個個眼冒精光,仿佛見了老鼠的貓,不禁感嘆,不愧是八卦雜志,人人都這么八卦。
“這個女人,應該比沈成陽大吧。”沈秋回來不過半年,又不接觸商圈,肯定是不熟悉的,但這張照片十分清晰,從這個女人的衣著打扮和身材就可以看出,她的年紀最少在三十歲左右。
真不明白沈成陽這是什么脾氣。
“程太太,本市房地產龍頭老大的老婆,也是‘小三’轉正,程老板今年五十多了,程太太三十幾歲,估計是滿足不了這位年輕老婆的需求了。”一個男孩插嘴,猥瑣地嘿嘿直笑。
陶安可一臉猥瑣地“嗯”了一聲,點點頭:“今天晚上程家搞了個宴會,請了不少名人,沈成陽也在里面,我打賭,這么刺激的時候,他們倆肯定還會偷情。沈秋,要不要去圍觀一下?”
“要我去偷拍他們的照片嗎?”沈秋怔了怔,雖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職業(yè)和狗仔沒什么兩樣,但真的要去搞這種偷拍跟蹤的事,她還真的不怎么習慣。
“請柬已經準備好了。”陶安可直接無視了沈秋的意見,掏出請柬,隨后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還有一個可靠消息,也是我們挖出這件事的原因,陳碧柔的前夫拿著沈成陽身世的事情回來敲詐他們母子,他今天很有可能出現在那里,你去探一探,搞不好會發(fā)現點什么。”
陶安可笑得像個狐貍,她知道,沈秋為了這事,一定會去查的。
果然,聽到這話,沈秋原本遲疑的手徑直接過了請柬。
“那我先回去準備一下。”
藍河飯店金碧輝煌,沈秋下了車,禮貌地將請柬遞給保安,對方報以微笑,恭恭敬敬地把她讓了進去。
她今晚要做的都是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自然不會選特別艷麗的顏色,隨便選了深紫色的魚尾裙,頭發(fā)燙了卷,又做了一個造型,配一些并不十分扎眼的珍珠,看上去是個溫婉的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好啊,只會讓人覺得是哪位二流富商的千金,跟著長輩進來見識見識,搭話的人自然就少。
沈秋刻意到得晚些,里面已經聚了不少人,西式自助,東西少得可憐,在場的人大多也不是為了吃的,只各自擎著一杯酒相互攀談。沈秋啟動手包里的針孔攝像頭,隨便走了兩圈,不著痕跡地搜尋著沈成陽的身影。
沈家兩個孩子,長相都隨了母親,沈成陽更是完全繼承了陳碧柔的好皮囊,皮膚白皙,一雙桃花眼笑起來風流倜儻。他穿著灰色西裝,倚在桌子邊,眼睛時不時地看向程太太。
程太太今年三十有五,徐娘半老,然而因為姿色艷麗精于保養(yǎng),看著像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她穿了件白色的裙子,開叉直到大腿,姿態(tài)妖嬈,與程先生站在一起,乍看倒像是父女倆。
沈秋冷眼瞧著,想到陶安可告訴她的事情。
沈成陽的生父年輕時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好賭成性,和陳碧柔結婚不到半年就欠了一屁股債,陳碧柔在這時遇到了沈建,很快辦了離婚。沈建還幫他還了一筆賭債,自此以后此人就失去了蹤影。這兩年,沈建把股份和公司的經營都陸續(xù)移交給了沈成陽,不知這人怎么聽到了風聲,又返回秦城找陳碧柔的麻煩。
陶安可收到了消息,這個男人手里應該還有點小錢,這一次回來是假裝投資商,和程先生拉上了關系,來接近陳碧柔的。
可惜,消息雖有,但陶安可并沒有這個男人的照片,宴會里人員眾多,沈秋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來,只能暗暗盯著沈成陽。
過了一會兒,程先生與女兒程雅也走了過來。程雅今年二十歲,是程先生的獨女,一直在法國學習油畫,嬌嫩的小姑娘,穿粉色的公主裙,面容甜美。沈成陽見到程雅,便放下酒杯迎了上去。
“程雅,好久不見。”沈成陽輕笑著對她說道。他一邊說,一邊竟還和程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
“成陽哥哥。”程雅也笑著與他打招呼。
今日的宴會,程家有一大目的,就是給程雅找個男朋友,邀請過來的男人都是商界精英,其中又以沈成陽的條件最好,家資豐厚,獨子,模樣也算出挑,程先生是很看好的,能和程家聯(lián)姻,沈成陽也是求之不得。
然而沈成陽和程太太卻是那種關系,沈秋不禁在心里感嘆一句,貴圈真亂,沈成陽有夠無恥。
沈秋正在猶豫要不要湊近一點,聽聽他們說了什么,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輕輕拍了她一下。
她嚇了一跳,回眸看過去,卻發(fā)現是許重光。
西裝革履的許重光和在診所時又有些不同,黑色西裝和閃閃發(fā)光的袖扣讓他有了那么一點貴公子的模樣,他手里拿著一杯香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沈秋。
“剛才看到你,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沈秋亦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許重光。
他們對對方的身份多少都有些疑惑,沈秋剛要開口問他,就聽見程雅嬌滴滴地喊道:“重光哥哥,你來了。”
叫得好生親密啊。
沈秋撇撇嘴,飛快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
于是許重光的眼底多了一分笑意,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有空和你解釋。”說罷迎了上去。
此時沈秋背對著沈成陽,她也不敢回頭,只能這樣走進人群,隱約間還能聽到程雅尖細的聲音:“重光哥哥,那個姑娘是誰啊?”
許重光溫和一笑:“是以前在美國時見過的一個朋友。”
程先生的臉色頗為尷尬。他對許重光并不友好。
他個人是更中意沈成陽的,奈何女兒卻說自己喜歡許重光。許家在秦城雖說也是大戶人家,但當家的是許重光的大哥,許重光脫離家族企業(yè)已久,根本不經手業(yè)務,又是個三流的心理醫(yī)生,他左思右想,都覺得配不上程家的獨女。奈何程雅一心一意看中了許重光,他也不好太駁女兒面子。
今天晚上,他本是想創(chuàng)造機會,讓沈成陽和程雅多接觸接觸,奈何話題才剛起個頭,許重光又殺了出來。
自然,沈成陽也是不喜歡許重光的。
“朋友?女朋友嗎?”沈成陽調侃道,臉色卻不是很好。
“成陽哥哥你瞎說什么,重光哥哥才沒有女朋友呢!是吧,重光哥哥。”程雅氣呼呼地瞪了沈成陽一眼,一副嬌憨的樣子。
沈秋另外找了個安全的角落偷看過去,看著程雅兩眼放光,就這么緊緊盯著許重光,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畢竟是她調戲過好久的男人,卻原來早就被別的女人調戲過了,哪怕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也叫人有些不爽。
而此時離得遠了,沈秋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什么,就越發(fā)不爽了。
這樣持續(xù)了不過十分鐘,程太太似乎有什么事先行離開,臨走前,她和沈成陽悄然交換了一個眼神。沈秋心中一動,又等了一會兒,果然看到沈成陽也跟著撤了。
她尾隨著沈成陽一路穿過主廳,拐進消防通道的樓梯。
藍河飯店從三樓開始,往上都是客房,沈秋不禁暗嘆自己失誤,沈成陽和程太太一定是要去三樓開房幽會的,她跟著沈成陽,卻拍不到程太太進屋的鏡頭,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證據,可以讓她給陶安可交差。
然而出乎意料,沈成陽卻上了二樓。二樓是藍河飯店的會議廳,像這樣的大酒店,經常會承辦一些商務會議,藍河飯店總共有四個比較大的會議廳,分列在走廊兩側。兩側都是貫通的,以便于安排更多人參加會議。
這個時間點,二樓空無一人,只開了幾個影燈,勉強能夠看清前面人的身影。地毯掩藏了腳步聲,沈秋遠遠跟著沈成陽,看著他拐進一個房間,她剛準備湊過去看一眼,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讓她嚇了一跳。
“噓……是我……”熟悉的聲音傳來。
沈秋心臟狂跳,生生將尖叫咽了回去。她回過頭,許重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他拉著她的手,進了另一間會議室。
“你跟著我干什么?”沈秋瞪著許重光。
“你跟著沈成陽做什么?”許重光反問她。
“我跟著沈成陽做什么,關你什么事。好好照顧你的程小姐去吧。”沈秋并未發(fā)現她口中的別扭,許重光卻嘗了出來。
男人的眼睛剎那間亮了起來,他看著沈秋,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房間里光線昏暗,沈秋這樣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許重光的頭發(fā)長長了一點,眼睛被遮住了一點點,挺直的鼻梁配上嘴角的笑意,莫名有些迷人。
沈秋呼吸一窒,男色當前啊。
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女性的驚呼,讓兩人回過神來。高跟鞋踉踉蹌蹌的聲音由遠及近,許重光拉著沈秋飛快躲進了窗簾后面。
這里的窗簾是暗紅色的落地絲絨,兩個人站得近一些,很容易藏身。
“啊……成陽……想死我了……”程太太的嬌嫩叫聲傳來,還有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我也想你,寶貝。”這是沈成陽的聲音。
沈秋伸手輕輕掀開窗簾的一角,程太太已經玉體橫陳,半躺在會議桌上,裙擺被撩了起來,沈成陽正在匆匆忙忙脫衣服。
兩個人干柴烈火,明擺著要上演一場激情戲。
沈秋不動聲色地關上了窗簾。
很快,程太太發(fā)出一聲嬌喘,聲音也是一浪高過一浪。顯然,他們是料準了這個時間不會有人到二樓來,所以說著肆無忌憚的情話。
若說只有沈秋一個人,那她一定會打著哈欠用針孔攝像頭拍下全過程交差。可是現在,她被許重光圈在懷里,男人身上的熱度就這樣脈脈傳來,他的手貼在她腰間,呼出的熱氣吹在她的脖頸上,沈秋悄悄紅了臉。
他們離得實在太近了,沈秋可以感受到許重光身上的氣息,男人今天喝了一點酒,靠得近了,她可以聞到對方呼吸里混著果香的酒精味,有些讓人微醺起來。許重光的身材她是知道的,然而靠得這么近,兩人卻是第一次。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隨著呼吸起伏的肌肉和蘊含的強勁力量。
“你的呼吸好快。”許重光低低笑道,微微低下頭,嘴唇擦過沈秋的耳邊,她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只能咬緊下唇,以防自己發(fā)出聲音來。
沈秋心臟狂跳,手心也沁出了薄汗。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夸張得快趕上島國動作片了。
沈秋一聲不吭,直到感到許重光的身體似乎有了一些變化,嚇得她想要起身,卻被死死按住。
“別亂動,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你得理解,這是自然生理反應。”許重光不愧是心理醫(yī)生,心理素質極高,說得理直氣壯。
沈秋又羞又臊,只好回頭白了他一眼,小聲說道:“衣冠禽獸!”
她感到男人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后竟然當真微微和她隔開了一點距離。
許重光低笑起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女孩子的身體也是火熱的,就這么緊緊貼著他,他已然是在用十二分的意志力克制了,她竟然又回頭來看他。微紅的臉頰,嬌羞的眉眼讓許重光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自制力能不能撐到外面那兩位結束。
半個小時后,沈成陽和程太太才終于云收雨散,打掃戰(zhàn)場。
兩個人也夠無聊的,竟然不走,還坐下來依偎在一起談事情。
“成陽,你當真要娶程雅?”
“怎么,你吃醋了?放心,那樣的小丫頭片子,我是看不上的,只不過,她可是程家唯一的繼承人,如果娶了她,程家的錢不就是我們倆的了嗎?”
“哼,到時候看人家年輕漂亮,就要把我忘了吧。”
“那怎么會。程雅那種嬌蠻大小姐,怎么比得上你體貼溫柔?”沈成陽連哄帶騙地安慰道,“咱倆都這么久了,你還不了解我?我對她沒什么興趣。現在的問題是程雅似乎更中意許重光。你得去跟老頭子吹吹風,千萬別一心軟答應了,否則以后這程家姓了許,我什么也得不到,你不也一樣?老頭子年紀大了,不趁現在把錢掌握到自己手里,恐怕到時候,他還是向著女兒的。”
沈成陽舌燦蓮花,程太太終究是被說動了,兩人又纏綿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待他們終于走了,沈秋急忙從窗簾后面竄了出來。好在她慌亂中沒忘了錄音錄像,今晚的驚人發(fā)現,足夠回去跟陶安可交差了。
許重光慢慢吞吞從窗簾后面走出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道:“你用的什么香水,味道很清新,聞著不錯。”
“屋頂花園。”沈秋隨口答道,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剛才的錄像,隨后才意識到許重光問了什么,不禁微微一怔。
想到方才的情景,她不禁又羞又臊,這個男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只是行走的荷爾蒙,怎么現在就這么厚顏無恥了呢?
她抬頭瞪了許重光一眼,忍不住揶揄道:“程雅小姐對你還真是不錯啊,現在沈成陽和她后媽在密謀她的家產,你難道不應該救公主于水火之中嗎?”
許重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倚在窗簾邊上,雙手抄兜,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姿態(tài)優(yōu)雅肆意得很。
早知道他身材極好,然而沈秋也是第一次看他穿西裝的模樣,當真是貴氣逼人,可以去拍時尚雜志了。
“挽救公主的是王子。我不是。”許重光回答。
“那你是什么?”
“我是惡龍,只想每天抱著自己的珍寶睡覺。”
“什么珍寶?”沈秋挑眉問道。
“是個有點特殊的寶貝。”許重光曖昧不明地笑了笑,轉身看了一眼樓下,“走吧,客人已經陸續(xù)散了,找不到我,小心沈成陽起疑。”
不知為何,沈秋覺得許重光話里有話,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于是只好離開。雖然沒能挖出沈成陽的生父,但是有了這份錄像,今晚也算收獲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