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唐大業,支離破碎“復國”夢(3)
- 不忍細看的五代十國史
- 墨竹
- 4958字
- 2017-04-25 16:09:35
流矢奪命,亂兵真的惹不起
后唐同光三年(925年),后唐伐前蜀,前蜀軍戰敗,成都淪陷,前蜀宣告滅亡。西取蜀地后,后唐軍并沒有立刻撤軍,軍政大權還掌握在前線大將郭崇韜手中;而且平定之后所有的政事也都是郭崇韜來管理,舊將的招撫,官吏的設置,軍隊與朝廷的奏報往來都要經由他手,而李存勖的兒子魏王李繼岌卻被冷落了。
郭崇韜,五代十國時期后唐宰相、名將、軍事家,最初在李克修手下效力,后得到李存勖重用,和孟知祥、李紹宏一起參與機要事務。
有些宦官見郭崇韜如此得勢,心里便很不舒服,于是想方設法在李繼岌面前挑撥是非,陷害郭崇韜。這時,李存勖又派太監向延嗣督軍還朝。郭崇韜最痛恨宦官干政,對向延嗣冷眼相加;向延嗣心生不滿,回到洛陽后,就在李存勖和劉后面前說了他許多壞話。李存勖擔心郭崇韜成為日后的隱患,于是密令魏王李繼岌伺機殺掉了郭崇韜,并順勢滅了郭崇韜的九族。奇襲滅后梁,西平巴蜀,郭崇韜可謂居功至偉。這樣的重臣都說殺就殺,一時間朝野紛紛議論,人心惶惶,認為下一個遭殃的難保不是自己。
殺掉郭崇韜后,李存勖又開始防備兄弟李嗣源,且疑心越來越重,他擔心自己死后,幾個兒子斗不過李嗣源,到時天下定會被李嗣源奪去。但李存勖又不知道如何除去李嗣源,就在這時,突然驚聞魏博軍發生兵變!
這次兵變的原因很荒唐,居然是因一則謠言引起的,民間傳說魏王李繼岌被皇帝殺死,而劉皇后為了給魏王報仇,又把皇帝李存勖給殺了;加上駐守貝州的魏博軍駐期已滿,沒及時換防,軍心動蕩。這時魏博軍節度使楊仁晸手下有個叫皇甫暉的看到局勢混亂,便想渾水摸魚,糾合同黨劫持了節度使楊仁晸,說:“魏博軍為皇帝奪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現在皇帝不但不賞,反而要加害我們。何況現在皇帝已死,洛陽大亂,大人何不與我們一起討逆,謀取好一場大富貴?”楊仁晸不從,被皇甫暉砍死,亂兵強行擁立指揮使趙在禮,在魏州起兵。
李存勖得到消息后,極為憤怒,結果派出的多路人馬都吃了敗仗。無奈之下,只好請出李嗣源前往平亂。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亂兵卻要擁戴李嗣源為皇帝,并說:“請今上當河南皇帝,令公當河北皇帝。”李嗣源不從,亂兵便簇擁李嗣源來到魏州。李嗣源有一定的聲望,不少對李存勖不滿的將領都愿擁立李嗣源為主;李嗣源見狀,便說要去洛陽面見皇帝,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李嗣源和李存勖畢竟算兄弟,相互的家底兒都摸得很清楚,此事萬一有失,定會遭來滅族之禍。見他有些猶豫,女婿石敬瑭(時隸屬李嗣源帳下,并為其沖鋒陷陣,戰功卓著)給他打氣說:“欲成大事,怎能猶豫不決,況且我們現在已經沒了退路。”李嗣源問他下一步怎么辦,石敬瑭獻計道:“汴梁扼中原咽喉,只要我們得到汴梁,順便進取中原,不成還可以退保河北。”李嗣源點頭稱是,便讓石敬瑭率兵偷襲汴梁。
李存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亂成這樣,于是親自出馬收拾殘局。文武群臣見皇帝親征,便請求李存勖給軍隊加餉,以保證戰斗力。劉皇后聞訊帶著幾個皇子,抱著幾個銀盆站在群臣面前,說:“現在家無分文,哪有錢犒勞軍隊?如果覺得這幾個盆值錢,只管拿去。”眾人伸舌而退。李存勖率領的大軍還沒走多遠,軍隊便逃亡大半。在亂世中,不少人當兵打仗求的就是富貴,誰給的錢多跟誰走,連軍餉都拿不出來,我還為你賣什么命。有的人覺得跟著李嗣源能吃香的喝辣的,日后有好日子過,于是趁機奔向李嗣源。
后唐同光四年(926年)三月,當李存勖來到萬勝鎮(今河南中牟西北)時,聽說李嗣源軍已經攻下汴梁,距他不過百余里,而且他手下兵馬不足,于是決定先返回洛陽,日后再做打算。李存勖前腳剛回到洛陽,石敬瑭后腳就跟到了汜水關(今河南滎陽西北)。這時宰相豆盧革勸說李存勖:“陛下不必驚慌,魏王殿下的西征軍很快就能回師,勝負未分之際,還請陛下據守汜水,不能讓叛軍過來。”李存勖覺得有理,決定再做最后一搏,調集他所能調動的所有精銳部隊和李嗣源決戰。
李存勖列兵于城外,等待決戰之時。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看到李嗣源來勢洶洶,知道李存勖必敗,就煽動下面的人說:“皇帝不相信我們,早晚要把我們活埋。現在李令公大軍西進,不久便能攻克洛陽,愿意跟我得大富貴的就去干掉昏君。”將士們一聽,紛紛響應,開始在洛陽城中造反,火燒興教門,趁火勢殺入宮內。
李存勖正在后殿用餐,亂兵破城而入,李存勖在亂戰中被叛軍用箭射傷,躲在絳霄廡下休息。由于傷勢過重,又沒得到及時的治療,沒過一會兒,這位身經百戰、滅梁平蜀的一代君王便命喪黃泉,死時43歲。或許,叱咤風云的一代梟雄李存勖生前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曾背著父親留下的三支箭四方征戰,結果卻死于亂箭之下。
借勢登基,帝要稱戲也要演
在后唐開國皇帝李存勖的統治下,國家漸漸平穩,百姓安定。但因其后期安于享樂不思進取,終被李嗣源所取代。一代豪杰李存勖離開人世后,李嗣源在“亂兵”的簇擁下進入洛陽。他知道,天下要變,自己離皇帝的寶座也愈發接近,只是,他還需要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名分。
進入洛陽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從灰燼中找到了李存勖的尸骨,當他看著快被燒成灰的一些零星尸骨,不免流下幾滴淚。輕拭眼角后,對百官說:“大家各司其職,靜等魏王回京繼位。”隨后命人將李存勖葬于雍陵。
宰相豆盧革等人有些等不及,執意進諫李嗣源:“國不能一日無主,縱觀四海,除了您沒有誰能再挑此重擔。”李嗣源假意不答應,豆盧革等人又說:“這不僅是我們的心聲,也是天下人的愿望!”李嗣源覺得戲演得也差不多了,便答應先做監國。不久,在洛陽正式稱帝,改元天成,即后唐明宗。
李嗣源稱帝后,租庸使孔循上言:“唐祚終矣,請陛下更建新朝,擬個國號。”李嗣源裝糊涂,問下面的人:“國號是什么?”下面的人都答:“先帝本姓朱邪,因有功于唐朝,更李姓,繼昭宗后,滅梁復仇。而今陛下新創大業,自當更國號,以與先帝有所區別。還有,先帝新滅梁朝,梁人未必心服,所以梁人多不愿陛下再稱什么唐朝。”
李嗣源晃了晃腦袋:“不可!我13歲就事獻祖文皇帝,獻祖以我為宗親,后又事太祖皇帝三十年,先皇帝二十年。縱橫拼殺,冒刃血戰,身被百創,什么苦沒吃過?太祖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先帝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何況同宗異國,事出何典?此事就這樣,還稱大唐。”
見眾人還有話要說,吏部尚書李琪便站在李嗣源一邊說:“殿下本李家勛賢,有大功于先帝,與先帝親若手足。如果更改國號,則等于視先帝于路人,先帝梓宮將何所依?”眾人也見李嗣源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隨后李嗣源追謚李存勖為莊宗皇帝。李存勖死后,生前寵愛的劉皇后卻和他弟弟李存渥攜帶大筆金銀財寶逃到了晉陽。晉陽留守李彥超拒不讓他們入城。后李存渥被部下所殺,劉皇后走投無路,便想出家做尼姑,可李嗣源早就對她恨之入骨,命人把她給殺了。
得知洛陽有事,西征軍主帥魏王李繼岌趕忙回師,行至渭南(今陜西渭南),接到父親李存勖已經兵變身死的噩耗,悲憤交加,又見大勢已去,干脆上吊自殺。隨軍的行軍司馬任圜帶著西征軍回到洛陽,直接投靠了李嗣源。
整頓內政,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嗣源繼位后,采取了一系列治國安邦之策,并著手消除李存勖時期的一些擾民做法,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也是五代史上少有的明君,后人對他有很高的評價。
為了整頓內政,李嗣源首先殺掉了在李存勖時代因“刻斂天下之財”而臭名昭著的租庸使孔謙,改由任圜以宰相兼判三司(三司是指度支、戶部、鹽鐵轉運三個國家財政要害部門的總稱,三司使是實際上的國家財政大總管,權力極大,當然也是個肥差),并廢止了專職的鹽運使、租庸官職務,而由節度使或刺史兼管。
李存勖當政時期,政治腐敗、貪污盛行。李嗣源為了清除積弊,杜絕后患,不惜痛下狠手,首先將前朝禍害天下的宦官集團進行剿殺,除了留下一些作為宮中雜役外,把那些因避李嗣源起兵而躲到廟里當和尚的太監,也都揪出來殺掉。雖然李嗣源此時貴為帝王,但因為他出身民間,所以對民間的疾苦非常關心。李嗣源知道老百姓沉重的負擔主要源于地方官的橫征暴斂,所以他下詔讓地方的封疆大吏們,除了春節等重大節日可以向內廷進奉錢物、略表孝心外,其他時間不允許打著皇帝的旗號搜刮老百姓的財物。
李嗣源還從節儉角度出發,裁撤了一些人員,一反莊宗時的奢侈之風。他除了下詔禁止進獻鷹犬珠寶珍玩之類的奢侈品,還大量裁員,宮人只留一百人,宦官只留三十人,教坊留了一百人,御廚房也只留下了五十人,其他人可以自己選擇去向。他又將宮中的美貌女子遣送回鄉,只留下老宮人灑水掃地。另外,李嗣源對政務和衙門也是盡量精簡,撤消了各個部門有名無實不起作用的機構;下詔命各部軍隊就近征集給養,這樣就可以節省大量的運輸費用,減少了國家開支。
為了發展農業,李嗣源下詔廢除了一些地方巧立名目加收的捐稅,如“省耗”“耗”指的是損耗,即糧食和銀子的損耗。糧食在儲存和晾曬的過程中可能會被老鼠和鳥類吃掉一些,而百姓的散碎混銀子在重新熔鑄成銀錠的過程中也會有一點損失。李嗣源將這些不合理的稅收一并廢除。同時,免去了原來征收的每畝五文的道橋錢,將五文酒曲(釀酒的原料)錢減少到三文。對于百姓生活影響很大的債務利息也明文限制,債主得到的利息如果已經達到本錢的數額,就禁止再收利息,只準收回本錢;如果利息累計數是本錢的兩倍就本利都不準再收,等于是債務消除。
李嗣源不僅對“立國之本”的農業進行恢復性改革,還對“四民之末”的商人專下一道詔令,規定一些必要的稅收,不允許地方官濫設雜稅,以此保證商業的正常運轉。這些詔令傳到民間,老百姓和商人們歡躍異常,無不齊稱萬歲。
李存勖奪取中原,不僅沒讓“四民”從后梁的“暴政”下解脫出來,反而更加痛苦。這次李嗣源的幾大舉措,深得民心,而且大大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薛居正評價李嗣源:“比歲豐登,中原無事,言于五代,粗為小康。”
李嗣源雖不認識字,但喜歡學習漢語漢文。他經常讓樞密使安重誨讀書給他聽。其實安重誨也是個半瓶醋,識字不多,常常讓李嗣源聽得不知所云。不過安重誨也是個實誠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于是對李嗣源說:“陛下,臣雖然受陛下恩寵,入掌軍機,大小事情能勉強處理,但臣確實不曾讀多少書,不能解陛下之惑。還請陛下簡選幾個大文豪,給陛下講講歷史課程。”李嗣源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便讓翰林學士馮道和趙鳳入端明殿,時常伴從講課。
李嗣源在位期間政績很高,但他也很謙遜,他時常教導兒子李從榮:“朕少年時遇上亂世,在馬上取得功名,沒有時間讀書。你要用心讀書,不要像朕這樣目不識丁,成了個文盲。朕已經老了,也沒法再讀書了,只是聽別人講明白些道理罷了。”后唐明宗李嗣源是五代時期一個少有的開明皇帝,加之他在位時間稍長,因此能使國家穩定,政治清明,人民休養生息,對歷史起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重臣專權,朋黨之爭誰之過
人事安排向來是政治活動的一個焦點,在權力紛爭的后唐也不例外。李嗣源繼位后,罷免了宰相豆盧革(他曾是太原王王處直的下屬,李存勖建立后唐,他以出身名門高第,征拜行臺左丞相。此人不學無術,又專求長生修煉之術)后,苦于沒有合適的人選,便讓兩大重臣安重誨和任圜薦舉人才。
安重誨,今山西應縣人,沙陀族,五代十國時期后唐大臣。安重誨早年隨李嗣源征戰,為人明敏謹恪。李嗣源稱帝后,其以擁戴功充任左領軍衛大將軍、樞密使,兼領山南東道節度使,累加侍中兼中書令,護國節度使,總攬政事。
任圜,五代十國時期后唐大臣,陜西京兆三原人,父任茂弘,曾任西河令,駐守太原,任圜隨父于任上。其英俊瀟灑,能言善辯,深得晉王李克用的喜愛。后唐時,以鎮州為北京,拜任圜為真定尹、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歷任工部尚書,兼任黔南節度使,官至宰相。這二位本就不是同一類人,聽說皇帝要讓他們推舉人才,自然會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安重誨聽從忠武節度使孔循的建議,推薦了太子賓客鄭鈺和太常卿崔協,而任圜舉薦了御史大夫李琪,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任圜當面詆毀崔協:“崔某人大字都不識得幾個,時人笑稱為‘無字碑’,這樣的人怎么能做宰輔?”然后又吹捧李琪:“李琪就不一樣了,他學貫古今,當代才人,無勝于李某者。小人妒忌琪才,所以中傷君子,如果陛下不用李琪而用崔無字,就等于舍蘇合良藥而用蜣螂小蟲也。”安重誨見任圜滿口胡話,不禁捧腹大笑。李嗣源沉吟一下,說道:“朕看學士馮道挺不錯,性溫和,不與人爭事,可以進來。”馮道得了彩頭,連升數級,進了“上書房”,同時入選的還有崔協這位安重誨的屬下,“學貫古今”的李琪則被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