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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曲:似此星辰非昨夜(4)

他開口,依舊背對著她:“結婚前我們是明言過的,一旦嫁入我阮家,除非離婚,否則你絕不可以頂著阮太太的名號和任何人發生任何關系。”說到這兒,這張英俊的面孔緩緩轉過來,對上她之時,恩靜才發覺那上頭原來已罩上一層冷霜,“不要問我憑什么,你自己知道,就憑這幾年我給你娘家收拾的那些爛攤子,憑你哥倒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還有,你自己也說過的——憑你脫胎換骨,麻雀變鳳凰!”

一字一句,面上沒有多少憤怒,卻說得那么緩,那么重,那么冷。

薄涼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入春了,原來無論春秋冬夏,該冷時,它照樣冷得凄惶。

就像她身旁這一位,那么久了,他給她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好生活,給她名分、給她家,可需要冷酷時,他也依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許久,恩靜才轉過頭,面容與聲色皆歸于淡漠:“你多心了,阮先生。”

他沒有再說話。

下午Marvy的話又浮上腦海:為什么我今日看你,卻是比一開始更落寞了呢?

為什么呢?Marvy,我的丈夫不愛我,亦不信我,你說,我該怎么告訴你為什么。

然而世事卻是,你越是怕什么,老天便越是給你安排什么。

這天在酒店里鬧了不愉快之后,阮東廷便收拾了行李,去往之前說過的廣州分店。原本說好是三天的,可三天后他并沒有回來。一整個星期過去后,恩靜還是沒在家里看到他的影子,問了媽咪,才知道“他去廈門辦事了”。

“廈門?之前不是說廣州嗎?”

“廣州那邊的酒店出了些問題,需要找個能在內地說得上話的人出面,所以東仔就轉到廈門,去找秋霜她爸幫忙了。”

恩靜“哦”了一聲,想起之前曾經聽說過,何秋霜家也是開酒店的,何父在內地黑白通吃,酒店生意雖做得不怎么樣,可人脈很廣。那時大家都是怎么說的呢?阮、何二人男才女貌,門當戶對,重點是何爸還特別滿意這未來女婿,所以啊,要不是當初何秋霜得了尿毒癥,今日的她哪有機會站在這里。

秀玉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呀,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沒有啦……”

“有沒有媽咪還看不出來?”秀玉睨她一記,挽起媳婦的手,一同到后花園享受初春的午后陽光。

滿園春色關不住,嬌艷的玫瑰和一大片紫羅蘭正在怒放中,姹紫嫣紅配著如金的日光。花這樣美,可賞花人的思緒卻不知游到了哪里。

“你看那紅玫瑰,”婆婆的聲音將恩靜的思緒拉了回來,“大片大片的紅,是不是看起來特別美、特別賞心悅目?”

恩靜不明白她突然轉變話題的用意,卻也認真地點頭:“是。”

“可如果我把它旁邊的綠葉全部剪掉呢?”

“啊?”

秀玉笑:“一來,存活不了;二來,一大片紅花擠在眼前,你當真還會覺得美嗎?紅花也需綠葉襯,否則紅紅地擠了一大片,自己不累,那觀賞者也會視覺疲勞、看不出個中美好呢!”

婆婆的話似有深意,恩靜聽得懵懵懂懂的,可最終也不見她繼續將這話題說下去。

其實大概也能猜到,媽咪示意的應該是她與阮先生的關系。只不過幾年下來,這永無進展的狀況她漸漸也習慣了。紅花需要綠葉襯,可他生命里的紅花,又哪里會是她呢?

“你呀你,死腦筋!”媽咪嘆了口氣,“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秋霜那孩子,我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她,就算沒有尿毒癥、沒有你,我也是一定要阻止她進我阮家的大門的。”

“為什么?”

“為什么?”秀玉冷嗤一聲,向來端莊的面容上添入一絲鄙夷,“何家在內地據說也是有頭有臉的吧?可她那個爹地,竟然縱容自己的女兒成天來港、纏著個有婦之夫。這種家庭教出來的女兒,你說能要嗎?”

“也許何先生只是拗不過女兒的堅持……”

“得了吧,他拗不過的哪會是女兒?”秀玉的面色更加諷刺,“我看,是越發難做的酒店生意吧!誰不知道他家的何成酒店這幾年的情況每況愈下?也不知東仔看在何秋霜的面子上幫過他多少回了,這姓何的老狐貍啊……”

恩靜閉了嘴。

婆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姓何的為了在必要之時能找阮先生幫忙,竟對女兒的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啊,當父親的能做出這種事,必然也是認定了那被女兒纏著的有婦之夫真能因他的女兒而替他赴湯蹈火吧?

她嘆了口氣,淡淡的倦意一點一點融入這滿園春色里。

時光匆匆,很快,阮東廷已經去了廣州十幾天了。

直到連氏十周年慶的那一晚,阮東廷還是沒有踏進家門。秀玉把恩靜叫了過去:“今晚是Cave回香港后第一次辦周年慶,既然東仔不在,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恩靜想起阮東廷曾因連楷夫而產生那么多誤會,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卻又聽到婆婆問:“上回做義工時唱南音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嗎?”

“當然。”雖然這事后來沒擴大,卻也著實讓她緊張了幾天。

秀玉說:“那是今晚的重頭戲。”

“什么?”

“放心吧,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沒事的。”媽咪拍拍她僵硬的手背,“晚上連太太要是提起,你坦然承認就是,明白嗎?”

“為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秀玉臉上有一絲神秘,抬頭看了看媳婦一身素白的家居服,又吩咐,“對了,晚上記得穿漂亮點,據說Cave那孩子邀請了許多名流和記者,你上點心。”

結果今晚恩靜穿了一襲黑色的及膝旗袍,配著秀玉送給她的珍珠短項鏈,烏發在后腦勺綰起一個優雅的髻。面上染紅唇,手涂鮮紅的蔻丹,再配上一身細白如玉的肌膚,乍看上去,真像是從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灘走出的時尚名媛。

其實這種裝扮是很危險的,黑色旗袍稍有不慎便會穿出土氣來。可偏偏恩靜配了珍珠與紅唇,再配上她一身清冷從容的氣質,以這副姿態走出來,豈止是時尚嗅覺的提升那么簡單?

“相由心生,看來我們恩靜進步了不少呢。”

“媽咪過獎了。”

何止是秀玉啊,晚上在連氏碰頭時,連太太像看到了外太空來的美人一般,瞪大眼睛瞅了她半晌,才拉著恩靜的手嘖嘖贊賞:“美,美,真是氣質之下出美人哪!”

“是啊是啊,姐姐今天比前幾次都要漂亮呢!”連太太旁邊的小不點也甜甜地插話道。一身粉紅的公主裙,綁著漂亮的公主辮,不是Angela又是誰呢?

連太太親熱地抱起她的小公主:“Angela,不能叫‘姐姐’,要叫‘aunty’,這是你阮叔叔的太太哦。”

“才不是呢!爹地說她是我的‘恩靜姐姐’。而且,uncle的太太不是那個討厭的秋霜阿姨嗎?”

童言無忌,可瞬間,旁邊的三個大人齊齊變了臉色。

Angela才不管呢,兀自親熱地拉起恩靜:“姐姐,這兒有好多你的照片哦,我帶你去瞧瞧!”

今晚的周年慶就在連氏最氣派的中餐廳舉行。被Angela拉著四處逛時,恩靜才發覺,原來墻上掛著的那些圖,自己原以為是壁畫的那些圖,竟全是去年在公園里做慈善給泉州阿婆們唱南音時的照片!

瞬間恩靜便明白了婆婆為什么事先要叮囑她“晚上連太太要是再提起這事”——看那墻上的十余幅照片,竟然有七八幅拍的都是她!

媽咪和這連家人……到底想做什么?

賓客漸漸多了起來,不久后,恩靜就牽著Angela回到了座位上。只是沒過多久,Angela突然小臉一臭:“那兩個討厭的阿姨又來了!”恩靜隨著她的目光抬起頭,才發現是初云與何秋霜。

只是……何秋霜?前陣子不是聽說阮先生一離港,她也跟著離開了嗎?

恩靜蹙起眉,正在想這是否代表阮先生也回來了,就聽到那邊初云的聲音:“Angela!”

一看到小公主,初云就欣喜地迎了上來,可偏偏小公主不領情,“哼”了一聲,躲到了恩靜身后。

初云訕訕地瞥了恩靜一眼,不過與她同行之人早已迎了上來,親熱地挽起恩靜的手:“妹妹也來啦?”

此舉引起了旁邊一群好事人的側目。

當然,恩靜再傻,也不會相信這女子是真想同自己親近。

一挽上她,秋霜就笑瞇瞇地沉下嗓音:“剛剛在房里阿東還和我說呢,家里只有伯母會過來,沒想到……”字里行間聽似隨意,可“在房里”幾個字,她卻是吐得又重又清晰。

她這是在示威嗎?

當然!那晚被她攆出房間,何秋霜怎么可能甘心?

可被示威者卻面帶微笑,在秋霜還想說些什么時,她優雅地、溫和地、不著痕跡地甩開了何秋霜的手:“失陪了,婆婆在叫我。”

何秋霜笑容一僵。

原來他已經回來了。恩靜抬眼在這宴會上逡巡了一圈,卻始終沒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啊——她突然間又對自己笑了笑——尋不尋得到他,對她來說,又有什么區別呢?

一般來說,何秋霜那女子到場準沒有好事,恩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果不其然,幾分鐘后,另一頭就傳來何秋霜夸張的叫聲:“天哪,這美人兒不就是恩靜嗎?”

緊接著是阮初云的附和:“是啊,我大嫂怎么會在這些照片上?”

恩靜正牽著Angela在這邊跟婆婆她們閑聊,忽聞那方喧囂聲響起,Angela也興奮了起來:“姐姐,他們在看你的照片!”

果然,那頭何秋霜和阮初云一嚷,照片旁就開始圍起了人。沒多久,她已聽到旁人評論的聲音——

“哎呀,報紙上說的那位把南音唱得很好的,就是阮太太啊?”

“奇怪了,這南音不是賣藝歌女才會的嗎?阮太太怎么也懂這個?”

后面這句評論讓恩靜心一緊,周遭無數雙眼已齊齊朝她望過來——不,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再繼續下去難保這姓何的不會把她曾在游輪上唱戲的事給抖出來——不是她虛榮,也不是她死要面子,而是當年阮東廷將她接來香港時,曾向全世界如此介紹:“我太太,泉州人,目前就讀于廈門大學。”

無數好奇的、戲謔的、看好戲的目光全射向她——誰說人性本善?人性對丑聞永遠有著孜孜不倦的熱情,他們的眼睛早已經在說:“承認吧,就承認自己出身卑微吧!老實承認我們都會原諒你!”

可你知道,永遠都不會原諒。

周遭的討論越來越熱鬧,嘈雜之中突然有個妖孽的聲音響起:“大家很給面子嘛,可喜歡我們的攝影?”

“爹地!”Angela驚喜地掙開恩靜,連跑帶跳地撲了上去——

是連楷夫。

還有,一同前來的阮東廷。

兩名男子幾乎是一出場便成了焦點。只是眾人目光所及之處,那兩雙眼,卻牢牢地定在了恩靜身上。尤其是連楷夫,那雙桃花眼看了看恩靜,又瞥了瞥好友,隨即調笑道:“這么久不見,話說你老婆——嘖嘖,可真是漂亮啊!”

可不是?大眼,紅唇嬌嫩,一襲絲質旗袍配珍珠,生生被她演繹出脫俗的味道。

阮東廷這才收斂起眼中的驚艷,淡淡地瞥了好友一記。

只見連楷夫親熱地張開雙臂,Angela一撲到他懷中,便被他用公主抱抱起:“看來我們Angela很喜歡恩靜姐姐呢,一整晚都拉著不松手。”

“對啊!恩靜姐姐人好nice,而且比那晚唱歌時還要漂亮呢!”

兩句話不到又繞到義唱的話題上,于是身旁那個最好事的好事者何秋霜開始裝模作樣:“果然是恩靜啊,我就說呢,天底下哪有長得那么像的人?”

Cave桃花眼微瞇,一副笑意濃濃的樣子:“也不能這么說,長得像的人要硬找,其實也還是找得到的,可長得像又像恩靜妹妹這么善良的,恐怕就少了。”

話一出口,恩靜的面色便白了白,她飛快地看向阮東廷——果然,那張臉沉了下來——“恩靜妹妹”,人人喚她“阮太太”,可這人偏偏叫她“恩靜妹妹”,到底想說明什么?

不過旁人可沒他們這種敏感度,Cave一開口,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集中到“善良”兩個字上:“Cave,此話怎講?”

連楷夫微笑:“當初做慈善時,為了讓阿婆們開心,恩靜妹妹百忙里抽空,特意練習了整整一個月。她從前在廈大就是學聲樂的,這點大家應該聽說過吧?”這話一出來,眾人紛紛如夢初醒: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會唱南音呢!

恩靜瞬間想起那天在餐廳里,他說“公眾是被操控的,媒體是可操控的”——你看,可就不是這樣嘛。

“不僅如此,晚會結束后恩靜妹妹還留下了一張五十萬的支票,”說到這兒,Cave看向恩靜,不出所料地接收到對方的一臉錯愕后,桃花眼很愉快地朝她眨了眨,“不過比這更令人佩服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嗎?”

“什么?”

“恩靜妹妹向來低調樸素,所以一整個公益團隊里,竟沒人知道她就是阮氏的總裁夫人。要不是那天陪媽咪吃飯遇到她,媽咪介紹說這就是Baron的太太,那恩靜妹妹默默做公益的事,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人群瞬間沸騰了——

“天哪,多好的姑娘!”

“是啊,做好事不留名!這才是真正的慈善哪!”

“阮先生真是娶到好太太了!”

OK,以下便是贊美時間,不提也罷。

唯有何秋霜嘴角扯起一個不以為意的笑,眾聲喧嘩,她不著痕跡地來到阮東廷身邊:“看來Cave和你太太關系很好呢,連這種彌天大謊也敢替她撒。”

阮東廷臉一沉,目光只定在他太太微蹙的眉頭上。

此時周遭有舞曲聲開始響起,原來是跳舞的時間到了。秋霜看到另一邊開始有男女滑入舞池,便也朝東廷伸出手:“阿東,今晚的開場舞愿陪我嗎?”

一聲邀請又引來眾人側目,當然,還有一旁秀玉厭惡的目光。

可不待阮東廷回答,眾人又被另一個聲音吸引過去:“那么人美心善的恩靜妹妹呢,是不是也能賞臉陪哥哥跳一曲?”

一句“哥哥”讓恩靜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我想阮太太的第一支舞,應該是和阮先生……”當然不能讓他如愿,這眾目睽睽、稠人廣眾的,她的第一支舞如果不是和自己的丈夫跳,事后旁人又該怎么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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