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可言說的秘密(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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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誰或誰的冒失》:既然這么巧,那不如結(jié)個婚?
程惜只記得那人口中的味道很甜美,透著一股果酒般的清香。
她親上去,好像聽到了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還看見了黑夜中振翅飛起的海鷗。
程惜猛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酒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一條彎曲的弧線都優(yōu)美又充滿設(shè)計感,看上去就非常貴。
這盞燈,不是很像她酒店房間里那盞……她還沒回過神,身側(cè)卷成一團(tuán)的被子里,有人小聲地咳嗽了一下。
床很大,程惜略微艱難地側(cè)了側(cè)身子,才看到旁邊似乎是躺著一個人,露出腦袋和半個肩膀。
頭發(fā)很黑,肩膀挺寬,皮膚還很白,那人頭側(cè)在另一邊,但只看那白皙瘦削的脖頸,和那緊實有力的半截肩膀,就有點……香艷的味道。
程惜頓時嚇得心里一緊,頭皮略發(fā)麻,想自己不會是喝昏了頭,隨便拉了個舞男就回酒店開房了吧?
她頓時開始苦思冥想要如何解決?這情況是該算酒后事故呢,還是那啥交易?
看小美男的發(fā)色和膚色,應(yīng)該是個東亞人,她是應(yīng)該按照東方傳統(tǒng)含蓄一點,還是按照本地規(guī)矩直接一些?
還沒等她想出個結(jié)果,旁邊埋在被子里的那團(tuán)就動了動,“小美男”毫不害羞地坐起了身,白色的絲綢被子順著胸膛滑了下去,露出大片十分有料的肌肉。
程惜下意識地吞了下口水,順著那六塊腹肌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張配得上她剛才想象的、堪稱極品的完美臉龐。
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的臉上神色冰冷,還帶著幾分不耐煩,在看到她后更是狠狠皺起了眉:“你是誰?誰準(zhǔn)你在這里?”
程惜“咦”了聲,那人已經(jīng)將眉蹙得更深,從床頭隨便抓起一本支票簿就要甩過來:“想要多少,自己去填……”
程惜在散發(fā)著老牌資本主義銅臭味的支票簿砸到自己臉上之前,冷靜且快速地開口:“肅修言?”
對方果然停下動作,沉默了片刻后說:“你認(rèn)識我?”
程惜“呵呵”笑了兩聲:“程昱,你之前的家庭醫(yī)生,是我哥。”
這個人程惜還真認(rèn)識,只不過大總裁本人可能不認(rèn)得她。
肅修言,神越集團(tuán)現(xiàn)任總裁,財閥二代,因為長相出眾,還是財經(jīng)雜志封面常客,社交媒體的寵兒。
當(dāng)然,雖然公司是從父兄那里繼承來的,但本人也不是個草包,能力一流、手段強(qiáng)硬,國內(nèi)商業(yè)圈里,也算是跺一跺腳就能地震的人物了。
只是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大洋彼岸的這座賭城里,還跟她抱在一起睡了一晚?
聽完程惜的話,肅修言垂下頭似乎是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在大腦里搜索對她的記憶。
從程惜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長得過分、微微翹起,像小翅膀一樣的睫毛。
也不知他想起了沒有,只見那長睫毛忽閃了幾下,然后他抬起了眼睛,一臉慎重地說:“你哥好歹也是個醫(yī)生,你怎么可以在國外做這種工作?”
程惜被噎到了,沒忍住隨手撈起一個抱枕砸到了肅修言那張臉上:“我是正經(jīng)留學(xué)生!做個鬼的這種工作!”
肅修言被砸了這一下,臉色反而沒那么臭了,有些尷尬地說:“對不起,應(yīng)該是我誤會了。”
程惜看著他那樣子,心想這人莫不是個傻的,越說反倒越老實。
沒想到她一語成讖,往后漫長的日子里,肅修言都在身體力行地踐行這一條:越說越老實。
程惜扔完那個抱枕后,也略微冷靜了一下,摸了摸身上。
自己外衣雖然不知道飛哪里去了,但里面的衣服都好好地穿著,昨晚應(yīng)該只是誤會一場。
她這么想著,就對肅修言說:“房費要不要我打給你一半?”
她邊說邊下床找外衣和隨身物品,打房費什么的也不過隨口一說,肅修言也不會差她那點小錢,她準(zhǔn)備就此瀟灑告別。
還坐在床上的肅修言突然開口:“你等等……”
程惜挑了挑眉看他,肅修言說這話的時候沒抬頭,反而咬著嘴唇垂了頭,幾縷黑發(fā)擋在他白皙的額頭上,長睫毛又顫動了幾下。
程惜看著這一幕,簡直覺得糟心無比。肅修言這個人,性格惡劣、脾氣暴躁她早有耳聞,今天早上短短兩三句話也能看出來。
但他的外表,在他沒有臭著一張臉用鼻孔看人的時候,相當(dāng)有欺騙性。
就好像現(xiàn)在,他這么半裸著上身坐在雪白凌亂的床單中間,神色仿佛是為難一般微低著頭,長睫毛扇啊扇,俊秀的臉龐和薄薄的嘴唇都緊繃起來……好像是有那么點,楚楚可憐。
然后程惜就聽到他低聲開了口:“我們昨晚,好像是結(jié)婚了。”
“結(jié)婚”這個詞剛從他嘴里說出來,程惜就覺得大腦里如同拉響了一千個警報。這些警報聲里,還夾雜著大量的禮花禮炮教堂鐘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伴著五彩的煙花炸開,炸得她眼前一陣白一陣黑。
她終于艱難地從斷片的記憶中,挖出來一個晃來晃去的神父,還有神父一臉笑容地跟她說了句什么……到底是說了什么來著?
過了幾秒,程惜才勉強(qiáng)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說,我跟你結(jié)婚了嗎?”
肅修言抬起頭,方才那種給了程惜錯覺的楚楚可憐頓時消失了,只剩下臉色發(fā)黑的大總裁,咬著后槽牙說:“對,你有什么不滿?”
程惜“哦”了聲:“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吧,你希望我對你負(fù)責(zé)?”
肅修言似乎是被搶了什么臺詞,噎得臉色有些發(fā)白,在怒視了程惜幾秒鐘后,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的身份,不能隨便離婚。”
程惜又“咦”了一聲:“那你的身份就可以隨便結(jié)婚了嗎?”
肅修言顯然又給噎到了,這次連眼圈都開始變紅:“婚已經(jīng)結(jié)了,你還想怎樣?”
程惜不想怎樣,只是一眼瞄到被扔在床頭真皮腳凳上的那張紙,眼疾手快一把撈了過來,看著上面的英文:“這就是我們的結(jié)婚證書?這個不宣誓是無效的吧?回國也不承認(rèn)吧?不如我們把這張紙撕了,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
肅修言頓了下,然后繼續(xù)黑著臉說:“我們已經(jīng)去教堂舉行過儀式,這張紙在這個國家已經(jīng)生效了。”
程惜連忙低頭去看,那張結(jié)婚證書上果然已經(jīng)有了神父的簽字,在法律上她和肅修言已經(jīng)是正式的婚姻關(guān)系。
她一個頭兩個大,無奈看著肅修言:“我昨晚是喝醉了,大總裁你也喝醉了嗎?”
她不說倒還好,說完就看到肅修言瀕臨崩潰般深吸了口氣,眼圈更紅了一點。
程惜意識到他可能是想哭,頓時頭皮發(fā)麻,汗毛倒豎。
一個人在你面前崩潰哭泣已經(jīng)夠讓人難受了,更何況是這么一個幾分鐘前還要拿支票簿砸她臉的霸道總裁。
好在肅修言并不是真的要哭,而是氣紅了眼睛,冷冰冰地掃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開口:“我當(dāng)然也是喝醉了。”
現(xiàn)在再糾結(jié)兩個喝醉的人,是怎么完成填表領(lǐng)證外加宣誓公證這一系列高難度動作的,好像已經(jīng)有點晚了。
而且初醒的迷蒙過后,程惜對昨晚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回憶起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就在前天,程惜趁著畢業(yè)后簽證還未到期的空當(dāng),獨自一人買了張機(jī)票,準(zhǔn)備來場正式成為社會人之前最后的瘋狂。
來到這里的第一晚,她出了機(jī)場,把行李扔到酒店,就直奔鋼管舞俱樂部。
她想到終于可以擺脫龜毛的前任老板,一個開心就喝多了,在往鋼管舞男身上扔夠了美鈔后,猶嫌不夠,轉(zhuǎn)頭又進(jìn)了一家酒吧。
就是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個十分對自己口味的男人,酒吧里燈光昏暗,她看不大清楚對方的臉,只是乘興亂說著,死死盯著人家看。
對方也是個華人,長得眉清目秀,氣質(zhì)又有點冷,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有種遺世獨立的特別味道,很符合她的審美取向。
那人倒是很溫柔的樣子,不但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還任由她抓著他的手摸了又摸。
程惜也真是喝多了,摸了半天手見對方不反抗,竟然伸出爪子摸到了人家臉上。
肌膚細(xì)膩白皙,線條棱角分明,摸起來手感很好,不過畢竟是男人,膚質(zhì)再好也能摸到下巴上微微想要冒頭的胡楂。
程惜把人家的臉摸了又摸,看人家沒動,只是緊抿著唇一聲不吭,昏暗的燈光下還能看到他的臉頰上微微染了層薄紅。
程惜當(dāng)時腦袋里就“嗡”的一聲,心想古人云“燈下看美人”,真是誠不欺我,這也太好看了吧。
再然后……她就湊過去吻了那張看起來就很可口的薄唇。
接下來……程惜就斷片了。
往后的事情,她記憶非常模糊,但她還是能隱約記得,是那個人帶著她走出了酒吧。
想一想也能明白,兩個人都爛醉了,怎么可能完成填表登記結(jié)婚再加上教堂公證這一系列高難度的行為?
如果肅修言沒喝醉,剛才一醒過來他那副不耐煩和摸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程惜再想到自己一夜之間稀里糊涂變成已婚身份,看著床上的那個人,語氣帶了些譴責(zé):“我怎么覺得肅大總裁你沒喝醉呢?這里面的事情,你要不要試著解釋一下。”
肅修言聽到她這么快就問出這種核心的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撐下場面,他抬起頭看過來一眼,下頜緊繃,眼風(fēng)如刀,霸道總裁的氣勢一點都沒少。
可惜現(xiàn)在程惜站著,他坐著,氣場天然地就撐不起來。
不僅如此,他眼角還殘留著那點紅紅的潮意,就這么抬了眼看過來,讓程惜頓時又一陣抓心撓肺地……心猿意馬。
哪怕程惜再討厭肅修言這種性格,他的這張臉也還是程惜最喜歡的那一類……帥得很標(biāo)準(zhǔn),也帥得很銳利。
肅修言冷冷笑了聲:“跟你這種女人結(jié)婚,難道還不能證明我醉了?”
程惜對他這種隨時隨地的霸總臺詞徹底無語,默默看天:“我提醒你一下肅大總裁,我現(xiàn)在是你的合法妻子,對我說‘你這種女人’這樣的話,也是對你自己的貶低。”
肅修言被堵得噎了一下,拿眼角一挑,眼看著就準(zhǔn)備反擊,只是話沒說出來,他就猛地咳嗽了幾聲。
程惜正等他反擊回來,他這么一咳嗽,情緒反倒被打斷了,身體也跟著一松懈。
只是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肅修言又大力咳嗽了幾聲,不僅咳得身體都跟著一起發(fā)抖,還深彎了下腰,那樣子看起來竟像是要喘不上氣。
程惜著實嚇了一跳,她連忙俯身攬住了肅修言的肩膀,抬手按在他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大總裁,你怎么了……”
下一刻她就沉默了,摸到肅修言肩上肌膚的那一刻,她就感覺到了這個人異常滾燙的體溫。
肅修言還是咳得說不上話,不過他也沒拒絕程惜的懷抱,或者說他實在很沒力氣,沒辦法反抗別人的好意。
程惜就這么抱著懷里有些嬌弱無力的美男,沉默了一陣子。
她不知為何突然有種自己挺渣的錯覺……不但酒后亂性睡了人家,還把人睡發(fā)燒了,醒后甚至翻臉不認(rèn)人。
肅修言這一陣咳嗽折騰,臉上就泛起了潮紅,額頭也起了一層冷汗。
程惜忙給他拉了拉被子,低頭謹(jǐn)慎地看著他,小心地尋找措辭:“那要不然,我對你負(fù)責(zé)一下?”
肅修言的咳嗽聲頓住了,他抬起了咳得發(fā)紅,充滿了水霧的眼睛,一言不發(fā)地盯著程惜。
程惜以為他又要發(fā)飆,或者干脆再被氣著,繼續(xù)咳得死去活來,卻沒想到他只是就這么用接近詭異的目光看了她一陣,就“哼”了聲,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程惜扶著肅修言重新躺下來,給他掖嚴(yán)實了被角,就去找水杯接了水回來喂他。
她提議帶他去醫(yī)院,結(jié)果大總裁直接丟給她手機(jī),讓她聯(lián)系自己的秘書叫私人醫(yī)生過來。
電話打過了,醫(yī)生暫時沒趕來,程惜就先從房間的醫(yī)療盒里翻出了冰袋,貼在他頭上降溫。
程惜稍微冷靜了,也漸漸回憶起來更多昨晚的細(xì)節(jié),以及覺察到了這里面的不尋常之處。
她好歹算是個醫(yī)科生,知道自己昨晚那些模糊的記憶,比起來酒精,更像是什么藥物所致。
所以當(dāng)時的情況是有點復(fù)雜的?那她冤枉了肅修言?
她一邊想,一邊低頭看了下躺在床上呼吸有些艱難的大總裁。
這一看,她就忍不住再次感慨,肅修言的外表確實是……她喜歡的類型。
如果他不是肅修言,她還真不介意跟他有一段什么關(guān)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肅修言的長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看著她。
那雙形狀好看的狹長眼睛里,雖然滿滿都是水霧,卻一點都不純凈可愛,甚至還帶著居高臨下的不屑:“你盯著我看干什么?你真以為我需要你對我負(fù)責(zé)?”
真的一點都不可愛,一張口就是一嘴獠牙和“嘶嘶”作響的毒舌芯子。
程惜在臉上飛快堆出一個假笑:“你是病人,在專業(yè)醫(yī)生到來之前,我得看著你,免得你發(fā)燒身亡。”
她一邊說,一邊還微笑著補(bǔ)充:“我們還有暫時的婚姻關(guān)系,我是個有原則的人,并不想繼承你的巨額遺產(chǎn)。”
肅修言……不出意外,氣得又劇烈咳嗽起來。
程惜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也怕他高熱之下真氣昏了,湊過去伸手隔著被子,替他順了順胸口。
肅修言微微瞇上了眼睛,程惜看到他抿了抿薄唇,以為他又要張口噴出點毒液,結(jié)果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低沉地開口:“程惜對吧……我們小時候好像見過。”
程惜心里“呵呵”了兩聲,結(jié)婚證書都在那里放著,敢情大總裁才終于想起來她的名字。
她回憶著十幾年前那次并不愉快的夏令營之旅,挑了下眉:“是啊,怎么?”
肅修言似乎是很想跟她敘舊緩和下氣氛,哪怕她語氣不以為意,他也依舊硬著頭皮說:“你比我小幾歲吧,那時候還不到十歲。”
程惜掃了他一眼:“我比你小三歲,那年正好十歲。”
肅修言“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組織語言還是在跟自己的傲嬌之魂斗爭。
總算他沒有傲嬌到腦子不清楚,很快就開口說:“你被人下藥了,我趕在他們動手之前,裝作是你的熟人把你帶了出來。”
“但是那幾個人還是緊跟著我們不放,我?guī)愣氵M(jìn)市政廳填了表,出來后他們竟然還在,我又帶你躲進(jìn)教堂……排在我們前面的人都宣誓完畢了,我就……”
程惜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所以你就干脆跟我完成結(jié)婚儀式了?”
肅修言微皺了皺眉:“那么你自己試著讀讀看‘單身女游客被害身亡’,還有‘新婚夫婦在新婚當(dāng)晚遇害’,哪一個標(biāo)題更聳人聽聞一些?一個單身女游客和一對新婚夫婦,哪個更好對付一些?”
程惜的表情更加不可思議了一些:“聽你這么說,好像你還挺機(jī)智的?”
肅修言咬了下后槽牙,眼眶又有泛紅的趨勢:“你難道不應(yīng)該先謝謝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程惜只能配合地點點頭:“所以你是見義勇為,看我是女同胞又遇險,不但舍命救人,還不惜跟我假戲真做。”
肅修言紅著眼眶死死盯著她,咬緊了牙關(guān),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認(rèn)出來你是……程昱的妹妹。”
程惜這才裝作恍然大悟一般,拖長聲音“哦”了一聲:“原來你昨晚就認(rèn)出來我是誰了,那今天早上為什么又拿支票簿砸我的臉,是睡了一覺忘了,還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釋?”
肅修言死盯著她,猛吸了口氣,又側(cè)過身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那掛在眼角的水珠,也終于被憋成了兩滴生理性的淚水。
程惜只不過看他實在太口是心非,想堵他幾句逗他一下,實在沒想到這人傲嬌起來這么驚天動地,忙又?jǐn)堊∷绨蚪o他摸胸口順氣:“好了,好了,這些事情回頭再說,你先養(yǎng)病。”
也許是她這句話語氣柔和,肅修言總算稍微平靜了一點,抬手把她推開,重新躺回枕頭上閉了眼。
程惜把剛才滑落的冰袋重新給他放回額頭上,以為他總算要消停一陣,就聽到他閉著眼睛低沉開口:“我只是為了救你,回國就辦離婚手續(xù)。”
程惜側(cè)頭看了看他,肅修言說得對,如果只是在緊急情況下的權(quán)宜之策,那么他們確實需要盡快辦理離婚手續(xù),并且要盡量對外界保密。
要不然這婚也結(jié)得實在太草率了些,她且不提,肅修言那邊就有很多麻煩事。
但她看來看去,看著肅修言額上的汗珠,臉頰旁有些不自然的潮紅,還有微微發(fā)白的薄唇,她看了一陣子,就低下頭,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個輕吻。
肅修言睜開眼睛看著她,沉黑的眼眸中有些不知名的情緒。
程惜對他笑了笑:“這是給騎士的犒勞,謝謝你救了我。”
肅修言盯著程惜看了很久,程惜以為他又要發(fā)飆,結(jié)果他只看了程惜一陣子,就突然瞇上了眼睛:“你昨晚不知道吻過我多少次,在教堂里還按著我的頭,強(qiáng)迫我跟你舌吻。”
程惜“呃”了聲,她知道自己在斷片之前對肅修言的肉體很覬覦,但也實在沒想到斷片后的自己竟然這么生猛。
肅修言看到了她臉上的尷尬,還勾了下唇角,又補(bǔ)了一句:“在那種情況下,我堅持住跟你完成宣誓,難度不小。”
程惜后背冒著冷汗,略微想象了一下當(dāng)時肅修言所面對的情況:趴在身上吻得扯都扯不下來的“未婚妻”、教堂神父殷切祝福的目光、其他新人起哄催促的聲音……教堂外也許還守著些不死心的歹徒。
那還真的是,趕鴨子上架,想下來都沒臺階。
程惜低頭想了一下,又抬頭看著肅修言:“你為什么不直接把我?guī)У骄炀掷锶ィ俊?
肅修言頓時像看智障一樣看著她:“等我們到了警局,你想怎么證明那個藥不是你自己嗑下去的?”
程惜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話題:“總之謝謝你了,給你帶去不便我很抱歉。”
肅修言仿佛很滿意她這種低姿態(tài),總算輕“哼”了聲,沒再借題發(fā)揮。
兩人之間難得保持了一陣子安靜的默契,只是又過了幾分鐘,肅修言的年輕男助理就帶著一個私人醫(yī)生趕到了。
程惜去給他們開了房門,助理十分懂眼色,連看都沒多看程惜一眼,那態(tài)度仿佛早就認(rèn)識她一樣,禮貌地跟她微笑著打了招呼,就帶著醫(yī)生去看肅修言。
程惜留在套間外面的起居室里稍微喘口氣,她冷靜了一下,瞄到旁邊的酒柜,干脆過去開了一瓶朗姆酒,加了冰塊和檸檬,倒了滿滿一杯,咕嘟咕嘟灌下去。
從昨晚到現(xiàn)在,這一連串的打擊,哪怕程惜覺得自己心理素質(zhì)還算穩(wěn)健,也有那么點難以很快接受。
再加上她昨晚被下過藥,剛才跟肅修言說話的時候還不覺得,現(xiàn)在精神松懈下來,就覺察到額頭一陣陣抽痛。
她剛滿足地打了個酒嗝,就看到肅修言的助理帶著那個私人醫(yī)生又從臥室出來了,那個助理還非常好心地跟程惜說:“肅總只是淋雨感冒,打完退燒藥很快就能好多了。”
程惜覺得聽他話里的意思,好像自己很擔(dān)心肅修言一樣,正準(zhǔn)備澄清一下,那個助理就又很好心地微笑著補(bǔ)充:“肅總不喜歡別人在他房間里,就麻煩您一個人照顧他了,我們走了。”
他說完,連講話的機(jī)會都不給程惜,非常干脆利索地打開門,帶著那個全程都是笑瞇瞇表情的白人醫(yī)生出去了。
程惜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覺得此人果然不是吃素的,不但做事效率一流,還能打得一手好助攻,怪不得年紀(jì)輕輕就能做跨國財團(tuán)總裁的私人助理。
只不過她跟肅修言之間,究竟需不需要打助攻,這還是個問題,估計那個助理再人精,也看不透這點。
沒等程惜想完,就聽到房間里肅修言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你人呢?”
程惜只能認(rèn)命地回去走到床前:“肅總有什么吩咐?”
肅修言躺在床上皺著眉看她,依然氣勢不減:“就這幾分鐘,你都能跑去喝酒?”
程惜念在他還沒退燒的分上,好聲好氣地說:“有點頭疼。”
肅修言皺著眉“嘖”了聲,甚至還微微向旁邊偏了偏頭,做出一副萬分嫌棄的樣子,嘴里的話卻完全不一樣:“靠過來。”
短短一個早上,程惜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了解這個人死傲嬌的程度,只能認(rèn)命地過去坐在床邊。
肅修言又看著她,繼續(xù)一臉嫌棄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枕頭。
程惜略微思考了下,昨晚都滾在一起睡過了,而且現(xiàn)在自己法律上還是已婚的身份,她太矜持好像顯得矯情了,于是就側(cè)身躺了下去。
肅修言拿開額頭被醫(yī)生換上的降溫貼,撐著身體稍稍坐起來,伸出手用指腹壓在程惜的額頭上,微微用力按揉,然后問:“力道怎么樣?”
他說著,還又很嫌棄地“嘖”了聲:“大清早就滿嘴酒味。”
程惜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了種類似于“老夫老妻”的感覺,她沉默了一下:“我覺得你好像對我挺好的。”
肅修言放在她額頭上的手頓了頓,隔了會兒程惜才聽到他輕描淡寫的聲音:“我一直這么紳士。”
程惜聽著忍不住挑了挑眉,她還以為按照肅修言的性格,他恐怕會奓毛,卻沒想到竟然能如此淡定。
不得不說,在肅修言的按揉下,程惜覺得頭疼緩解了很多,忍不住閉上眼睛,滿足地嘆息了聲。
這么一舒服,再加上她剛才灌下去那杯酒的勁頭上來,沒多久她就安然地……睡著了。
醉后的回籠覺格外沉,等程惜再次醒來的時候,腦袋已經(jīng)清醒了很多。
她還躺在床上,只不過已經(jīng)從側(cè)邊的位置,移到了中間,而原本應(yīng)該睡在她身邊的肅修言,早就不見了蹤影。
程惜側(cè)身看了眼床頭的電子時鐘,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下午5點鐘。
興許是聽到了她起身的動靜,肅修言從外面的起居室走了進(jìn)來。
昨晚酒吧的燈光太昏暗,后來程惜腦子又糊涂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光線充足的情況下,仔細(xì)打量穿著正裝的肅修言。
黑色的三件套西服,看合身程度和材質(zhì),不用說肯定是高定,里面的白色襯衣搭配了條深藍(lán)色的紋章領(lǐng)帶,西服上衣口袋里露出同色真絲手帕的一角。
他還又刮了下胡子,整理了頭發(fā)。
原本睡著的時候會搭下來的黑發(fā),現(xiàn)在被梳得向后,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整齊利落的發(fā)際線,整個人頓時氣勢強(qiáng)了不少,也讓他俊秀的臉龐顯得更加比例完美,簡直都要閃閃發(fā)光。
程惜看著就忍不住小吹了聲口哨:“肅總這是準(zhǔn)備去干什么?花枝招展的。”
肅修言剛準(zhǔn)備說話,就被吹了聲口哨,還聽到這么個形容詞,臉色都被氣得又白了點,頓了一頓,才咬牙切齒般開口:“起來把自己收拾一下,把衣帽間掛著的那件禮服穿上。”
程惜挑了挑眉:“肅總想帶我出席什么場合?我好像沒有義務(wù)做肅總的女伴吧?”
肅修言沉默了片刻,破罐子破摔,咬牙沉著聲說:“陪我去,給你紅包。”
程惜連半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好的。”
肅修言頓時又像是被自己噎住了,臉色白了又隱隱發(fā)青:“既然紅包管用,為什么早上的支票你不要?”
程惜非常有原則:“那時候你態(tài)度那么惡劣,支票都甩到臉上來了,士可殺,不可辱,誰會要你的臭錢。”
肅修言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差,偏偏程惜還又補(bǔ)上了句:“更何況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我?guī)Щ貋淼拿撘挛枘校郎?zhǔn)備給你錢呢。”
程惜把這句話飛快說完,不等肅修言黑著臉發(fā)飆,就已經(jīng)跳下床,腳步輕盈敏捷地鉆進(jìn)了衣帽間。
肅修言給她弄來的禮服是白色綢緞的露肩款,雖然不是定制,但還算合身,款式也適合程惜,剪裁簡潔沒累贅的裝飾,落落大方里帶著雅致。
衣帽間里還擺著一套藍(lán)寶石首飾和一個貝殼晚宴包,甚至連配套的鞋子都準(zhǔn)備好了,看起來是讓她搭禮服用。
程惜想到肅修言的領(lǐng)帶和手帕,似乎跟藍(lán)寶石同色,就有點意味深長地挑了眉。
不管怎么說,她還是去洗漱間把自己收拾了下化好妝,換好了全套禮服和首飾出來。
等她出來,就看到肅修言已經(jīng)在門口站著了,一副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的樣子。
看到程惜過來,他微微抬起了手臂,程惜自然地將手臂穿過他的臂彎搭了上去。
兩個人就保持著這么紳士和淑女的姿勢下樓,電梯里程惜抽空問他:“什么社交場合你要急著去?”
肅修言眼睛也不眨地說:“是我此行的目的,一個社交晚宴,昨晚出了事沒來得及約女伴。”
這么說起來好像是程惜耽誤他準(zhǔn)備了,陪他去一下也算是補(bǔ)償。
不過程惜從余光里瞥到肅修言目不斜視的樣子,總覺得事情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在出電梯前,她小聲又提醒了肅修言一句:“我們的關(guān)系不用給其他人知道,不然等以后離婚了麻煩。”
肅修言點了點頭,甚至還微勾了下唇角:“當(dāng)然。”
程惜也跟著點了點頭,心里那點微妙的感覺卻揮之不去,這種詭異的預(yù)感,終于在二人開車到了赴宴地點,順利進(jìn)入后,變成了事實。
肅修言挽著她的手臂,徑直向幾對看起來就身份不凡的男男女女走了過去,臉上帶著優(yōu)雅的微笑,用他那低沉悅耳的聲音說:“幾位好久不見,這是我的新婚妻子程惜。”
程惜自認(rèn)為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還是不錯的,哪怕專業(yè)的測試,也表明她的意志強(qiáng)大,善于應(yīng)變,能夠處理突發(fā)局面。
所以當(dāng)肅修言說出這句話后,她臉上仍舊帶著得體柔和的笑容,對其他人的寒暄問候,也回答得沒有破綻。
甚至當(dāng)肅修言又帶著笑意對其他人形容二人是如何在少年時相識,又是如何保持著多年的聯(lián)系,接著開始跨國戀愛,直到昨晚順利而又浪漫地進(jìn)行了結(jié)婚公證。程惜在旁聽著,都能根據(jù)肅修言說話的內(nèi)容,配合出一副或甜蜜或羞澀的表情。
不得不說,肅修言真是演技一流,聽著他感情豐沛、條理清晰,時間軸都一點不錯的“戀愛故事”,程惜自己都快要信了。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還想到,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跟現(xiàn)實不大一樣的平行世界里,在那個世界中,“程惜”和“肅修言”本來就是一對相愛多年的戀人。
可惜腳上那雙不是很合適的高跟鞋,在折磨著她腳的同時,也提醒著她殘酷的現(xiàn)實:沒有什么羅曼蒂克的戀愛故事,有的只是身邊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
虧她早上還覺得這個人楚楚可憐,可憐什么,可憐的人明明是她。
肅修言端了一杯酒,帶著她轉(zhuǎn)了一圈,見夠了各路來頭不小的賓客,也終于講夠了那個從小相戀的愛情故事,程惜看準(zhǔn)一個休息室里沒有人,拉著肅修言進(jìn)去關(guān)上了門。
肅修言也像是裝夠了,進(jìn)去后就喘了口氣,松開了挽著程惜的胳膊。
程惜氣到極致已經(jīng)重新心平氣和下來,看著他,壓低了聲音:“肅修言,昨晚是你幫了我,我沒有什么立場指責(zé)你。但就剛才你出爾反爾的態(tài)度,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肅修言垂著眸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沒有立刻反駁回去,而是把自己手上拿著的酒杯隨意放下,抬手就撐住了身旁雕花的沙發(fā)椅背。
程惜愣了下,這才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臉上薄薄的紅暈與其說是因為酒意,倒不如說是高燒還沒有退。
從程惜下午醒來后,他就表現(xiàn)得很正常,所以程惜就認(rèn)為他的燒已經(jīng)退了,要不然又怎么會有心思過來參加什么社交活動,還一路談笑風(fēng)生。
但從下午以來,兩個人壓根就沒有什么身體接觸,雖然挽著手臂,但那也隔著幾層衣料,根本感覺不出體溫。
程惜意識到肅修言此刻依然在發(fā)著燒,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病還沒好?你這是發(fā)什么瘋?”
肅修言又看了她一眼,輕輕咳嗽了兩聲,還是繃著臉,看樣子像是懶得回答。
程惜覺得簡直要被這個人攪瘋了,短短幾個小時,他先是說結(jié)婚只是權(quán)宜之策,回國馬上就離婚,也說了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兩個人已婚的身份。但轉(zhuǎn)眼間就把她帶到社交場合,滿世界宣布這是他的新婚妻子,還編了一大套戀愛故事來向外界證明他們兩個的感情。
程惜看著他,也是無奈到極點,只能輕嘆了口氣:“你現(xiàn)在不想解釋,以后能給我個答案嗎?”
肅修言原本緊繃著下巴,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責(zé)罵,沒想到程惜竟然沒有繼續(xù)逼問,他像是突然松了口氣,身體微晃了下向前倒去。
程惜一直離他很近,連忙抬手好歹將他抱住了,沒讓他直接倒向地面。
肅修言的下巴正磕在她的肩頭上,他似乎是咬到了舌頭,悶悶地哼了聲,而后還小聲地“咝”了聲抽氣。
他口鼻中的氣息噴在程惜脖子里,帶著格外灼熱的溫度,程惜才確定他是真的還沒退燒。
然而這人還犟得很,即使都沒什么力氣了,還是剛一站穩(wěn)就推開程惜,冷哼了聲,聲音雖弱,氣勢可一點都沒減:“你不是要質(zhì)問我嗎?管我做什么?”
程惜看他用手撐著椅子,哪怕臉色發(fā)白也下頜微抬神色倨傲,實在是沒辦法,只能說:“你身體狀況太差了,我扶你在沙發(fā)上躺一下。”
肅修言抿著唇看她,一言不發(fā),程惜只能主動湊過去扶住他的腰,把這個一米八幾的高個子架起來塞到沙發(fā)上。
可能是因為變換了體位,肅修言抬起手按著自己額頭,原本帶著紅暈的臉頰也又白了許多,只是他半點不肯示弱,哪怕難受得蹙了眉,也只是抿著唇一聲不吭。
程惜不能跟病人較勁,只能好聲好氣地說:“要不要我?guī)闳メt(yī)院?”
這個提議被肅修言非常果斷地拒絕了:“不去。”
程惜又換了個方案:“我出去找人給你倒杯水,你身上帶藥了嗎?”
肅修言點了點自己胸前的口袋,示意藥在里面,又搖了搖頭:“你打開房門叫個人倒水就行,你不要出去。”
程惜能怎樣,只能順著這位大少爺,點頭答應(yīng)下來,站起身去門口,肅修言這時舍得開口了:“水要溫,加檸檬片。”
程惜打開了門,順利地叫住了一位侍者,囑咐了肅修言的要求。
她不怎么想面對肅修言,等著水送來的時候,就索性站在門口,從手包里摸了支出發(fā)前偷偷塞進(jìn)去的煙。
這個晚宴并不禁煙,角落里也有許多抽著煙或雪茄的紳士淑女。
只不過她是剛才肅修言拉著獻(xiàn)寶了一圈的“新婚妻子”,現(xiàn)在就赫然一個人靠在門邊點煙,姿勢雖然好看又帥氣,但跟她身上優(yōu)雅淑女的裙子和珠寶不是很搭。
一時間旁邊的人都或多或少往這邊看了幾眼,程惜唇邊掛著點笑意半倚在門邊,一手扶著手腕,戴著雪白手套的指間夾著香煙,看起來竟有幾分意外的性感和驚艷。
身后的房間里,傳來肅修言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還抽煙?”
程惜回頭沖他一笑,眉頭微挑:“這就是輕率結(jié)婚卻不深入了解對方的弊端。”
肅修言又被噎住,隔了一會兒才自暴自棄般開口:“給我一支。”
程惜想也不想拒絕了:“包太小,我總共沒帶幾支,更何況你還在發(fā)燒,不能抽煙。”
肅修言躺在沙發(fā)上忍著一陣陣惡心和頭暈,又被她這么一句一堵,終于又氣紅了眼角,努力平躺著瞪了她一眼,憤憤閉上眼睛。
好在使者很快就送過來肅修言要求的溫檸檬水,程惜接過來拿進(jìn)去,又順手關(guān)上了房門,帶過去遞給肅修言。
程惜沒有扶他起來喝的意思,肅修言顯然也沒指望她,自己努力撐起身體就著水咽了藥,就重新躺平了閉目養(yǎng)神。
程惜坐在旁邊欣賞他的睡顏,不愧是她迷迷糊糊中都能看中的臉,的確十分對她胃口,越看還越耐看。
鼻梁挺直,睫毛纖長濃密,嘴唇薄薄的顏色淺淡,輪廓更是賞心悅目,特別是那線條凜冽的下巴,看得程惜十分滿意。
也許是她的目光實在太露骨,閉著眼睛的肅修言也感受到了,皺著眉睜開眼睛看她:“你盯著我看干什么?”
程惜笑了笑:“趁現(xiàn)在大家沒事,你要不要來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肅修言抿著唇沉默了,程惜挑挑眉:“我還挺看中你的外表的,不然回國后我們辦了離婚,在你沒有女朋友之前,我們也可以偶爾保持一下肉體關(guān)系嘛。”
肅修言忍無可忍地皺著眉:“你一天到晚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程惜挑了下眉:“你給我的信息太少,我沒什么好考慮,只能思考一下如何利用你的剩余價值。”
肅修言氣得咳了聲,臉色發(fā)青:“我頭暈,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程惜眨了眨眼睛:“我本來沒說話啊,是你先開口的。”
肅修言閉著眼睛喘了口氣,艱難地咳嗽了兩聲:“等我緩緩,回頭跟你解釋。”
程惜絲毫也不憐香惜玉:“你可以趁著這會兒想一想該怎么組織語言。”
肅修言睜開眼睛,目光中有警告的意味:“你不覺得你太過得意忘形了嗎?”
程惜聳了下肩:“你不用嚇唬我,我又不從你那里拿工資,你拿我沒辦法的。”
他們兩個說著話,就聽到外面似乎傳來什么騷動,接著火警的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門外傳來更加混亂的聲音。
程惜忙起身打開房門往外看,就看到走廊上都是匆忙往緊急出口擁過去的人。
剛才還躺在沙發(fā)上好像喘不過氣的肅修言,這時倒是飛速站了起來,跑過來拉住程惜:“你不要露面,躲在我身后。”
程惜回過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瞳孔猛地緊縮,抬手就把程惜往門后的安全地帶塞過去。
他用的力道不小,程惜又穿著高跟鞋,差點跌倒下去,連忙扶住門口的花幾,這才避免了摔倒。
她剛站穩(wěn),就看到門口閃進(jìn)來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壯漢,肅修言抬臂一拳打了上去,成功擊中那人的頭部,將那人打得踉蹌了一下。
對方并不只有這一個人,黑衣人的背后很快又撲上來一個他的同伴,砸過一拳,被肅修言抬臂防守住了。
肅修言看似一副文弱貴公子的樣子,還正發(fā)著燒,但他練過格斗術(shù),門口又狹窄,那兩個黑衣人施展不開,他以一對二也沒落下風(fēng),還能抽空對程惜喊:“你從另一個出口先走!”
不過在他喊話分心的同時,那兩個也找到了機(jī)會,一腳踹中肅修言的胸口。
肅修言彎腰踉蹌著后退了一步,但還抬手牢牢抓住門框,用身體擋在門口,轉(zhuǎn)頭對程惜喊:“讓你先……”
他話音未落,一個掄圓了的黃銅落地臺燈就越過他的肩膀和頭頂,砸在那兩個人的身上,把他們砸得紛紛后退。
程惜趁著這個空當(dāng)拉過肅修言,用力關(guān)上門落鎖,然后拉著他問:“你怎么樣?還能自己走嗎?”
肅修言用手臂支在大腿上喘息了聲,站直身體啞聲說:“沒事。”
時間緊迫,程惜也沒多話,拉住他跑向休息室通向另一條走廊的門,匯入人群中快速向外跑去。
肅修言來之前開了輛跑車,就停在這個豪宅外,程惜和他很快就跑到了車前,肅修言飛快鉆進(jìn)了駕駛室,程惜打開了車門,卻突然停住了,看著他問:“剛才讓你組織下語言,現(xiàn)在你可以盡量簡短地跟我說明一下了。”
肅修言頭上的汗已經(jīng)濕了鬢發(fā),愕然地抬頭看著她:“你瘋了?”
程惜回頭看了下幾個正在逼近的黑衣人,對他笑了一下:“你大概有10秒鐘時間吧,語速快一點。”
肅修言越過她的肩膀,能看到那幾個穿著黑衣的人正奮力穿過人群,飛快向他們靠近,臉色白了又白,只能飛快地說:“你被牽扯進(jìn)那年夏令營的一起懸案里,有人雇了殺手要除掉你,你昨晚被下藥不是隨機(jī)犯罪,是殺手的手筆。”
程惜一彎唇角,身后的黑衣人已經(jīng)撥開擋在他們身前的最后一個人,到了抬手就能抓住她的距離,她側(cè)身利索地落座,同時勾手帶上車門。
肅修言一秒鐘也沒等,在她去關(guān)車門時,就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跑車像離弦之箭沖向前方。
肅修言顯然沒少開過快車,在車道上利索地變道超車,跑車在他手上如同龐大的鋼鐵玩具,每一分一秒都不會脫離掌握。
他已經(jīng)臉色鐵青,倒還沒忘分出手來,一邊繼續(xù)目不斜視地握著方向盤,一邊扯過程惜那邊的安全帶給她系好,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瘋的女人。”
程惜側(cè)身用手托著頭看他,滿臉笑意:“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fēng)格。”
肅修言沉默了下,從她猛往脫衣舞男褲子里塞鈔票的風(fēng)格看,顯然就不是什么可以隨便擺弄的小綿羊。
程惜還是帶著笑意,繼續(xù)欣賞著他的陰沉怒容,心情很好地開口:“別擔(dān)心,那是鬧市,他們不敢開槍。只是肉搏的話,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肅修言緊抿著唇,一臉不打算接她話的樣子。
程惜又笑瞇瞇地說:“你既然敢跟我結(jié)婚,都沒調(diào)查過我嗎?我的近身格斗可是職業(yè)水準(zhǔn)。”
肅修言咳了聲,還是目不斜視地抿著唇。
程惜托著頭,繼續(xù)欣賞他的側(cè)臉:“要不是你自己還能跑,讓我把你公主抱出來都沒有什么問題。”
她正說得開心,肅修言就把車一個漂移,停在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超市外,抬了下頜說:“進(jìn)去隨便買兩件T恤什么的,把你身上的禮服和珠寶脫下來。”
程惜一愣,一時間有點蒙:“按照套路來說,禮服和珠寶你不應(yīng)該送我了?”
肅修言彎了彎唇,表情很有些惡意的愉悅:“你以為高定禮服和配套珠寶這么快就能準(zhǔn)備好?你身上的都是我讓劉嘉租的。酒店我們不能回去了,我會讓他去幫我們收拾行李,你這個得脫下來還回去退押金。”
程惜震驚地看著他:“身為一個霸道總裁,這么小氣真的好嗎?我們都忙著逃命了,你竟然還在乎這點押金,神越要破產(chǎn)了嗎?”
肅修言彎著唇笑得很帥氣:“我是不在乎這點押金,我就是不想讓你舒服。”
程惜能如何?程惜只能認(rèn)命地下車,在超市里隨便買了T恤和牛仔短褲,順帶買了一雙球鞋,躲進(jìn)洗手間換了全套。
她怕那些人追上來,自然動作飛快,都做完了,提著裝了換下來的全套裝備跑回來,也不過用了幾分鐘。
只是她剛來到車前,就透過玻璃窗,看到肅修言一手扣著胸口,正伏在方向盤上。
用余光看到她靠近的身影,他也沒有抬頭,只是按下了車門的自動鎖。
程惜連忙打開車門坐進(jìn)去,把手中的袋子胡亂塞到后座上,俯身過去看他:“你這是怎么了?”
肅修言還是用一只手緊扣著胸口,另一只手卻捂在唇邊悶聲咳嗽。
程惜忙扶住他的肩膀,借著路燈看到他臉色發(fā)白,指縫間更是漏出一些暗色的痕跡。
程惜立刻想到剛才他被踢中了胸口,忙問:“你內(nèi)臟震傷了?為什么不早說。”
肅修言還能有心情氣她,拿開了捂著唇的手,彎了彎染血的唇角:“剛才腎上腺素飆升,沒感覺到。”
程惜看到他手掌中猩紅一片,就知道出血量可能不小,但偏偏這個人還在這里跟她斗氣,頓時頭疼起來,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焦灼,語氣也急了起來:“你盡量不要再做大動作,我扶你過來躺在副駕駛上,開車帶你去醫(yī)院。”
也許是她的語氣太著急,表情也太擔(dān)心,肅修言難得沒再跟她置氣,靠在她肩上,被她扶著移動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程惜將椅背放到最低,讓肅修言躺上去,接著就去解他胸前的衣服。
肅修言掙扎著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程惜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不用這么守身如玉,我先幫你看下傷得怎么樣。”
肅修言這才松開了她的手,抿著唇側(cè)過了頭。
程惜小心解開他的領(lǐng)帶和西服,看到那線條優(yōu)美膚色白皙的胸口,已經(jīng)被染上了一片青紫的顏色,還有些微微腫起,忍不住皺了眉。
她說不清楚此刻內(nèi)心涌上的到底是什么感覺,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她花了一學(xué)期打工賺的工資,剛買了名牌包包,還沒開始用,就被人印上了一個大鞋印子。
有那么一瞬間,程惜甚至想開車掉頭回去,找到那幾個不長眼的黑衣人,把他們揍得腦袋開花。
她小心地在那些青腫的周圍輕按了按,感覺沒骨折的跡象,稍稍松了口氣。
傷處被按著,肅修言倒是一聲沒吭,程惜有些驚訝,他這樣的出身,竟然還挺能忍疼。
程惜抬頭對他說:“沒有骨折,應(yīng)該只是內(nèi)臟挫傷。”
她說著,看到肅修言唇邊還殘留著的血跡,沒忍住抬起手,用指腹小心地擦了,吁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看來不會有生命危險,我?guī)闳メt(yī)院。”
肅修言抿了唇看著她,夜色里他深黑的眼眸里有些說不上來的光芒閃了閃,他主動移開了目光:“去東區(qū)的醫(yī)院,那是神越的產(chǎn)業(yè)。”
他說的那家醫(yī)院并不近,程惜覺得他能撐到那里,就點頭答應(yīng)下來,上車設(shè)置了導(dǎo)航。
程惜車技也算熟練,卻從來沒有飆過這么快的車,她車上還帶了個傷員,需要盡量保持平穩(wěn)。
三十分鐘的車程被她在不闖紅燈的情況下壓縮到了十幾分鐘,肅修言側(cè)頭看著她全神貫注開車的樣子,額頭和鼻尖都因為注意力過度集中而凝上了汗滴。
他看了一陣,就輕聲開口:“程惜。”
程惜怕他有情況,忙分神看了他一眼,應(yīng)著:“我在,你怎么了?”
她沒注意到,除了第一次用來確認(rèn)外,這是肅修言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肅修言微彎了唇角,閉上了眼睛,他覺得有點累,不過更多的,是這種不知為何而起的安心。
程惜用余光瞥到他合上了眼睛,還有唇邊那帶著幾分安詳意味的笑容,嚇得猛然冒了一頭冷汗,忙喊:“肅修言!保持清醒,不要失去意識!”
肅修言閉著眼睛沉默了片刻,輕聲說:“別叫了,我沒那么嚴(yán)重。”
肅修言的情況的確沒有很嚴(yán)重,但當(dāng)程惜把跑車停到了那家醫(yī)院的急診室門口,那些人又弄明白了來人的身份后,場面有點大了。
畢竟像神越這種在國外的產(chǎn)業(yè),大老板親自駕臨的機(jī)會就不多,更何況大老板竟然不是來視察的,是被送到了急診室。
程惜看著肅修言被一群醫(yī)生護(hù)士圍著扶到了移動病床上,他意識還很清楚,甚至還半躺著給自己的助理劉嘉打了個電話。
接下來程惜就幫不上什么忙了,自家大老板被送了進(jìn)來,醫(yī)院自然竭盡全力提供最好的醫(yī)療服務(wù)。
肅修言被推去做各種檢查,程惜就被晾在了等待室里。
這是家價格昂貴的私人醫(yī)院,等待室自然也格外豪華,不僅有真皮沙發(fā)躺椅,還有茶點提供。
程惜自然沒有什么心情吃點心,甚至連水都沒心思喝一口,就坐在沙發(fā)上,托著腮整理有些亂糟糟的思路。
于是當(dāng)劉嘉帶著大批助理和保鏢氣勢洶洶地殺到的時候,就看到穿了簡單白T恤和牛仔短褲,留著齊耳短發(fā)的女孩子,獨自一人坐在沙發(fā)上。
清麗秀氣的臉龐上,甚至還帶著幾分茫然和無措。
只不過劉嘉才剛生出來幾分同情和憐憫,他就看到那女孩子將目光轉(zhuǎn)到了自己身上,同時她臉上神游的表情一掃而空,目光銳利里又帶著幾分溫和,表情沉穩(wěn)中又帶著幾分循循善誘。
那樣子,就好像一個舒展開四肢,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向獵物靠近的獵豹。
程惜對著劉嘉笑得很和藹:“劉特助,又見面了。”
劉嘉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熱情的面孔:“程小姐,您好。”
程惜笑瞇瞇地看他:“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肅修言這次來國外,是為了找我的?”
劉嘉也不知道該不該回答,猶豫了片刻后,在肅修言身邊這幾年練就的求生欲,最終讓他選擇了開口:“肅總是為了什么來的我不能過問,不過他來得很匆忙,在飛機(jī)上緊急查了程小姐您的資料和動向。”
劉嘉說完,就又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還有剛才肅總在電話里說您已經(jīng)和他結(jié)婚了,您看我是改口稱您肅太太呢還是……”
程惜涼涼地看著他:“叫我程惜。”
劉嘉連忙答應(yīng):“好的,程小姐。”
他說完就揮手讓身后的保鏢站出來:“這位是程小姐,你們一定要保護(hù)好她的安全。”
他邊說又邊瞄了程惜一眼,跟那些保鏢強(qiáng)調(diào):“肅總就是為了保護(hù)程小姐才受傷的,你們心里應(yīng)該清楚程小姐的分量。”
程惜聽著就挑了下眉,覺得肅修言這個助理沒白找,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給肅修言助攻,也是奇才一個。
劉嘉把保鏢都留在程惜身邊,就帶著剩余的兩個助理進(jìn)了病房,沒到兩分鐘他又跑了出來:“程小姐,肅總請您過去。”
程惜沒想到肅修言這么快就做完檢查可以見客人,不過想必在這個醫(yī)院里他有特權(quán),就連忙進(jìn)去了。
肅修言半靠在病床上,看到她就說:“我讓人準(zhǔn)備了飛機(jī),我們兩個小時后出發(fā)回國。”
程惜愕然地看著他:“可是你胸部的是鈍傷,現(xiàn)在需要臥床觀察吧?”
肅修言沉默了下:“初步診斷是肺部挫傷,要到50個小時后拍片才準(zhǔn)確。”
程惜更無力了:“可是你剛受傷,胸部鈍傷不注意的話,有一定致命危險的,這段時間在醫(yī)院住院觀察靜養(yǎng)是最好的。”
肅修言果斷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放出消息,說你是我的戀人和妻子,他們依然敢下手,你留在這里會很危險,保鏢也沒辦法完全確保你的安全,回國的話我更有把握。”
程惜覺得他簡直瘋了:“所以說在你這里,我的安全比你的重要?”
肅修言抿了抿唇?jīng)]有回答,但看向她的目光分外堅定,程惜有一瞬間被他目光中的執(zhí)拗意味嚇到了。
這個人是真的把保護(hù)她放在了第一位。
她突然感覺到一切遠(yuǎn)比她想象的復(fù)雜,肅修言對她莫名的堅持和這種奮不顧身的保護(hù),絕不僅僅因為她是程昱的妹妹這么簡單。
也當(dāng)然不會是他們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甚至那個婚約,從肅修言的語氣中判斷,也都有可能是對她的保護(hù)措施的一部分。
他不顧自己還發(fā)燒的事實,堅持參加那個什么晚宴,也不過就是要告訴社交圈里的人,她是他的妻子,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無言以對,很久之后,才無力地說了句:“你還會繼續(xù)咯血的,你就打算這么一邊咯血,一邊帶我回去?”
肅修言微微垂下了眼眸,隔了一會兒又抬起頭看她:“你相信我嗎?”
程惜看著他,哪怕她遇事再冷靜,考慮再周全,也無法應(yīng)付這遠(yuǎn)超出常理的情況,良久她嘆了口氣:“你既然如此舍命陪君子,我怎么也要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