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阮先生同不知名女士密會”,生生變成了“阮氏夫婦過生日”!
阿忠已將車停在了酒店外面,上了車后,阮東廷拿起手機,估計是打給昨晚那個人:“怎么樣?查出是哪家做的了嗎?”
那端傳來有些耳熟的男聲,這會兒恩靜就坐在他身旁,于是聽到那人說:“《×報》,頭版頭條呢,自己回家看吧。”
“好,新酒店的餐廳承包商我會填上你的名字?!?
“爽快!哦,對了,你太太就在旁邊吧?”
沒想到對方竟會提及自己,恩靜有些錯愕,卻見阮東廷突然莫名地冷了臉:“做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想和她聊聊……”
“不方便,再見?!辈挥煞终f地掛斷電話后,阮東廷轉過頭來,看著恩靜一臉疑惑的表情,“連楷夫?!?
原來是他!她就說怎么聲音聽著這么耳熟呢。
不過念及上回兩人的爭執,恩靜還是轉移了話題:“昨晚在監控室的保安幫了我們不少忙?!?
誰知他不吃這一套,還是冷著一張臉:“我會獎勵。”
“我看了他的胸牌,叫……”
“人事部會處理的?!彼卮驍?,口氣里有種莫名其妙的不爽。
很明顯就是不想跟她多說,恩靜無奈地看向窗外。
阮家正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里。秀玉一看到他們就松了一口氣:“看你們一起回來我就放心了,快看看這報紙,寫的都是些什么???”
餐桌上除了咖啡和早點外,還大大咧咧地躺著一份報紙。恩靜拿起來一看:《失約阮太太生日宴,阮東廷深夜幽會妙齡女》——碩大一排繁體字以頭條的姿態占據了大半個版面,而尾隨其后的,便是昨晚她與阮東廷在01號房間里的場景:對飲的、耳鬢廝磨的、擁吻的……
東廷看也沒看那份報紙一眼:“放心吧媽咪,明天的報紙就會有消息出來,證明那個妙齡女就是恩靜?!?
秀玉這才放了心:“好,做得好!”
是的,做得好,做得妙!沒有人知道原來他早就布了一個局,就像一張密密的網,圈住了那么多人的心。難怪會半夜安排一堆記者到門外蹲點,不就是為了借他們的相機,告訴全世界那妙齡女其實就是阮太太本尊嗎?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阮東廷換了衣服便又去酒店了,婆婆出門,初云也出門,只余恩靜一人在花園喝下午茶。突然,張嫂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太太、太太,你快來看看,廚房里竟然有監控器!”
這群人,呵,辦事效率可真是夠低的,兩個多月前阮東廷便已發現的監控器他們直到現在才發現?虧他們還天天守著廚房……不,不對!
恩靜突然蹙起眉:為何監控器到現在還沒拆除?明明她已經離開廚房好久了,如果是為了偷拍她和阮先生,為什么內賊至今仍未將監控器拆除?或者說,那內賊裝監控器的目的,其實并不是拍她與阮先生?
可她晚上將這個問題說給阮東廷聽時,他卻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是害怕被發現,所以才不愿意去拆。”
“怎么說?”
“萬一被當場發現呢?別忘了,裝監器控有被發現的風險,拆監控器同理?!?
“可是……”恩靜仍蹙眉,滿心疑惑。
“嗯?”
“那何小姐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們昨晚會約在那里的呢?”
阮東廷已經伸到電話上的手頓了頓,那一瞬,他抬眼望向恩靜,那雙眼里分明有一閃而過的錯愕。只是錯愕過后,他又淡淡地垂下了眼:“我會問清楚?!?
說完他又拿起電話,坐到書桌后面,毫不避諱地撥打電話:“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恩靜默默退出了書房。
關上門時,她仍聽得到他森冷的聲音:“裝監控器的人和昨晚偷拍我的記者一定有聯系!我不管你行不行,總之這周之內我要知道那個人是誰,否則下周市面上是否還有你們的報紙……”
她離開了這間充滿威脅語氣的書房。
樓下,秀玉正一邊審問著工人一邊研究那個被拆下來的監控器,恩靜走過去:“媽咪,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監控器體積極小,又是與廚房墻壁顏色一致的深褐色,裝在角落里,不仔細看誰也發現不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監控器的顏色,看到監控器背面刻著的小小字母“X-G”。半晌后才回房拿起電話:“Marvy(瑪薇),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喝杯咖啡?!?
“不懂,說實話我對監控器也算是有研究了,但這個牌子——沒有,絕對沒有聽說過!”一杯咖啡入肚,對面美得令人驚艷的女子給她的回答就是這樣。
這就是恩靜昨天致電的女子,Marvy。
雖是好友,可此女的風格與恩靜截然不同。她的美是囂張的,姿態是高冷的,修長的身子看似慵懶地偎依在靠背椅上,可盯著恩靜的那雙眼里,有著擔憂的痕跡:“怎么樣,和你家阮先生還好嗎?”
可以說Marvy是她在港入學后交到的最真心的朋友。可饒是如此,在這個問題上,恩靜也只是合宜地笑笑:“還不錯?!?
“那個何秋霜……”
“謠言而已。”
Marvy挑起眉,一雙精明的大眼盯著她。
這態度表明了好友的信任度有多低,恩靜自然清楚??伤皇切π?,不想多作解釋。
解釋有用嗎?人生在世,有太多事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Marvy懶懶地喝了一口咖啡:“入學那天我們被分到同一個班,那時我還不知原來你就是阮東廷的太太,只覺得為什么這女子明明華服在身、豪車接送,可看上去就像是孤身一人來到了陌生地一般?!?
恩靜握著咖啡杯的手一僵。
遠方的夕陽緩緩落下,也是孤身一人,不知要落往哪里。
“恩靜,人活著的最高宗旨就是對得起自己,壞男人都該讓他們去死,知道嗎?”Marvy靠過來,拍拍她的臉蛋,成功逗得恩微笑后,才拿起她那看上去很貴的包包,“還有case(案子),先走了?!?
大概所有人都想不到,這個時尚的、高冷的、美艷的且聽說曾被雜志評為“香港第一美名媛”的女子,其職業欄上填著的,竟是“私家偵探”四個字。
恩靜一臉淡笑:“你啊,什么時候才能閑一點哪?”
“哪能閑得下來???眾人都說我‘主職大小姐,副業小偵探’,這兩種職業哪個不需要拋頭顱灑熱血?”
恩靜被她說得“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對嘛,就該這樣,笑的時候開懷地笑,哭的時候痛快地哭。”她站起身,不打算搶著埋單了,因為兩人相約的地點就是阮氏附屬的咖啡館。
只是當她走向大門時,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斂了斂素來高傲的神色,她俯下身來:“可是恩靜,你已經有多久沒開懷地笑過了?在大學里初見時,我已覺得你有心事??蔀槭裁次医袢湛茨?,卻是比一開始更落寞了呢?”
直到好友遠去,恩靜才發覺自己嘴邊的笑已僵硬了好久。
夕陽早已落下,帶著它不知為何每日要東起西落的使命,盲目而徹底地沉淪。
為什么我今日看你,卻是比一開始更落寞了呢?
為什么呢?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薄月已上柳梢頭,恩靜拿起包,卻在起身時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姐姐!”她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個不甚熟悉的混血女孩,穿著粉紅公主裙,綁著漂亮公主辮,帶著滿臉興奮奔至她的面前,“姐姐不認得我了嗎?”
“你是……”
“我就是做公益那晚發現你很會唱南音的靚女??!爹地說你是當晚第一靚,我是當晚第二靚呢!”
恩靜凝神想了一秒,才回憶起來:天哪,竟是那晚在公園里遇到的小朋友!嬌俏的嗓音、嬌俏的面孔,還有一雙彰顯著混血身份的藍眼睛——可不就是那晚嚷著讓她上臺去獻唱的小女孩:“你怎么會在這里?”
“和爹地……”
“巧啊,恩靜小姐?!币粋€溫存得近乎妖孽的嗓音和小朋友的聲音一同響起,女孩一聽,又興沖沖地奔過去:“爹地、爹地……”
“乖了,有沒有叫姐姐?”竟是Cave。
陳恩靜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爹地?”這人不是傳說中的黃金單身漢嗎?怎么……
“領養的,不行嗎?”Cave看出了她的心思,親昵地親親懷中的小寶貝,妖孽的桃花眼不經意地瞥過她的桌前,“X-G?”
“你知道?”
這妖孽男抱著女兒大大咧咧地坐到她對面,就Marvy方才坐的位置:“來,四十五度角抬起頭。”
“什么?”恩靜跟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那四十五度角處正是餐廳的墻角,一個黑色攝像頭正發出紅色信號。
連楷夫說:“這個監控器就是‘X-G’,不止這一個,你們阮氏有幾個特別重要的場所,用的都是這款監控器?!?
“你確定?”她的表情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怎么不確定?當時在倫敦念酒店管理,我們一伙人合租一棟房,房東用的就是這款監控器。能錄音,且十米外的人連毛孔都能拍得清清楚楚。所以回國后,大家把企業里、家里等重要場合都裝上了這款‘X-G’。”
這么說來,當時合租的人都知道這款監控器了?恩靜盡量問得不著痕跡:“十米外都能拍到毛孔?看來這監控果然是企業和大戶人家的必備品啊?!?
“看來我們恩靜妹妹今天是發燒了吧?這監控器什么價位,你知道嗎?”
“意思是,買這種監控器的人不多?”
桃花眼微微一瞇,看來狐貍終究是狐貍,見恩靜似乎興趣挺濃,Cave不緊不慢道:“多不多我知道,甚至誰買過我都能告訴你,不過前提是——”他壓低嗓音,朝恩靜招了招手,“靠近點?!倍黛o沒有多想,湊上前去,而Cave也傾身湊到她耳旁:“你說,如果Baron現在就在旁邊,看到我們這么親密,會是什么表情呢?”
恩靜一個激靈,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你是來拿合同,還是來和我太太調情,的?”
她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連楷夫給耍了!
她迅速抬起頭,看到的果然就是阮東廷那張百年不變的冰雕臉!
那雙陰鷙的眼還盯著連楷夫,可被盯的人一點也不怕:“都不是?!彼疽庵鴳阎械男氊?,“是我們Angela(安吉拉)想吃uncle(叔叔)家的cheese cake(芝士蛋糕)了——來,寶貝兒,快叫人?!?
Angela立即甜甜地笑開:“下午好,uncle!”
阮東廷的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一些,將文件扔給連楷夫后,張開雙臂:“乖,過來讓uncle抱抱。”
Angela立即從她老爸身上跳到帥叔叔身上:“Uncle,我想吃cheese cake。”
“甜品部已經在做了?!彼H了一下Angela,這溫情的動作簡直讓恩靜看呆了。
Angela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又笑瞇瞇地喚道:“姐姐也想親我嗎?”
“???”
“來嘛?!毙∪藘壕拐娴膶⒛樀皽愊聛?,“Uncle親完姐姐親,爹地說,這是間接接吻哦!”
恩靜的臉有些紅了。Angela還在阮東廷懷中,臉蛋湊下來,便逼得阮東廷不得不將身體傾向她,一大一小兩張臉就這么擺在自己眼前。見恩靜一臉羞澀,阮東廷的嘴角似乎揚了揚:“還不親?”
“???哦。”她湊向Angela,正要往那挺翹的小鼻頭上親下去,又聽到某人涼涼地提醒:“間接接吻的地方?!?
她瞬時燒紅了臉頰——這是調情嗎?發生在最冷峻、最嚴肅、最一板一眼的面癱先生身上?
“Angela,告訴阿姨uncle剛親了哪兒。”見她不動,他竟又補充了一句。
Angela立即配合地指著自己的左臉頰:“這里哦,姐姐?!?
真是無語了!
男人睨著她的眼中似帶了一絲威脅,直到恩靜紅著臉往Angela指的地方親下去后,他才直起身:“看到沒?連Angela都知道間接接吻要挑對象。Cave,好好向你女兒學學。”
連楷夫:“……”
恩靜:“……”
此時廚房將單人份的cheese cake送了上來,Angela立即跳到座位上去。這款cheese cake除了在阮氏的廚房外,即使把整個香港翻過來,也絕對找不到第二塊。而事實是,除了少數能讓阮東廷點頭的人之外,誰也不可能在阮氏買到這款甜點,因為——no sale(非賣品)。
“話說,這‘海陸十四味’你真不打算做了?”看Angela吃得一張小臉上滿是歡喜,Cave問。
言下之意,這cheese cake就是“海陸十四味”中的一道了。
其實恩靜也不太清楚“海陸十四味”具體是指什么,只隱約聽婆婆說過,這是阮氏最早吸引客人的一桌菜。在五十年代的香港,紅白喜宴上有它,高級聚會上有它,舊式家庭里最大的幸福就是上阮氏吃一桌‘海陸十四味’,可去年阮東廷接手阮氏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將這桌菜從酒店的宴會菜單上給撤除了。
“可惜了,太可惜了!話說你要真不想做,不如把菜譜給我吧?”Cave倜儻地眨眨眼,“憑你我的交情……”
“你我有交情?”阮東廷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見Angela吃得噴香,他薄唇微勾,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恩靜忙跟了上去:“阮先生……”
“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你確定要跟我說話?”已經走到酒店外,阮先生又恢復到剛才見面時的面癱樣。
“心情不好?可你剛剛還……”
“剛剛是因為有Angela在,”他轉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薄涼的弧度,“整個咖啡館的人都看到我太太和一個花花公子在調情,你說,我該心情好嗎?”
恩靜腳步一頓。
此時阿忠正好將車開過來,停在兩人面前。阮東廷率先拉開車門,恩靜連忙跟了上去。只是她正要開口,阮先生已扭頭,看向窗外的街景:“不用解釋了,關于你和連楷夫那點事,我一個字都不想再聽,我只想再重申一件事……”
她原已微張的嘴在這句話落下后又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