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
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一個單一的個別的人,
不過要用民主的這個詞、全體這個詞的語音。
我歌唱從頭到腳的生理結構,
我說不單外貌和腦子,整個形體更值得歌吟,
而且,與男性平等,我也歌唱女性。
我歌唱現代的人,
那情感、意向和能力上的巨大生命,
他愉快,能采取合乎神圣法則的最自由的行動。
《給外邦》
我聽說你們在尋求什么來解答新世界這個謎,
還要給美國,給她那強壯的民主制度,下個定義,
因此我把我的詩送給你們,讓你們從中看到你們所需要的東西。
《我開始研究時》
我開始研究時,第一步就使我這樣高興,
就說意識這個簡單的東西,這些形體,這活動的能力,
這最小的昆蟲或動物,感覺,視力,愛情,
我說這第一步就使我這樣驚愕和歡喜,
我還幾乎沒有往前走,也沒怎么想走得更遠,
便停下來一直徘徊,用狂喜的歌來歌唱這一發(fā)現。
《船在起航》
看哪,這大海,浩瀚無邊,
它的胸脯上一只船正在起航,所有的帆篷都張開了,甚至掛上了月帆[1],
當她疾駛時,威嚴地疾駛時,三角旗高高飄揚——下面是爭先恐后的波浪在洶涌向前,
它們以閃閃發(fā)光的弧形運動和浪花簇擁著那只起航的船。
《我聽見美利堅在歌唱》
我聽見美利堅在歌唱,我聽見種種不同的頌歌,
機械工的頌歌,每人以自己的心情歌唱,健壯而快樂,
木匠歌唱著,當他量著他的木板或橫梁的時候,
泥瓦匠在準備上工或歇工時唱他的歌,
船夫唱著他船上所有的一切,水手在汽船的甲板上歌唱著,鞋匠坐在他的板凳上歌唱,帽匠站立著歌唱,
伐木工人唱的歌,犁田的小伙子早晨出工或中午休息或日落時唱的歌,
母親的美妙的歌聲,或者年輕妻子工作時或姑娘縫洗時的美妙的歌聲,
每人都唱屬于他或她而不是屬于別人的事情,
白天歌唱屬于白天的事情——夜里是強健而友好的年輕小伙子們在晚會上,
張開嘴放聲高唱,那歌聲雄壯而悠揚。
《未來的詩人》
未來的詩人!未來的演說家,歌唱家,音樂家!
今天還不能公正地評價我并說明我存在的意義,
可是你們,土生土長的,健壯的,屬于本大陸的一群,
起來呀,因為你們必須給我以公正的評議。
我自己只給未來寫下一兩個帶指示性的詞語,
我僅僅前進了一會兒便轉身急忙地回到黑暗中去。
我是個漫步向前的人,從沒真正停止過,偶爾看你們一眼,隨即又轉過臉來,
把一切留給你們去證實、闡明!
而主要的東西從你們身上期待。
《給你》
陌生人,如果你在路上遇到我并想跟我說說話,你為什么不該跟我說話呢?
我又為什么不該跟你說話呢?
《從巴曼諾克開始》
1
從魚形的巴曼諾克我的出生地開始,
在那里我被一位完美的母親所生育并撫養(yǎng)成人,
我漫游了許多地方,愛好熱鬧的街道,
做過我的城市曼納哈達或南方草原上的居民,
或者作為駐扎在兵營里或背著行囊和步槍的士兵,或者一個加利福尼亞礦工,
或者居住在達科他森林中,過著以肉食當飯、以泉水解渴的生活,
或者隱居在某個幽僻的地方沉思默想,
遠離人群的喧囂,享受快樂幸福的時光,
意識到清新而不吝施舍的密蘇里河流,意識到聲勢浩大的尼亞加拉瀑布,
意識到在平原吃草的野牛群和多毛而胸膛壯闊的公牛,
意識到大地、巖石,觀賞了五月花,對星星雨雪感到驚奇,
研究了模仿鳥的曲調和山鷹的飛翔,
聽見了天曉時那無與倫比的從沼澤杉木林中傳來的鶇鳥的歌聲,
這時我孤獨地在西方歌唱,為一個新世界開始歌唱。
2
勝利,聯合,信念,同一,時間,
不能分解的盟約,財富,奧秘,
永恒的進步,宇宙,以及現代的消息。
那么,這就是生活,
這就是經過那么多苦痛和痙攣之后浮現到表面的東西。
多么新奇!多么真實!
頭上是太陽,腳下是神圣的土地。
看哪,地球在運轉,
原生的陸洲在遠方聚集,
現在和將來的大陸分居南北,地峽被夾在中間。
看哪,渺無人跡的廣大空間,
它們仿佛在夢中變化,很快就得到充實了,
無數的人群涌現在它們上面,
它們現在已布滿了最先進的人們、藝術和機構。
看哪,經過漫長的歲月,
為我提供了無窮無盡的聽眾。
他們以堅定整齊的步伐走著,從不停息,
連綿不絕的人們,美利堅人,幾億的人,
一代人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后走過去,
另一代人跟著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們向我轉過臉或回過頭來,
以回顧的目光望著我,向我傾聽。
3
美利堅人!征服者們!人道主義者們的前進!
最先進的呀!世紀的進軍呀!自由呀!群眾呀!
這是為你們準備的一曲頌歌。
大草原的頌歌,
一瀉千里直入墨西哥灣的密西西比河的頌歌,
俄亥俄、印第安納、伊利諾伊、艾奧瓦、威斯康辛和明尼蘇達的頌歌,
從中心,從堪薩斯,并由此經過同等的距離,
放射出脈搏般永不停息的烈火讓一切生機旺盛的頌歌。
4
接受我的葉子吧,美利堅,把它們帶到南方去,帶到北方去,
讓它們到處受到歡迎,因為它們是你自己所生育。
從東方和西方環(huán)繞著它們,因為它們將環(huán)繞著你,
而你們祖先們喲,請與它們親密地連在一起,因為它們也親密地連著你。
我曾細心地研究歷史,
我曾坐在偉大導師的膝前學習,
如今,哦,要是適宜,但愿大師們也回過頭來把我評議。
難道我應該以美國各州的名義蔑視古代?
不,這些州正是古代的兒女,他們要為它辯解。
5
去世了的詩人,哲學家,牧師,
殉教者,藝術家,發(fā)明家,很久以前的政府,
在世界上其他地方形成語言的人們,
曾經強大而如今衰弱了、沒落了或凋零了的民族,
只有我尊敬地信任你們所遺留至今的一切,我才敢前進,
我研究了這一切,承認它是可敬的,(一度在其中運動,)
認為沒有什么能比它更偉大,沒有什么能比它更值得稱賞,
久久地專心注視了它,然后把它撂在一旁,
如今在這里,我和我的時代站在我自己的地方。
這里是女性和男性的國土,
這里是世界的男繼承權和女繼承權,這里是物質的火焰,
這里是傳達一切的靈性,是公開承認的,
是永遠向前的,是看得見的形體的終點,
是經過適當的等待后如今在前進的給人以滿足的人,
是呀,這里出現了我的主婦——靈魂。
6
靈魂,
永遠永遠——比褐色堅硬的土地更久遠——比時漲時落的水流更久遠。
我要寫物質的詩,因為我想它們是最神圣的詩篇,
我要寫我的肉體的和凡人的詩篇,
因為我想那時我才能為我自己提供關于我的靈魂和不朽的詩篇。
我要給美國各州寫一支歌,使沒有哪個州在任何情況下會服從另一個州的支配,
我要寫一支歌,使美國各州之間和任何兩個州之間都不分日夜能和睦相處,
我要寫一支歌,給總統的耳朵聽,那里充滿了武器和彼此威脅的鋒芒,
而在那武器背后是無數失望的臉龐;
我還要寫一支歌,它歌唱一個由全體中形成的個體,
一個牙齒犀利、眼睛發(fā)亮和出人頭地的個體,
一個堅強而有戰(zhàn)斗性的、代表全體而又超乎全體的個體。
(無論任何別人的頭多高昂,他的頭在眾人之上。)
我要承認當代各國,
我要走遍整個地球,禮貌地向每個或大或小的城市表示敬意,
還有,各行各業(yè)啊!我要把你們寫入我的詩中,連同你們在陸地和海上的英雄主義,
我要以一個美利堅人的觀點報道你們全部的輝煌業(yè)績。
我要唱伙伴之歌,
我要說明只有什么才必然將這些最終聯結起來,
我相信這些將奠定他們自己的男人之愛的理想的基礎,將它表現在我身上,
于是我要讓那威脅著要焚毀我的熊熊烈火從我身上點燃起來,
我要揭開將那些窒悶的火焰覆蓋得太久的東西,
我要讓那些火焰燒個痛快,
我要寫伙伴和愛的福音的詩歌,
因為除了我還有誰能懂得那連帶憂愁和歡樂的愛呢?
除了我還有誰應當做歌唱伙伴的詩人呢?
7
我是個偏于信任品質、時代和民族的人,
我從人民中出發(fā),以他們自己的精神前進,
這里唱的便是不受拘束的信任。
全體啊!全體啊!讓別人去輕視他們想輕視的事物吧,
我也歌唱寫罪惡的詩歌,我也把惡引為同道,
我自己恰恰是又善又惡的,我的國家也是如此——而且我說事實上并沒有罪惡,
(或者,如果有,我說它對你對我或對國家也如任何別的事物一樣重要。)
我追隨著許多人并為許多人所追隨,我也創(chuàng)立一種宗教,走入競技場,
(很可能我注定要在那里發(fā)出高聲的叫喊,勝利者的震天的吶喊,
誰知道呢?它們還可能從我發(fā)出,并翱翔于萬物之上。)
每一事物的存在都不是為它自身,
我說整個地球和天上全部的星辰都是為了宗教而生存。
我說沒有人已經有了他應有的一半那樣虔誠,
沒有人已經敬仰和崇拜得夠一半了,
沒有人已開始認識到他自己多么神圣和未來是多么肯定。
我說這些州的真正而永恒的壯觀必須是它們的宗教,
否則就沒有什么真正而永恒的壯觀了;
(沒有宗教,也就沒有了名副其實的品種和生命,
沒有宗教,也就沒有了國土、男人或者女人。)
8
青年人,你在干什么呢?
你那樣認真,那樣專心致志于文學、科學、藝術和愛情?
這些表面的真實、政治、觀點,
不管怎樣都作為你的雄心和事業(yè)來擔承?
這是好的——我對此一點也不反對,我也是它們的詩人,
可是要當心!這一切將很快消失,為了宗教而燒得精光,
因為并非一切物質都是發(fā)熱的燃料,無形的火焰,大地的基本生命,
像這些對于宗教那樣。
9
你這樣沉思默想地尋求什么?
伙伴喲,你需要什么?
親愛的兒子,你覺得那是愛情嗎?
聽著,親愛的兒子——聽著,美利堅,女兒或兒子,
過分地愛一個男人或女人是痛苦的事,不過那可以使人滿足,也是偉大的,
但是還有別的事也很偉大,它使得全體一致,
它壯麗,超過物質,不斷地以雙手拂拭一切并給一切以支持。
10
你知道,僅僅為了給大地撒下更加偉大的宗教的種子,
我才分門別類地寫出了下面這些詩。
我的伙伴喲!
只要你和我分享兩種偉大,第三種更豐富更輝煌的就將萌發(fā),
那是愛情和民主的偉大,以及宗教的偉大。
我自己是可見和不可見的混合體,
河川奔注的神秘的海洋,
在我周圍搖曳和閃爍的物質的預言家精神,
有生命的東西,此刻無疑在空氣中靠近我們的我們不知道的個體,
每日每時都不愿放松我的接觸,
這些選擇,這些以暗示要求于我的東西。
從兒童時代起便天天親吻我的人,
沒有能將我纏繞住、捆住,緊緊地抱住,
像把我跟蒼天和整個精神世界抱得這樣緊,
他們給我那樣做了之后,又把許多的主題向我提出。
哦,這樣的主題——種種的平等!哦,神圣的平凡!
太陽下的婉轉歌唱,此刻、中午或日落時發(fā)出的歌吟,
低回地流過時代、如今在這里發(fā)出回響的弦樂,
我喜愛你們的不經意地組合的和音,我增添些新的,又愉快地送它們前進。
11
當我清晨在亞拉巴馬漫步的時候,
我在那里看見了雌性模仿鳥在荊棘叢中的巢里坐著孵她的幼鳥。
我也看見了那只雄鳥,
我曾停下來聽他在近處鼓著嗓子唱出歡樂的歌調。
當我停步時,我想到他并非真正就為那里而歌唱,
也不僅僅為他的伴侶或他自己,或由回聲送回的東西,
而是為了一種微妙的、秘密的、在遠處的,
給新生者傳來的責任和玄妙的贈禮。
12
民主喲!你身邊有一只笙簧正在膨脹著歡樂地歌唱。
我的女人喲!為著我們后面的和屬于我們的孩子,
為著那些屬于這里的和那些將要到來的人們,
我高興要為他們作好準備,現在就唱出比大地上所曾聽到過的更為強大和驕傲的歌聲。
我要唱出熱情的歌來為他們開辟途徑,
而你們不法的冒犯者的歌聲,我也以同類者的目光審視你們,像帶走別人那樣帶走你們。
我要唱出真正的富裕之歌,
去為肉體和心靈贏得彼此依附和一路前進而不受死亡制約的一切;
我要擴散自我中心主義并說明它是一切的基礎,我要成為一個歌頌個性的詩人,
我要指出男性和女性之間彼此平等的關系,
還有性器官和性行為!你們要集中在我身上,因為我決心要以勇敢而明白的聲音告訴你們,證實你們是光明正大的,
我要說明現在沒有什么缺陷之處,將來也不可能有,
我要說明對于任何人發(fā)生的無論什么事情都可能導致美好的結果,
我要說明沒有什么能成為比死亡更美的事情,
我要用一條線貫穿于我的詩中,使時間和事件都緊密相連,
使宇宙間的一切事物都成為完美的奇跡,每一個都同樣深沉。
我不想創(chuàng)作關于局部的詩歌,
但是我要寫有關全體的詩篇、歌曲和思想,
我不想唱關于某一天的歌,而要唱關于每一天的歌,
我連一首詩或一點點的詩也不想寫,要寫就寫有關靈魂的詩歌,
因為我已遍覽宇宙萬物,我發(fā)現沒有哪一個或其中的哪一部分不是與靈魂有關的。
13
有人要求看看靈魂嗎?
瞧,你自己的形態(tài)和面貌,人物,實體,野獸,樹木,奔流的河,巖石和黃沙。
一切都緊抱著精神的歡樂,然后把它們釋放;
真正的肉體怎能有一天死亡并被人埋葬?
你那真正的肉體和任何男人或女人的真正的肉體,
都會一個一個地逃脫洗尸人的手,去充塞一個適宜的世界,
帶著它從出生的片刻到死亡的片刻所不斷增添的東西。
印刷工排出的鉛字并不回歸它們的字跡、意義和重要的內容,
同樣,一個男人的實體和生命或一個女人的實體和生命也不會回到肉體和靈魂中,
無論是在死前或死后都沒有什么不同。
瞧,肉體包含著而且就是那意義和主要的內容,同時包含著而且就是靈魂;
無論你是誰,你的身體或它的任何一部分都那么卓越而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