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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中蘇對抗:中國北部邊疆地區的戰爭與外交

1969—1975年的中蘇邊界談判

中蘇談判開始后,公開報道的邊界事件減少到每年一至三次,而且嚴重程度大為降低。《紐約時報》1969年9月19日;1970年11月19日;1972年12月11日;《明報》1970年1月19日;《新時代》第36期(1973年),第19頁(指責中國在中蒙邊界舉行了151次“軍事演習”,蓄意進入蒙古境內15—20公里不等,開槍射擊牛羊群,肆意辱罵邊防戰士,散發小冊子等宣傳品),《共青團真理報》1972年1月12日(見《蘇聯動態》,D7);《洛杉磯時報》1972年12月11日;《蘇聯動態》1972年12月12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2年9月19日;《土庫曼火花報》1974年2月15日(見《蘇聯動態》1974年2月15日,R6—8);《蘇聯分析家》1974年11月28日,第2頁(刊登了一位前蘇聯公民對中蒙邊界發生的一次大規模戰斗的描述。雙方均未公開承認這次死傷人數很多的戰斗);《每日電訊報》1974年12月17日(見《蘇聯動態》1974年12月17日,W1—2);戴維·弗洛伊德報道說11月份在中蒙邊界發生了五次沖突,但中蘇兩國政府均予以否認,見《中國動態》1974年12月19日,E2;《蘇聯動態》1974年12月19日,C1,尤睦佳·澤登巴爾(蒙古共產黨領導人):“超越資本主義,建立社會主義社會”,《遠東問題》第4期(1974年),第6—29頁。他在文章中宣稱,“成群的中國士兵越過邊界,砍伐樹木,在森林中縱火,還把感染上嚴重傳染病的牛群趕到蒙古境內”。《遠東經濟評論》(1974年1月28日,第18—19頁)詳細報道了1970年6月2日、1971年5月26日和1973年4月20日中國侵犯中蒙邊界的事件。總的來說,中蘇雙方在1969年9月以后都嚴密防守邊界線,同時也采取嚴格措施預防地區性沖突的突然發生,防止因沖突升級而使用殺傷力更大的武器或者投入大量的軍隊。在大多數情況下,蘇聯投入的都是受克格勃控制的邊防軍,中國投入的則是生產建設兵團。1969年3月珍寶島事件發生之后,中國組建了新的生產建設兵團(特別在內蒙古和東北地區),成員均是原來城市里的紅衛兵。1969年3月以后,雙方沿邊界地區部署的軍隊數量顯然有了大幅度增加,但公開報道的沖突事件卻明顯減少了。這表明雙方心照不宣或明確同意了1969年10月8日中方提出的建議:在共同劃定確切的邊界線以前,維持邊界現狀,避免武裝沖突,停止向爭議地區派遣軍隊。這項“建議”只是重申了前5個月中中國政府在幾份照會中所持的立場,與蘇聯的建議實際上沒有差別。中國后來又提出,兩國軍隊均先從邊界線附近后撤一定的距離,欲以此作為達成協議的先決條件。

在進一步研究談判的各個階段以前,我們先簡單考察一下伴隨談判而來的一系列事件的總趨勢。北京協議導致邊界地區的沉寂、雙方軍事力量的集結和邊界談判的開始。雙方似乎都不希望時常兵戎相見,雖然偶爾也發動一些有預謀的襲擊以探測對方的抵抗能力。每一方都指控另一方的這種行動——蘇聯人指責中國人在離中蒙邊界僅數米遠的地方進行軍事演習,中國人則指責俄國飛機常常侵入中國領空數公里——但雙方的反應都不激烈。雙方都同意不報道可能會使事態進一步擴大的消息。例如,據傳1974年在新疆和哈薩克斯坦交界地區發生了大規模軍事沖突,但卻未見報道。同年11月,莫斯科和北京都否認西方關于中蒙邊界發生了五次戰斗的報道。《每日電訊報》1974年12月17日;《真理報》1974年12月20日;路透社和法新社消息,1974年12月17日(見《中國動態》1972年12月18日,E2);塔斯社消息,1974年12月19日(見《蘇聯動態》1974年12月9日,C1)。

還發生了一些與邊界緊張局勢有關的特殊事件:1974年,駐北京的兩名蘇聯外交官以間諜罪被逮捕并驅逐出境;新華社消息,1974年1月19日,見《蘇聯動態》1974年1月23日,A3—4;《紐約時報》1974年1月20、21、24日;新華社消息,見《中國動態》1974年1月23日,A1—5;《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4年1月25日;新華社消息,見《中國動態》1974年1月25日,A1—2;《經濟學家》1974年1月26日,第43頁。中國人聲稱他們“捕獲”了在北京城外的一座橋下向一名中國人提供間諜器材的兩名蘇聯外交官。那個中國人坦白罪行后,中國即驅逐了那兩名蘇聯外交官。蘇聯方面接著也驅逐了一名駐莫斯科的中國外交官。中國指責蘇聯在遠東進行大規模的間諜活動,參閱《阿特拉斯世界報刊評論》1975年2月,第15—20頁(轉載了《遠東經濟評論》上的一篇文章)。一架蘇聯直升機及機組人員被中國扣留,俄國人聲稱該機是在執行醫療救護任務時迷失航向并耗盡了燃料;蘇聯直升機于3月14日降落在新疆阿勒泰地區的中國領土上,《真理報》1974年3月21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4月17日,第3頁)。中國人把該直升機放置在新疆的哈巴河縣(《北京周報》1974年3月29日,第5頁),指責俄國機組人員在執行軍事偵察任務。此后,雙方進行了一系列交涉。蘇方力求直升機和三名機組人員安全獲釋,而中方則利用此事大事宣傳,把它當作迫使蘇聯停止此類活動的手段。當中國人威脅說要審訊機組人員并把他們押往全國各地示眾時,蘇聯曾呼吁國際紅十字會進行調解,參閱《紐約時報》3月20、23、28、29日;5月3、6、9日;《蘇聯動態》(刊登了大量蘇聯方面的消息)3月29日,C1;4月5日,C1—2;4月29日,C1—2;4月30日,C1—2;5月3日,C1—2;5月6日,C1;5月7日,C6—7;5月13日,C1—10;5月16日,C5—6;5月23日,C1—2;6月10日,C1—2;6月24日,C1;6月28日,C1—2;8月8日,C1—4;11月4日,C3—4;《中國動態》6月24日,A4;《中國大陸報刊概覽》1974年4月1—4日,第65—66頁;《經濟學家》1974年6月22日,第27—28頁;《每日電訊報》1974年6月26日。夏季枯水期,蘇聯禁止中國船只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在伯力附近的通江(蘇聯稱卡扎凱維切瓦水道)航行;《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6月12日,第4頁)轉載了5月24日《真理報》的消息。海南附近發生的一次海運事故;新華社消息,1971年4月18日(見《中國動態》4月19日,A1)。據新華社報道1971年3月31日,蘇聯摩托艇“歐內斯特·臺爾曼”號撞沉了一艘中國漁船,造成了11人死亡11人受傷的嚴重海難事故。中國人說那艘蘇聯船沒有積極搭救30名幸存者。俄國人則稱(3月31日塔斯社消息),那艘中國漁船在行駛中沒有開燈。雙方在簽訂年度航運協定方面動作遲緩甚至無所作為等。

更廣泛些說,雙方都在本國境內采取措施發展經濟,增加人口,投資擴建基礎設施,強化少數民族對中央的忠誠,從核心地區向邊疆地區派遣大批主要民族的居民(中國尤其如此)。蘇聯政府給愿意到邊界附近定居的人發放額外津貼以資鼓勵。蘇聯開始修筑貝加爾湖至黑龍江的鐵路,在界河中以前無人居住(或偶爾有人居住)的島上建立集體農莊,千方百計證明爭議地區歷來居住著目前屬于蘇聯的民族,還把許多邊界城鎮的名字改得更斯拉夫化。《紐約時報》1970年1月28日,2月2日,8月3日;1973年3月8日、25日,8月5日;1975年4月4日;新華社消息1973年3月6日。

蘇聯人顯然還懷有把新疆變成蒙古那樣的緩沖國的強烈野心。一直有報道說蘇聯當局組織了一個本身擁有軍事力量的“自由土耳其斯坦運動”(應為“東土耳其斯坦運動”——譯者),其成員均是1962年伊犁騷亂時逃離新疆的人。該運動以阿拉木圖為基地,由久經考驗的原維吾爾族領導人祖農·太也夫祖農·太也夫,曾任新疆軍區副參謀長,民族軍副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譯者將軍領導,在70年代初達到了高潮。后來,蘇聯對該運動的支持大為減少,因為中國政府派大批原來的紅衛兵到新疆,使漢族居民的數量猛增到了500多萬(新疆總人口近1000萬人)。哈里森·E.索爾茲伯里:“馬可·波羅會承認毛的新疆”,《紐約時報雜志》1969年11月23日;《紐約時報》1970年3月3日,7月5日,8月16日;《遠東經濟評論》1971年1月16日,第46—47頁;《紐約時報》1973年8月5日,1974年1月3日;塔尼亞·雅克:“東土耳其斯坦還是‘新疆’?”《自由電臺研究》1975年3月7日。俄國人指責中國強行同化邊境地區,特別是內蒙古地區(據說在內蒙古平息了一次暴動)的少數民族。中國還把15萬余名原來的紅衛兵送到黑龍江省擴充生產建設兵團,并開始大規模的考古活動以證明邊境地區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紐約時報》1973年11月8日;《蘇聯動態》1974年6月18日,C1—2;《遠東經濟評論》1971年1月16日,第47頁;1974年4月8日,第5頁;《中國動態》1975年3月19日,E5—6。

第一階段,1969—1970年

舉行秘密會談是雙方議定的恢復談判的條件之一。因此,人們除知道那些明顯的事實談判未達成協議,未取得進展外,看不到有關談判進程的任何官方資料。不過,根據非官方的消息(大部分來自中國方面)、筆者與參加談判或與談判有密切關系的人的談話記錄、新聞報道以及蘇中兩國國內政治和外交政策的動向,我們還是可以比較清楚地勾勒出談判進程的輪廓。例如,1969年9月以后,中國領導人顯然不顧內部的反對,很快做出了回到談判桌邊的決定。《紐約時報》1960年10月12日。后來,隨著林彪和毛澤東之間矛盾斗爭的曝光,國內的反對來自何方就清楚了。此外,談判開始尚不到一個月,北京就向外界透露談判陷入了僵局。11月6日,中共控制的香港《大公報》稱,“關于邊界問題的談判,進展并不順利”,蘇聯人未接受中國的“原則”(特別是未撤出“有爭議的地區”)。文章說,蘇聯方面試圖擴大會談的范圍,把全面和解和“其他目標”包括進來,而且在陳述其主張時“仗勢壓人”。文章還說,如果俄國人停止這項妨礙談判的活動,雙方是有可能達成一項協議的。這篇文章的譯文見《中國動態》1969年11月6日,A1。其他分析,見《紐約時報》11月6、20日;《洛杉磯時報》11月7日;《遠東經濟評論》1969年11月13日,第334頁;《華盛頓郵報》1969年11月21日。最后一點無異于承認,在邊界地區的軍事力量和戰略力量大體平衡以前,中國不可能與蘇聯簽訂邊界條約。由于蘇聯一直保持著軍事優勢,此后15年中兩國未達成協議也就不足為奇了。

中國人的打算是,保持蘇聯人對談判的興趣,讓談判持續下去,或從另一方面來說,不讓莫斯科發現談判無所進展,從而找到中斷談判和發動軍事進攻的借口。不過,在談判仍在進行的同時,中國領導人并不打算改變對蘇聯領導集團及其各項政策進行宣傳攻勢的總路線。因此,中國人是在走鋼絲。莫斯科可能隨時中斷談判,而北京為了保持對內政策的一致性和發展勢頭,只能繼續對俄國人進行口誅筆伐。中國代表團顯然得到了毛的指示,既不同意莫斯科的建議,也不在諸多的“原則”問題上讓步。所以,中國人只能就一些非實質性的問題做些努力。其一是軍事平衡問題,但這需要時間,特別是在解放軍卷入了行政管理事務和已顯端倪的毛、林沖突的情況下。其二是努力緩和與美國的沖突,特別是在臺灣問題、越南戰爭、外交承認以及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等問題上的沖突。其三是開始在全球范圍內建立第三世界國家的反蘇聯盟,或者至少阻止莫斯科組成這樣的一個反華聯盟。北京試圖在維持談判進行的同時,在上述問題上都取得進展。我們只有記住這一點,才能理解1969年以來在談判中發生的許多事情。

中國人沒有停止、甚至沒有減少對蘇聯的口誅筆伐。而且,1969年10月20日以后的一個月中,他們多次直接抨擊了蘇聯對邊界問題的立場。《華盛頓郵報》1969年11月21日;《洛杉磯時報》1969年11月24日;《遠東經濟評論》1969年12月4日,第484頁;《北京周報》第49期(1969年12月5日)。由于與會者在公開場合的姿態可以比較準確地反映出秘密談判的進展情況,所以,庫茲涅佐夫及其副手于12月14日借口要參加最高蘇維埃會議(他是代表之一)而離開北京,使會談“暫時中止”是毫不奇怪的。《紐約時報》1969年12月21日。同時,蘇聯人對談判未獲進展公開表示失望,指責中國人應對此負責,并恢復了對中國領導層的直接攻擊。同上。庫茲涅佐夫在莫斯科說,雙方甚至未能就議事日程達成一致意見。中國人希望談判內容僅限于邊界問題,而蘇聯人則想擴大范圍,討論中蘇之間的所有分歧問題,并通過在貿易、文化和外交代表的級別等方面的成功進展,最終訂立一項邊界條約。《紐約時報》12月31日。庫茲涅佐夫還說,雙方共會晤了12次(約一星期會晤一次多一點),他本人一直是北京的大字報攻擊謾罵的目標,東道主還禁止他進行社交活動。同上。

1970年1月,中國公開承認談判開始不久即陷入了僵局《遠東經濟評論》1969年12月25日;1970年1月9日(譯文見《中國動態》1970年1月9日,A1);《洛杉磯時報》1970年1月9日;《金融時報》1970年1月15日。:中國提出的在新條約簽訂之前,莫斯科承認已有條約的“不平等”性質的建議,遭俄國人斷然拒絕,后來提出的蘇聯人在談判取得進展以前撤出爭議地區的要求,其命運亦是如此。在此期間,中國恢復了與美國在華沙的接觸——開始了通往1972年2月發表《上海公報》的漫長而又微妙的進程;中國還采取了親日政策,試圖借此擺脫與最重要的非共產黨周邊國家之間在外交上的隔絕狀態。

1970年1月2日,庫茲涅佐夫返回北京(這次未帶副手、邊防軍司令瓦金姆·A.馬特洛索夫少將)。《紐約時報》1969年12月30日;1970年1月2、3日;《中國動態》1970年1月2日,A1;《中國大陸報刊概覽》第4574期(1970年1月12日),第43頁;《真理報》1970年1月3日;《北京周報》第2期(1970年1月9日),第31頁。1月14日,談判再次開始。《紐約時報》1970年1月14日;《華盛頓郵報》1970年1月2日。但是,由于雙方在周恩來一柯西金協議(如果真有這個協議的話)的解釋、會談的范圍和議事日程等問題上分歧太大,談判很快又陷入了僵局。《紐約時報》1970年3月8日。據說庫茲涅佐夫曾表示愿意把烏蘇里江上的許多島嶼(包括珍寶島)移交給中國,還愿意商討中國提出的帕米爾地區的邊界問題,以便清除締結一項全面的邊界條約的障礙。《紐約時報》1970年3月1日;《中國動態》1970年1月13日,A31;1970年1月17日。作為交換,中國應該放棄關于不平等條約的觀點。但是,中國人拒絕讓步,堅持要俄國人按北京的理解來執行九月協議。3月中旬,莫斯科公開承認談判已經陷入僵局,并警告說,如果沒有突破性進展,庫茲涅佐夫將被召回蘇聯(即被低級別的談判代表取代)。《紐約時報》1970年3月20日。這時候,又出現了發生邊界沖突的傳言。《紐約時報》1970年3月1日。蘇聯不得不發表正式聲明,否認將要對中國發動一次全面的進攻。1970年3月14日的《紐約時報》轉載了《真理報》的消息(譯文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0年4月14日,第19頁)。

這時,雙方的宣傳攻勢達到了高潮。中國希望借大聲疾呼蘇聯的進攻迫在眉睫來防止它的任何進攻,蘇聯則肆意污蔑毛本人的過去。莫斯科警告中國不要借污蔑和中傷謀求蘇聯在談判中作出讓步,北京則在紀念列寧誕辰一百周年的一篇重要社論中,指責勃列日涅夫奉行的是希特勒式的對華政策。《真理報》1969年3月17日;《紐約時報》1969年3月20日、4月1日、15日,5月3日;《人民日報》1970年4月25日。蘇共中央宣傳部長弗拉基米爾·斯捷帕科夫是負責攻擊中國和毛澤東的人。蘇聯任命他為駐華大使。這是對中國莫大的侮辱,《紐約時報》1970年5月3日。(后來北京宣布不接受他,他的任命被撤銷)勃列日涅夫還就此發表了公開講話。《真理報》1970年4月15日(譯文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0年5月12日,第1—4頁)。

在雙方的互相攻擊日趨激烈的情況下,庫茲涅佐夫于1970年4月22日返回莫斯科,待了17天。倫敦《泰晤士報》1970年4月22日;《紐約時報》1970年5月7日。返回前,他顯然為打破僵局做了進一步努力,接受了中方提出的把[蘇聯]軍隊撤出“爭議地區”的建議。《洛杉磯時報》1970年4月16日。蘇聯武裝力量似乎接受了中方單方面撤軍的建議,因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重返這些爭議地區,也可以在不出兵的情況下,通過空軍和炮兵的火力控制這些地區。未經證實的報道稱,蘇聯在接受此建議的同時,仍拒不同意中方提出的維持邊界地區的軍事現狀的要求,并堅持要雙方集中討論具體的領土糾紛問題,而不是籠統的“不平等”條約問題。當中方拒絕了蘇方的建議后,庫茲涅佐夫便啟程回國了。盡管他打破僵局的努力失敗了,盡管中國人在列寧的誕辰紀念日對蘇聯進行了猛烈的抨擊,庫茲涅佐夫還是于5月7日回到了北京。但是,談判沒有取得絲毫進展。1970年6月20日,庫茲涅佐夫被送回莫斯科,《蘇聯動態》1970年7月1日,A20,援引6月20日布達佩斯廣播電臺的消息。據說他是生了病。不管怎樣,他以后再未去北京。雙方的宣傳攻勢逐漸減弱了。不過,莫斯科于5月18日曾對北京進行過猛烈抨擊,以回擊4月26日中國對勃列日涅夫的攻擊。值得注意的是,蘇聯人在攻擊中國人的同時,只把邊界爭端視為全部中蘇分歧的一個方面。《真理報》1970年5月18日(譯文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0年6月16日,第1—7頁);《紐約時報》1970年5月10日。此后一段時間內,中方那種大張旗鼓的攻擊也停止了。

柯西金對第一階段九個月的談判做了總結。6月10日,他在最高蘇維埃的“選舉演說”中,指責中國奉行的政策是“不讓我們雙方總體關系的正常化得以實現或是在北京的邊界談判取得進展”。不過,他又說:“盡管北京的談判十分復雜(這是中方設置障礙造成的),蘇聯仍打算繼續談下去,以便達成一項符合蘇聯、中國和全世界利益的協定。”《紐約時報》1970年6月11日;《遠東經濟評論》1970年6月18日,第4頁。蘇維埃最高主席團主席波德戈爾內和蘇共中央總書記勃列日涅夫在類似的談話中重申了這些觀點。

談判完全破裂并不符合中國的利益,因為這可能會使中國在軍事防衛力量仍然虛弱和外交活動仍無頭緒的時候,遭到蘇聯的進攻。莫斯科也不希望談判破裂,因為在迫使中國人回到談判桌邊的過程中,它已耗費了如此大量的精力和外交聲望。此外,對莫斯科和北京來說,談判破裂只會進一步加大爆發戰爭的可能性,這是雙方都不希望的,而且戰爭一旦發生,雙方都會遭受慘重的傷亡。所以,雙方竭力維持談判的進行。他們又采用了上一次的辦法,先進行每年一次的界河航行會談。6月,雙方同意在7月10日開始會談。《中國動態》1970年7月1日,A1;《遠東經濟評論》1970年7月9日,第4、16—17頁;《紐約時報》7月11日;《真理報》1970年7月11日(譯文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0年8月11日,第15頁)。這次會談很快就因雙方在程序問題和一些實質性問題上的分歧而陷入困境,六個月后會談結束。即使到這個時候,中國人也拒不承認簽署了一項新的年度協議,而只是(和以前一樣)聲稱在一份會談“紀要”上簽了字。《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0年12月22、24日;《紐約時報》1970年12月21日和25日;《中國動態》1970年12月24日,A1;《北京周報》第1期(1970年1月1日),第7頁;《真理報》1970年12月20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1年1月19日,第26頁)。

第二階段,1970—1973年

俄國人的下一個招數是更換首席談判代表。1970年8月15日,蘇方派外交部第一副部長列昂尼德·伊利切夫接替庫茲涅佐夫。這表明蘇聯準備打持久戰。此外,談判的外交級別也降低了。伊利切夫原是蘇共的宣傳專家,蘇聯可能指望他對中國在意識形態方面的指責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遠東經濟評論》1970年7月23日;《洛杉磯時報》1970年8月16日;《中國動態》1970年8月17日,A1;《北京周報》第32期(1970年8月7日),第8—9頁;《真理報》1970年8月16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0年9月15日,第8頁);《紐約時報》1970年8月16日。蘇聯還收回了對斯特帕科夫的駐華大使任命,代之以列寧格勒市委書記瓦西里·S.托爾斯季科夫,中國方面則提出外交部副部長劉新權駐莫斯科大使的任命。《紐約時報》1970年7月3日,8月16日。11月底,這幾個人分別赴任了。《真理報》1970年12月3日,《蘇聯當代報刊文摘》第2卷第48期(1970年12月29日),第32頁;《紐約時報》1970年11月19日和24日。最后,兩國邊界省的官員簽署了一項在黑龍江兩岸進行貿易的地區性協定。《紐約時報》1970年9月24日。這些行動表明,兩國都不愿看到雙邊關系惡化到除了兵戎相見之外別無選擇的地步。在進行了18個月的談判之后,雙方于11月23日宣布簽署了一項為期一年的貿易協定。《紐約時報》1970年11月24日。

1970年秋,伊利切夫顯然曾向中方建議,以8月莫斯科和西德簽訂的條約為藍本,簽署一項互不侵犯條約。關于這項建議,我們知之甚少,只知道它很快即被中方拒絕了。《遠東經濟評論》1970年10月10日,第4頁;《自由中國周報》1970年10月25日。12月3日,伊利切夫飛回蘇聯,中國駐蘇大使劉新權也于是日在莫斯科拜會了庫茲涅佐夫。轉南斯拉夫通訊社消息,《中國動態》1971年1月15日,A3;《真理報》1970年12月3日。直到最高蘇維埃會議(伊利切夫是代表之一)結束后,伊利切夫才于1971年1月14日回到中國。《真理報》1971年1月15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第23卷第2期(1971年2月9日)。這一次的談判情況仍未透露,只知道伊利切夫、托爾斯季科夫、周恩來和姬鵬飛(他是外交部代部長)在北京舉行了一次未報道詳情的會談。蘇方認為這次會談很重要,在《真理報》上做了報道。4月,伊利切夫和托爾斯季科夫返回莫斯科參加蘇共二十四大,于4月19日回到了北京。《真理報》1971年3月24日;《中國動態》1971年4月19日,A1。好像是為了表明談判處在停滯不前的境地,蘇聯代表團被準許參加了每年一次的外交使團在中國的參觀旅行。本來中國是把蘇聯代表團排除在外的,因蘇聯公開提出抗議,中國才允許他們參加。《真理報》1971年2月20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1年3月23日,第20頁;《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1年5月29日;《中國動態》1971年5月24日,A11—12;《真理報》1971年5月22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1年6月22日;《紐約時報》1970年5月22日。

后來的事實表明,有兩個因素使中國不可能簽訂一項邊界條約。較重要的一個是,毛—林間的權力斗爭已到最后關頭。根據林彪死后對他的指控,他反對毛把談判作為防止蘇聯進攻的手段的策略,不同意毛的反蘇軍事戰略,甚至希望在邊界問題上與莫斯科全面妥協。這些情況使中國根本不可能有必不可少的團結一致在軍事或政治上來面對蘇聯。所以,中國在國內政治秩序得到恢復以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拖延時間。實際上,中國的國內局勢直到1971年底和1972年初仍未見有好轉的跡象。這時候,由于中美關系發生了巨大變化,中國人發現把談判拖延下去對中國更有利。這是邊界條約難以簽訂的第二個因素。1971年夏,當時實際主持美國外交事務的亨利·基辛格邁出了具有歷史性意義的一步,秘密前往北京,商定了1972年2月尼克松總統的訪華事宜。

這些事件使中國難以進行嚴肅認真的談判:如果中國人能夠把中美兩國在臺灣問題上的分歧暫時擱置,并開始全面恢復與美國的外交關系,北京即可拖延與莫斯科的談判,直到中美關系解凍的影響力得到充分發揮為止。在美國總統訪華和《上海公報》發表——這是北京和華盛頓建立新關系的大綱——之前,中國人不會設法讓邊界談判取得進展。1971年秋冬的幾個月中,邊界談判處于停頓狀態。宣傳攻勢仍在繼續,參閱1971年7月1日《真理報》上發表的“亞歷山大羅夫”的文章(《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1年10月5日,第1—5頁);《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1年3月18日;9月30日;《國際事務》(莫斯科)1971年11月,第17—24頁。

1972年,莫斯科再次提出了互不侵犯條約的建議。1970年曾提出過此建議并遭中國拒絕的情況,就是這次透露出來的。《真理報》1972年9月23日;《紐約時報》1972年9月24日。1972年3月20日,伊利切夫返回北京。這項建議顯然是他回京后再次向中國代表團提出的。他返回了莫斯科,以免與尼克松同在北京。1971年12月6日開始的邊境河流航行談判未達成協議,于1972年3月21日暫時中止。《紐約時報》1972年3月27日和5月各日;《真理報》1972年3月21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2年4月19日,第18頁);《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2年3月27日。中國方面對伊利切夫返回北京一事未予報道。《中國動態》1972年3月22日,A1;《遠東經濟評論》1972年4月1日,第4頁;1972年4月8日,第9頁。中國有面更換了首席談判代表,以級別稍低的外交部副部長余湛接替了喬冠華。《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0年8月26日。蘇聯代表團無事可干,又對中國的一些城市做了一次訪問旅行。《蘇聯動態》1972年5月1日;《紐約時報》1972年5月1日;《中國動態》1972年5月2日,A5。9月,伊利切夫回國“度假”,10月17日才回到北京。《北京周報》第31期(1972年8月4日),第7—9頁;《真理報》1972年9月30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3年10月25日,第16頁;《蘇聯動態》1972年10月17日,D1;《紐約時報》1972年10月18日;《中國動態》1972年12月15日,A1。雙方的宣傳攻勢在這一年漸漸停了下來,雖然還不時看到中國的攻擊言辭,聽到蘇聯否認或指責中國人的言論。所以,1972年對中國和蘇聯而言,都是等待觀望的一年。

1973年,談判仍然處于停頓狀態。北京發現可以和以前一樣,繼續借助拖延談判來推遲解決邊界問題。此外,談判大廳之外的事態對談判進程的影響更為重大。1973年8月,中共召開了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導致十大召開的是(紅衛兵)各派、官僚和軍隊三個方面之間的復雜矛盾,又一次使中國未能團結一致反對蘇聯。雖然莫斯科的權力斗爭沒有北京激烈,但克里姆林宮對外交的注意力已被轉移到了其他方面,如勃列日涅夫和尼克松在華盛頓的高峰會談。水門事件、與歐安會有關的各種活動,以及是年晚些時候兩個超級大國之間在應付中東戰爭時產生的危機等。對中美蘇大三角關系影響最為重大的也許是越南戰爭:隨著美國1972年和1973年逐漸從越戰中脫出身來,以及隨之而來的中美和蘇美和解進程走走停停的發展特點,莫斯科和北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戰略三角關系的美國方面。最后一點,直到尼克松訪華之后,北京才開始認真對待加強中國邊界地區軍事力量的問題,更換了一批軍官和政治干部。蘇軍的大規模集結——為此中國需要花數年的時間使軍事力量更趨于平衡——也是刺激中方推遲達成協議的因素之一。

這樣,俄國和中國都把賭注押到了蘇美和中美關系的變化對中蘇沖突的影響上。莫斯科很想與華盛頓和解,原因之一是為了孤立北京,或者至少防止出現一個新的中美組合。這個組合可能包括西歐和日本,成為一個廣泛的反蘇同盟的中堅力量。北京也在竭力緩和與美國的關系,目的就是將來——不管是多么不現實——搞成這樣一個組合以對抗蘇聯。

因此,中蘇談判在1973年也未取得進展。蘇聯對中國的批評隨國際形勢和中國對蘇聯的抨擊程度的變化而變化。《紐約時報》1972年8月3日,9月6日,11月9日,12月22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2年8月26日。關于越南問題的巴黎會談開始時,莫斯科停止了對中國的攻擊謾罵,試圖促成反對美國的中蘇聯合陣線。《紐約時報》1973年2月25日。中國指責莫斯科正在對中國進行軍事威脅,《洛杉磯時報》1973年6月6日;《真理報》1973年6月2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3年6月27日,第4、12頁);《蘇聯動態》1973年6月1日,D1。柯西金對此予以否認。《真理報》發表了署名“亞歷山大羅夫”的文章,對中國的指責進行了反駁。6月14日,勃列日涅夫又提出了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的建議,遭中國人拒絕(蘇聯領袖哀嘆道,中國人“甚至不屑作出答復”)。《洛杉磯時報》、《紐約時報》1973年9月25日;《經濟學家》1973年9月29日,第42頁;《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3年10月2日;《國際事務》(莫斯科)第5期(1975年5月),第37頁。

1月5日至3月5日,中蘇國境河流航行聯合委員會舉行了例會,但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結果。《中國動態》1973年3月9日,A3;《紐約時報》1970年3月9日。蘇聯代表團又在中國各地游歷了一圈。《真理報》1973年5月1日。7月19日,伊利切夫回國度假并接受指示。但這次他在國內整整待了一年。《紐約時報》1973年7月20日。他是1月13日返回北京的,見《紐約時報》1973年2月25日。所以,談判實際上在1973年年中就中斷了。

中國人似乎沒有為這個危險的信號而感到特別不安,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共“十大”上。周恩來在向大會作的報告中重申,只要蘇聯不使用武力或進行武力威脅,中國愿意解決邊界爭端。周對中蘇關系的評論意味深長,表明中國已不再擔心蘇聯會馬上發動進攻;相反,中國警告西方,俄國人目前正在“聲東擊西”。可能同樣重要的是,周聲稱北京愿意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改善中蘇關系,其中可能包括邊界爭端的解決。《北京周報》第35和36期(1973年9月7日),第23頁。對于這次代表大會的評論,見托馬斯·魯賓遜:“1973年的中國:復活的‘左’傾思想威脅著‘新事業’”,《亞洲概覽》(1974年1月),第1—21頁。10月底,在周會見C.L.舒爾茨伯格時,《紐約時報》1973年10月29日。在為紀念“十月革命”而發給最高蘇維埃(不是給蘇共中央政治局)的賀電中,中國方面都重申了這些觀點。《紐約時報》1973年11月11日;《真理報》1973年11月10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3年12月5日,第6頁)。

第三階段,1974—1975年

1973年年中伊利切夫返回莫斯科后,談判的第二階段就結束了。直到1974年6月20日他回到北京后,談判的第三階段才開始。《洛杉磯時報》1974年6月26日;《紐約時報》1974年6月26日,30日;《蘇聯動態》1974年6月25日,C1;《金融時報》1974年6月26日;路透社消息1974年6月26日;《中國動態》1974年6月21日,A1;《世界報》(巴黎)1974年6月27日。1月,北京驅逐了幾名被指控為蘇聯間諜的人;3月發生了直升機事件;中國在離南越不遠的西沙群島采取了軍事行動;雙方還在卡扎凱維切瓦水道問題上發生了爭議。由于上述事件,當時的中蘇關系已進入新的低點。前兩件事顯然是造成伊利切夫1974年初無法返京的原因,因為他在莫斯科參與了使直升機和機組人員安全獲釋的努力。《真理報》1974年5月3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5月29日,第15頁);《紐約時報》1974年3月21、24、29日;《經濟學家》1974年1月26日,第43頁;《蘇聯動態》1974年6月24日,C1。第三件事引起了莫斯科的關注,因為它是中國總的邊界政策的體現。《紐約時報》1974年2月9、10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4年2月15日;瓊·里奧洛特:“蘇聯對西沙群島爭端的反應”,《自由電臺快訊》1974年2月11日。自1959年和1962年的中印邊界戰爭以后,這是中國首次動用武力解決領土問題。在莫斯科看來,這件事說明,一旦軍事形勢對中國有利,中國就會使用武力,為所欲為。最后一件事則促使伊利切夫回到了北京。

1974年5月22日,蘇聯外交部就通江(蘇聯稱卡扎凱維切瓦水道)問題給北京發出了一份照會。通江在西南面把黑瞎子島與大陸分隔開來,是這一三角形島嶼的一個邊。黑龍江和烏蘇里江形成了該島的另兩條邊,伯力在兩江交匯處的江岸上,與該島的東北角隔江相望。蘇聯在照會中認為兩國應以水道而不是兩條大江為界。《真理報》1974年5月24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6月12日,第4頁);《紐約時報》1974年5月24、25、28日;《蘇聯動態》1972年5月23日,C1。照會對中國提出的在(夏季)枯水期水道不能航行時,中國船只可通過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交匯處的“要求給予有利的對待”,但首次提出中國船只每次通過前均須預先通知。照會稱蘇聯方面有權這么做,其根據是“中俄條約的有關文件”,可能是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簽訂之后的有關文件。見內維爾·馬克斯韋爾:“中蘇邊界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段考”,《現代中國》第1卷第1期(1975年1月),第116—126頁。中國人立即拒絕了蘇聯的觀點,《紐約時報》1974年5月28日,6月1日;《中國動態》1974年5月31日,A1;《北京周報》第23期(1974年6月7日),第7頁。但是他們無法在枯水期駕船駛過流經伯力的江面,因為1967年以后,蘇聯在通江和黑龍江的分岔處一直配備有炮艇。馬克斯韋爾:“中蘇邊界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段考”,第122頁。蘇聯人此時提出這個問題,其動機是很明顯的:促成直升機機組人員的獲釋,促使中國人同意全面恢復邊界談判;反駁中國援引主航道中心線為界的原則而提出的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上大部分島嶼的主權歸中國所有的主張;《紐約時報》1974年5月24日。馬克斯韋爾的觀點(看上去合理但缺乏有力的證據)是,莫斯科“堅決要按沿中國一側的江岸劃定界線,意在以此為條件進行討價還價,換取中國人在與之相關的另一個問題,即以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交匯處為界的問題上作出讓步”。迫使中國簽訂一項新的界河航行年度協議(界河航行談判已于3月21日再次停止,無任何成果)。《中國大陸報刊概覽》第5582期(1974年4月2日),第33頁;《中國動態》1974年3月25日,A13;《遠東經濟評論》1974年6月3日,第14頁。

蘇聯此舉至少實現了部分目標,因為邊界談判于1974年6月底重新開始了。一個月后,談判仍無進展,伊利切夫離京返國。后回京不久又于8月8日啟程前往莫斯科。《紐約時報》1974年8月19日,10月2日;《真理報》1974年8月19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9月11日,第16頁);《蘇聯動態》1974年8月19日,C1;《中國動態》1974年8月19日,D18;《真理報》1974年10月1日(《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10月23日,第7頁)。考慮到過去的談判一無所獲,我們有理由相信,談判從此以后不會再恢復了;由于北京把談判作為對付蘇聯的權宜之計,故危險期度過以后,談判有可能被完全放棄。8月,為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羅馬尼亞解放30周年紀念大會,柯西金、李先念——周恩來的親密戰友之一——和余湛都到了布加勒斯特。羅馬尼亞人想乘此機會居中斡旋,但他們所能做到的僅僅是促成雙方徒具形式的握手而已。《紐約時報》1974年9月3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4年8月26日;《中國動態》1974年8月23日,A—2。

然而,1月6日中國人又把談判的大門開啟了一道誘人的縫隙(或者也許是蘇聯人通過一些尚不為人所知的勸誘活動使事情有了轉機)。這一天,中國為慶祝十月革命給莫斯科發去了一份賀電。在這份不太引人注目的賀電中,中國指出:

 

中國政府一再建議雙方真誠地進行談判。……首先需要簽訂一項互不侵犯和互不使用武力的條約,維持邊界現狀,避免武裝沖突,雙方武裝力量在邊界爭議地區脫離接觸,然后,通過談判徹底解決邊界問題。(著重號為作者所加)《曼徹斯特衛報》1974年11月8日;《中國動態》1974年11月7日,A1—3;《紐約時報》1974年11月8日;路透社消息1974年11月8日。

 

為什么這時候中國人同意了蘇聯人在過去三年中提出的建議呢?我們可以做出下述幾種解釋。

第一,中國人提出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的態度是否嚴肅,還不十分清楚,因為這一條是連帶其他建議一同提出的,都不是新東西;某些建議(如蘇聯撤出北京聲稱其擁有主權的那些地區等)過去已遭莫斯科拒絕,現在也不可能被接受;而且所有這些建議——包括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在內——都是作為進一步談判的先決條件提出來的。第二,由于中國在此之前拒絕了蘇聯的所有建議,所以需要策略地重申本國對邊界問題的主張;提出訂立互不侵犯條約的建議是作為奪回一直掌握在莫斯科手中的外交主動權的一種手段。第三,有跡象表明,中國提出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的建議,更多地是為了引起華盛頓而不是莫斯科的注意。中國人發現,美國人只想讓中美關系處在互設聯絡處的階段而不想進一步改善,因為當時華盛頓在北京和臺北都駐有大使級的外交代表。毛澤東向蘇聯邁出一小步是為了讓華盛頓知道,美國不能指望借中蘇沖突來迫使北京改變反對美國承認并保護臺灣的一貫立場。北京似乎是在告訴華盛頓,中國和美國一樣,也可以利用國際政治的大三角關系新格局為本國謀求利益。

致使中國外交政策發生變化的這些原因之間并非沒有矛盾,但是中國爭取主動權的做法(如果可以這么說的話)達到了預期的目的,至少對莫斯科來說是如此。開始時,蘇聯的反應很謹慎,態度不明朗。《紐約時報》1974年11月9日。隨后則是堅決拒絕。11月26日,勃列日涅夫在烏蘭巴托解釋了中國11月份的電文不值得蘇聯作出積極反應的原因:

 

實際上,北京提出的先決條件就是要蘇聯邊防軍撤出一些所謂的“爭議地區”。這些地區本來屬于我國,中國領導人對此提出了領土要求,并稱之為“有爭議的地區”。北京公開聲稱,只有在上述要求得到滿足的情況下,它才會同意舉行有關邊界問題的談判。……這一立場是絕對不可接受的。《真理報》1974年11月27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12月25日,第1—6頁);《紐約時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1974年11月27日。在此之前,莫斯科曾通過匈牙利的新聞媒介表示,它將拒絕北京的建議,見《蘇聯動態》1974年11月15日。

 

同一天,克里姆林宮在致中國的一份正式照會中說:

 

你方在今年11月6日的賀電中表示要解決中蘇關系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并提出了各種先決條件。這是中國領導人以前所持的立場的重復,當然不足以作為達成諒解的基礎。《真理報》1974年11月25日(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4年12月18日,第1頁)。

 

后來,蘇聯的反應發生了變化。1975年2月初,莫斯科派伊利切夫來到北京,邊界談判再次開始。《紐約時報》1974年2月13日、18日;《蘇聯動態》1974年2月12日,C1;《中國動態》1974年2月12日,A1;《每日電訊報》1974年2月13日。蘇聯的目的在于察看中國的立場是否真的發生了變化。對中國的電文,他們私下里的反應不同于公開的反應。直到2月份談判才恢復,因為中國忙于籌備1月份召開的第四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另外,周恩來在北京召開的第四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發表的講話中關于邊界問題的說明,有尋求和解的傾向。周對莫斯科數次提出的互不侵犯條約和以互不侵犯的原則為基礎的條約作了區分,據稱,后者是1969年他和柯西金機場會晤的成果。雖然周和往常一樣把它與蘇聯撤出“爭議地區”的要求聯系了起來,但他確實呼吁俄國人“老老實實坐下來談判,解決一點問題,不要再玩弄那些騙人的花招了”。《北京周報》第4期(1975年1月24日),第25頁;《華盛頓郵報》1975年1月24日;《遠東經濟評論》1974年1月31日,第14—15頁。莫斯科聽信了周恩來的話,派伊利切夫到北京觀察情況是否確有變化。

事實上,情況并無多少好轉。中國人表示要審訊蘇聯直升機機組人員。若果真如此,必會招致蘇聯實質性的報復。《蘇聯動態》1974年10月15日,A13。12月,《歷史研究》雜志復刊,其中的一篇文章猛烈抨擊了蘇聯的邊界政策,要求俄國人撤回駐在蒙古的軍隊,停止在邊界地區進行軍事演習,把邊界地區部隊的數量減至1964年的水平。《歷史研究》1975年第1期。第四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新憲法正式把反蘇主義列為中國外交政策的主要內容。“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序言”,《北京周報》第4期(1975年1月24日),第12頁。莫斯科則繼續展開對北京的宣傳攻勢,指責中國沒有對蘇聯的一系列建議作出反應,并譴責中國領導層以毛主義代替馬克思主義作為黨和國家的指導思想,《真理報》1974年2月22日亞歷山大羅夫的文章,見《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5年3月19日,第1—5頁。還呼吁中國人朝邊界問題的解決邁出“真正具有建設性的步伐”。《當代蘇聯報刊文摘》1975年3月19日,第5頁;《紐約時報》1975年2月23日。

盡管如此,伊利切夫和新上任的中國代表團團長韓念龍(他接替了余湛,據說余湛病了)還是于1975年2月16日舉行了會晤。路透社消息,1974年2月17日;《金融時報》1975年2月19日;《中國動態》1975年2月18日,A1。除了程序和外交禮節問題外,蘇聯可能還想把直升機機組人員和黑龍江—烏蘇里江交匯處的航行問題引入議事日程,因為這些問題已對邊界問題的談判產生了越來越嚴重的干擾。然而,談判和前幾年一樣,不易獲得進展,故蘇聯代表團不久(4月份)又游覽中國南方的一些城市。《蘇聯動態》1975年4月30日,C1。1975年中,人們甚至不清楚,這種時斷時續的談判是否仍在繼續。

這樣,自1964年雙方初次會晤后的12年中,邊界談判沒有取得明顯的進展。爭端的解決實際上取決于談判大廳以外的事態發展,特別是毛澤東的長壽和中國關于繼承人問題的政治斗爭格局。不過,1969年以后的幾年時間并未白白流逝。中蘇雙方都明晰對方的立場,如果政治形勢發生變化,雙方可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達成協議。但至少在隨后的15年中,這種政治形勢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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