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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中蘇對抗:中國北部邊疆地區的戰爭與外交

“文化大革命”初期的外交政策,1965—1967年

“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外交政策主要是按下述兩個設想制訂的:中國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與外部世界打交道和國際環境繼續對中國有利(如此異想天開);也就是說對外事務不會發生需要中國對外交政策給予過多注意或者發生需要花費過多財力物力的事件,沒有外部力量對中國內政構成嚴重威脅。總的想法是割裂國內和國外事態之間一直存在的那種密切聯系,把中國與外界隔開,以北京確定的時間和條件來處理與其他國家和人民間的關系和問題。事實上,這些都是自以為是的主觀推想,既反應了整個“文化大革命”精神的不切實際,也反映了毛的傲慢與自大:堅信只有他自己發現了真理,其他人(包括外國人)只要得到正確和充分的教育,就會自覺同意真理的正確性。由于這些臆想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產生的,所以未遇到任何麻煩。但當中國違背它自己的信條以后,國際環境即以可怕的軍事威脅的方式對中國展開了報復,迫使它改變“文化大革命”的進程和外交政策的方向。而且,即使在中國將其國內問題與對外事務人為地完全分隔開來期間,內外問題,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聯系。總而言之,“文化大革命”的決策、各個階段及每個階段的轉折點都反映在北京的對外立場、政策和行動上,只是程度上打了一個大折扣而已。

“文化大革命”“活躍期”的外交政策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1965年11月“文化大革命”的非正式開始到1966年8月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正式宣布“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為止。在這期間,北京基本未參與什么國際性活動。中國對蘇聯、美國和越南沖突的方針已經確定;第三世界政策基本停留在口頭上;領導層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內部團結上,所以不可能或者不需要制定新的外交政策。

第二階段,從1966年8月紅衛兵上街到1967年夏天動亂達到高潮——以“武漢事件”和火燒英國代辦處事件為代表——為止。在這個階段,中國嚴格按“文化大革命”的條件對待外部發生的事件;中國的外交行動和與其他國家的政府和人民之間的接觸,幾乎與中國國內的動亂程度完全一個節拍。因此,當時中國對外政策發生的兩件重大事件也都成了國內問題:紅衛兵接管外交部,外交部長陳毅暫時去職;對外國駐華外交人員的粗暴待遇,特別是受官方指使的對蘇聯和英國外交官的暴力事件。在北京的政策的影響下,在中國國境線上也發生了一系列事件。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對外關系僅僅是內部動亂向外蔓延的結果,盡管這種蔓延在香港、柬埔寨和緬甸表現得比較嚴重。

第三階段始于1967年夏,當時中國領導人作出了中止暴力活動、實行軍管和解決毛的繼承人問題的決定。這些措施及蘇聯的軍事活動直接導致了下列事件的發生:1969年3月的中蘇邊界沖突;4月,中共九屆一中全會決定把中國支離破碎的外交政策重新收攏;10月,周恩來和柯西金在北京機場會晤后,蘇聯停止了對中國的政治和軍事壓力,此外,還最終促成了中美和解。因此,“文化大革命”“活躍期”結束時,中國的外交政策基本上恢復了“文革”剛開始時的模樣。中國不但卷入了與超級大國的糾紛之中,而且,國內事務與外交政策間固有的密切聯系也恢復了。

第一階段,1965—1966年

在第一階段,北京在外交政策方面只擔心三點。第一,如果美國對越南的干預進一步升級,是否需要中國作出更直接的反應;第二,如何與莫斯科保持不即不離的關系,也就是說,關系雖壞,但不要太壞;第三,如何對待印度尼西亞迫害華僑的事件及雅加達和印尼其他地方的暴民對中國外交機構的襲擊。1965年末及1966年全年,美國大幅度增加了對北越的空襲,并連帶轟炸了停靠在海防港口的中國船只及河內和其他地方的中國軍事援助人員和工程技術人員。《紐約時報》1966年7月1日第4、11版。這自然又一次引起了北京的擔憂:是否應該采取更直接的行動,特別是在美國人把戰火燒到中國南部的情況下。但是,美國竭力不讓空襲擴大到中國領空,雙方達成了兩國空軍不交鋒的默契。惠廷:《中國的威懾微積分學》,第170—183頁。不言而喻,只要中國繼續向北越提供軍需物資、在北越駐軍并建立維修設施,中國人必會處在美軍空襲的威脅之下。所以,這個時期的特點是北京說得多,做得少;隨著美軍空襲的日益頻繁和殘酷,北京發出的調門也越來越高;在中國各個城市舉行群眾集會;當美國戰斗機侵入中國領空時它只采取防衛措施而不進行實際的攻擊。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注定要拒絕約翰遜政府首次提出的建議:《紐約時報》1968年11月1日,第1、10版。通過改變對臺灣問題的態度和不擴大越南的軍事活動來改善中美關系。中國對美國發出的這些明確的和解暗示不感興趣。盡管如此,美國還是一再提出這些建議,加上蘇聯的軍事壓力,最后終于引起了中國的重視。

中蘇關系主要受下述兩個方面的制約。第一,蘇聯在越南沖突中的作用;第二,北越和美國在蘇聯調停下和解的可能性(不管這種可能性在當時有多少)。亨利·基辛格:《白宮歲月》,第226—269頁。考慮到美國已幾次試圖利用克里姆林宮的調停(雖然這些調停基本上未見效)把越南人拉到談判桌邊,中國人非常擔心蘇美會“互相勾結”,作出與國際緩和有關的決策。美國的幾次努力都無結果,因為河內不打算再次在未獲全勝的情況下結束戰爭。卡諾:《越南史》第12章。但這絲毫未減輕中國人的疑慮:蘇美兩國可能避開越南問題和戰略武器控制問題而達成全球性諒解,包括取消蘇聯對中國的核保護(旨在抗擊美國的進攻)。因此,北京繼續利用一切機會攻擊蘇聯:在次數日益減少的中蘇雙方都參加的共產黨內部會議上,在中國國內規模日益擴大的反蘇集會上,在中國的新聞媒介中,紐豪澤:《第三世界政治》第4章;外國廣播信息處:《遠東動態》1966年8—10月。一有機會(只要不引起蘇聯真正具有威脅性的強烈反應),中國就直接抨擊俄國人。所以,北京拒絕出席1966年初在莫斯科召開的蘇共第23次全國代表大會,以及后來蘇聯召開的其他會議,并譴責俄國人向其他主要的共產黨遞交了秘密信件。北京拒絕蘇聯在信中對中國的一切指責,特別駁斥了關于中國阻止蘇聯的軍事設備通過中國領土運往河內(這種指控似乎確有其事)的傳言(和蘇聯的譴責),并故意實施一項傲視克里姆林宮的計劃——明確頒布了在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控制蘇聯船只航行的規定。關于秘密信件及有關事情,參閱“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26期(1966年4—6月),第216—217頁;關于界河航行規定,見《人民日報》1966年4月20日;蘇聯人未接受這些規定,如果接受的話,他們就等于承認中國對所有的有爭議的島嶼和這兩條界河的航道都擁有主權。

雖然北京和河內的關系幾乎完全受美越沖突的制約,但有跡象表明,兩國共產黨并非真正親密無間。河內懷疑北京把阻斷蘇聯的供應當作一種政治籌碼,其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反蘇。在武元甲已經決定由游擊戰轉為用大部隊進行正規戰以后,中國告訴越南人應該怎樣進行斗爭(如林彪論人民戰爭的文章),河內很難對此表示贊賞。此外,越南勞動黨也不喜歡中共的這種做法:迫使越南在中蘇爭論中站在中國一邊而不顧此舉會對越蘇關系帶來多大的傷害。

最后一點,即使在早期,胡志明和他的同事們就知道中國不贊成北越收復南越,重建一個統一的越南,更不希望出現一個由越南控制的共產主義的印度支那。W.A.C.阿迪:“中國與越南戰爭”,《密宗》第8卷第6期(1966年11—12月),第233—241頁;安泰順(音):“中蘇爭端與越南”,《環球》第9卷第2期(1965年夏季號),第426—436頁;哈羅德·C.欣頓:“中國與越南”,見鄒讜編《中國在危機中》第2卷,第201—236頁;約翰·W.劉易斯:《中國與越南》,見芝加哥大學政策研究中心編《中國簡報》,第53—56頁;勞倫斯·普拉特:《北越與中蘇緊張關系》,第197頁;羅伯特·A.魯本和羅伯特·法雷爾合編:《越南與中蘇爭端》,第120頁;唐納德·S.扎戈里亞:“莫斯科、北京、華盛頓與越南的戰爭”,見阿倫·A.施皮茨編《當代中國》,第14—20頁。中國對東南亞的長期政策似乎是:可以共產主義化,但不能統一。由于當時面臨著美國的軍事威脅,雙方把分歧暫時放在了一邊,但北京很清楚,就中國的利益而言,越南共產黨的獨立性太大。中國人最了解自力更生的好處,他們在反對俄國人的運動中就很好地運用過這個方針。他們當然不愿看到這種斗爭手段被用來反對他們自己。因此,70年代中越沖突的種子,在60年代,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時期,雙方對待對方的態度中就已扎下根了。尤金·K.勞森:《中越沖突》;廖廣勝(音):《中國的排外主義和現代化:國內政治和外交政策之間的聯系(1860—1980)》;戴維·W.P.埃利奧特編:《第三次印度支那沖突》中由薩特、波特和加雷特撰寫的章節。

這個階段,中國的外交政策越來越被動。北京無力有效地回應印度尼西亞對中國國家利益的挑戰,就是對這一點的生動說明。1965年9月,印尼共產黨的政變計劃流產以后,蘇哈托政權大肆迫害所有共產黨員及共產黨嫌疑分子,允許軍隊和普通公民對共產黨及嫌疑分子發現多少殺掉多少,常常對他們的家屬也不放過。唐納德·欣德利:“印度尼西亞的政治權力與1965年10月政變”,《亞洲研究雜志》第27期(1969年),第237—249頁;多門:“印度尼西亞的未遂政變”,第144—170頁。中國當然很尷尬,很痛心,但卻無能為力。然而,當襲擊蔓延到印尼華僑身上并進而波及到中國在雅加達和其他城市的外交官和其他官方人員及設施時,中國進行合法干預的道路就暢通無阻了。1966年春夏,襲擊、抄家、強行搜查、搶劫中國大使館和一些領事館、驅逐中國外交人員的事件相繼發生,使印度尼西亞的反華暴力活動達到了高潮。然而,中國除了提出抗議、撤回官方人員及留學生、取消經濟援助之外,仍然無所作為。當華僑普遍受到迫害時,中國外交部曾要求印度尼西亞允許中國派船接回所有希望返國的人。“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28期(1966年10—12月),第193頁;第29期(1967年1—3月),第196—197頁。1966年末,印度尼西亞允許一艘中國客輪前去接運華僑。中國最后共接回4000余名華僑。

鑒于印度尼西亞如此挑釁,中國應立即斷絕外交關系。然而,想不到中國當時會采取那么軟弱的政策。在每個階段,采取斷然措施的都是印度尼西亞而非中國。只是到后來,在1967年“文化大革命”的動亂達到高潮的時候,紅衛兵暴徒闖入并焚燒了印尼駐北京大使館,形勢才轉為對印度尼西亞人不利。而在1965年,由于“文化大革命”的苗頭已經顯露,加上北京還不能把它的力量投放到遠離國土的地方,致使中國的外交政策基本上處于被動應付的狀態。在與蘇聯、美國和越南的關系中,中國唯一可用的選擇是,對其他國家所作出的舉措、對國際事件,以及在北京無發言權的重大問題上所做的決定,做一些口頭上的反應而已。

第二階段,1966—1967年

在1966年9月至1967年8月“文化大革命”的紅衛兵時期,中國的外交政策完全是騷亂、暴動和復仇活動——在一年多的時間里,中國的內政就是如此——的產物。中國不再對國外的事態作出反應,因為外界也準確地斷定中國不僅甘愿處于孤立,而且更希望外界不要打擾它。其時,中國的外交政策只是對國內事態作出反應。一度紅衛兵奪占外交部并揪出陳毅進行批斗和戲弄,這時北京的外交政策就降低到在外交部大樓正門口與吵吵鬧鬧的“革命”青年進行談判的水平了。中國終于獲得了長期奮斗的目標:徹底擺脫外國的要求和控制。不過,這是以完全失去外交政策為代價的。

中國內部的動亂規模和它對外部世界的言詞抨擊程度幾乎是完全成正比。1967年6月外交部被整垮以前,中國一直在通過群眾集會推行其外交政策。這使人回憶起了巴黎公社的情景。因此,當中國想對蘇聯的某些行動發泄不滿時,就在蘇聯駐京大使館前舉行大規模的示威游行。第一次示威發生在1967年1月。這次示威整整持續了三個星期,日夜不停。《遠東動態》1967年1月30日。此外,北京企圖在蘇聯首都向克里姆林宮傳授革命的藝術:中國留學生途經莫斯科時,下車到紅場煽動俄國人,引起了流血沖突,然后在西伯利亞的歸途上向火車內的乘客展示包扎著傷口的繃帶(他們說傷口是沙俄式的騎兵的毆打造成的)。他們在蘇聯的各火車站進行反克里姆林宮的宣傳。“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29期(1967年1—3月),第193—195頁;第30期(1967年4—6月),第242頁。在此階段,在其他國家(特別是英國、緬甸和印度尼西亞)駐華大使館前的游行示威也時有發生,旨在報復各該國政府的所謂罪惡行徑,或者僅僅是針對(中國人看來)他們所具有的社會政治特點。

當俄國人成為中國人開口必罵的目標時,中蘇關系當然就更加惡化了。當雙方針鋒相對、互相驅逐外交及其他人員(特別是記者)時,兩國的外交關系有好幾次幾乎斷絕。“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30期(1967年4—6月),第244頁。中國在其他國家——如法國和伊拉克——的留學生也在當地蘇聯使館前舉行示威。當警察與他們的帶頭人沖突時,這些人就成了英雄人物。

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把(除用毛的語錄贊美“文化大革命”之外的)全部精力用于對蘇聯廣播,播音時間增加至每天24小時。中國人曾直接襲擊在華的蘇聯公民,這是他們所犯的付出代價最大的錯誤。不但蘇聯大使館的部分房屋遭到了搶劫,而且停泊在大連港的一艘俄國船上的官員們也因拒絕佩戴毛澤東的像章而被押到市內游街示眾。O.B.鮑里索夫和B.T.科洛斯科夫:《蘇中關系(1945—1970)》,第294—295頁。此外,經北京機場撤離的蘇聯外交人員的家屬,受到了臨時召集起來的成千上萬紅衛兵的嘲笑、威脅和唾罵。《蘇中關系(1945—1970)》,第304頁。這些行動在1969年和1969年以后因蘇聯人激烈的報復而使中國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中國還在所有的出版物上繼續攻擊克里姆林宮,指責蘇聯與美國“互相勾結”;在國內外推行修正主義;蓄意利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殘余勢力)來反華;對越南假支援真出賣等等。1966年9月至1967年夏的每一期《北京周報》上至少有一篇這樣的文章。但是,由于北京與莫斯科的關系已凍結,而且中國根本不想改善,故而,雙方外交關系的地位已不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邊界地區的軍事形勢(雖然還未公開)。在中蘇邊界,邊界事件和軍隊的集結活動已屢見不鮮,托馬斯·W.魯賓遜:“中蘇邊界爭端:背景、發展和1969年3月的沖突”,《美國政治學評論》第66卷第4期(1972年12月),第1177一1183頁。發生爆炸性事件的舞臺已經搭好。爆炸性事件很快發生,中國暫時停止“文化大革命”就很有必要了。

這個階段,中國基本上實現了外交政策的目標:使本國與外部世界隔絕,而且愈徹底愈好。例如,除官方委派的人員外,其余的外國人都被要求離開中國。外國高級官員的來訪或者被中止,或者被減至最低限度。但中國并未被密封住,特別是在社會動亂、奪權、示威游行和亂找替罪羊的活動盛行的情況下,向外蔓延是不可避免的。最嚴重的事件發生在香港。

香港的騷亂

對激進分子來說,香港這塊英國尚存的殖民地是一個吸引人的和必然的目標。當外交部停止運轉,中國的外交政策決定權落入早已變得急于表現滿腔革命熱情的地方官員手中時,英國的這塊殖民地遲早會直接感受到街頭革命行動的威力。另外,香港一點就著。它是盛行一時的自由資本主義的最后一個堡壘,是過去卡爾·馬克思描述的資產階級丑惡社會的最典型的現代例證,香港自然符合毛澤東主義進行社會經濟革命的標準。

事情開始于1967年5月初香港的一次勞資糾紛。如果不是中國插手其間,鼓勵罷工工人,公開支持工人及其家屬的游行示威的話,這場糾紛無疑會很快解決。從糾紛一開始,中國的支持就傳到了香港,其中包括通過廣播電臺播送指示;在維多利亞商業區的中國銀行大樓安裝轉播大陸電臺消息的高音喇叭;付錢給罷工工人和示威群眾;中國工會還通過了支持罷工的決議。這樣,勞資糾紛很快演變成了全面騷亂,并進而威脅到了英國的殖民統治。大逮捕開始了,有時一天中就有數百人被捕。罷工先波及其他的私人企業,后來發展到交通、煤氣供應等公共服務機構,最后還蔓延到了政府部門。

但是,英國政府堅決迎接這些挑戰,向香港派遣了一艘載有直升機和海軍陸戰隊的航空母艦。同時,香港的警察(99%是華人)面對襲擊沒有亂,也未加入騷亂者的行列。然而,隨著中國國內秩序的進一步混亂,香港的危機在7月份更加嚴重了。廣東地方政府顯然是自作主張地部分開放了中國內地和香港的邊界,致使邊界村鎮發生了不少嚴重事件,其中包括用機槍射死幾名香港警察的事件。由于邊界半開半閉,基地設在中國的恐怖分子潛入了九龍中心地區。到夏末為止,共發生了大約160起與中國工人的恐嚇有關的炸彈爆炸案。威廉·希頓:“毛主義的革命戰略與現代殖民:“‘文化大革命’在香港”,《亞洲概覽》第10卷第9期(1970年9月),第840—857頁;愛德華·厄爾·賴斯:《毛的道路》,第364—375頁;“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31期(1967年7—9月),第212—217頁。

中國人一開始就把香港的勞資糾紛提到了外交的高度。首先,中國向港英當局正式提出了五項要求(如果英國同意這些要求,香港的政權將落到騷亂者手中);第二,讓大批群眾包圍英國駐華代辦處,肆意辱罵英國外交官,其嚴重程度是20世紀的中國絕無僅有的。7月和8月,英國駐北京代辦處建筑物和上海領事館也遭到了破壞;第三,在中國駐倫敦代辦處周圍挑起騷亂(這又被用作進一步侵犯英國在華外交豁免權和嚴格限制英國官方代表的借口)。《中國季刊》第32期(1967年10—12月),第221—223頁。這些使事態逐步升級的行動很可能和外交部精心安排的旨在把英國趕出香港殖民地的一系列措施無關,甚至不是毛澤東、周恩來和其他在“黨中央”(到1967年夏,除直接的軍事管制外,這是中國僅剩的中央政權機關)任職的領導人的決定。相反,它們似乎反映了下述事實:外交部在逐步解體;外交政策實際上掌握在下級官員姚登山及追隨他的紅衛兵手中;后面將更多地談到姚登山的情況。陳毅手中無權;甚至周恩來也不得不(據說是違心地)把自己和香港的革命活動聯系起來。

在正常情況下,英國駐華代辦唐納德·霍普森和駐上海領事彼得·休伊特受虐待事件,就足以使英國斷絕與中國的外交關系。《紐約時報》1967年5月25日;《遠東經濟評論》1967年8月1日,第229頁。僅焚燒代辦處事件就已提供了充足的理由。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倫敦沒有采取這一合乎邏輯的步驟。最明顯的原因是,如果與中國沒有外交關系,香港將陷入極端危險的境地(實際上,雖然香港的騷亂非常嚴重,但貿易、旅游和生產仍保持旺勢,亦很少有抽走資本之現象)。此外,倫敦意識到,中國人的悖常行為是中國外交政策墮落為國內民眾暴力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的結果。這場風暴可能會很快平息下來,事實的確如此。英國決心向中國表明:恐嚇政策不會奏效;如果中國想繼續做一個文明國家,就必須按文明國家的原則行事。這個觀點留有19世紀的痕跡。

英國的這個策略最后得到了報償。1967年末,隨著外交部工作秩序的恢復和全國范圍內軍事管制的實行,香港殖民地的社會秩序恢復了正常,邊界回到了合作控制的正常狀態,而且(最重要的是)駐北京的英國外交官被準許在北京市內活動。中國像往常一樣,無中生有地聲稱取得了勝利,然后解除了對英國駐華外交官的壓力。不過,完全解除壓力還需要一段時間,直到1968年夏,倫敦才得以開始把駐華外交官接出中國。然而,即使到了這時,路透社記者安東尼·格雷仍在受軟禁(始于1967年7月),一直到1968年底。同時,英國的船長和海員們仍常常遭扣押、審訊和驅逐,至少有一名英國公民(維克斯—吉瑪公司的工程師喬治·瓦特)因被指控犯有間諜罪而被判處三年徒刑。(維克斯—吉瑪公司的其他職員于1968年7月被驅逐出境,他們一直在修建一家合成纖維廠。)“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36期(1968年10一12月),第172頁。

“文化大革命”期間英國人在中國的遭遇是此類事件中最極端的例子。但西歐大多數國家的經歷與此也大體相似,盡管中國使館在各駐在國首都屢生事端,這些國家決定繼續保留駐華使館,或者至少保持與中國的經濟關系。中國的鄰國或中國影響所及的國家的經歷有一些不同。它們更直接地感受到了“文化大革命”向外蔓延所造成的影響,雖然受影響的時間短一些,方式更溫和一些。柬埔寨和緬甸爆發了危機,印度、尼泊爾、錫蘭(斯里蘭卡)、肯尼亞和阿爾及利亞也感受到了“左”派造成的壓力。“每季大事和文獻”,《中國季刊》第31期(1967年7—9月),第219—221頁;第32期(1967年10一12月),第225—226頁;第34期(1968年4—6月),第192頁;第35期(1968年7—9月),第194—197頁;拉金:《中國與非洲》,第125—147頁。

在東南亞的蔓延

金邊的形勢因越南戰爭而變得復雜起來。西哈努克親王想利用中國聲稱的友誼,阻止越南沖突向西蔓延,盡管北京一直在支持他的反對派武裝力量——紅色高棉。中國的目的是不讓柬埔寨領導人過分擔心越共利用柬埔寨領土進行活動;讓金邊保持對越南的絕對獨立;維持紅色高棉的活動,但不把它公開當作中國的工具;支持西哈努克在中蘇爭論中的中立立場。羅杰·M.史密斯:《柬埔寨的外交政策》;邁克爾·萊弗:“柬埔寨與中國:中立主義、‘中立’和國家安全”,見A.M.哈爾彭編《對華政策:六大洲的觀點》;邁克爾·萊弗:《柬埔寨:尋求安全》;梅爾文·格托夫:《中國與東南亞,生存的政治:外交政策相互影響研究》第3章。北京的困難在于它不能控制事態的發展。不但俄國人、美國人、越南人和柬埔寨人都各行其是,而且在“文化大革命”的這個階段,中國革命的向外輸出已變成了另一個致亂因素。

1967年3月,中國駐金邊使館向外界散發毛主義的宣傳品,鼓勵當地華人青年進行紅衛兵式的活動,給高棉—中國友好協會提供資金,公開介入柬埔寨的內部政治。格托夫:《中國與東南亞》,第77—78頁。西哈努克對這些故意冒犯他的舉措不可能置之不理,雖然他依賴中國的外交支持和經濟援助。他被迫采取對策,有效地制止了此類活動。他還嚴厲抨擊了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同上書,第79—81頁。

如果中國國內不再生事端,事情本來在1967年夏即可得到解決。由于外交部到8月份已混亂不堪,周恩來不得不對來訪的柬埔寨外交大臣普里薩拉親王說,中國實際上已失去對駐柬埔寨使館的活動的控制。同上書,第121頁。此外,中國仍在支持當時已被西哈努克取締的高棉—中國友好協會,中國新聞媒介也開始直接攻擊這位柬埔寨元首了。這些行動導致西哈努克明確地指責中國干涉柬內政(很準確)。同上。再加上8月英國駐華代辦處被燒及中國人在緬甸采取了相似的行動,遂導致西哈努克在9月份宣布撤回柬埔寨駐北京使館的全體人員。雖然周恩來隨后說服他打消了斷交的想法,但造成的損失已無法挽回,兩國關系在隨后的“文化大革命”歲月中一直很疏遠。

在緬甸,事態的發展更趨于極端。它表明,一旦“文化大革命”直接影響到外交部的正常運作,就會立即使原本不錯的雙邊關系產生破裂。由于仰光奉行不公開冒犯中國的謹慎政策,也由于北京的目標是在促進兩國友好關系,為以后支持共產主義暴力革命奠定基礎,故中緬關系歷來很好。因此,北京能容忍緬甸的中立和不介入政策,能容忍其對本國“左”傾運動較為嚴格的控制和在一些政策方面違背中國的意愿,包括對越南沖突和軍備控制的態度,以及對第三世界與西方和蘇聯的最佳立場應該是什么等等。只要緬甸政府能夠合作,緬甸國內共產主義運動的力量還比較薄弱(起初分裂為紅旗派和白旗派,60年代中期親北京的白旗派再次分裂),中國在緬甸就什么也不能(或者不需要)做。因此,中國在1960年與緬甸簽訂了一項邊界條約,1961年又簽訂了一項友好和互不侵犯條約。1963年,奈溫政府因與“左”派談判破裂而大力鎮壓共產黨勢力時,中國聽之任之;而且,1964年緬甸政府實施的把銀行和主要工業企業收歸國有的政策影響到緬甸華僑的利益時,中國也沒有公開反對。格托夫:《中國與東南亞》第4章。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情況就馬上不同了。首先,共產黨白旗派在內部的一次暴力沖突和血腥清洗后發生轉變,變成了毛主義式的純政治軍事組織,由中國培養出來的紅衛兵式的干部領導。約翰·H.巴杰利:“緬甸與中國:一個小鄰邦的政策”,見哈爾彭編《對華政策》,第303—328頁;羅伯特·A.霍姆斯:“1962年以來緬甸的對華政策”,《太平洋季刊》第45卷第2期(1972年夏),第240—254頁;林恩·B.帕斯科:“中緬關系(1949—1964)”,見安德魯·科迪埃編《哥倫比亞國際問題論文集(1965)》;弗蘭克·N.特拉格:“中緬關系:友好時代的結束”,《環球》第11卷,第4期(1968年冬季號),第1034—1054頁;賈斯特斯·M.范德克羅弗:“中國在緬甸的顛覆活動”,《印度共產黨人》第3卷第1—2期(1970年3—6月),第6—13頁。其次,緬甸在越南沖突、反蘇斗爭和對待第三世界等問題上沒有緊緊追隨中國的路線方針,盡管劉少奇、陳毅和周恩來等高層領導人在1965年和1966年先后訪問了仰光。格托夫:《中國與東南亞》,第107—108頁。此外,中國駐仰光使館和新華社分社不但資助當地的華語學校,而且在學校課程中加進了許多毛主義的內容。“文化大革命”爆發后,這方面的內容就更多了。這種做法把華僑學校的學生變成了住在外國的紅衛兵。最后,隨著1967年春夏中國外交部的逐步解體,該年早些時候經受“文化大革命”洗禮的中國外交官返回了仰光。他們公開散發毛的語錄即“紅寶書”、毛的像章和其他具有煽動性的宣傳品。當當地政府出面干涉時,他們堅持認為自己有這么做的權利。格托夫:《中國與東南亞》,第114頁。

這些活動,特別是最后一項活動,對仰光民眾和奈溫政府來說,確實太過分了。所以,當受中國大使館支持的學生拒絕按緬甸政府的規定摘下佩戴在身上的毛的像章時,反華騷亂就開始了。騷亂迅速轉變為對中國大使館、新華社、華人學校直至許多緬甸華僑的襲擊。這些騷亂未能被仰光警察平息,而是一再擴大,致使中國駐緬甸大使的助手被殺身亡。北京對此事的反應與對香港事件的反應相同(金邊的事件此時也都在演變中)。首先,北京于6月末發出了一系列警告性的照會,繼而向仰光提出了一系列要求(由于這些要求太苛刻,緬甸政府只能拒絕),然后在緬甸駐華使館周圍舉行大規模示威,最后又經過外交途徑進一步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同上書,第115—116頁。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如果不是北京站出來(這是第一次)公開支持共產黨白旗派以暴力推翻緬甸政府的活動而致使形勢全面惡化的話,事情仍然是可以了結的。北京抨擊緬甸政府和奈溫本人,號召緬甸人民武裝起來推翻現政府,在本國建立一個共產黨政府。北京還讓白旗派利用中國的新聞媒介。同上書,第116頁。形勢在6月的最后三天內急遽惡化。這顯然是中國外交部內的過激分子造成的。他們違背(實際上破壞)了中國政府自1949年以來處心積慮維持的對緬甸的立場。緬甸政府和人民均作出了相應的反應。7—8月,緬甸各地普遍爆發了示威游行,中國支持的宣傳機構遭到查封,左翼團體遭到大規模鎮壓。緬甸政府還發起了一場反對中國及親華分子的輿論攻勢,并驅逐了幾名中國記者。同上書,第117—118頁。隨后,兩國不可避免地斷絕了外交關系。同年夏,雙方各自召回了大使。一年之后,中緬關系才開始恢復。

外交部走向極端

香港、金邊、仰光和其他地方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然而,如果中國外交部在1967年夏沒有走向極端,外交部長陳毅沒有受到人身攻擊,外交部的一些檔案沒有被人為地毀壞,這些事件很可能不會發生。要了解“文化大革命”這個階段和后來階段中國的外交政策,就必須就這些事態的發展加以研究,因為它是中國內部事務和外交實踐之間的紐帶。

“文化大革命”在政府部門的表現是:工作組、紅衛兵、革命造反派、革命委員會和其他破壞勢力對國務院各部委正常工作的干擾。但是,這些干擾活動的時間先后長短各有不同,它取決于各部的實際情況及“文化大革命”暴力活動的總體方向和發展階段。外交部是各部委最晚卷入的單位之一,遭受劫難的時間也比較短(雖然在1967年夏受到的打擊非常嚴重)。與其他政府機關明顯不同的是,外交部在我們所關注的這個時期仍然在運作。但是,它的運作是妥協的產物。中國外交政策的內容和方向與“文化大革命”時期社會秩序的混亂和重新整頓緊密相關。

因此,1966年夏外交部長陳毅接受了黨派往外交部的工作組。不過,他和其他各部部長一樣,把工作組用來維護外交部各部門的完整和免受造反學生的干擾。梅爾文·格托夫:“‘化大革命’期中國的外交部和外交事務”,見魯賓遜《中國的“文化大革命”》,第317—318頁。(以下簡稱“外交部和外交事務”)1966年秋,中共十一中全會正式決定開始進行“文化大革命”后,毛召回了工作組,允許紅衛兵在外交部和國務院其他各部委建立革命委員會。但是,陳毅不許紅衛兵干擾中國外交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他和往常一樣堅守職責。他和其他各部的頭頭們都在做同樣的努力,都采取了拖延的辦法,希望局勢能夠好轉。同上書,第318—322頁。

然而,約束激進主義的瓶蓋一旦松開就難以再把它關回瓶里了。到1966年底至1967年初,學生和工人開始到處“奪權”。“一月風暴”有意識地把全國和大多數政府機關(包括外交部)推進了混亂的深淵。1月18日,外交部成立了一個革命造反聯絡站。始于上年秋天的對陳毅的批判現在變得越來越激烈了。陳毅在一次萬人大會上被迫作了自我批評,自己承認有“七大罪狀”。格托夫:“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22—325頁。當然,陳和主持這次萬人大會的周恩來的想法一樣,為的是利用自己的“坦白”來避免造反派干擾外交部的正常運作,并借周恩來的權威,這也意味著是毛澤東的權威來保住自己的職位。這個辦法很有效,外交部造反聯絡站的一些“左”派被搞掉了。以后的兩個月中,中國的外交政策仍是較為理智的。

但是,后來局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導致這種策略到1967年初夏便不靈了。首先,中國在這期間召回了所有駐外大使(駐開羅的黃華除外)當時只有黃華一人未被召回的原因,現在仍不太清楚。也許是中國領導人認為,在國門之外至少需要留下一名資深的觀察員,尤其是在中國在非洲惹出的麻煩已迫使那里的許多外交人員撤回國內的情況下。及各使館的大多數高級官員,讓他們接受“文化大革命”的洗禮。這項措施顯然嚴重削弱了北京了解和分析國外局勢的能力。但是,此舉的一個嚴重后果是,外交部各部門和各駐外使館(隨著外交人員很快返回駐在國)都走向了極端。其次,1967年1月,毛澤東號召解放軍支持“左”派奪權。軍隊臨時作為一支穩定秩序和相對保守的力量介入了斗爭,在“三結合”(解放軍、老干部和紅衛兵)時把有經驗且不太激進的老干部擺到了首要位置。但是到了4月,軍隊就因這種做法(被稱為“假奪權”)受到了批評,不得不給造反派更多的權力。這樣,陳毅在外交部再次受到了壓力。這次的壓力來自“批判陳毅聯絡站”。不久,北京舉行了反對陳毅的公開游行。1967年5月,經周恩來同意,陳又一次受到了群眾的批斗。格托夫:“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26—331頁。

再次,造反派在一些爭強好勝、能與陳平起平坐的人中推出了自己的帶頭人來反對外交部長陳毅。1967年4月雅加達驅逐中國代辦姚登山,中國和印尼就此斷交。4月30日,姚返抵北京,在北京機場受到了整個中國領導層的熱烈歡迎。此后,他成了北京市的風云人物,在5月中旬的一次聲討印度尼西亞的群眾集會上出盡了風頭。姚回到了外交部后,馬上就成了反對陳毅的造反派的領袖人物。陳毅還想使中國的外交事務(和外交部資深官員)再次躲過內部暴力活動的大沖擊。“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32—336頁。

但是,外交部在部內外造反派的聯合攻擊下分崩離析了。5月13日發生了一系列暴力破壞事件:數百名批陳聯絡站的造反派攻進外交部,打斷了部里的正常工作,毆打官員,把檔案弄得亂七八糟,還帶走了機密材料。5月29日又發生了類似的事件。此后,外交部基本上就不能正常運作了。上文已談到,當時中國與香港、柬埔寨和緬甸的關系已急遽惡化,與其他三十多個國家的關系也出現了危機。這種局面主要是1967年夏外交部的癱瘓和陳毅派與姚派在部內爭權造成的。如果說中國還有外交政策的話,那也是由于周恩來的努力。他不但出面與造反派交涉救陳毅的駕(典型的做法是告訴造反派更全面地調查陳毅的情況,以此來爭取時間),而且暫時主管外交部,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發指示處理部務。“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47頁;托馬斯·W.魯賓遜:“周恩來與‘文化大革命’”,魯賓遜編:《中國的“文化大革命”》,第259—265頁。

但是,暴力活動在1967年盛夏達到了高潮,因為毛認為中國人民需要重溫革命經歷。各省都發生了武斗。這從兩方面對外交部和外交政策產生了影響。一方面,它使中央領導人把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武斗上。毛及其追隨者對北京的外交政策造成的問題熟視無睹,讓外交部自己解決內部的糾紛而不給予任何幫助。

另一方面,這年夏天最重要的一次事件——武漢事件,托馬斯·W.魯賓遜:“武漢事件:‘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地方沖突和省級官員的造反”,《中國季刊》1971年7—9月,第413—438頁。造就了新英雄王力(盡管是曇花一現)。他回到北京的情況和姚登山一樣,風光得很。權力很快沖昏了他的頭腦。他選定外交部為行使權力的部門之一。8月7日,他發表講話。這是他和姚登山對外交部和陳毅發出的最后一擊。隨后的兩周內,造反派完全控制了外交部,陳毅又一次遭到批斗(在8月11日和27日的兩次批斗會上,他又交代了一系列新“罪行”)。格托夫:“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47—351頁。中國的外交政策完全陷入了混亂。

正是在這個時期,中國與緬甸和柬埔寨的關系嚴重惡化,英國代辦處被焚燒。這些都是姚和王的過激行為造成的。姚自作主張給中國駐外使館打電報,還“到處作報告制造麻煩”,《紅衛報》1967年9月15日。儼然以外交部長自居。黨中央(即毛和中央“文革”領導小組)對這些過火行動不是不愿制止,就是無力制止,直到8月底為止。

火燒英國代辦處事件和蓄意挑起的內亂給國家造成的嚴重危害終于震驚了毛派領導人。9月1日的一項決定從根本上改變了“文化大革命”的方向:停止“武斗”或“奪權”;紅衛兵不再搞串聯活動,一律留在原單位;用政治斗爭代替武斗作為革國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人”命的主要手段;革命派被告知要停止“打、砸、燒、抄家和阻塞交通”。于爾根·多梅斯:《中國國內政治(1949—1972)》,第188一199頁。這個180度的大轉彎馬上對外交部產生了影響:姚、王及其追隨者受到清理和審查;陳毅恢復職權(表面的和象征性的);駐外使館奉命停止制造革命;嚴禁在外交部搞奪權活動。格托夫:“外交部和外交事務”,第364—366頁。中國和許多國家的關系已經受到了嚴重傷害,裂痕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彌合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與這些國家的關系要么已經斷絕,要么非常緊張。但是局勢已開始向好的方面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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