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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室代理檢察官(2)

“的確非常有趣,小姐,”代理檢察長說,“因為這不是看一出虛構的悲劇,而是在看一場真正的悲劇;其中的痛苦不是演戲,而是真實的痛苦。我們在被告席上見到的那個人,不是一等落幕就可以回家跟家人共進晚餐,然后安安心心睡上一覺,第二天再去登臺演出的演員,他是要被帶進監獄,交給劊子手的。您看,對喜歡追求刺激、愛激動的人來說,沒有什么場面比這更值得看的了。放心吧,小姐,一旦有了機會,我會提供給您的。”

“他在嚇唬我們……他還在笑吶!”蕾內說,她嚇得臉都白了。

“有什么辦法呢……這是一場生死決斗……我已經出庭不止五次,要求判處政治犯或其他罪犯死刑了……噢,誰知道有多少人此刻正在暗處磨刀霍霍,并且把刀尖對準了我呢?”

“哦!主啊!”蕾內說,她愈來愈擔心了,“請您嚴肅些好嗎,德·維爾福先生?”

“我夠嚴肅的了,小姐,”年輕檢察官的嘴角帶著微笑說,“小姐想要滿足好奇、我想要施展抱負而起訴的這些案子,案情一個比一個重。拿破侖的這些士兵早已養成盲目向敵人沖鋒的習慣,您想想,他們在開火或是拼刺刀肉搏時會思考什么呢?他們在殺一個他們視為有私仇的人時會比殺一個從沒見過面的俄國人、奧地利人或是匈牙利人多斟酌一下嗎?再說,您瞧,事情也該這樣才對;否則,我們要想盡職也沒有用武之地了呀。這不,每當我看見罪犯眼里閃爍出仇恨的怒火時,我就感到渾身是勁,興奮地想:這不是一次審訊,而是一次戰斗;我向他進攻,他抵抗,我再進攻,而戰斗的結果,就跟打仗一樣,不是得勝便是失敗。這就叫訴訟。危險使人雄辯。假如我辯駁后,被告在向我笑,我就知道我說得不好,我的話一定蒼白無力,而且論據不足。您想想吧,當一位檢察官看見犯人面對他論據充足的證詞,面對他電閃雷鳴般的雄辯,臉色變得蒼白,腦袋低垂下來的時候,他會感到多么自豪!這顆垂下的頭顱,不久便會落地。”

蕾內輕輕地叫了一聲。

“這才叫字字鏗鏘吶。”一位賓客說。

“這才是我們時代所需要的人!”另一位說。

“就是,”第三位說,“您最近辦的那件案子,辦得漂亮極了,親愛的維爾福。你們知道,那個家伙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毫不夸張地說,沒等死在劊子手的刀下,他就死在您的訴狀下了。”

“哦!對那些弒殺父母的罪人,”蕾內說,“哦!對那些罪犯怎么懲處都不過分;但是對不幸的政治犯……”

“他們更壞,蕾內,因為國王是一國之父,誰想推翻或謀殺國王,就是想殺死三千二百萬人的父親。”

“哦,不管怎么說,德·維爾福先生,”蕾內說,“請您答應我,對那些我向您求情的人寬容一些,好嗎?”

“放心吧,”維爾福笑容可掬地說,“到時候我們一起來寫公訴狀。”

“親愛的,”侯爵夫人對女兒說,“你就玩玩小鳥,養養卷毛狗,做做針線活,讓你未來的丈夫做他該做的事情吧。如今,刀劍不行時了,長袍是最時髦的。這個意思,拉丁文有句話說得很透徹。”

“Cedant arma togae[28].”維爾福欠身說。

“我不敢說拉丁文。”侯爵夫人說。

“我想,我寧愿您當大夫,”蕾內接著對維爾福說,“殺人天使雖有天使之稱,還是讓我害怕。”

“善良的蕾內!”維爾福輕聲說,滿含愛戀地看了姑娘一眼。

“我的女兒,”侯爵說,“德·維爾福先生將成為本省道德和政治的大夫;請相信我,這個角色大有前途。”

“這也是一個辦法,可以讓人忘掉他父親做過些什么。”積習難改的侯爵夫人接口說。

“夫人,”維爾福帶著苦笑說,“我剛才就有幸告訴過您,家父已經——至少我希望如此——公開承認他過去所犯的錯誤,他現在是宗教和社會秩序的摯友,也許是比我更出色的保王黨人;因為他帶著懺悔之情,而我只是憑著一腔熱血。”

維爾福字斟句酌地說完這番話后,為了觀察自己辯才的效果,環視了一下在場的賓客,正如在法庭上說了一段有分量的訟詞以后,要對聽眾瞧一眼一樣。

“好啊!親愛的維爾福,”德·薩爾維厄伯爵說,“前天在杜伊勒里宮,御前大臣讓我說說一個吉倫特黨人的兒子和一位孔代軍軍官的女兒離奇的聯姻是怎么回事,我回答的就是您說的這番話。大臣對此非常理解。這種聯姻的方式正是路易十八所主張的。我們沒注意到,國王走過來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他打斷我們說:‘維爾福,’請注意,國王沒說諾瓦蒂埃這個姓,只說維爾福,‘維爾福很有前途,這個年輕人已經很成熟,他是我的人。我很高興德·圣梅朗侯爵和侯爵夫人擇他為婿,如果他們沒有先來請求我恩準這門婚事,我也會把這一對撮合起來的。’”

“國王這么說了,伯爵?”維爾福欣喜若狂地問道。

“我說的是他的原話,倘若侯爵愿意直說的話,他會承認六個月前,當他向國王提起他女兒與您的婚事時,國王也是這么對他說的。”

“確實如此。”侯爵說。

“哦!我的一切,全是這位可敬的君主給予的。我誓為國王竭盡犬馬之勞!”

“好極了,”侯爵夫人說,“我喜歡您這樣;現在就來個謀反分子吧,我們正等著歡迎他呢。”

“母親,”蕾內說,“我祈求天主千萬別聽您的話,愿他只給德·維爾福先生送來些小偷小摸的蟊賊、破產倒霉的家伙和膽子不大的騙子吧;這樣我才能睡得安穩。”

維爾福笑著說:“您這就等于希望醫生只看些頭痛腦熱、麻疹蜂蜇的小毛小病。如果您想讓我當王室檢察官,那么您就應該希望來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那樣醫生才有用武之地哪。”

就在這時,猶如造物主就等著維爾福說這句話,好讓他如愿以償似的,一個貼身男仆走進餐廳,低聲向維爾福說了幾句話。維爾福起身向在座的人打了個招呼,離開餐桌出去,過了一會兒回進來時,神情愉悅,面帶微笑。

蕾內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因為此時她看著他湛藍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和那一圈烏黑的頰須,覺得他真是一個高雅、英俊的小伙子。于是少女整個心靈似乎都懸在了他的嘴上,她等著他解釋剛才短暫離席的原因。

“啊哈,小姐,您剛才發愿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個醫生,跟阿斯克勒庇俄斯[29]的弟子們(一八一五年,人們還是習慣這樣說)相比,我至少有一點是大同小異的,那就是沒有哪一刻是屬于我自己的,甚至當我和您在一起時,在我的訂婚喜宴上,還會有人來打擾我。”

“他們以什么理由打擾您呢,先生?”美麗的少女略帶不安地問道。

“哦!如果來人說的是實情,那就是有一個病人已危在旦夕了。這次,病情非常嚴重,病人得上斷頭臺。”

“哦,天主啊!”蕾內大聲說,臉色變得煞白。

“果真這樣!”賓客們異口同聲說道。

“看來我們剛發現了波拿巴黨人一次小小的陰謀活動。”

“怎么會呢?”侯爵夫人問。

“告發信在我手上。”

接著維爾福念了起來:

檢察官先生臺鑒:

鄙人乃王室與教會之友,現有一事稟報。法老號大副埃德蒙·唐戴斯從士麥那港返航途中,曾于那不勒斯和費拉約港逗留。此人奉繆拉之命送信給逆賊,并奉逆賊之命將一信轉交巴黎波拿巴黨人委員會。

逮捕此人便可截獲罪證,蓋因該信尚未送出,當在此人身上、其父住處或法老號船艙內。

“可這只是封匿名信,”蕾內說,“而且是交給檢察官先生,不是交給您的。”

“您說得對,可是檢察官不在。于是信件轉交給了他的秘書,而秘書有責任及時拆信,他拆開看了以后,馬上派人來找我,沒找到我,就下發了逮捕令。”

“那么罪犯被捕了?”侯爵夫人問。

“或者說,被告。”蕾內說。

“是的,夫人,”維爾福說,“正如剛才我有幸對蕾內小姐說的,果真搜到那封信的話,病人就病得不輕了。”

“這個不幸的人在哪兒?”蕾內問。

“在我家里。”

“去吧,我的朋友,”侯爵說,“當您需要在別處為國王效忠時,別為了和我們待在一起而瀆職;國王需要您在哪兒盡責,您就該去哪兒。”

“哦!德·維爾福先生,”蕾內雙手合十說,“請寬容些吧,今天可是您訂婚的日子啊!”

維爾福繞著餐桌走了一圈,走近姑娘的椅子,把身體支在這張椅子的靠背上。

“為了不讓您操心,”他說,“我當盡力而為,親愛的蕾內;不過,假如證據確鑿,指控成立,就必須割掉這株波拿巴分子的毒草。”

割掉兩字讓蕾內聽得膽戰心驚,因為這株草上長著個腦袋呢。

“行啦!行啦!”侯爵夫人說,“別聽這個小姑娘嘮叨了,她會習慣的。”

說著她向維爾福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維爾福邊吻邊看著蕾內,他的眼神似乎在向她示意說:

“我此時吻的是您的手,至少我希望如此。”

“不祥的預兆。”蕾內喃喃地說。

“我說小姐,”侯爵夫人說,“您的孩子氣真是改不了啦,我倒想問問您,您這么恣意任性、多愁善感,可還想著國家的命運嗎。”

“哦!母親!”蕾內輕輕喚了一聲。

“請對這位不合格的小保王黨人開恩吧,侯爵夫人,”維爾福說,“我向您保證,我會盡到王室代理檢察官的職責,決不姑息手軟。”

然而,當檢察官維爾福對侯爵夫人說這話時,做未婚夫的維爾福偷偷地向未婚妻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在說:

“放心吧,蕾內,看在您的愛情分上,我會盡量寬容的。”

蕾內以溫柔的微笑回報了他的目光。維爾福走出去時,心頭充滿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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