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事可干了,”彭克羅夫說,“要是我們能再見到史密斯先生,他肯定會用到這座迷宮。”
“我們肯定能再見到他,彭克羅夫,”哈伯特大聲說道,“他要是回來,肯定會找一個差不多的住所。如果我們能在左側(cè)的走道上搭一個壁爐,再留一個通風(fēng)的煙道,就能住人了。”
“沒錯,小伙子,”水手回答道,他還給這臨時居住地起了個名字,稱之為“煙囪”,“煙囪我們得自己搭。首先,得備點燃料。我覺得用樹木堵住狂風(fēng)肆虐的開口,應(yīng)該挺管用。”
哈伯特和彭克羅夫離開了“煙囪”,繞了兩個彎后,開始往河的左岸走去。水流湍急,河面漂著些枯木。海水在升高——眼下已能感覺到這一點——應(yīng)會將河水推到遠處。水手認為可以利用漲潮和落潮來運送重物。
走了一刻鐘后,水手和小伙子來到了一處河灣,經(jīng)此河灣,河流便改道往左奔騰而去,徑直穿越廣袤的森林。雖然夏季已過,樹木卻仍然郁郁蔥蔥,它們都屬于針葉科,世界各地均有生長,從北方到熱帶地區(qū)都可見到它們的身影。年輕的博物學(xué)家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沁香”的樹種,喜馬拉雅山區(qū)常見這種散發(fā)怡人芳香的樹木。這些漂亮的樹木中間還生長著松樹,華蓋遮天蔽日。置身于茂密的野草叢中,彭克羅夫感覺到腳下踩踏的應(yīng)該都是干枯的樹枝,每走一步,樹枝便猶如煙火般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小伙子,”他對哈伯特說,“就算我說不出這些樹的名稱,但我至少知道可以用它們當(dāng)木柴燒,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燃料了。”
“那我們就多抱點回去。”哈伯特說著,立刻忙活起來。
把木柴收集起來并不費勁,他們用不著砍樹枝,因為遍地都是枯枝。樹木都很干燥,應(yīng)該會燃燒得很快。燃料雖不缺,但運送方式還需費些思量。必須把大批樹木運回“煙囪”,但憑兩人之力,顯然不夠。哈伯特正是這么認為的。
“小伙子,”水手說,“得想個辦法把這批樹運出去。要是有推車有船,這種活就太簡單了。”
“不是有河流嘛!”哈伯特說。
“對啊,”彭克羅夫說,“河水就是一條會走的路,木筏可不是憑空發(fā)明出來的。”
“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漲潮了,”哈伯特說,“這條路眼下正在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就等它退潮吧,”水手回道,“到時再把燃料運回‘煙囪’。現(xiàn)在就來做木筏。”
水手和緊隨其后的哈伯特朝河灣走去,河灣就在森林邊緣與河流的交匯處。兩人根據(jù)自己的體力,各自將幾根木頭捆好扛走。陡峭的河岸上也有大量枯枝,但野草叢太密,使人不敢貿(mào)然踏入。彭克羅夫立刻就著手制作起了木筏。
河岸的岬角處形成了一股逆流,與河水迎頭相撞,水手和小伙子將干藤條綁的大木塊推入了河中,便成了木排,當(dāng)日的收獲可陸陸續(xù)續(xù)放于筏上運回,上面至少可承重20個人。1小時后,工作完畢,泊于陡峭河岸邊的木筏就等潮汐回落了。
還有好幾個小時的空余時間,彭克羅夫和哈伯特便一致決定去高處走走,查看一下周圍方圓更廣的地區(qū)。
河流拐角后方正好200步遠的地方,一堵由崩塌的巖石堆成的崖壁剛好在森林邊緣形成了一道緩坡,好似天然的石階。哈伯特和水手往上攀去。他們的腿力都很足,不一會兒就登上了山頂,來到河流入口處的河灣邊上。
剛一來到那兒,他們的目光便立馬被茫茫的大海吸引過去了,要知道他們可是歷盡艱難險阻才穿越了這片海洋!他們激動地環(huán)視著整片海岸的北部區(qū)域,災(zāi)難就發(fā)生在那兒,西魯士·史密斯也是在那兒消失不見的。他們極目遠眺,搜尋著氣球的殘骸,希望能望見有人抓著氣球不放,但氣球蹤跡全無。大海只不過是一片廣袤的荒原。海岸上也是荒蕪一片,既看不見記者,也看不見納布。這兩人眼下應(yīng)該已跑得很遠,所以望不到。
“我總覺得,”哈伯特喊道,“像西魯士先生這樣精力充沛的人不可能馬上就淹死。他肯定已經(jīng)來到了海岸的某個地方。對不對,彭克羅夫?”
水手悲傷地搖了搖頭。他對重見西魯士·史密斯已不抱任何希望,但仍想給哈伯特留點念想。
“是啊,是啊,”他說,“就算全都沉了下去,工程師總能脫身!……”
雖然心里是這樣想,但他仍專注地審視著海岸,目力所及之處是綿延的沙灘,河口的右側(cè)揚著拍岸的浪花。沒于水下的巖石頗似激浪下的兩棲生物。暗礁群那兒,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南部尖銳的岬角構(gòu)成了地平線,已分辨不出陸地是往哪個方向延伸,若是往東南和西南方綿延,陸地應(yīng)該就是一座極其狹長的島嶼。在海灣的最北端,海濱的輪廓一直延展到很遠的地方,呈弧線飄搖而去。那兒的海岸低矮、平坦,無峭壁懸崖,沙岸更廣,退潮后使之顯露無遺。
彭克羅夫和哈伯特于是向西折返。他們先是被一座白雪皚皚的山峰吸引,山脈就聳立在6、7英里開外的地方。從最初的幾條斜坡到2英里遠的海岸,均是茫茫的青蔥樹林,都是些常青樹,山上好似豎著一塊巨大的綠色牌匾。然后,從森林邊緣一直到這片海岸中間,出現(xiàn)了一片龐大的高原,上面散落著一叢叢樹木。左側(cè),透過一片開闊地,可以見到小河的河水閃著光芒,迂回曲折的河水好似正朝山脈的某座支脈流去,河流的發(fā)源地應(yīng)該就在其間的某個地方。就在水手系木筏處,河水開始流向兩座花崗巖崖壁中間;左岸的崖壁仍然極為陡直,右側(cè)的崖壁卻逐漸下降,大片大片的巖石變成了一塊塊散落的石塊,石塊又變成石子,石子又變成卵石,直到變成尖尖的沙礫。
“我們這是在島上嗎?”水手喃喃自語道。
“不管是不是島嶼,反正看上去很大!”小伙子回答道。
“島再大,還是島!”彭克羅夫說。
這個重要的問題目前還不可能有定論,要等到以后,答案才會見分曉。至于陸地本身,無論是島嶼還是大陸,似乎還很肥沃,物產(chǎn)也夠豐富。
“我們雖然夠倒霉,”彭克羅夫說,“但情況還不算很糟,這都得感謝上帝的眷顧。”
“應(yīng)該贊美上帝!”哈伯特回答道,他那顆虔誠的心靈對造物主充滿著感激之情。
彭克羅夫和哈伯特久久地注視著這片土地。命運已將他們拋到了這兒,就算眼下情況還不算太糟,但未來究竟會怎樣,實難想象。
然后,他們沿著花崗巖高地的南部山頭往回走去,山頭上點綴著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巖石。山上鳥兒成群,鳥巢都搭在石洞里。哈伯特跳上巖石,驚飛了一群鳥兒。
“啊!”他喊道,“它們不是海鷗,也不是賊鷗!”
“那都是些什么鳥?”彭克羅夫問,“我覺得是鴿子。”
“應(yīng)該都是野生鴿,要不就是巖鴿,”哈伯特回答道,“我是從它們翅膀上的兩條黑帶、白色的尾巴、灰藍色的羽毛認出來的。要是巖鴿美味的話,那它們窩里的蛋應(yīng)該也很好吃!……”
“要是想做煎蛋,就不能讓它們把蛋孵出來!”彭克羅夫開心地說著。
“你用什么做煎蛋?”哈伯特問,“用你這頂帽子嗎?”
“好吧!”水手回答道,“我可沒這種變戲法的本事。看來只能帶殼吃鳥蛋了,小伙子,由我來負責(zé)吃殼最硬的蛋。”
彭克羅夫和小伙子仔細觀察了一番花崗巖上的凹洞,發(fā)現(xiàn)有的坑洞內(nèi)有鳥蛋!有好幾十只,水手便用手帕將它們包好。此時,漲潮即將結(jié)束,哈伯特和彭克羅夫開始往下朝水流走去。
他們來到河流的肘彎處時,已是下午1點鐘。河水水位已經(jīng)回落,必須趁著退潮讓木筏駛往河口。彭克羅夫不想讓木筏順?biāo)畞y漂,但也不想去駕木筏。當(dāng)然啦,水手永遠都不會黔驢技窮,彭克羅夫很快用干藤條編成了一條好幾英尋長的纜繩。這條植物編成的纜繩就綁在木筏的尾部,水手握著繩子,哈伯特用長長的撐桿推動木筏,使之順流而下。
這個方法達到了意想的效果。水手在岸邊掌控著方向,大批木材順?biāo)ァ:影额H為陡峭,絲毫不用擔(dān)心木筏會擱淺,不到兩個小時,他們便抵達了河口距“煙囪”幾步遠的地方。
CHAPITRE 05
布置“煙囪”—火是個大問題—火柴盒—在海灘上搜尋—記者和納布返回—只有一根火柴!—噼啪作響的火爐—第一次晚餐—陸地上的第一個夜晚
用木筏運完貨后,彭克羅夫最擔(dān)心的就是如何使“煙囪”宜居,得將走道堵住,不讓穿堂風(fēng)穿過。沙子、石子、交錯糾葛的枝條、濕乎乎的泥巴,都能將&形透風(fēng)的坑道徹底密封,只留上方的一個開口處,再留一條曲折狹窄的小道通往側(cè)部,好將煙霧往外排,增強通風(fēng)能力。“煙囪”被分隔成3到4間房間,雖然稱這些黑黢黢的陋室為房間,但怕是連野獸都不愿待在里面。洞里很干燥,能直起身,至少位居中央的那間主房間是這樣。地面上都是沙子,現(xiàn)在也只能稍稍整飭一下,等待更好的住所了。
哈伯特和彭克羅夫邊忙活,邊閑聊。
“說不定,”哈伯特說,“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比我們這里更好的住所?”
“有這可能,”水手回答道,“但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們不能停手!弓上多根弦總比什么弦都沒有要強!”
“唉!”哈伯特又說,“但愿他們能把史密斯先生找回來,要是能找到他,那就真得感謝上蒼了!”
“對啊!”彭克羅夫自言自語道,“他要是活著,絕對是個了不起的人!”
“活著……”哈伯特說,“難道你已經(jīng)絕望,認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怎么會呢!”水手回答道。
打掃衛(wèi)生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彭克羅夫很滿意。
“現(xiàn)在就等他們回來了,”他說,“他們會發(fā)現(xiàn)這個避風(fēng)港還挺不錯。”
接下來還要砌爐子,準備晚飯,這些活都很簡單。通風(fēng)的話,在左側(cè)第一條走道的盡頭放一塊大石板,在窄道上留一個開口即可,這樣既能通風(fēng),又能使室內(nèi)維持適宜的溫度。木料都存在其中一間房間里。水手在爐石上放了一塊木柴,再塞入了一些細枝。
水手忙活的時候,哈伯特問他是否有火柴。
“當(dāng)然有,”彭克羅夫說,“要是沒火柴火絨,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可以像野人那樣生火啊,”哈伯特回道,“把兩塊干木頭摩擦幾下不就行了?”
“好吧!那就試試看,小伙子,你就算累斷胳膊,也只能迸出幾粒火星!”
“在太平洋的小島上,這是最簡便實用的方法了。”
“我沒說不行,”彭克羅夫回道,“可是,野人懂得竅門,用的是特定的木頭。我也愿意用這種方式生火,但從來沒成功過!所以,我承認更喜歡火柴!咦,火柴去哪里了?”
彭克羅夫抽煙很兇,在背心里找起了從不離身的火柴盒,但是沒找到。他摸遍褲子的口袋,還是沒有火柴盒,這讓他心里一驚。
“糟了!”他看著哈伯特,“火柴盒肯定從我的口袋里掉了,沒了!哈伯特,你什么都沒有嗎,沒火鐮,沒有任何生火的東西嗎?”
“沒有,彭克羅夫!”
水手走了出去,一個勁地撓著腦門,小伙子也跟了出去。
沙灘上,巖石里,河岸邊,兩人仔細找了半天,一無所獲。火柴盒是銅的,應(yīng)該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彭克羅夫,”哈伯特問,“你沒把火柴盒扔出吊籃吧?”
“我藏得好好的,”水手回答道,“但當(dāng)時晃得靈魂都要出竅了,這么小的東西很有可能會掉。我的煙斗也不見了!該死的火柴盒!到底在哪兒啊?”
“應(yīng)該是被海水卷走了,”哈伯特說,“我們還是去著陸的地方看看吧。”
順利的話,在那里找到火柴盒不是沒這可能,說不定漲潮的時候,海浪把它沖到了卵石堆里。哈伯特和彭克羅夫迅速朝昨晚著陸的地方走去,那兒距“煙囪”約200步遠。
卵石中間,巖石凹縫,都被搜了個遍,仍然毫無所獲。就算火柴盒掉落至此,那也應(yīng)該被海浪沖走了。海水一退潮,水手就把巖石縫搜了個遍,什么都沒找到。這個損失可夠大的。
彭克羅夫掩不住失望之情,愁眉緊鎖,一言不發(fā)。哈伯特想要安慰他,便對他說就算能找到,但火柴在海里浸了這么長時間,應(yīng)該也用不了了。
“不會的,小伙子,”水手回答道,“我是塞在銅盒里的,蓋得很嚴實!現(xiàn)在到底該怎么辦?”
“肯定能找到生火的辦法,”哈伯特說,“史密斯先生和斯皮列特先生不會沒火柴。”
“話雖這么說,”彭克羅夫回答道,“可眼下我們生不了火,他們回來就吃不上飯了。”
“你覺得,”哈伯特說,“他們不會也沒有火絨和火柴吧?”
“那可不一定,”水手說著,搖了搖頭,“納布和史密斯先生不抽煙,斯皮列特先生恐怕也只會帶本子,不會帶火柴!”
哈伯特沒有搭話,火柴盒的丟失令他很是懊惱,但小伙子覺得應(yīng)該還可以用其他方法來生火。彭克羅夫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所以不怎么擔(dān)驚受怕。再說,還有一個賭可以打:就是等納布和記者回來。不過,眼下只能放棄本想為他們準備的硬殼鳥蛋飯了,只是,生肉餐實在難以下咽。
火柴肯定是找不到了,水手和哈伯特便在返回“煙囪”之前采集了一大批石蟶,然后悄悄地返回了居所。
彭克羅夫眼盯著地面,一直在找火柴盒。他甚至登上左岸的出海口,走到系泊木筏的地方,還去了高地,各處搜了個遍,森林邊茂密的野草叢里也搜了,仍然一無所獲。
傍晚5點,哈伯特和他返回了“煙囪”。不消說,那幾條走道也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最犄角旮旯也沒放過,可最終只能徹底放棄。
6點,太陽開始消失于西方的高山后面,在沙灘上走來走去的哈伯特發(fā)現(xiàn)納布和吉迪翁·斯皮列特回來了。
只有他們2人!……小伙子的心緊縮了起來。水手的預(yù)感沒錯。工程師西魯士·史密斯還是沒找到。
記者走過來,坐到巖石上,一言不發(fā),他已累得精疲力竭,餓得眼冒金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