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一件原本以為明朗的事情再次變得撲朔迷離，而且比之前更甚。

申屠衛濱疑惑的望向對面的女子，他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去稱呼對方！

夏夜，是她的名字，她也如此自稱。

魔法皇后，是世人對她的稱呼，她也同樣如此自稱。

但事實上，夏夜又或是魔法皇后，卻又都是塑造她的那個人。而她，只是一個魔法生物！

申屠衛濱本以為這就是對方的身份，也并不奇怪對方為什么明明說自己是個魔法生物，卻又不自覺的留露出她好像就是夏夜本人。

這是因為對方的魔力，對方的靈魂，對方的記憶全都是來自真正夏夜。所以她一切都表現，都會和真正的夏夜一模一樣。

但是，在這所有的事情之上，還有一個基礎，一個申屠衛濱從來都沒有過懷疑的基礎。

那就是夏夜是個人，是屬于人類的一員。

可是眼下的對方，在講述那段久遠故事的同時真情流露，而她所流露出來的情感，無意間的用詞，卻正在一點點的否定著這個本不需要懷疑的基礎。

我們四族……

你們人類……

夏夜這樣的用詞讓申屠衛濱感到徹底混亂了，于是他愕然的望向夏夜，脫口而出：“你，到底是誰？”

“我究竟是誰？”

夏夜有些茫然，她還沉浸在之前的思緒之中，沉浸在那一段消逝的并且慘烈的歷史戰場上。不過這種茫然并沒有持續太久，夏夜的暮光銳利起來，同樣盯著申屠衛濱。

“我是夏夜，是你們的魔法皇后，也是歷史的見證者！還是沉睡一族的領袖！或許，我還是你的引路人！”

如此奇怪的回答，明明說了很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尤其是夏夜最后的兩句話，更然讓申屠衛濱感到頭痛欲裂，那是一種不自覺的就想要探究清楚但卻什么都抓不住的痛楚。

申屠衛濱正要詢問，什么是沉睡一族，又為什么說是自己的引路人，究竟引著的是什么路？

然而夏夜并沒有給申屠衛濱詢問的時間，而是直接用眼神制止了申屠衛濱。那模樣，分明就是告訴申屠衛濱，什么都不要問，聽她說，一切自然就會明白。

“我說聯軍犯了錯誤，你似乎并不奇怪。我猜你想的是人類早就已經發現了神族還有神力塔這種恐怖的武器，所以才提出撤退。而四族沒有聽從，這才導致了后來的慘烈結局。”

夏夜接著之前講述起來，申屠衛濱暗暗點頭。他的確就是這樣想的，四族所謂的錯誤，必然就是沒有聽從人類具有預見性的決定。

但緊跟著，他就見夏夜深深的呼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內的波濤。

“但是，你只猜對一半。這對的一半是人類的確早就已經發現了神族的秘密武器，也的確是因為這一點才決定撤退。而四族也的確沒有聽從，后來的慘烈的確值得后悔。但也僅僅就是后悔，并不能稱之為錯誤。”

“真正的錯誤，是力量是野心是四族并沒有弄清楚，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究竟是神靈還是人類！”

嗡——

夏夜這樣的話語在申屠衛濱心中激起軒然大波，只是他沒有問，只在聽，他隱隱感覺到，一件驚天地的事情，似乎正要從夏夜口中講述出來。

“在樂土大陸，除開最頂層的神族，便是人類等五大族群。而五大族群中，人類的實力最弱，只勝在數量夠多。即便是其他四族中人口最多的獸人族也無法與人類相比。不過除了數量，最初的人類弱小的可憐。”

“他們沒有獸族的武力，沒有精靈族的魔法，也沒有矮人族鍛造的技藝，更沒有與魔獸爭鋒的能力。這樣的人類，只是因為善于繁衍，才占據了五大族之一的位置。”

夏夜的聲音陡然提高，顯然她此刻提起的事情，讓她的情緒有著劇烈的起伏。

而申屠衛濱，根本已經聽的傻了，他感覺自己的下巴都快要被驚得掉在了地上。

沒有武力、沒有魔法、不懂技藝，夏夜所描述的怎么和他的認知完全不同！這樣的一群生靈，真的是說的人類么？

“奇怪么？是不是以為我在胡說八道。是不是想問人類沒有武力哪來的強大的戰士，是不是想說人類沒有魔法又何來的魔法師？甚至是不是還想說，要真是那樣，那你這個強悍的死靈法師是不是根本就不屬于人類？”

申屠衛濱剛要點頭，承認這些正是他心中的疑問。就聽夏夜猛地一聲暴喝！

“沒什么好奇怪的！因為無論是武技還是魔法還是種種玄妙的技藝，甚至是馴服魔獸并肩作戰的能力，全都是后來才得到得。而讓人類學會這些的，正是我們四族！”

晴天霹靂一般，就把申屠衛濱定在了當場，而夏夜的講述仍然連珠炮迸發出來，似乎連呼吸的空隙都沒有留下。

“大家都以為數量眾多就是人類唯一的優點，而其實他們還隱藏了另外一份連神族都不知道的能力，那就是適應性。這個種族，仿佛能夠適應任何的環境，并學會任何一種本不屬于他們的能力。”

“是獸族教給人類提升氣力的方法，是精靈族幫人類發現了溝通元素的奧秘，是矮人族將種種高深的技巧傳授給人類，就連那種與魔獸協同作戰相互提升的法門也是來自魔獸之王的賜予。”

“這就是你知道的人類，你知道的人類的本領，你知道的人類的所謂強悍之處。可它們，都是來自其他四族啊！而這一點，才是真正的錯誤，四族犯下的最大錯誤！”

刷——

隨著夏夜的話音落下，這一處空間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申屠衛濱啞口無言，因為對方的話帶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甚至這種震撼，已經大到讓他消化不了。

人類的強，強在數量，強在智慧，眾所周知。但對全天下的人來說，包括申屠衛濱在內，他們所認為的強，還是能夠一眼看得到得真實，也就是武技，也就是魔法，也就是種種奇妙的神兵利器，當然也包括在人類掌控下能力翻倍的魔獸奴仆。

可是現在，這個申屠衛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的，甚至即便他一個外來者都能感到自豪的東西，竟然被夏夜給否定了。

她竟然說人類這些最強大的能力，都是來自其他四族，已經湮滅在歷史塵埃中的四族。這——簡直就是荒謬！

荒謬么？是的！任何一個人，都很難相信這樣的說法，包括申屠衛濱。

可是，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申屠衛濱卻覺得夏夜說的這些，就是事實。他只是木然的呆立，心中起伏不定，但就是無法反駁。

“哼哼——”

夏夜第一次發出冷笑，將申屠衛濱帶著矛盾的目光吸引過去。

“錯誤，這就是一個錯誤，可是在之前，卻沒有一人類之外的種族這樣認為。大家都覺得，在準備反抗神族的時候，人類如果能夠學會他們的部分能力，能夠多一點實力，是一件真正的幸事。”

“而后來，一部分人類學會了提升力量，學會了使用魔法，也學會了鍛造武器和與魔獸配合，的確為聯軍增添了一股不小的助力。只不過當時表現出這些能力的人類，只是少數。這也讓四族認為，人類中也只有極有天賦的少數人才能學會他們的本領。甚至四族還因此感到惋惜，覺得如果能更多一些，甚至是全部的人類都學會，聯軍戰勝神族的把握就更大了。”

“可是四族中沒有誰發現，學會他們能力的人類根本就不只是加入聯軍的這么一點。其他的，都被人類隱藏了起來，積攢著，提升著，等待著！”

夏夜沒有說人類積攢什么，提升什么，等待什么。申屠衛濱也沒有接話，但他心中明白，積攢和提升的，就是力量，單純屬于人類的力量。而人類等待的，應該就和聯軍一樣，是一個機會。只不過這兩個機會，并不一樣。

申屠衛濱已經隱隱猜到后來發生什么了，他的眉毛擰了起來，等待著夏夜的講述，那最后的答案。

“最后一戰，四族敗，神族勝。不過這個時候獲勝的神族，也已經只剩下一個破敗的空殼。最強的戰力沒有了，最強的武器被大部分毀去，剩下的也都耗盡了能量。就在神族以為他們可以休養生息，然后繼續掌控大陸的時候。近乎被遺忘的一族，回來了！”

“回來了？人類？”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申屠衛濱還是禁不住脫口問出。他有些期待，卻又有些不愿，這種矛盾讓他現在感到非常別扭。

申屠衛濱注意到夏夜閉上了眼睛。

“是的，人類。在四族被神族擊敗甚至說毀滅掉之后，人類返回了戰場。而且回來的還不只是當初聯軍中的那些，而是全部！全部的力量！人類如狂風般而來，摧枯拉朽的將神族擊潰。殺光了神族，占領了神國。”

“直到此刻，殘存的四族人才驚訝的發現，人類的實力與他們認識的并不一樣。人類表現出來的武力，施展出來的魔法，使用的強大兵器都跟四族認識的人類有著天壤之別。不過，這種驚訝在當時也還沒有讓殘存的四族覺得有什么不妥。”

“畢竟結果是勝利了，是神族被推翻了。在人類還沒有開始慶祝之前，四族就已經開始了慶祝。慶祝這片大陸迎來新生，也慶祝他們自身可以不用再被神族奴役。整片大陸，都因為人類的絕地反攻而歡騰起來……可是，你猜后來怎么樣？”

從夏夜開始講述，她就很少詢問申屠衛濱的想法。此刻，在說道人類大獲全勝，全大陸都歡欣鼓舞時，她問了！

申屠衛濱的臉色十分奇怪，明明聽到人類大勝，可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他苦笑一聲，說道：“后來怎么樣？這還用猜么。強大的實力，既然在這個時候能夠輕易戰勝神族。那么如果一開始并沒有退出聯軍，即便人類要受些傷亡最后也一定能夠獲取勝利。而且這樣一來，其他四族的死傷還能夠小一些。不過既然沒有，并且戰勝神族后也沒有慶祝，那只能說在人類看來，還沒到慶祝的時候。”

“還沒到慶祝的時候……呵呵，你竟然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了。只可惜，當時的其他族群，并沒有能做出這種判斷。”

夏夜的笑，聲音很美，可是聽起來，卻是那樣的落寞。

“事實也的確如此，人類戰勝了神族。但就在全大陸都為此興奮，殘存的四族都準備好為人族慶功，然后一同分享勝利的喜悅時，人類的大軍卻就在這時直下南方。”

夏夜話音停頓，申屠衛濱則身子一震。

他還記得，夏夜之前說過，四族中以精靈族損失較輕，一部分族人成功逃走。

而他們的所在，正是南方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