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是精靈族的南方森林么？”

申屠衛濱的聲音很低，因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很白癡。

人類戰勝神族，并未慶祝，繼而揮兵南下。而那時神族都已經沒有，他們去南方又為了什么。唯一能夠想到的目標，就只有一個，精靈族。

精靈族在之前的大戰中，是其他四個大族里損失最小的。也因為這樣，他們應該算得上是這片大陸上除了人類之外，最強大的一個存在了。

所以人類如果在這個時候還有想要消滅的目標，就必然是精靈族。因為矮人族已經被滅族，獸族又只剩下極北僅存的零星老弱，只要在消滅了精靈族，那這個世界就必然是人類的天下了。

至于那另外一個大族群，魔獸一族。無論是夏夜之前的講述，還是從現在情況聯系起來，都不可能被人類放在眼中。

所以，申屠衛濱的問題相當白癡，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可是申屠衛濱還是問出來了，因為這里面有一個十分奇怪的事情。

在現如今的種種傳說中，關于上古存在獸族矮人族精靈族的故事不知凡幾。而在這些傳說里面，獸人粗魯，矮人白癡，都被形容得丑陋不堪。唯有關于精靈的傳說，都把精靈一族形容得頗為美好。

在傳說中，精靈族大多男俊女俏。

在傳說中，精靈族大多天性善良。

在傳說中，精靈族就是世界上最愛好和平的種族。

如果人類真的揮軍南下，毀滅了精靈族，那么以人類的性子，怎么可能留下這樣的傳說。

要知道沒有什么傳說是空穴來風，要么是真有其事，要么是有什么人或勢力為了某些目的刻意制造出來。

所以申屠衛濱感到不解，他覺得如果精靈族真的是毀滅在人類手里，人類根本沒有理由留下這樣的傳說。就算退一步講，人類沒有將精靈族徹底毀滅，就像傳說中一樣，還有少量的精靈活在世間。以他們哪微末的聲音，也不可能讓對他們有利的傳說流傳得這么廣。

夏夜此刻沒有探查申屠衛濱的內心，并不知道他心中有著如此多的疑惑和不解。

她只是緊閉著眼睛，仿佛強行回憶著一段她不愿回想的過去。

“南方，就是南方。當時一場對逝者的悼念剛剛結束，人族大勝的消息就傳了過來。所有的精靈，都在感謝人類。甚至大家已經準備好了最好的禮物，準備由精靈族的公主親自送到人類那里。”

“可是，還沒等精靈們過去，人類卻已經先來到了精靈族的家鄉。”

夏夜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雖然她的眼中并沒有淚，可申屠衛濱就是好像看到了，夏夜的目光仿佛被霧氣遮擋住了，變得模糊不清。

“精靈們捧著最上等的美酒，攜著最美味的水果，打算去迎接這些英勇的戰友。然而，刀光劈爛了果品，利箭打破了美酒。與它們一同摔在地上的，還有那些善良的甚至看向人類戰士的暮光都帶著崇拜的精靈！”

“精靈族最好的戰士，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面對人類莫名揮舞的屠刀，不僅沒有抵抗的能力，更沒有抵抗的心。所有的精靈都不明白，人類與精靈同為反抗神族暴虐的戰友，同為這片大陸上向往新生的伙伴，怎么會帶著血與火，沖進自己的家鄉。”

“這一次已經不算是一場戰爭，僅有的戰士很快回歸森林的沃土，很快便成了人類單方面的屠殺。而且這里已經是南方森林，是精靈族世代的家鄉。精靈們便是想要逃走，卻都沒有可以選擇的地方。最后的結果，你能夠猜到了對吧？”

夏夜望向申屠衛濱，這一次申屠衛濱真的看到了，絕不是幻覺，在夏夜的雙眸之中，那閃閃的東西——是淚。

“最后的幾個精靈，保護著公主，退到了生命之池。在那里，有著重傷垂死的精靈女王。他們所想的，就是在最后時刻，在自己死之前，也要護住精靈女王和生命之池。因為他們，就是精靈族的根本。只要精靈女王仍在，只要生命之池仍存，那么精靈族仍然有復蘇的一天。”

“然而，這一個精靈族最大的秘密，人類卻不知道如何知曉了。人類集中了全部的魔法師，用他們從精靈族學去的魔法，做出了一件即便是最殘暴的神族都不曾做過的事情。”

淚珠，終于順著夏夜的臉龐滑落。她的聲音，都明顯嗚咽起來。

“恐怖的魔法波動，引爆了生命之池。與生命之池一同被毀滅的，還有正跪在生命之池前默默祈禱的精靈們，以及正在里面緩緩恢復的精靈女王。精靈族，完了。”

夏夜講述完了，停頓了下來。申屠衛濱知道她是在平復她的心情，而且他也隱隱有猜到，夏夜與精靈族似乎有什么聯系。

只是究竟是怎樣的聯系，卻不是申屠衛濱能夠想得到的。而且，雖然夏夜講述到了這里，講述到精靈族連生命之池和精靈女王都已經被毀滅了。他卻仍然覺得，似乎后面還有什么事情，夏夜并沒有說出來。

這只是一種感覺，也是一種對歷史的判斷。申屠衛濱相信，若真是這樣就結束了，那么就決不可能出現那些關于精靈族的美好傳說。

“后來呢？精靈族真的這樣就被滅族了嗎？”

申屠衛濱終于問出來，而回應他的是短暫的沉默。

直到夏夜再次開口，說出來的話讓申屠衛濱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生命之池被引爆，所有的精靈都已經死去，就連南方森林也被毀掉了一半，人類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也就撤走了。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精靈族還有一個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只有只有精靈女王和繼任者才知道。”

夏夜一字一頓的說道：“生命之池，永遠不會真正毀滅。”

“不會毀滅，可你不是剛說過，生命之池被魔法引爆了么？”

申屠衛濱大感驚奇，奇的是夏夜的說法前后矛盾。驚訝的，則如果生命之池真的不會被毀滅，再聯系夏夜之前所說，那么精靈族就有復蘇的機會。當然，這里面還有另外一個條件，但是申屠衛濱心中有已經有了與之相應的猜測。

“爆炸，并不等于毀滅。”

夏夜一句話，算是一錘定音。申屠衛濱霎時明白，精靈族的生命之池，看來真的沒有被毀掉。

“這件事，只有精靈族的王者和繼承者才知道。那就是所謂生命之池，實際上魯賓新大陸的一個元素本源。”

又是個大爆料，申屠衛濱直接驚呼一聲。

“元素本源！你是說精靈族的生命之池！生命？難道就是時間、空間、物質、生命這四大元素本源中的生命本源！”

對申屠衛濱來說，歷史如何終究只是歷史，距離他實在是太遠了。但現在這個消息可不一樣，四大本源，那是比八大元素更要高一等的層次。

可以說，在魯賓新大陸的認知里面，這片大陸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有時間、空間、物質、生命這四大本源的支撐。每一處，每一分，都起始于它們。

而且他從科爾金那得到的記憶中，就又著另外一個傳說。如果有魔法師能夠找到這四種本源中隨便的哪一個，那么他就可以擁有翻天覆地的力量。直接就超越了世界上的所有強者，比巔峰更巔峰，進入神明的領域。

當然這個傳說中的神明與夏夜剛才講述的神族并不一樣，那是魯賓新大陸人人所敬仰，但卻從來都沒有真正被證實的一個存在。

“沒錯，看來你的魔法知識比我想象的還要豐富。精靈族的生命之池，正是唯一一個顯現在世間的元素本源，也就是生命本源。既然你知道生命本源，就應該明白，它是不可能被人類使用從我們這里學去的魔法給毀滅的。”

申屠衛濱苦笑一聲，支撐大陸存在的本源如果能被毀去，那么現在的所有人，包括他也就不用存在了。而且當初那些進攻精靈族的人，如果知道生命之池就是生命本源，還被他們給用魔法炸掉了，恐怕得直接悔死。

“沒有被毀掉，那么生命本源去了哪里？”

申屠衛濱直接問出了這個最讓他在意的問題，畢竟傳說在那里，他現在也是個魔法師了，也算是半個強者了。前路漫漫，他也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強。若是元素本源真有那樣神奇的力量，他當然不介意靠著它來個麻雀變鳳凰。

面對申屠衛濱這個很符合人性的問題，夏夜的回應多少帶著一絲嘲諷。

“生命本源去了哪里？你也很感興趣是么？是不是也想著靠它得到所謂神的力量，然后憑著這股力量為所欲為，叱咤整片大陸？”

“喂喂——我可沒這么說。你不是有探查我內心的能力么？那你應該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夏夜一愣，申屠衛濱之前雖然沒有明說，但明顯抵制她那種詭異的探查能力。而且她也本沒有窺人內心的癖好，在那之后也并沒有再使用過。可是現在申屠衛濱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顯然根本沒有如她所猜，所以并不怕她的探查。

申屠衛濱說道：“對于生命本源這種稀罕東西，我當然會感興趣。這一點，恐怕換了誰都一樣。精靈族只有女王知道這個秘密，恐怕也是在提防其他精靈覬覦生命本源。我想這一點，我不會猜錯。”

申屠衛濱并不知道夏夜有沒有真如他所講的，去探查他的內心。反正他是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只看到夏夜輕輕點了頭，那是在回應他剛才的話。

申屠衛濱繼續說道：“我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到任何人任何勢力的掌控。原本這只是我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但現在實現這個夢想的路卻一點點的展現在我眼前。已經看到了，我當然就要抓住。而我現在已經明白，想要實現它，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我當然不會介意快些擁有這種能力。”

申屠衛濱講的很快，但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那種堅定，即便夏夜不去探查，也一下子就能肯定，這就是申屠衛濱的心里話。

夏夜有些錯愕，微微垂下臉孔，輕輕的訥訥的，說著：“自有自在的生活……不受任何人任何勢力的掌控……當初的我們，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啊，可是結果……”

夏夜的肩頭再顫抖，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申屠衛濱仿佛看到了又一個不一樣的夏夜。

此刻的她，沒有之前那種魔法皇后的逼人氣勢，也沒有了那種詭異莫名的怪異感覺。

現在的夏夜，就好像是一個身世凄苦的小女孩，正等著申屠衛濱去安慰。

而夏夜吐口而出的話，卻不像她無意流露出的氣息，而好像是一道驚雷，將申屠衛濱劈了個正著。

“你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么？你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會對精靈族的事情更加熟悉么？你不是悄悄的猜疑著我的身份么？現在，我直接告訴你。我——就是精靈族在那場浩劫中唯一活下來的幸存者，精靈女王的女兒，精靈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