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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學校里的破碎人偶(3)

沒有一個聽起來吸引人。她驚訝于自己的這個想法。這些東西都應該是相當贊的。然而再次逃跑這個想法并沒有讓她歡呼雀躍,就像一杯漏了氣的蘇打水,氣泡全部消失殆盡。

米莉安拿起龍舌蘭酒,打破瓶蓋。

一飲而盡。

爽滑酣暢,酒味微酸,一傾入腹。酒“逗留”在她的胃里,猶如一只健身襪浸泡于蘋果醋和蝎毒之中。

她打了一個嗝。不遠處,受到驚嚇的鳥撲棱著翅,乘風飛去。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如同指尖的肉刺。她想挑出它們,盡管這意味著要去拉扯它們,直到它將她的手臂拉開變成兩堆血肉模糊的東西。

有一個簡單的可以撫慰心靈的解決方案——染發劑。可以讓不愉快的念頭拋之腦后的染發香膏。

再見了,丑陋的栗色拖把頭,再見了,腐臭的舊頭發,再見了,乖乖女。

你好,炫斃了的紫紅色、火烈鳥色。

14 壞女孩俱樂部

好吧。那并沒有起作用。

米莉安坐在校長辦公室外,薄薄的褐色紙巾被揉成一團堆在她的衣領旁邊。所有這些都浸透了。在她的口袋里,躺著一個尚未開封的粉色染發劑。

她的頭皮灼痛,尤其是那條子彈溝壑。

她心想,他媽的,我可以在女廁所里染發。誰管我,對吧?她走了進去,轉悠了一會兒,發現了一間浴室。開始用漂色劑洗掉舊的栗色,她在那里的時候,她與幾個走進廁所的年齡大一點的女孩分享了幾根煙。其中有一個不錯的黑人女孩叫莎萊斯,還有她那笨拙的白人朋友貝拉。

她們一起抽煙。談論那見鬼的高中生活。多么美好的時光。

但是過了一會兒——陸續來了好幾個警察。五個,噢。一定是有人看見她在大廳徘徊游蕩,然后給前臺打了電話。在她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之前,她就由一對警衛護送著離開了這兒。其中一個看起來像因服用了類固醇類藥品而高度亢奮的“戰爭機器”,他理了發,肌肉被他的警衛制服緊緊地包裹住了。另一個看起來像那個電腦游戲里的意大利水管工[18],但比電腦里那個矮一些,也胖一點。

米莉安來到了校長辦公室的外面。對著一面有木質護墻板的墻、黃銅燭臺,米莉安感到十分單調乏味,千分厭倦無趣,萬分哈欠連天。

她旁邊的是一個鼻梁上布滿雀斑的紅頭發小娘們,她自鳴得意地把胳膊抱在那穿著束身式海軍外套的胸前。女孩身上的煙味依稀可聞,與米莉安所抽的煙的品牌不同。

等等。

米莉安又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那個女孩。”

女孩板著臉,冷笑,眉毛挑起。“什么?”

“那個女孩,拿著素描本那個,還有那個——”米莉安模仿巴掌打下來的動作,“啪。”

“噢,是啊。她說我畫的葉子看起來像狗的屁股。”

“是嗎?”

“大概是這樣說的。但是,這不是我粗魯的原因。世上有很多東西都看起來像狗的屁股。這并不意味著你應該去到處宣揚。”

米莉安聳聳肩,“我不知道。這就是我對待生活的方式。”

“你嘴巴的味道真惡心。”

“這也明顯就是你對待生活的方式。是的,我知道我有口氣。我剛喝了龍舌蘭酒。”

“在那個簡易廁所的外面?”

“真逗。那樣你就會聞到漂白劑的味道了。”

“這不是一個美發沙龍,你知道吧。”

“我的上帝,”米莉安說道,“你這個‘See-You-Next-Tuesday’[19]的小家伙。”

“我不明白。”

“拼出來。”

這個女孩照做了。“哦。我懂了。淫婦[20]。”女孩翻了個白眼,“管他呢。”

“不要對我翻白眼,小姑娘。并且你不應該說出那個詞。”

“遵命,媽媽。”

“我不是你的媽媽。”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白癡。你有沒有覺得,有那么一個時刻,我真的相信你是我媽媽?”她把她的舌頭抵住一邊臉頰,形成一個隆起,上下打量著米莉安,“其實你的年紀足夠當我媽媽了。”

“我沒有,你個小渾蛋雜種。我才二十多歲。”

她聳聳肩,“我媽媽也是。”

“你多大?十三?”

“十二。”她看到米莉安望著她,“是啊,我媽媽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生了我。并且我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我會數數,這意味著她現在二十七歲。是吧?二十多歲。”

“二十歲末期,”米莉安糾正道,“盡管如此,這也不是說她就是一個人老珠黃的家庭主婦。尊重你的長輩。或者別的什么。”

“我會的,但她走了。”

“走了。像,噗,蒸發消失了?還是像死了那種走了?哪種?”

“一年前把我獨自一人扔到她的一間公寓里,然后走了。也許去看這個世界了,或者注射海洛因。因為她真的很喜歡海洛因。”

“所以,她有點差勁。”

“有點。”

“我的母親截然相反。”米莉安說。她試圖在腦海中勾勒她媽媽的臉。卻發現太難了。那張臉在特征的云海中飄浮游蕩——各種鼻子、各種眼睛、各種臉部輪廓和各種皮膚調色板。有些部位在再次飄走之前漂移入位,結果遭到拒絕,“循規蹈矩。把我‘保護’得挺好的。那個女人也許本可以用一點海洛因,放松一下自己。”

“我媽媽本可以用更多的循規蹈矩來管教我。”

“我們可以交換媽媽。”

“成交。”

女孩伸出一只手。

米莉安凝視著這只手,仿佛這只手被許多小蜘蛛般的斑點覆蓋。

辦公室的大門打開了——米莉安注意到那兒寫著“校領導”,不是“校長”[21]。一個小男人梳著黑色大背頭,有一雙櫻桃核般的深色眼睛,和一個好像剛沖出海軍外套領子的腦袋。

“勞倫·馬丁小姐。”校長說,他的聲音拖得很長,像一扇搖搖欲墜的古舊老門一般咯吱作響,“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們等會兒就接待您。首先,我必須見一下這位……小姐。”

他看著米莉安,一臉期冀。

“布萊克。”她說。她想過要說謊,但管他呢,沒什么大不了的。

“好。布萊克小姐,如果你愿意‘照顧’……”他往門后面退了幾步。

那個女孩——勞倫——抬頭看著她,手還伸在外面。

“我們要做交易嗎?”她問米莉安,“換媽媽?”

米莉安知道她不應該去觸碰那只手。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當她開始喜歡這個女孩的時候,她卻快要進到女孩生命的終結片段。無論事態如何發展,是在十八歲那年酒后駕車還是在八十一歲時在沐浴時頭部開裂而滑倒?

但她竟然有這樣一種欲望,那么熟悉的欲望,她指尖的麻木刺痛,她的手汗印記,她把手遞過去,卻又如同飛機降落抵達停機坪之前在跑道上空盤旋般猶豫了,然后——

她握住了女孩的手,去看這個女孩將如何死去。

15 知更鳥之歌

清晨,光線透過破碎的窗戶照進一片灰色,捕捉到光束下的塵埃旋渦與腐朽的瑣屑,這束光終結于勞倫·馬丁的臉上,十八歲,她被捆綁在一個老醫生的桌上。她身下的皮革墊已破損,咬住了她赤裸的背部、大腿以及臀部。氣味混雜在一起:汗味、尿味、鐵銹味,所有這些氣味交織成一種刺鼻難聞的化學惡臭。

勞倫被帶刺的金屬線塞住嘴,傷口一直延伸到她的頭上,從前到后——生銹的倒鉤戳進女孩的嘴角。

金屬絲把她的頭釘在桌上。

她的舌頭和嘴唇干燥枯裂。她已經在這里待了一段時間。

她周圍的墻壁已被熏黑、燒焦。壁紙像久泡于水的皮膚般起了泡。天花板到處都被拉了下來。旋鈕和配線管搖擺垂懸,被下垂的已損毀的絕緣束托起,看似仿佛灰色烏云被暴雨拖扯下垂。

飛蛾翩翩起舞,蟋蟀吱喳而鳴。

一個男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唱著歌兒。

“年輕的人兒,請傾聽我講述可憐的老波利的命運故事,她是一位淑女,年輕貌美,窈窕動人,卻在絕望中呻吟,在呻吟中死亡。”

這首歌具有民間風味,古老的、緩慢而有節奏的。他的聲音粗重而沙啞,在它背后,聲音顫抖而搖曳,從低音到高音,如同叉子的尖齒穿過一塊石板一般愉快悅耳。有時是男聲,有時是女聲。

她會去嬉戲,舞蹈和玩耍,

盡管她所有的朋友都會說,

“當我老去,我會求助于上帝,

我敢肯定他會帶走我的靈魂。”

被堵住嘴的勞倫嗚咽抽泣。開裂的嘴角結了痂,新鮮的血液流出來,變干。她的兩個手掌都被刻上了“X”的記號。淺淺的傷口,但是兩個一模一樣。她的腳上也有兩個相同的標記。

“一個星期五的早晨,波利生了病,她頑強的心臟開始出現故障,她哭著說‘哦,不,我的日子已耗盡,而現在懺悔已太遲’。”

一種新的氣味,有刺激性的氣味,在空氣中滲透、彌漫。強勁的干花、葬花、玫瑰、薰衣草和康乃馨的味道,以及油狀的苦橙酊。

她呼喚媽媽來到她床前,

她的眼珠在頭上滾動旋轉,

模樣陰森,她早已猜到,

然后她哭了,“這就是我的厄運”。

男人的臉是一只鳥的臉,一只無羽毛的野獸,皮革鑄成它的血肉,喙如同一個孩子的胳膊那么長。油膩潮濕的縷縷黑煙從喙孔中升起。拴在肉之上的薄膜護目鏡后的人眼透過鏡片熠熠閃爍。這不是他的頭,而是一個兜帽,兜帽覆蓋住他的肩膀,一直到那裸露、灰黃的胸部。一個文身穿過他的胸部,如靜脈般澈藍,如瘀青般陰暗——一只家燕的回旋鏢翼,雙尾鋒利似一把燒烤叉。

他進入房間的暗黑角落,經過一個燒焦了的床墊。從陰影中,他拿來一把消防斧。

她呼喚父親來到床邊,

她的眼珠在頭上滾動旋轉,

噢,教父,永別了吧,

你的邪惡的女兒在地獄里尖叫。

勞倫看到斧頭之后拼死掙扎。她來回蹭她的腦袋,試圖逃跑,試圖釋放自己的部分身體——當鐵絲網鋸到她的臉頰時,她的尖叫空谷絕響,撕心裂肺。

血液翻滾在她的喉嚨,幾乎令她窒息。

鳥嘴狀兜帽的男子斜靠過來,愛撫女孩的臉。他的手指回到帶著紅色的濕潤狀態。他退后,斧頭貼著文身的墨印。

“我忽略了你所有的勸告,我的肉體欲望將會減弱,

當我死后,記好你的邪惡波利在地獄咆哮。”

那個男人閉上眼睛。興高采烈、欣喜若狂。斧頭高高舉入天空。一對昆蟲突然轉向,在刀片附近繞行:在軌道上的飛蛾如同小小衛星。

那個男人唱歌的時候,女孩扭動掙扎,嘶聲尖叫,絕望吶喊。

她扭著雙手,呻吟著,哭泣著,在死去之前咬住了舌頭。

她的指甲變成了黑色,她的聲音也隨之消散,

她離開人世,離開了這個低谷。

斧頭刃重重地落在桌上。它砍進一個凹槽里,這個凹槽不是剛剛形成的。勞倫的腦袋,靜靜地翻滾到桌子后面。那個男人將它踢進一個破爛的襯著黑色塑料垃圾袋的柳條筐內。

兇手“當啷”一聲把斧子丟棄在地上。

他拿起那個人頭,高高舉起,仍在歌唱。血噼噼啪啪地滴落到受損的地板上。現在,他的聲音發生了變化:堅韌不拔、轟隆咆哮、低沉沙啞。這是他自己的聲音嗎?現在不能算在歌唱。這些字眼甚至不能算作是他說出來的,頂多算是隨著他的咳嗽聲從他的喉嚨里咳出來的,并被吐在了地上。一次非常粗魯的吐痰。

希望這個警告,

帶給那些喜歡波利選擇方式的人,

脫離你們的罪惡,免除你們的絕望,

惡魔會帶你們離開,義無反顧。

那個男人從他那衣衫襤褸的牛仔褲口袋里抽出一對鋼絲鉗,然后切斷了勞倫的舌頭。他應該學會依照竅門來辦事,鋼絲鉗夾斷了舌頭也花了一定的時間。

她的雙眼依然睜著,如一池春水,波瀾不驚。殺手放聲大笑,低沉嘶啞,欣喜若狂的顫顫之音。

16 救贖

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受到一個強有力的突觸沖擊,米莉安被搖晃著清醒過來,如閃電風暴般壓抑著她身上每一處神經末梢。她的四肢鋪展開來。她的手指收緊,向內卷曲。她的一個指甲斷裂在木地板上。噼啪。一張臉,現在模糊不清,但迅速聚焦,飄浮在她之上。

媽媽?

一位老婦人,她那銀色的頭發在背后束成一條長辮子,拿著一個亮著的小手電在米莉安的瞳孔里熠熠閃爍。

“她醒來了。”老婦人說道,接著她的臉開始分解變幻,變成一張徹底陌生的臉,“那個奇怪的女人醒來了。”

她朝米莉安伸出一只手。

不會又要來一次通靈之旅吧。

米莉安此時此刻不知所措。又一次觸碰。又一次通靈幻象。遇到更多的死亡:頭顱、骨頭與饑餓的鳥在無休止地游行。然而,她坐了起來,迅速后靠,抵在櫻桃木的辦公桌上氣喘吁吁。嘴里充斥著嘔吐物的酸澀。

那個女人——六十多歲,白色襯衫外面披著一件柔軟舒適的藍色披肩,再次來到米莉安面前,“牽住我的手。我來扶你起來。”

“你敢碰我的話我就咬掉你的手。”米莉安咬牙切齒,以確保她的言語能夠精確地表現出強烈的震懾力。

“我不是你的敵人。”那個女人說道。她的聲音清脆利落,一本正經。“你可以叫我考爾德科特小姐。我是這個學校的護士。”

米莉安再次露出了她的牙齒。“等等。考爾德科特。”米莉安乜斜著眼睛看著她,“和這所學校的名字一樣。”

另一個身影從她身后出現。那個校長。他的手一半插在他的夾克口袋里,精致高雅,如同一枚借書證巧妙精細地別在一本書的后面。

“是的。”他說,“埃莉諾·考爾德科特。我是埃德溫·考爾德科特,這個學校的校長。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媽媽。而且,不湊巧的是,她也是這所學校的創始人。”

“太好了,不錯,很好。管他呢。發生了什么事?”米莉安問道。但在一切都旋轉演變進入視野之前,她并不需要他們的回答。漂白的頭發、年輕的女孩、握手、陳舊過時的醫生桌子、鳥面具、消防斧、死亡之歌詠,“噢。”

她揮舞著的雙臂抓住了附近的一個金屬垃圾桶,她猛然吐了進去。熱潮的椒鹽脆餅、辣椒、龍舌蘭酒。

“好極了。”校長說道。帶著沉重的鼻音。仿佛他厭煩了這些進程。他通過他的兩個門牙的縫隙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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