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劍橋藝術史:17世紀藝術
- (英)瑪德琳·梅因斯通 羅蘭德·梅因斯通
- 2509字
- 2019-01-04 09:40:53
雕塑和建筑
巴羅克特征也在很大程度上從雕塑和建筑方面表現出來。當然,表現的方式不完全相同,而且直到后來才表現得比較清楚。有三位藝術家的作品當時表現出這種特征——伯爾尼尼、博羅米尼和皮耶特羅·達·科爾托納,但他們直到16世紀最后幾年才出生;而且建筑這門藝術,又總是要過很長時間才會起變化,因為它需要時間去建造。
我們現在不僅可以把巴羅克風格和文藝復興藝術作比較,而且可以和古羅馬的(甚至在較小程度上和古希臘的)雕塑和建筑作比較,也就是和所謂的古典藝術作比較。古典繪畫傳世的很少,但許多羅馬雕塑和建筑物保存下來,至今猶在,雕塑中還包括大量希臘作品的仿制品。這些遺物對17世紀藝術家來說,既是樣板又是挑戰,正像它們對文藝復興藝術家也起過同樣的作用;但17世紀的藝術家看問題的眼光不同,而且受不同作品的影響。若是把米開朗基羅在16世紀初雕刻的《舊約》大衛石像和一百多年后伯爾尼尼雕刻的同一形象作比較,這一點就看得很清楚。
米開朗基羅一定研究過也描畫過古典雕塑,當然還有他畫室中的真人模特兒。他的《大衛》是典型的文藝復興作品,明顯地與所謂的《瞭望塔中的阿波羅》有聯系。這尊石像正好在它之前不久發掘出來,可能是羅馬時期對一座公元前4世紀希臘原作的仿制。兩尊像體態相同,重量都落于一只腳上,全身扭轉成S形以達到平衡。米開朗基羅的《大衛》比《阿波羅》更有力量感,沒有一處顯得僵直,每一塊肌肉都在皮膚下活動,使人感到運動只是暫時地稍停,石彈很快就要發出,它將擊斃歌利亞。但兩尊石像又都是靜止的,而且在后來的《最后的審判》中,基督決斷的手勢也有相似的靜態。

8.米開朗基羅·博納羅蒂作《大衛》,1501—1503年,大理石,高434厘米,佛羅倫薩藝術學院藏。

9.《瞭望塔中的阿波羅》,原作可能制于公元前4世紀,大理石,高224厘米,羅馬梵蒂岡藏。

10.吉安洛倫佐·伯爾尼尼作《大衛》,1623年,大理石,高170厘米,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藏。
伯爾尼尼的大衛則表現為正在投彈,就連緊咬的嘴唇都顯示出此時此刻的高度專心和用力。雖說沒有哪尊傳世的古像具有同樣的表情,但可以認為公元前2或前1世紀的《博爾蓋塞武士》卻比《阿波羅》更有可能是其模本。同樣值得注意的是,假如我們站在伯爾尼尼的《大衛》前(最初人們必須這樣做,因為它靠墻而立),我們就不僅看到它的動作而且被卷入其中。石彈很快會擦我們之身而過,我們甚至可能以為自己就是歌利亞;一些小的細節,比如像右腳腳趾在座基邊緣微微勾曲以便站得更穩等等,使人們更感到事件的緊迫性,感到自己置身其中,相比之下,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則僅僅包含它自己。
后來,當伯爾尼尼為羅馬的圣瑪利亞·德拉·維托里亞教堂一個小禮拜堂塑造《圣德肋撒的幻覺》時,他就嘗試用大體相同的手法喚起更大的宗教熱情。圣依納爵極為強調基督徒應體驗基督受難、復活和升天時的感情變化,也強調想象地獄的磨難和與上帝神交時的歡樂。伯爾尼尼和當時許多人一樣,恪守圣依納爵所規定的精神操練。圣德肋撒教團熱情幫助跪在圣壇下的人體會他們那位女圣人的神奇經歷,據德肋撒自己說,曾有一個天使來拜訪過她,他手持金矛,矛頭有火,他好幾次把矛頭插入她的心臟,造成極大的痛苦,但同時也激起她對上帝的愛如火中燒而全身酥軟。伯爾尼尼這次又抓住了一個剎那——就在那一剎那,天使舉起金矛,準備刺向心臟。但他真正向我們展示的是對那一事件的幻覺,我們在禮拜堂中跪下時,他就把那幻覺放在我們眼前,事實上,圣女和天使群雕只是這整體幻覺的一部分,圣女用白色拋光大理石雕成,昏迷過去了,躺倒在深色的云朵上,包金的天國之光從上面射下來,由一扇隱蔽的窗戶照亮。頭上的穹頂中,天空開闊,顯露出更多的天使,建筑結構沖我們而來,禮拜堂兩邊的樓廳里還可以看見其他朝圣者的雕像,這些都使我們覺得這種幻象越發真實了。

11.吉安洛倫佐·伯爾尼尼建造的羅馬圣瑪利亞·德拉·維托里亞教堂科爾納羅小禮拜堂,1645—1652年,此圖是18世紀繪畫,什未林國立博物館藏。

12.米開朗基羅·博納羅蒂建造的佛羅倫薩圣洛倫佐教堂新圣器室,1519—1533年。
如果把小禮拜堂本身說成是典型的巴羅克建筑,那就太夸張了,沒有任何單件作品可以這樣評價,而這小小的禮拜堂,它簡單的長方形設計僅來源于過去的傳統,當然就更談不上是這樣了。但如果我們把它和米開朗基羅在佛羅倫薩圣洛倫佐教堂的新圣器室作比較——那里的一切同樣出自一個人之手而且包含這個藝術家的主要雕塑品——就能看出羅馬巴羅克建筑的特征和文藝復興晚期甚至是匠心獨具的作品相比有些什么不同了。新圣器室僅僅包含它自己,正如米開朗基羅的雕塑一樣。我們走進去仿佛是不速之客,盡管它給雕像提供了完美的環境,然而要把雕像和建筑分開并不是難事。在伯爾尼尼的禮拜堂中,雕塑、繪畫和建筑物融為一體,不僅不使我們有闖入之感,而且把我們拉入其中。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羅馬巴羅克建筑具有動態,就像伯爾尼尼的《大衛》一樣,而文藝復興建筑則是靜態的,即使它如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那般緊湊有力也罷。
我們還可以說在《圣德肋撒的幻覺》中,雕塑具有繪畫的某些特色。人物安排得只能從前面看,配合著房屋的結構,隱蔽的窗戶調節光線,加強了金線和彩色大理石的色彩效果。同樣,畫在穹頂上的天使和云朵也具有雕塑的某些特質,因為它們創造出三維空間的幻覺。
跨種類的藝術表達方式同樣可以在阿尼巴·卡拉奇的法爾內塞公館天花板壁畫中看出來,那兒房間的真實構造有一種持續向上的幻覺。我們以后在看伯爾尼尼為新建的圣彼得大教堂創作的兩件最重要的藝術品——圓頂下的華蓋和后殿中的圣彼得座椅時,將會看到它以另一種形式出現。
然而總體來說,雕塑家、畫家和建筑師用不同方式進行工作,雕塑家和畫家可能都想對現實表達相同的幻覺,但雕塑家可以塑造真正的立體,放在真實的光線中讓人觀賞;畫家則只能在平面上通過運用色彩來暗示立體的存在,而通常只有建筑師才能創造空間,在其中我們可以真實地活動。
正因為如此,我們將分頭來看這三種藝術,首先看雕塑,然后用較大的篇幅研究繪畫,最后轉向建筑,而在建筑中繪畫和雕塑往往也發揮重要作用。我們將談到藝術在不同國家中的不同發展方式,但重點將放在不同的題材——神話、宗教、人物、風景——和不同的表現手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