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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日本人為什么要殺害張作霖

康狄

張作霖,奉系軍閥首領,赫赫有名的東北王。他由胡匪搖身一變成為清政府的軍官,繼而又搖身一變成為北洋政府的封疆大吏,最后揮兵入關,成為北洋政府最后一任國家元首“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大元帥”。張作霖的興衰沉浮與日本帝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然而他畢竟是一個有愛國心的中國人,他發展壯大之后,表現出強烈的擺脫日本控制的愿望。他用高超的手腕對付日本人,對他無可奈何、惱羞成怒的日本軍國主義分子,狗急跳墻地在皇姑屯炸毀了他的專列,一代梟雄的生命就此泯滅。本文分析了張作霖被日軍殺害的直接原因以及主要原因,并對張作霖一生的歷史功績進行簡單梳理和簡要評價。

張作霖決定出關

張作霖,字雨亭,奉天(今遼寧)海城人,1875年生,奉系軍閥首領,北洋政府最后一任國家元首“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大元帥”。1928年的5、6月份,奉系北洋政府對于其控制之下的華北地盤的統治已經呈現風雨飄搖之勢。國民黨新軍閥聯合的北伐軍打得張作霖好不容易捏合起來的以舊北洋軍隊為班底的安國軍節節敗退。北伐軍已將刺刀頂到了張作霖的咽喉之上。此時的張作霖麾下尚有數十萬士氣低迷的殘兵敗將,但已經是不堪一戰。老謀深算的張作霖,早就想好了退路——他將率領奉系本部人馬撤出關外,山海關大門緊閉,仍舊當他的“東北王”去。靠日本扶植起家的張作霖此時正面臨日本強大的壓力,日本想趁火打劫,逼迫他簽訂賣國條約,掠奪中國利權。

然而,張作霖卻從來不是日本人的傀儡。張作霖從當東北的地方官開始,到執掌北洋政府中央政權為止,一直用軟和硬的兩手、明與暗的兩手對付日本人。他嫻熟地走著搭建在日俄之間的危險的鋼絲,把東北這塊日俄兩大列強都看做是“嘴跟前的肥肉”經營得讓兩大列強特別是日本人垂涎欲滴。他走鋼絲,不是像清政府那樣無能地宣布“局外中立”,任由日俄在自己的國土上大打出手。他走鋼絲,走得比較藝術,東北在日俄不斷碰撞的夾縫中發展得越來越壯大,小日本看到東北的豐饒,想盡辦法地想盡快將其一口吞下,卻發現張作霖以及張作霖的奉系軍隊,像一塊卡他們嗓子里的棱角分明的骨頭,讓他們沒辦法吞下去。日本人是想吞不敢吞也吞不下,畢竟還有國際社會的干涉,想吐又舍不得。日本人要經常面對他的“賴賬”態度,很多日本侵略者對土匪出身的張作霖毫無辦法,張作霖用他的“賴賬”手段,保全了很多國家和東北的權益,正因為他不是日本人的傀儡,不聽日本人的話,所以日本人才會用恐怖主義手段來對付他,對他實行肉體消滅政策。

東方會議為謀殺張作霖定調

因為張作霖陰柔地維護著東北和國家的權益,很多直腸子的日本人,特別是日本軍人急欲除之而后快。可是他們卻受到很多國內的阻力。張作霖與日本政界、軍界的關系盤根錯節,他從來不是一個小氣鬼,對日本政客、軍人,特別是軍事顧問,經常是大把大把地給錢。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所以在日本國內有一股比較強大的為張作霖說話的勢力。日本的軍界、政界一直在對待張作霖的態度上進行著持久的爭論,雙方侵略中國、吞并東北的最終目標是一致的,爭論的焦點是要不要以張作霖作傀儡代日本統治東北。除張派以日本關東軍、關東廳的官員們和部分駐華使節為主要代表,這幫家伙與張作霖打交道多,打的多是逼迫張作霖讓渡或者出賣中國權益的交道,他們深知張作霖的風格和手段,他們認為要拿下中國東北非去張不可。保張派以張作霖的軍事顧問、部分駐華使節以及部分日本政客為代表,他們認為張作霖是日本人一手扶植起來的,他已經經營起一個龐大的軍事集團,想用強硬手段對付他,會把他推向中國的南方派,促成中國的統一,只要削弱張作霖的軍事實力,讓其受制于日本,張作霖會成為日本很好的代理人。在除張派眼中,像町野武馬、松井七夫這樣的保張派日本軍人就是日本的敗類。

日本的除張派和保張派一直在明刀暗槍地較量。這種較量在日本首相田中義一召集的“東方會議”上畫上了句號。“東方會議”召開的背景,就是南方北伐軍將刺刀頂到了張作霖的脖子上、張作霖準備率兵出關的前夕。日本的田中義一首相1927年6月27日到7月7日在東京日本外相官邸,召開“東方會議”。會議由執政黨政友會議員森恪聯系籌備。日本陸軍、海軍、外務省及內閣的主要高級官員與會,日本駐華公使芳澤謙吉、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大將、關東廳長官兒玉秀雄、日本駐奉天總領事吉田茂、高級參謀河本大作、日本駐漢口總領事高尾、駐上海總領事關田、日本駐朝鮮政務總監山縣伊三郎和參謀長寺內壽一等四十余人參加。

東方會議開了十一天,會議結束時田中義一以“訓示”的形式提出了《基于對華根本方針的當前政策綱領》。《對華政策綱領》由簡短前言和八條意見組成。田中在前言中明確提出:“鑒于日本在遠東的特殊地位,對中國本土及滿蒙,自應區別對待。”

田中義一在會后給天皇上了一道奏折,這道奏折史學界稱為“田中奏折”,它為日本今后侵略中國東北,侵略整個中國,乃至侵略整個世界畫出了一張明確的路線圖。奏折強調的,就是“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此乃明治大帝之遺策。亦是我日本帝國之存立上必要之事也”,張作霖治下的東三省就是他們侵略世界的第一塊跳板。

《對華政策綱領》強硬宣稱:“最近,無可爭辯的是,往往有不逞之徒乘政局不穩而跳梁,擾亂治安,有發生不幸的國際事件之虞。帝國政府雖然希望中國政府取締并依靠國民的自覺,對這些不逞之徒進行鎮壓并維持秩序。但在中國有侵犯帝國權益及日僑生命財產之虞時,必要時,將斷然作出自衛措施,以維護之。特別是在日、華關系上,對于以捏造和虛構的謠言為基礎,妄圖掀起排日、排斥日貨的不法運動的人,自應排除其疑慮,為了維護權利,更必須進而采取適當的措施。”

他們對于中國東北和張作霖的態度也明確了:“對于滿蒙,特別東三省地方,因與我國防和國民生存具有重大利害關系,我國不僅必須予以特殊考慮,且對該地區和平之維持與經濟之發展,使之成為國內外人士安居之所,作為接壤之鄰邦,尤須具有責任感……萬一動亂波及滿蒙,治安紊亂,有侵害我在該地特殊地位、權益之虞時,不論其來自何方,均應加以防護,并須做好準備,為保護內外人士安居、發展,及時采取適當措施。”

日本人的意思非常明白,只要他們認為,他們“關注”的東北“治安”要“變壞”,他們就會采取武力措施。我給解釋得再明白一些,無論是張作霖的軍隊,還是北伐軍,只要對東北的“治安”造成危害,他們都會出兵制止。日本人的如意算盤是這么打的,先逼迫張作霖簽訂出賣滿蒙利權的協議,如果張作霖不答應,就出兵占領錦州,解除敗退回東北的奉軍的武裝,讓張作霖成為一個聽話的傀儡。用河本大作在自己的回憶錄中的話來說就是:“張作霖之所以施行虐政,其原因在于擁有不必要的龐大軍隊,因而橫征暴斂,并屢屢在關內發動內戰。今后張作霖一旦在南方派的逼迫下向關外敗退,即以關東軍為主力,并由朝鮮派出部分日軍支援,堅決解除奉天軍之武裝,削除其爪牙,使之成為‘善良的統治者’。”

如果張作霖不肯乖乖就范,就采用激烈手段。皇姑屯事件的主謀河本大作在東方會議上叫囂:“殺掉張作霖豈不是一切問題迎刃而解!……迫張下野,誰能保證其繼承人之改弦易轍,若較張更難控制又如何?殺掉張作霖,其子張學良必不善罷甘休,其部下亦必騷動,我軍可借維護治安名義,解除奉軍武裝,一舉占領滿洲,進而另覓屬意人選,在我軍保護下,組織政府,滿洲權益問題豈非一勞永逸。”

河本大作是除張派的急先鋒,他認為,“張作霖曾受日本培養,但卻忘恩負義,接近英、美,從事排日運動,真是豈有此理。日本滿蒙政策的最大眼中釘就是張作霖”,他在《我殺死了張作霖》中如此寫道。他認為,解決張作霖是日本解決“滿蒙懸案”的必然選擇,“只要打倒張作霖一個人,所謂奉天派的諸將,必將樹倒猢猻散。時至今日,相信只要依靠一個張作霖,使之主宰滿洲,就可以確保治安的想法是錯誤的……干掉頭子,除此之外,沒有解決滿洲問題的第二條路。只要干掉張作霖就行……”

在東方會議上,河本大作的言論得到了軍人出身的田中義一以及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的支持。河本大作就是按照這種思路去策劃謀殺事件的。這個狂妄的家伙,希望一次性解決“滿蒙問題”。時任日本駐奉天總領事館領事的森島守人在戰后所著的《陰謀·暗殺·軍刀——一個外交官的回憶》中披露:“本來,策劃爆炸者的企圖,并不只是為了殺害張作霖一個人。主要目的是想乘列車爆炸和張的死亡而引起社會紊亂之機立即出兵。進而挑起大規模的武裝沖突,然后使用武力徹底解決滿洲問題。”

謀殺他國元首的策劃,雖然沒有落到東方會議的紙面上,可是與會諸人都已經心照不宣。張作霖的死活,就看他對待日本接下來的侵略行動的態度了。

日本人殺害張作霖的直接原因

東方會議定了調子,日本人就開始實施他們的方針了。他們決定實施“積極的滿蒙政策”。“積極的滿蒙政策”的重中之重,當然是鐵路的修筑權了。日本人的執行力是很強的,東方會議剛結束,他們就開始用軟和硬的兩手對付張作霖了。一方面,他們采取外交途徑,由駐奉總領事吉田茂、駐華公使芳澤謙吉、“滿鐵”總裁山本條太郎組成對張談判陣容,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逼迫張作霖委托滿鐵建造敦圖(敦化至圖們江)、長大(長春至大賚)、吉五(吉林至五常)、洮索(洮南至索倫)和延海(延吉至海林)等五條鐵路。另外一方面,關東軍向奉天增加兵力,只要天皇敕令一下達,他們就立即沿著南滿鐵路向西推進,占領錦州,關住奉軍向東北敗退的大門,在錦州解除奉軍的武裝。在這里簡單地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天皇的敕令呢?因為關東軍名義上是日本南滿鐵路沿線的所謂“關東州”的守備兵力,如果要超越南滿鐵路附屬地范圍用兵,必須要日本天皇的御批。這個手續是由首相向天皇提出請求的。

張作霖雖然處境艱難,但是他和日本使者一接觸,就敏感地意識到日本想把東北一口吞下的野心。這五條鐵路用他的話來說,“這不是準備和蘇聯開戰的鐵路嗎”,他向日本使者表示,“自己的懷里好像抱著炸彈”,不能答應。他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五條鐵路宛如五把鋼刀插向中東鐵路,插向北滿,其意義已經超出了鐵路本身。這五條鐵路是日本的“戰略鐵路”,向北運兵可與蘇聯開戰,向南運輸戰略物資可源源不斷,向東可與朝鮮鐵路相接,日軍可在一日之內到達東北,一旦修成,整個東北將成為戰場。張作霖越想越覺得后背發涼,只好重拾“假癡不癲”之計,裝糊涂,先是推脫這些事情他不熟悉,請與奉軍總參議楊宇霆談;再者就說,這屬于地方問題,應該跟地方談;接著又說軍情緊急,外交問題應當推遲。總之,以拖代拒。

日本方面為了威逼張作霖,接二連三地使出毒辣手段。

1928年4月,北伐軍向張作霖的安國軍發動攻擊,為阻擋北伐軍進軍華北,日本悍然出兵濟南,屠殺我軍民五千余人,殘忍殺害國民政府外交交涉員蔡公時。18日,日本對中國南北軍隊發出“覺書”警告南北雙方:“……戰亂如果進展到京津一帶,其禍亂將波及滿洲的時候,為維持滿洲治安,帝國政府或將不得不采取適當而有效的措施。”

他的部下、山東軍閥、直魯聯軍總司令張宗昌出于保住自己地盤的考慮,有迎合日本的意向,張作霖知悉后,立即發出急電,把張宗昌招來當面嚴厲斥責:“勝敗事小,引狼入室,關系太大,我們可以不干,但絕不能借重日軍留下萬世罵名。”

日本人進行赤裸裸的戰爭恫嚇,企圖趁中國內戰之機占領滿蒙的野心昭然若揭。從客觀形勢上而言,“覺書”的發表對于張作霖有利,畢竟日本的這一聲明,有阻止北伐軍進攻華北、尤其是東北的門戶京津地區的用意。可是張作霖并不領情,他發出強硬照會:“深盼日本政府鑒于濟南不祥事件之發生,勿再有不合國際慣例之措置……”在日本人對他又打又拉的時候,他明確表示,他不會出賣滿蒙權益,因為他決不能做“叫我子子孫孫抬不起頭來的事情”。

5月21日,日本公使館武官立作川警告張作霖,如果奉軍敗退出關,日軍將解除其武裝,揚言任何軍隊不得進入東三省。5月22日,日本關東軍將司令部移駐奉天,日本第十三、十四師團一部開抵南滿線一帶。

針對日本人在“覺書”中提到的,“任何軍隊影響滿洲,日軍將采取‘應急行動’”的狂言,張作霖指示外交部于25日發表書面聲明,公開反對日本的警告,聲明申說:“于戰亂及于京、津地區,影響波及滿洲地區時,日本將采取機宜措施一節,中國政府斷難承認。東三省及京、津地方,均為中國領土,主權所在,不容漠視。”

日本人不斷地通過軍事和外交手段向張作霖施加壓力。可是張作霖不買賬。在張作霖發出“息爭”通電,向北伐軍發出“求和”信號的當天,芳澤謙吉再次要求會見張作霖,想逼迫他簽訂轉讓東北路權的條約。張作霖不想見他,讓外事人員在客廳中接待芳澤謙吉,自己卻在隔壁房間高叫:“日本人不夠朋友,竟在人家危急的時候,掐脖子要好處,我張作霖最討厭這種做法!我是東北人,東北是我的家鄉,祖宗父母的墳墓所在地,我不能出賣東北,以免后代罵我張作霖是賣國賊。我什么也不怕,我這個臭皮囊早就不打算要了!”芳澤謙吉只好走了。

交涉受阻,山本條太郎派出與張作霖素有深交的江藤豐二見張作霖。張作霖表示,事關重大,斷難接受。江藤豐二恫嚇說:“如果你不合作,日本軍隊將要幫助蔣介石。”張作霖躊躇再三,在江藤準備好的文件上畫了四個圈。江藤豐二再次慫恿,張作霖又圈了一條。據江藤豐二向山本條太郎匯報時說,張作霖在文件上畫圈之時,似乎渾身都在哆嗦,一再囑咐江藤豐二,這只是預備性商談,千萬不要對外界透露。為將預備性商談向正式商談邁進,山本條太郎親自出馬。在山本條太郎的百般威逼下,張作霖不情愿地在《滿蒙新五路協約》上簽了字。簽字之日,五十三歲的張作霖“蹣跚踉蹌”,“一夜之間,憔悴萬分”。

張作霖在協議簽字前,已找人對文本進行了研究,他知道協議第十條明確規定:“本協議簽字后,尚須派兩國代表正式簽字,方能生效。”因此,張作霖雖在協議上簽了字,但協議仍然屬于沒有履行完法律程序的無效文件。此后,張作霖以各種理由拒絕辦理正式手續。

1928年6月3日下午4時半,張作霖離京前夕,芳澤謙吉按約定到中南海取正式密約。張作霖讓辦事人員將文件轉交芳澤謙吉。芳澤謙吉回到使館,打開文件一看,大呼上當。原來,文件上只有一個“閱”字,既無簽名,也無“同意”字樣。當芳澤謙吉打電話詢問究竟時,張作霖已離開中南海。

日本人殺害張作霖的主要原因

何應會先生在《試論張作霖與日本的關系》中分析日本人刺殺張作霖的三點原因,這也是張作霖與日本人的三點突出的矛盾。

第一,拒絕簽訂解決“滿蒙懸案”的條約。張作霖在郭松齡反奉時,曾在日本人的逼迫之下,表示同意簽訂條約,可是他解決了郭松齡的問題后,為了維護國家主權拒絕履行前約。他雖然用自己的大筆金錢去賄賂日本要員,可是日本方面并不滿意,覺得他出爾反爾,毫無信義,招致日本人的憤恨。

第二,張作霖在經濟上反制日本。張作霖不顧日本反對,大力修建鐵路,向日本貨物征收關稅,導致滿鐵收入受到影響,日本商人的利潤縮水。有這么一組數據,1920年以后,在全國貿易普遍處于入超嚴重的情況下,唯有東北的對外貿易“連續七年,每年平均超出三千五百萬元”。1925年后因“奉天之日本商人的買賣減少了三成到四成,有的商品甚至減到五成,叫苦連天”。

第三,張作霖對東北各地出現的收回主權、反日排日運動采取了“明打暗保”的態度,致使反日運動迭起,日本覺得日本人在東北受到的“迫害”比中國的其他地方還要“厲害”,東北的反日“氣焰”,“十分囂張”。日本人把這一切賬都算在了張作霖的頭上,認為是他有意為之,他縱容東北的反日運動。張作霖在這個問題上對待日本人“兩面三刀”的態度,令日本人感到非常棘手。

筆者認為,最根本的是實力壯大的張作霖有了強烈的擺脫日本控制的欲望,張大帥并不想做日本人的傀儡,不想中國和中國人的權益被日本人侵吞。此外,他最遭日本人忌恨的有四個方面。

第一,引入歐美勢力,大力開辦奉天兵工廠。

張作霖讓日本人最不放心、最憤怒的,就是他主動引入歐美等列強的勢力,想實現“以夷制夷”的目的。他已經做了一些努力,取得了很大的成效。這一點讓日本人感覺張作霖想過河拆橋,更讓日本人產生嚴重的危機感,畢竟日本的科技和經濟實力和歐美列強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張作霖大搞招商引資,釣到了一條大魚——美國的鐵路大王弗里曼,弗里曼雄心勃勃地想在幅員遼闊的東北開創自己的事業新高峰。這一計劃,雙方已經開始交涉,不過由于張作霖遇刺最終沒有實現,我在此也不展開說了。我要說的是,張作霖的這一舉動,對日本人心理上的打擊是非常大的。弗里曼計劃是日本人決定刺殺張作霖的重大誘因之一。

張作霖擺脫對日本依賴的最重要的表現和成就即東北兵工廠的擴建和改造。張作霖是有著統一全國志向的軍閥。作為軍閥,他當然最重視軍事領域的擴張。原來奉系軍隊對日本武器裝備的依賴特別嚴重,奉軍里面日本顧問也是一抓一大把。日本人對于東北的野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為了從根本上扭轉這種被日本人握住“命根子”的不利局面,1922年,張作霖斥資幾十萬元,擴建奉天兵工廠。奉天兵工廠原來很小,只能生產步槍子彈和無煙火藥。張作霖大規模從歐美軍事強國引進設備和工程技術人員。奉天兵工廠的設備和材料絕大多數購于美國、德國和丹麥,只有部分購于日本。被張作霖請到奉天兵工廠當“大師傅”的歐美軍事技師最多時達到1516名,大多來自俄、德、英、美等國。張作霖把這些客卿請來,不惜血本,為了請英國著名的迫擊炮和雷管專家沙敦,他當時開出了1.5萬英鎊的天價。奉天兵工廠再也不是“黑頭發,小鼻子”的天下,到處可見恪盡職守的“黃頭發,大鼻子”。

一時間,奉天兵工廠人才濟濟,設備先進的機器日夜轟鳴。張作霖憑借東北的富源,在武器裝備上得以自立。奉天兵工廠規模宏大,設備完善,不僅是中國第一,而且日本人也為之側目,日本人稱之為“東方第一兵工廠”。

張作霖是一個武器裝備的技術論者,他從來都很重視武器裝備的更新。奉軍兵力雄厚,加上他不時還要接濟一些依附于奉軍的軍閥,奉天兵工廠生產的東西還不能完全滿足他的需要。由于奉天兵工廠生產能力有限,諸如飛機、坦克等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裝備還是生產不了的。既然終歸生產不了,怎么辦?買,到國際市場上買好的,比日本人更好的。

張作霖在軍事領域擺脫對日本武器依賴的另外一個表現就是武器采購走國際化的路線。他重金請來了歐美軍事強國的很多武器專家,這些人原本就是這些國家的大兵工廠的技術骨干,請他們出面,向老東家開口,從老東家那邊買大筆的軍火,哪個老東家不笑得合不攏嘴?有錢不愁買不到好東西,何況還有賣家的熟人幫忙。張作霖輕而易舉地將軍火貿易對象擴張到了意大利、法國、德國、捷克、挪威、丹麥、美國、瑞士、荷蘭等十幾個西方國家,從這些歐美軍事強國那里,槍支、彈藥、坦克、飛機、大炮、軍用電話機和軍裝等各種軍械、軍需用品源源而來。奉軍手里的家伙再也不是清一色的東洋造。20年代后,張作霖極力從西方國家獲取軍火的這種“多元”軍火貿易,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奉張對日本的軍事依賴程度。張作霖的軍事雄心特別大,他不僅大肆采購陸戰兵器,還有大規模的軍艦和飛機采購計劃。

在這里,說點讀者朋友一般不知道的。中國讀者想當然地認為,中國軍隊的武器裝備遠遠落后于日本人,至少在東北這是不成立的,奉軍手中武器的精良程度是超越日本人的。日本關東軍的實力在發動“九一八”事變之前,一直是很弱的,只有一兩萬人。如果不是張學良下令不抵抗,進攻東北軍北大營的那兩百多名日本兵,輕而易舉就能被東北軍的將士干掉,不單如此,東北軍想把整個關東軍“包餃子”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日本陸軍占領東北在武器裝備上也是好好地補充了一把,他們原先沒有飛機,東北軍的飛機,足夠他們裝備一個飛行集團了。筆者一直為東北淪陷感到可惜,如果張學良當時真想打的話,日軍立馬就得偃旗息鼓,別說進關,沈陽城他們都拿不下來。如果張作霖在世,豈容幾個跳梁小丑猖狂,肯定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少帥雖然是我敬重之人,但是丟了東北,實在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這一點,他在晚年的自省當中也有所提及,感喟自己不如老父。

第二,嚴厲抵制日本人取得東北土地的商租權。

張作霖在抵制日本人在東北取得商租權這件事情上,手段也非常高明。為了便于大家理解,我打個比方。在中國近現代史上,日本人一直多次抗議我們中國人“抵制日貨”,“抵制日貨”風潮起來的時候,很多城市的中國民眾會打砸燒日本的商店和貨物,“抵制日貨”的用意非常明顯。而張作霖的手法是,明著,我禁止“抵制日貨”,各家商店,無論日本人的,還是中國人的,日本貨物照樣銷售,他甚至可以提供保護,暗著,他卻下令中國人不準買日貨。然后,他就會和日本人說,“我在轄區以內禁止‘抵制日貨’,日本朋友,你看,你們的商品在我管區里的商店里琳瑯滿目,可是你們日本人實在有點太過分了,得罪了中國老百姓,老百姓不買你們的日貨,我不能拿槍逼著他們買啊”。日本人也不好說什么。

張作霖出身胡匪,這種兩面派手法,他用起來是得心應手。在處理商租權的糾紛上,他對日本人說,他一定按照“二十一條”當中的條款辦,可是暗地里,他卻嚴令東北各縣的縣知事,也就是縣長,禁止中國人把土地租給日本人和朝鮮人,違者嚴懲。為了防止某些縣官經不住日本人的誘惑,玩忽職守,沒有嚴格執行他的禁令,他三令五申地多次頒發密令。1917年12月,他在給各縣知事的密令中說:“自民國七年一月一日起,人民商賈等不得將土地私租與外人,不得以地契等證據為抵押,向外人私自借款。否則,上述行為一經發現,將以盜賣國土罪及私借外債罪論處。”他的嚴令扎住了日本人企圖以商租權謀奪日本人雜居的地方的行政管理權和領事裁判權的口子。沒有哪個基層官員敢讓自己轄區內的土地所有者將土地租給或者賣給日本人或者朝鮮人。

日本人和朝鮮人想盡辦法也無法突破張作霖的嚴令。張作霖對日本人卻有一套說辭:“我從來不反對你們日本人在東北租地做生意,但是你們日本人在中國老百姓心中印象不好,太兇了,中國老百姓不把土地租給你們。你們對他們好點,或許他們就租給你們了。我有什么辦法呢?”

當時有人評論說,在商租權等問題上“日人嘗脅作霖履約,作霖不應,急飭地方官民不得以房地外賃,違者處以重辟。厥后日人屢以商租房地向民間嘗試,終無一人應者”。于是,日本人在“二十一條”當中得到的日本人可以在中國東北租地從事商業活動的這一條款,就成了一條紙面上的條款,日本人只能在表面上“享有”這項權益。

第三,堅持修建東北自己的鐵路干線。

張作霖抵制日本控制,謀求東北自立,最突出的、最遭日本人忌恨的措施是建立東北自主的鐵路網。日本人控制的南滿鐵路是一把懸在張作霖和東北三省老百姓頭上的一把尖刀。由于日本人禁止中國人修建南滿鐵路的平行線,南滿鐵路成為奉軍向關內運兵和輸送物資的唯一的主動脈。受日本軍方保護的南滿鐵路當局非常霸道——奉軍要使用該鐵路時,當場要交付運費,還要經日本駐奉天總領事和關東軍司令部批準才可以;奉軍乘車時必須解除一切武裝,槍支彈藥另行托運;關東軍對乘車的奉軍有監督權,奉軍的軍需物資須經關東軍司令部批準才準予運轉,日方可隨時中止運輸。

鑒于這種不利局面,張作霖決定突破日本阻力,營建東北自己的鐵路網。他采取了“曲線救國”的辦法,既然日本人依仗條約,不準修建南滿鐵路的平行線,那么,他就把南滿鐵路的平行線拆成一段一段地來修,先修一段,再修一段,最后把多段鐵路連成一線,造成事實上的平行線。

張作霖不顧日本人的阻撓,于1924年成立了東三省自建鐵路的領導和執行機構——東三省交通委員會,開始建筑東北鐵路網。張作霖計劃修建東北兩大干線:一是葫蘆島經由通遼、齊齊哈爾至瑗琿的西部干線;一是聯系京奉路,經由海龍、吉林到佳木斯的東部干線。張作霖企圖通過自建鐵路,把奉、吉、黑以及內蒙古聯系起來,以葫蘆島做吞吐港口。

1925年以后,東北出現了一個東北三省當局和商民共同投資修建鐵路的熱潮。東北地方政府和商民使用本國資金和技術修建鐵路,先后建成錦朝、開豐、打通、奉海、吉海、呼海、昂齊、齊克、洮索等十條鐵路,營業里程共計1521.7公里,占東北地區鐵路營業里程的24.45%,占全國鐵路的10%。先后建成打通鐵路、錦朝鐵路、奉海鐵路、吉海鐵路、呼海鐵路等十條鐵路。至1927年,東北自建的“一個與南滿鐵路平行的完好的西部干線系統”逐漸成形。

“自行籌款”修建東北鐵路的張作霖,有效地打破了日本的長期壟斷東北鐵路運輸的局面還不滿足,他更進一步,決定在南滿鐵路沿線設卡征收貨場稅,狠狠地挖去了南滿鐵路的一大塊利潤。等他在北洋政府當政以后,他開始征收進口附加稅,南滿鐵路是日本貨物進入中國的主要通道之一,南滿鐵路當局又叫苦不迭。張作霖置之不理。

日本人對于張作霖興建南滿鐵路平行線的舉動一直是抗議、警告不斷,認為張作霖嚴重影響了“日本在滿蒙的權益”。張作霖政府開始征收進口附加稅的時候,日本人在奉天辦的中文報紙《盛京時報》對他展開大肆攻擊,十分囂張。1927年6月10日,張作霖下令禁止中國人購讀《盛京時報》,狠狠打擊了日本人的氣焰。不過,張作霖與日本人的摩擦也越來越劇烈。

第四,創辦自己的宣傳喉舌,用作抵制日本侵略的宣傳陣地。

張作霖要擺脫對日本人的依賴的一大表現是自辦報紙,占領文化宣傳的陣地。鑒于東北的輿論被日本通訊社和報社控制的現實,張作霖在1922年10月創辦《東三省民報》。該報很快就變成了鼓吹東北民族意識和反帝運動的先鋒,成為張作霖的輿論喉舌,經常配合張作霖抵制日本人的侵略行動。1924年2月,張作霖挑戰日本在“關東州”和南滿鐵路附屬地的領事裁判權,他向日本駐奉總領事明確提出,在上述地區居住的中國人如果犯罪,應該由中國的司法部門負責懲處。日本的“關東州”和南滿鐵路附屬地形同租界,領事裁判權是對中國司法權的嚴重侵害,是中國半殖民地社會的標志,是帝國主義列強鎖在中國人民身上最沉重的一道枷鎖。張作霖向日本人明確要求歸還這項權益,是維護國家主權的明顯表現。《東三省民報》發表社論,支持張作霖的這種做法:“怎樣才能制止日警的胡闖亂殺?日警像對待牛馬一樣對待東北人民,想要鞭打就鞭打,想要拘禁就拘禁……曾在臺灣和朝鮮發生過的暴行現在又在東北發生了,因為他們也同樣把東北看作臺灣和朝鮮。毫無疑問,日人是世界上最殘酷無情的人。”

張作霖的歷史功績及蓋棺論定

筆者對于張作霖的評價是一位有著民族意識的梟雄型的軍閥。市面上流行的關于張作霖的傳說太多,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是“日本人的走狗”,“殺害李大釗的劊子手”,“北伐軍要掃除的三大軍閥之一”。還有人說他“用人不疑”,“寬以待人”,“狡詐多變”。我并不想從意識形態的角度去評判他,而是從他的政治智慧的角度來評價他,從土匪成為國家元首的張作霖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卻不似“流氓皇帝”朱元璋一般翻臉無情。

張作霖心胸很寬廣,不太計較金錢,善于收買人心,這是他建立起奉系這一貫穿整個北洋政府時期的龐大派系的個人魅力。張作霖并不似蔣介石那樣善于排除異己。他的奉系軍隊分為新舊兩派,兩派斗爭激烈,可是都很服他,打仗時新舊兩派也能夠相互救援,這一點在許多派系的軍閥部隊中很少看到。別的不說,單就原本出身奉系、后來在事實上已經自立門戶的張宗昌和李景林,他也能容忍,而且容許他們保留可以挑戰奉系本部的強大軍力。張宗昌、李景林如果在蔣介石或者馮玉祥手下干,可能早就被排擠出軍隊了,甚至丟了性命。還有一個故事,說的是張作霖手底下有一個旅長,愛好賭博,把一個旅的軍餉都給輸光了。張作霖把他找來,他跟張作霖說了實話,張作霖沒說太多,就讓他去軍需重新領軍餉去了,從此這位旅長死心塌地跟著“老將”干。郭松齡反老張的時候,前期非常順利,后來看著老張不行了,就有很多部下私通郭松齡。郭松齡戰敗后,張作霖當著手下的將領們面把私通的證據一把火全給燒了,讓擔心受到懲處的將領們心里石頭落了地。像這樣的故事還能舉出很多。

張作霖是奉系的靈魂人物。他的逝去帶走了奉系的軍魂,少年得志、殺伐果斷的張學良自毀長城,以至于丟了祖宗的發祥之地。無論一個軍閥如何狡詐,對國內民眾如何兇殘,如何維護封建統治,如何窮兵黷武,但是只要在民族立場上站穩腳跟,就并非全無肯定的地方。

張作霖一生當中至少有這么幾件事,是特別值得肯定的。

第一,反對簽訂“二十一條”。

袁世凱急于稱帝,病急亂投醫,受到日本人誘惑簽訂了“二十一條”。消息傳出后,舉國憤怒,由于東北是日本侵略中國的首當其沖之地,東三省反日情緒高昂。北洋政府向東三省當局征詢對于中日交涉的意見,東三省巡按使張錫鑾主持軍官會議,通過了反對激烈排日并電復中央希望中日交涉圓滿解決的決議。時任陸軍第二十七師師長的“張作霖獨排眾議,表示強烈反對并拒絕軍官會議的決議,也不參加主和派的行列”。他當即致電北洋政府:“中日交涉絲毫不可讓步,如交涉破裂,愿率全師進行決戰,驅逐日寇,否則一死殉國。”

“二十一條”如果全面實施,中國必亡,在此危機存亡關頭,張作霖沒有順從上意以順利保住官位,而是站出來大聲疾呼。他的這種行為絕不是政治作秀,日后我們可以看到只要日本人想得到東北的實際權益,張作霖總是想方設法地破壞阻撓。他充分運用了日本人心中對他的“土匪”的印象,該抵賴的時候就抵賴,隨時做好翻臉的準備,不怕日本人不爽。張作霖絕不是日本人的一條狗,他是利用日本人的高手。

第二,資助中國代表團前往巴黎和會。

北洋政府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加入協約國一方作戰,雖然沒有出什么軍隊,但是華工也是在歐洲戰場上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后來,協約國打贏了,要在巴黎召開善后會議,也就是巴黎和會。由于美國總統威爾遜不斷鼓吹公理戰勝強權,中國人寄希望于這次會議收回被列強竊奪的國家權益。北洋政府組建了代表團,可惜卻拿不出代表團的旅費。張作霖慨然拿出十萬元資助代表團成行。經過中國代表團、國內民眾以及在歐洲留學生的努力,中國在巴黎和會雖然沒有達成目的,但是也爭取了部分利益,樹立了一個不可輕辱的國際形象。張作霖的資助是有大功的。

這一點在張學良晚年的記述中也有反映。張學良在《巴黎和會助款成行》一節中說,“第一次歐戰停戰,開和會于巴黎,中國以參戰國身份,派陸徵祥、顧維鈞等為代表。但因彼時北京政府經濟乏困,無款可撥,代表團不能成行。陸徵祥求助于奉天,我父親慨然補給十萬元,以壯行色,并派王少溥為其隨員。中國代表團在巴黎和會上,因山東問題拒絕簽字,在國際上博得聲譽,使膠東半島及膠濟鐵路,日后得以收回”。

第三,抵制日本的“覺書”。

日本人為了阻止北伐軍進軍平津和華北,在濟南制造慘案。隨后對中國作戰雙方發出“覺書”,聲稱,如果北伐軍或者張作霖安國軍的作戰行動危及日本關注的滿洲及平津地區,日本方面將采取“應急措施”,說白了就是武裝干涉。

從形勢上看,日本發出“覺書”,對張作霖雖然是一種警告,可也是有利于張作霖的。如果北伐軍懾于日本的戰爭叫囂不敢繼續北伐,那么張作霖的安國軍政府就能茍延殘喘。可是張作霖偏不,他立即對日本人的“覺書”進行了嚴厲地駁斥:“日本將采取應急措施一節,中國政府斷然難以承認。滿洲及京津地區既為中國之領土,事關主權問題,不能漠視。”

換了骨頭軟一點的軍閥,可能就不表態,更有甚者,就要對日本感激涕零了。日本人是想通過“覺書”對張作霖連拉帶嚇,讓他出賣東北的鐵路修筑權。張作霖不干,在被日本人激怒時,多次表示:“我這個臭皮囊不要了,也不能做這種叫我子子孫孫抬不起頭來的事情。”張作霖在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權益方面是有著明確而堅定的立場的。

有民族意識的梟雄型的軍閥,是我對張作霖的評價。讓我們再來看看歷史大家們是怎樣評價他的。

著名歷史學家金毓黻對張作霖的評價相當中肯:“作霖之遭日人嫉恨也,由于對日交涉無所屈撓。民國四年,日本向我提二十一條,政府已允其請矣,中如延長旅大租期,及南滿鐵路交還年限為九十九年。疆吏固無術挽救。又如許日人雜居及商租土地,則為東三省存亡所系,日人嘗脅作霖履約,作霖不應,急飭地方官民不得以房地外賃,違者處以重辟。厥后日人屢以商租房地向民間嘗試,終無一人應者。由是二十一條等于廢紙矣。”“日人欲伸其巨掌于東省者久矣,光緒甲辰兩役所獲已多,猶未饜足。遇中原有事,輒向作霖有所要索,囁嚅若不出口。作霖談笑而麾之,或折以片言,嘗有以關其口而奪其氣。故當其世,東省中日交涉迄不得決,號為懸案。日人劫于積威,憚不敢發。然所以蓄怒于作霖者亦至深。故作霖亦終不免飲日人一彈。持此一節,固已皎然不污,可告無罪于天下后世。”

著名政論家沈云龍對張作霖也比較客觀公正。他說,自日俄戰爭后東北即處于“兩大強鄰之間,外交因應,支拄不易。嗣日俄復又協以謀我,先后締結三次協定及密約,劃分南北滿界線及內蒙古勢力范圍,彼此咸視東北為禁臠,不許他人染指。張作霖坐鎮邊疆十余年,于北京政府鞭長莫及之際,周旋應付,不卑不亢,終其治奉之日,未聞其向日俄締結任何喪權辱國之密約,此可見其交鄰有道之一斑”。

著名歷史學家吳相湘則認為,張作霖作為北洋政府的末代元首卻遭日本暗殺,“可證其對外強硬,不肯喪失主權,致見惡于彼族,此乃真正愛國之表現,蓋棺可以論定矣”。

而著名歷史學家張式綸則是持“大褒”的態度,他將張作霖放在了近現代史上極高的地位,他認為:“雨亭先生亦為始終抗日,以抗日言,則以東北一隅之地,對抗日本侵華政策,而首當其沖。拒絕日本制造滿蒙分離運動,而不遺余力”,“生保國為民,不顧身家,卒為強敵日寇所乘,以身殉國。”他更認為張作霖“生為東北之重鎮,國家之長城。死則以身殉國,重如泰山。中國近代史無論如何編纂,雨亭先生必然永居重要地位,成為民族英雄、歷史偉人”。

最后,我用任紅女士對張作霖的評價作為本文的結尾。筆者認為,她的論述最為全面和公正。她在《皇姑屯炸車案內幕》中寫道:

 

張作霖是中國近現代史上一個傳奇式人物。從一介武夫,到國家元首,可謂平步青云。縱觀張作霖早期發跡,既有其“長于權謀數術”,也得益于日本的支持。但張作霖羽翼漸豐后,則不完全聽從日本擺布,逐步由以往的依靠日本變為獨立自主,比如:鋪設與南滿鐵路平行的打通、奉海線,企圖搶南滿鐵路的生意;拒絕日本在帽兒山、臨江等地設領;阻撓《盛京時報》的發行等等,特別是新五路協約的談判,張作霖表現得更加狡詐,不守信用。在對日關系上,由張作霖出身所決定的,他奉行的一貫是土匪式“賴皮”外交政策。他的這種外交策略,對阻止日本貪得無厭的侵略行徑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卻種下了皇姑屯炸車案的禍根。

征引及參考文獻

1.張氏帥府博物館編,《走近大帥府 走近張作霖》,遼寧教育出版社,2009年9月第一版。

2.王海晨,《從“滿蒙交涉”看張作霖對日謀略》,史學月刊,2004年第8期。

3.金毓黼,《張作霖別傳》,《吉林文史資料選輯》第4輯。

4.郭俊勝主編,《張作霖與日本關系》,遼寧人民出版社,2008年10月第一版。

5.周大文,《張作霖皇姑屯被炸事件親歷記》,《文史資料選輯》第5輯,中華書局1960年版。

6.沈云龍,《有關張作霖的史料》,臺北《傳記文學》1984年4月號。

7.任紅,《皇姑屯炸車案內幕》,《遼寧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9年第1期,第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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