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生產物是勞動的自然報酬,或者是勞動的自然工資。
在原始社會,土地還不是私有財產,也沒有資本累積,所以也沒有地主或雇主,勞動的全部生產物都歸勞動者所有。
如果這種狀態繼續下去,由分工引起的勞動生產力的增強,就會使勞動工資跟著增加。這么一來,生產物品所需的勞動量就會越變越小,從而使得一切物品的價格都日漸低廉。這時,只要是包括等量勞動的商品,都可以相互交換;各種商品都可以用少量的勞動生產物來購買。
實際上,一切物品都隨著社會的進步而變得低廉。而在表面上,有些物品卻變得比以前昂貴。換句話說,就是拿它去換其他貨物,能夠換得的物品數量比以前更多。現在,假設大多數產業的勞動生產力都增加了10倍(即該產業的勞動生產量是以前的10倍),某一種產業的勞動生產力卻只增加了1倍,這時,如果交換這大多數產業與某一種產業一天的勞動生產物,那么前者似乎吃虧了。因為,在工作量相同的情況下,前者用10倍的生產物只換得了2倍的生產物。所以,從表面上看,后者的1磅似乎比以前貴了5倍。但是事實上,是后者的1磅比以前低廉了1/2,也就是現在生產這1磅貨物比以前容易了2倍。因為,雖然生產這一貨物所需的其他貨物量是以前的5倍,但所需的勞動量也同時減少到了以前的一半。
在原始社會,全部的勞動生產物都由勞動者獨享,等到出現了土地私有和資本累積(即使當時的勞動生產力還沒有得到顯著的改善),勞動者獨享勞動生產物的現象就終結了。至于這種現象對勞動報酬或勞動工資的影響,我們沒有必要進一步探討。
土地私有之后,勞動者在土地上生產或采集到的幾乎所有物品,都得按要求分一部分給地主。因此,地租是從土地上的勞動生產物中扣除的第一個項目。
一般的耕作者,大都沒有生活資料。通常情況下,他們的生活費都由雇傭他們的農業家來墊付,直到莊稼收割。而要想讓農業家們墊付耕作者的生活費,就得讓農業家們分享耕作者的生產物。這樣,農業家們才能收回他們的資本,并得到相當的利潤,從而甘愿雇傭耕作者。因此,從土地上的勞動生產物中扣除的第二個項目,是利潤。
實際上,除了農業生產物之外,其他的一切勞動生產物也都要扣除利潤。比如在工藝或制造業,在作業完成以前,大部分勞動者維持生產所需的原材料、工資與生活費,都是由雇主墊付的。而雇主的代價,就是分享勞動者的勞動生產物(或者說勞動加在原材料上的價值)。我們把雇主分享的這一份額,叫作雇主獲得的利潤。
如果一個人既可以獨立工作,又有自行購買原材料的資本,還能夠在作業期間維持自己的生活,那么當作業完成時,他就兼有勞動者、雇主這兩重身份,所以能夠獨享全部的勞動生產物(即勞動對原材料所增加的全部價值),他的利得也自然包括了資本利潤、勞動工資這兩種不同的收入。
不過,這種實例并不常見。比如全歐洲,如果按照比例計算,在21個工人中,有20個都會在老板手下干活,只有1個工人兼任老板。而且,一說到勞動工資,人們都普遍理解為雇主付給勞動者的勞動報酬。一般情況下,這里的雇主和勞動者都不是同一個人。
無論在什么地方,勞動者的普通工資都由勞資兩方所訂的契約決定。勞資兩方的關系是利害關系,所以他們在訂立契約時,立場絕對不會一致。勞動者是為提高工資才與雇主結合的,他當然盼望多得;而雇主卻想減低工資,當然不愿意多給。
至于勞資雙方誰占有利地位,換言之,就是誰能最終迫使對方接受自己提出的條件,一般是很容易推斷的。因為,雇主的人數相對較少,比較容易團結起來,而且這一團結不受法律限制。但是,人數眾多的勞動者的結合,卻受到了法律的禁止。許多為提高勞動價格而結合的團體,都經常會被議會的法令取締;而那些為減低勞動價格而結合的組織,卻沒有一個被取締。而且,一旦發生爭議,雇主可以打持久戰,勞動者卻大多不能堅持。因為,地主、農業家、制造者或商人,本身都有積蓄,就算不雇傭一個勞動者也能維持一兩年的生活;而失業的勞動者卻沒有足夠的資本,他們一般連一個星期都不能堅持,更別說堅持1個月、1年了。雇主和勞動者相互需要的程度,在長時期內是相同的。但是,雇主對勞動者的需要,沒有勞動者對雇主的需要那么迫切。
人們可能經常會聽到工人的結合,卻很少聽到雇主的結合。而實際上,雇主之間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結合。因此,那些透過表面現象認為雇主很少結合的人,根本不了解世故、不了解問題的真相。雇主們的結合,是一種秘而不宣的團結一致的結合,目的就是使勞動工資不超過其實際應得工資。無論何時何地,如果哪個雇主膽敢破壞這種團結,那他就是做了最不明智的事,一定會被鄰近行業者和同行業者恥笑。
雇主之間的這種結合,是一種自然的結合,它普遍得不被人知道,所以我們才不經常聽到。有時候,雇主們為了把勞動工資減低到實際工資以下,會秘密地進行特殊結合,而且會在達到目的之前,始終保持極度的沉默。
對于這種秘密結合,勞動者雖然能夠痛徹地感受到,但往往無力抵抗,只有默默地屈服。因此,其他人都不知道這種秘密結合的存在。
但有時候,工人們為了對抗這種結合,往往也會防御性地組織起來。而且,即使是在雇主沒有結合的情況下,工人們也會為了提高勞動價格而自動結合。他們之所以會結合,有時是因為糧食價格忽然上漲,有時是因為他們的勞動被雇主過多地剝奪了。他們一旦結合,消息很快就會傳遍,無論這一結合是防御性的還是攻擊性的。因為,他們一旦結合起來,就是已經處于絕望的境地了,他們為了迅速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只好鋌而走險,采取狂呼吶喊甚至是可怕的暴力手段,脅迫雇主立即滿足他們的需要。
這時候,雇主當然也會大肆宣揚,并求助于官廳,要求官廳禁止工人的結合。因此,這種激憤的暴動結合,一般是不能給工人帶來利益的,其結果往往是為首者受到懲罰或全體一敗涂地。由于官廳的干涉,再加上一部分雇主能夠堅持,大多數勞動者只好為了生計而屈服。
雖然雇主在爭議中經常處于有利地位,但他所給付的勞動者(哪怕是最低級的勞動者)的普通工資,也不能低于一定的標準。而且,還要在長時期內保持這一標準。
支付給僅靠勞動過活者的工資,至少要足夠其維持生活。一般情況下,這一工資還得能夠讓勞動者贍養家室。似乎就因為這個原因,坎梯隆47才作出了如下推測:供養著一對子女的最下級勞動者的工資,至少也得是其自身所需生活費的倍數;而其妻子的勞動所得,除去照料兒女的部分,只夠維持自己的生活。
據一般統計,有一半兒童都在未成年之前死去。因此,最貧窮的勞動者,為了能夠有兩個活到成人年齡的孩子,一般至少會養育四個孩子。坎梯隆認為:“撫養四個孩子的必要費用,幾乎等于一個成年人的生活費,這對于一個最低級的勞動者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因為,就連一個強壯奴隸的勞動價值,都是他自身生活費的倍數,何況是一個最低級的勞動者。因此,我似乎可以肯定這一點:即使是最低級、最普通的勞動者夫婦,他們的勞動所得也必須要稍微超過他倆的生活費,才能贍養家屬。至于這種超過額是按什么比例來計算的,我不想確定。”
不過,在某些情況下,勞動者所處的地位比雇主更有利。他們得到的工資,會大大超過上述符合一般人道標準的最低工資。
無論在任何國家,如果其市場不斷增加對工人、散工、傭人這類靠工資生活的勞動者的需求,也就是說,勞動者的就業機會每年都多于前一年,那么勞動者就沒必要為了提高工資而結合。因為,雇主這時自然會競相出高價雇用勞動者。這么一來,他們為了防止工資提高而組成的自然組合,就會自動被沖破。
明顯地,雇主對靠工資生活的勞動者的需求,必定會隨著他墊付的勞動工資的增加而增加,而且會成比例地增加。這種增加的資本,一部分來自雇主超過生活所需的生活費,一部分來自雇主超過自己使用所需的資財。
不管是哪一個地主、年金領受者、有錢人,只要他認為自己的收入既能維持一家人生活又有剩余,就一定會用全部或部分剩余額來雇傭家仆。而且,他們所雇傭的家仆人數,會自然地隨著這一剩余額的增加而增加。
把剩余額花費在雇傭方面的人,除了有錢人,還有織工、鞋匠這類獨立工作的勞動者。當他所持的資本除了足夠他購買原材料、維持他在貨品出售之前的生活之外,還有剩余時,他自然也會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而拿這一剩余部分去雇傭幫工。他所雇傭的幫工人數,也自然會隨著這一剩余額的增加而增加。
因此,一國對靠工資生活的勞動者的需求,取決于該國的收入和資本是否增加。當收入和資本增加時,這一需求自然也隨之增加;而當收入和資本沒有增加時,這一需求也絕對不會增加。
收入和資本是國民財富。所以,換句話說,就是當國民財富增加時,對靠工資生活的勞動者的需求自然也會增加;而當國民財富沒有增加時,對靠工資生活的勞動者的需求也絕對不會增加。
決定勞動工資增高的因素,不是現有的國民財富有多龐大,而是國民財富的不斷增加。所以,出現最高勞動工資的國家,往往不是最富有的國家,而是那些最快變得富裕、繁榮的國家。
現在的英格蘭和北美各地相比,前者雖然較富裕,但其勞動工資卻沒有后者高。在紐約,普通勞動者一天的工資,是3先令6便士的美幣(合2先令英幣);而造船木匠一天所賺的,除了10先令6便士的美幣,還有1品脫48價值6便士英幣的糖酒(總共合6先令6便士英幣);而泥水匠和建筑木匠,每天可以賺得8先令美幣(合4先令6便士英幣);就連裁縫幫工,每天也可以賺得5先令美幣(合2先令10便士英幣)……這些勞動工資,都比倫敦同行業者的勞動工資高。
在北美的殖民地,勞動工資似乎和紐約一樣高,而食品價格比英格蘭要低很多,所以當地從未出現過饑荒現象。即使是遇到歉收年,也只是減少一部分輸出,剩余的部分還足夠滿足自己所需。所以,對北美勞動者來說,如果其貨幣價格高于母國,那么按照比例,其真實價格也一定高于母國。換言之,在為勞動者提供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方面,北美勞動的實際能力要高于母國。
跟英格蘭相比,北美雖然不夠富裕,卻更繁榮,其財富的增長速度也快得多。居民人數的增加,就是一國繁榮的明顯標識。同樣是增加1倍的居民,北美英屬各殖民地只需要20年或25年就做到了,而英格蘭及其他大多數歐洲國家卻用了大約500年。居民人數迅速增加的原因,主要是當地人口迅速繁殖,而不是有新居民移入。據說,當地有些高齡居民甚至有上百個直系子孫。這時,雖然子女眾多,但由于勞動報酬優厚,家庭反而會富盛起來。
照推算,一個未離開雙親家庭的子女,其勞動價值足有100鎊。在歐洲中下等人中,如果一個青年寡婦有四五個孩子,那么她就很難再找一個丈夫。而在北美,結婚的最大鼓勵就是兒童。如果北美同樣也有一個有四五個孩子的青年寡婦,則往往會有男子因為孩子的誘惑而向她求婚。所以,早婚在北美根本不足為奇。因為早婚,北美的人口大量增加。不過,盡管北美增加了很多人口,勞動者的人數還是不夠。勞動者增加的速度,跟勞動需求增加的速度、維持勞動者的資金增加的速度相比,似乎要慢得多。
無論一個國家有多富有,只要它在長時期內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它的工資都不會很高。因為,這筆用來支付工資的資金,也許是它能夠支付居民的收入和資本的極大數額。如果在幾個世紀之內,這筆資金都幾乎維持不變,那么每年所需的勞動者人數也會得到滿足,甚至還有剩余。這么一來,雇主就不會因為勞動者不足而相互競爭了。
而當勞動者人數增加到超過有效需求時,就業機會就會不足。于是,勞動者就不得不通過相互競爭來獲得工作。比如說,當勞動者的工資除了足夠養活其一家人之外,還有剩余時,如果又出現了勞動者之間的競爭,那么雇主們就會出于利害關系而壓低工資,不久之后,工資就會被減到合乎一般人道標準的最低水平。
一直以來,中國都是世界上最富的國家。它擁有最肥沃的土地、最精細的耕作、最多而且最勤勉的居民。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它似乎就開始停滯不前了。如果翻看現在的旅行家寫的關于中國的報告,就會發現其中記述中國的耕作、勤勞及人口的稠密狀況,幾乎跟500年前馬可波羅記述的同類報告沒什么兩樣。中國財富的發展程度,也許早在馬可波羅時代以前,就已經達到了該國法律制度所允許的頂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