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則 血最終沒有白流

“姐，你干嗎呀！奇奇受傷了，你怎么還掐她呀！”地獄里竟突然傳來了天使的聲音，不用睜眼，也知道是小姨到了。

“奇奇！奇奇！”小姨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感到一股暖流涌到胸口的地方，熱乎乎的，拱得眼淚直想往下流，“小姨！”我睜開眼睛。

“怎么就弄成這樣了呢？疼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說是老媽打的？可明明是我自己磕到椅子上的。說是自己磕的，老媽要是不打我，我也磕不到。說不疼吧，其實很疼，可要是說疼老媽一定有一句“你自找的”等在后面，所以還是不要自討沒趣吧，沉默好了。

“姐，你在電話里也沒說清楚，奇奇到底怎么弄成這樣的？和同學打架了嗎？中午我去學?？此臅r候她還好好的，怎么就受傷了呢？”沒得到答案小姨轉去追問老媽。

“別提了，我都要被她氣死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老的小的都是我命里的天魔星！”老媽竟然哭了起來，抽抽嗒嗒的。

“姐，你別哭，奇奇到底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生氣？”

“她非要養狗，還是條沒人要的野狗，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我生氣，打了她兩下，她就沒命地跑，撞到椅子上了，頭磕出個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我都被她嚇死了，我還以為，以為……”老媽沒說出以為什么來，但我知道她還是緊張我的。雖然她愛嘮叨，還常常動手打我，但她畢竟是我老媽?？匆娝粞蹨I，我的心不禁開始發軟。想想她的確也不容易，老爸走了，我又惹她生氣。關于收留落荒的事……我的心里開始搖擺起來，可是眼前都是落荒和我親昵時的樣子，還有老媽打我時它拼命咬住老媽褲腳時的樣子，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一頭是落荒，一頭是我的老媽。

“她要養狗，你就讓她養吧。你放心，我會幫她照顧的，給狗上戶口還有到醫院打疫苗檢查什么的都由我來辦?！毙∫炭纯蠢蠇?，看看我，再摸摸我頭上的傷口，“姐，你的心情我知道，可奇奇的心情你也得體諒啊。奇奇雖然小，可也是知冷知熱的，別總把她當孩子看了，給她一點空間和自由也是必要的?！?/p>

“給她空間和自由？誰又給我空間和自由？我這里氣都要喘不上來了，她那邊還鬧著養狗，我怎么能不生氣？! ”老媽聽小姨這么說立時提高了聲調。

“好好好，我也就是隨便這么一說，你別發火?！毙∫碳皶r滅火，“奇奇她也許是太寂寞了，養狗也不是完全不能允許的事，姐，這件事你就聽我的，讓她養吧?！?/p>

老媽不再說話，我知道她這是默許了，天啊，真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收留落荒了，心里頭一陣狂喜，頭“嗡”地一聲，眼睛一黑，又暈了過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收留落荒，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杏花春雨說過兩個叫緣分的字，我和落荒也許就是這兩個字也不一定。我想從今以后我們大概都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至于老爸還有那個蘿卜頭我也懶得再去想了，這種操心費神的事兒還是讓那個裘皮大衣去干吧。誰讓她不怕麻煩，一天到晚的窮折騰，把老爸折騰去了不算，又折騰出個蘿卜頭來，她也不用高興，早晚有她煩的。

我在家里連著躺了四天了，醫生說，要臥床靜養。臥床是臥了，靜養是想都不用想。有老媽在，怎么可能靜。我猜就算把一具木乃伊擺在老媽面前，她說不定都能把它吵醒。果真那樣，我們都不用歷史學家了，有老媽就夠了，只要讓她問問木乃伊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就行了，還用研究什么？說實話，對老媽，我早就服輸了！蠶豆和棉花糖也都領教過老媽的功夫，所以不敢來看我，也不敢打電話，撐了幾天大概實在撐不住了，便派了老棉花糖來打探消息。這兩個人也真是沒用，派個什么人來不好，偏派他來。一個人悶在家里聽老媽嘮叨還不夠，現在又來個廢話連篇的老棉花糖。

“呦，奇奇，這是怎么弄的呀？”老棉花糖見我頭上裹著紗布忍不住驚呼，幾天不見，他的肥腦殼兒看上去更肥了，搖得好像也更厲害了。

我把臉扭到一邊，不理他。

“奇奇媽，奇奇怎么受的傷?。恳灰o??？”老棉花糖見我不答話，便轉去問老媽。

“不要緊，淘氣亂跑，自個兒磕到椅子上了?！崩蠇尯雎粤怂蛭业哪遣糠智楣潱赡芩X得那個無關緊要吧。

“你看看，你看看，怎么這么不小心?。∑嫫?，以后可別再淘氣了，你媽一個人帶著你多不容易啊，你要讓她省心?！?/p>

老棉花糖盡能說這些廢話，他怎么不來試試，看看怎么才能讓老媽省心？除非我不喘氣了，死了，那才真的省心了呢。

“小唐和豆子沒見奇奇上學去，今兒學校組織春游，也沒見奇奇去。他們不知道奇奇出了什么事，讓我來看看。他們自己不敢來，也不敢打電話問。”老棉花糖一邊說一邊拼命地搖腦袋，我的頭本來都不暈了，被他這一搖，又有點暈了。尤其是聽老棉花糖說學校今天組織春游了，而我竟然錯過了這樣的好事，我就更覺得頭暈了。

“這些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不敢來的，我還能吃了他們咋？”老媽說這話時臉有些紅，不知是真紅，還是我的眼睛又出了毛病。

“可不是嘛，我也跟他們說來著，我說奇奇媽人蠻隨和的?？墒呛⒆泳褪呛⒆?，說什么也不來，非要我來?？催@情形奇奇還得些日子才能上學呢吧？”

“我明天就能上學！”我連忙表態。學校雖然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地方，很多老師也都是嘮里嘮叨的，不過和老媽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何況我已經錯過一個春游了，我可不想再錯過任何一個有趣的活動了。

“你的傷還沒好呢，醫生說要你休息一周！”在老棉花糖面前，老媽說話的聲調語氣總算有節制。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老媽絕對不會有這么好的耐性，早對我吼了。

“醫生不是也說沒什么大事，傷口都要慢慢才能愈合。功課落下了，我怕追不上?！边@一回我用對了方法，說到功課老媽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