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為年少,才敢如此輕狂。
- 等一寸日光來傾城
- 林桑榆
- 2330字
- 2016-10-12 14:04:32
許灼依然是慣常的襯衣,理了頭發(fā),發(fā)梢比之前短了許多,卻顯得利落。我一向自豪的,是許灼雖然人品家世各種不如意,但他始終和某些混跡于非主流領(lǐng)域的男生不同,他的衣服和牛仔褲,永遠(yuǎn)是簡單的款式,且干干凈凈泛著白,靠近了,甚至能聞見熟悉的肥皂香。
當(dāng)然,我說的這番話,很有特意為他加光環(huán)的嫌疑,可是,在我心中,他就如你們每個人心底的刺青愛人一樣,永遠(yuǎn)勝過西施,或者貌比潘安。
彼時,許灼試了試摩托車的排氣以及查看了各種性能,隨后才一腳跨了上去,開始預(yù)熱。在他側(cè)過身子的時候,我終于見到了那天的另一主角,傳說中的陸二少。只是,對方已然戴上了頭盔,正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輛銀灰色的賽摩面前,側(cè)耳去聽旁邊一個青年說話,所以我沒能看見他的臉,只能依稀判定高矮胖瘦。
另外惹人眼的,就是他一身大紅連體的專業(yè)賽車手服,腰側(cè)和袖口間搭著一行白,胸前是各種我根本不能識別的標(biāo)志,手腕處的銀色手表在火光照耀下隱隱發(fā)著亮。
雖然我不懂得評判到底那個人的技術(shù)是好是壞,但明眼人一看那些標(biāo)志,也已知道其實力。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許灼,他會輸?shù)簟U摷俺褍炊窅海S灼絕對是好手,可當(dāng)那些兇惡都已經(jīng)毫無用武之地,我多么害怕。我并不是怕這樣的結(jié)果會傷害到那個男孩子的自尊心,我只是怕如果他沒有能救下許培,那他此后的每一天,大概都再笑不起來。
在人群中偷看許灼側(cè)臉的時候,我的思維很奇異地想到了一個不該在那個場合里想到的問題,我在想,如果時光回到從前,我還會不會再一次對他情深不悔,彼此相戀?
在問題對自己拋出的下一秒,那個呼之欲出的肯定答案,讓我在瞬間發(fā)神經(jīng)的笑了。
很明顯的,北廣從我這樣莫名詭異的笑容感受到了驚悚,甚至忘了要說話。最后看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他索性不再同我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去勸,直接火爆脾氣的便沖了上去。結(jié)果當(dāng)然是毫無疑問的,被許灼身后那些唯命是從沒有主見的跟班拉了走。
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yīng),已經(jīng)聽得了一聲響亮的哨響,視線不遠(yuǎn)處的兩個人,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因為許灼的位置是在靠近山崖那側(cè),外邊是陸家公子,所以我分不清許灼的眉目究竟是皺著抑或舒展的,只注意到他的姿態(tài),微彎著腰,目光注視著漫長而遙遠(yuǎn)的前方,和對方一前一后的較量,帶著凌厲,似乎是要沖破自己的命運,一切都無所謂,只要能逃出黑暗世界。
比賽總共是三圈,很簡單的規(guī)則,誰先到達(dá)終點,誰就贏。第一圈的時候,許灼略占上風(fēng),那個富家公子居后大概30厘米。我的心突然落了一些下來,還好,那人僅僅是掛羊頭賣狗肉,只裝備齊全而已,技術(shù)含量不怎么高,許灼贏的機會很大。
只是,我從來想法都過于天真。
第二圈一開始,明顯對方開始提速了,我正納悶著,這人可真奇怪,人家比賽都是爭取一開始就要占上風(fēng),他怎么是后坐勁呢!直到看見對方很熟練地拐過了一個急速轉(zhuǎn)彎甚至沒有一絲減速和打滑的跡象,我才反應(yīng)過來。
第一圈,他竟是在記路。
全場幾乎都是挺陸公子的人,所以當(dāng)他在那個轉(zhuǎn)彎口一個漂亮的反超后,人群終于開始徹底沸騰起來。見狀,我原本的緊張卻突然奇異的沒有了,甚至感覺到一顆心在進(jìn)行塵埃落定的儀式。
隨后,在所有人都情緒混亂的時候,我兀自從人群中央,撤離到了十八梯一旁的空地上。
那里雜草叢生,險險有半個人高,卻是隔岸觀火的最好場地,并不易被人發(fā)覺。我剛剛蹲下身,簡單清理了被我踩在腳下的草,便一刻也不敢忽視的盯著場地方向。
彼時,路程已經(jīng)是第三圈的開端,裴明珠正好打來電話問我在哪里,我不想她跟著參合這些雜事分心復(fù)習(xí),于是怎么也不松口,只道反正就是一個地方,具體地名我也不清楚的。語畢,明珠有好半晌沒有說話,沉默得我以為電話已經(jīng)被掛掉,拿下耳朵發(fā)現(xiàn)還在繼續(xù)通話中,于是又試探著喂了一聲,一陣河?xùn)|獅吼便傳進(jìn)了我耳膜,震得頭冒金星。
夏平安你個小賤人!你不一直說我的名字叫陪你死嗎?你到底知不知道陪你死是什么含義?陪你死!就是當(dāng)世界末日那一天,無論誰還剩下一個面包都會分對方一半!誰還有一口水也得吐半口在另一個人嘴里!哪怕我只要喝下了那一整口水就能避免枯竭!哪怕我只要吃下了一整個面包就能活下來!
我的理智被明珠這番話摧毀得潰不成軍,我忽略了她竟然敢叫我小~賤~人 ,我忘記了要同她大戰(zhàn)三百回,我甚至忘了要很文藝范兒的回答她。
明珠,其實我也很愿意,和你同生死,共進(jìn)退。
可是,這句話我最終也沒能說出來。因為,當(dāng)許灼明顯處于下風(fēng)地尾隨在那個人之后,當(dāng)視線里那個紅色身影越來越近,當(dāng)他與那條白線的距離越加接近的時刻,我只對著電話里的人,用與她同樣大的音量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話。
記得幫我?guī)гS灼去出家!
語畢,連電話都不要了,氣勢洶洶地沖到欄桿處,翻身便跨了出去,擋在了那人行車前方。
車子越來越近,車燈打在我眼臉上,晃得眼睛睜不開,我聽見周圍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大罵叫我滾開,可是我的耳朵卻選擇性的聾了。我聽不見任何,感受不到其他,哪怕是來自死亡的恐懼。
興許是夜太黑,而許灼太想贏,以至于他根本未發(fā)覺,前方擋在那里的人,是我。
可那人的車速,也依然沒有為我而停滯半分,只是越來越近,并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忽然就開始慌了,我以為他是會停的,畢竟人命關(guān)天,他輸了,也對他造不成任何影響。可我每每都高看自己,畢竟我的生命在對方眼里,不過如草芥般不起眼。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我媽,那張總是同我一樣張牙舞爪又大驚小怪的臉,想起我爸帶上眼鏡周身斯文的看報紙,我甚至想起了裴明珠的那些精品雜志。我在想,如果我真的這樣莫名死掉了的話,她的那些奢侈品禮物就送不出去了,沒人讓她傷財了,那她得有多傷心啊。
其實我更傷心,我也許來不及親口對他們說一句,我愛你。
在意識到事情真正的嚴(yán)重性后,心底其實有后悔劃過的,但我的大腦以及身體似乎被某股力量控制住,動彈不得。
少不更事時,我以為那是愛情的力量。
后來我想想,也許真的是,年少才如此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