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論常道
- 老子的智慧(紀念典藏版)
- 林語堂
- 2160字
- 2016-10-24 10:34:54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28]。玄之又玄,眾妙[29]之門。
【語譯】
可以說出來的道,便不是經常不變的道;可以叫得出來的名,也不是經常不變的名。無,是天地形成的本始;有,是創生萬物的根源。所以常處于無,以明白無的道理,為的是觀察宇宙間變化莫測的境界;常處于有,以明白有的起源,為的是觀察天地間事物紛紜的跡象。它們的名字,一個叫做無,一個叫做有,出處雖同,其名卻異,若是追尋上去,都可以說是幽微深遠。再往上推,幽微深遠到極點,就正是所有的道理及一切變化的根本了。
道不可名,不可言,不可談
《莊子》之《知北游》
泰清問無窮說:“你懂得道嗎?”
無窮說:“不知道。”
又問無為,無為說:“我知道。”
泰清說:“你所知的道,有具體的說明嗎?”
無為回答說:“有。”
泰清又問:“是什么?”
無為說:“我所知的道,貴可以為帝王,賤可以為仆役,可以聚合為生,可以分散為死。”
泰清把這番話告訴無始說:“無窮說他不知道,無為卻說他知道,那么到底誰對誰不對呢?”
無始說:“不知道才是深邃的,知道的就粗淺了。前者是屬于內涵的,后者只是表面的。”
于是泰清抬頭嘆息道:“不知就是知,知反為不知,那么究竟誰才懂得不知的知呢?”
無始回答說:“道是不用耳朵聽來的,聽來的道便不是道。道也不是用眼睛看來的,看來的道不足以稱為道。道更不是可以說得出來的,說得出來的道,又怎么稱得上是大道?你可知道主宰形體的本身并不是形體嗎?道是不應當有名稱的。”
繼而無始又說:“有人問道,立刻回答的,是不知道的人,甚至連那問道的人,也是沒有聽過道的。因為道是不能問的,即使問了,也無法回答。不能問而一定要問,這種問是空洞乏味的,無法回答又一定要回答,這個答案豈會有內容?用沒有內容的話去回答空洞的問題,這種人外不能觀察宇宙萬物,內不知‘道’的起源,當然也就不能攀登昆侖,遨游太虛的境地。”
有關道不可名的觀念,請參看第二十五章。
區別
《莊子》之《齊物論》
古人的智慧已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了,是怎樣的登峰造極呢?他們原以為宇宙開始是無物存在的,便認為那是最好的情況,增加一分就破壞它的完美。慢慢地,他們知道有物的存在,卻認為它們彼此沒什么異處。后來,他們曉得萬物有了區別,卻又不知道有是非的存在。
但是,等到他們懂得“是非”的爭論后,道就開始虧損,這一虧損,私愛就隨之大興起來。
萬物皆一:意識和精神之眼
《莊子》之《德充符》《大宗師》
魯國有一個被砍斷腳的人,名字叫做王駘,跟從他學習的弟子和孔子的弟子一樣多。
于是常季問孔子說:“王駘是一個被砍去腳的人,跟他學習的弟子,和跟先生學習的弟子,在魯國各占一半。他對弟子不加教誨,不發議論,但他的弟子去的時候本是空虛無物,而回來卻大為充實。莫非世上真有這樣不用言語,沒有形式,僅用心靈來教化弟子的人嗎?他究竟是怎么樣的人呢?”
孔子說:“他是圣人。我一直想去見他,卻為事所絆,不曾見著。如果看到了他,我一定要拜他為師。試想,我尚且如此,何況那些不如我的人?而且不僅是魯國,我還要率領天下的人去做他的弟子呢!”
常季說:“他斷去一只腳,還能做人們的老師,一定是高人一等,所以才會如此。那么他是如何訓練自己的心靈達到這種境界呢?”
孔子說:“生死是一件大事,他卻能夠控制自己的心意,不隨生死而變……他能主宰萬物的變化,并守著真正的根本大道。”
常季又問:“這怎么說?”
孔子回答道:“若從宇宙萬物不同的觀點來看,就是自己的肝膽也會像楚國和越國那般的不同;但是若由相同的一面去看,萬物都屬一體,當然也就沒有區分可談。能夠看到這一層,他可以不用耳目去辨別是非善惡,而把心寄托在道德之上,以達到最高的和諧境界。”
“他把萬物看做一體,所以不會覺得自己的形體上有什么得失,那斷了的一只腳便與失落的泥土一般,對他而言,毫不重要。”
他所好的是天人合一,他不喜好的也是天人合一。把天人看做合一也是一,不把天人看做合一也是一。把天人看做合一,便是和天做伴,不把天人看做合一,就是和普通人做伴,明白天人不是對立的人,就叫做真人。
生死是命,就好像白天和黑夜的變化一樣,乃是自然的道理,人既不能干預,又無法改變。然而,人們以為天給自己生命,便愛之若父,對天如此,對那獨立超絕的道又將如何?人們以為國君的地位比自己高,就肯替他盡忠效死,那么遇到真君又該怎么表現呢?
泉水干了,水里的魚都困在陸地上,互相吐著涎沫濕潤對方,如果這樣,倒不如大家在江湖里互不相顧的好。因此,與其稱贊堯毀謗桀,倒不如不加批評,把善惡之念拋開而歸向大道。
大地給我形體,使我生時勞苦,老時清閑,死后安息,因此,若是以為生是好的,當然認為死也是好的啊!
眾妙之門
《莊子》之《庚桑楚》
大道的降生與毀滅均無原因,它有具體的事實而沒有可見的出處;有久長的淵源而沒有開始的根本;有出生的處所又看不見竅孔。但卻有具體的事實、不定的所在,這樣就構成了空間(“宇”);有久長的淵源而無開始的根本,就形成了時間(“宙”)。
有生,有死,有顯,有滅,但都無法看見顯滅的途徑,這就叫做“天門”。天門便是“無有”,而萬物就是從“無有”產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