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灰意冷退為進,帝王韜略逐天下(4)
- 后宮·褒姒傳
- 飛刀葉
- 3399字
- 2016-09-28 15:59:17
他從她的身上退下,血絲浸染著白色的被褥,散開成一朵朵紅色的血花。周王宮湦抓過扔在一旁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不要想著去死,否則寡人怎么對廿七你最好做最壞的打算。”
褒姒看著周王宮湦,就像是個死人,眼神中沒有一點光暈。
“你以為不怕死很了不起了嗎?寡人有一百種方法叫你比死更難受,不要妄圖在一個沒有寡人的后宮里活下去,討好寡人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他說完這話,衣服已經穿好,甩了甩衣袖,邁著大步走出了寢宮。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
在周王看來,褒姒原本是一個和自己不會存在交集的人,卻為了救父入宮成了他的女人。如今她的目的達成了,所以她不必再費力去取悅自己了,生死大概也早已置之度外了。其實比起活著的不堪,死才是最簡單的,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褒姒,早就深諳這道理。
周王宮湦原本永遠都不會告訴褒姒關于褒家的種種,可如今憤怒褫奪了他的理智,看著身下狼藉的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感。眼下的她,讓他愧疚不起來,他不知道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還有什么值得他心軟。他曾經試圖給褒姒她想要的一切,可是現在他知道也許這一生她都不會領情。
周王宮湦以為,褒姒和鄭伯友說的那番話,只是不想讓鄭伯為難所以才步步后退,他以為,所謂的愛沒有值不值,不過是個令人容易信服的借口罷了。她的拒絕,其實是對鄭伯的保護。
他知道他因為什么而憤怒,為這種憤怒的由來更加狂躁。
天色微微泛黑,燭火已經點亮。
大王的前殿內,下人們來來往往,司徒祭公調度著所有掌樂之人為滿座賓客奏樂,佾人們輕歌曼舞,裊裊婷婷。滿座諸侯議論紛紛,因為周王宮湦遲遲未曾出現。齊伯焦躁不安地問身邊的趙叔帶:“趙上卿,大王今日來還是不來?”
“急什么?今晚所有的諸侯都在,難不成大王還會缺席?”
“那可不好說!”齊伯搖了搖頭,此事別人做不做得出他不知道,但是周王宮湦的話,憑著他的性子還真有可能缺席,“聽聞大王下午去了瓊臺殿,只怕是……”
“胡說,褒娘娘負責著先祖殿內的靈牌侍奉,怎么可能?”
齊伯擦了擦額頭的汗,還是覺得別人做不出的事情不代表周王宮湦也做不出來。今晚的晚宴是例行公事款待列位諸侯,卻因為周王宮湦遲遲不出現,主持大局的工作便落在了申后身上。王與后同席,叫此刻的申后看來像是個笑話,她不斷地催促著身邊的人去看看大王去哪里了。
“大王到!”侍立在大殿兩側的下人高喊道,殿內的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
周王宮湦沉著臉,邁著步子一步步地走來,周身還帶著未退的憤怒,叫兩側諸侯心生畏懼,連呼吸都謹慎了起來。如今兩國交戰,誰也不想將戰火從齊國引到自己身上,眾人行禮拜謁:“吾王萬歲。”之后便各自低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靜候周王宮湦的發話。
“眾位來到鎬京,旅途勞頓,寡人在此設宴,為列位諸侯接風洗塵。”周王宮湦坐下便開口說道,然后舉起酒鼎一飲而盡,諸侯也只得陪著一飲而盡。祭公見狀立刻讓編鐘與管弦再次起樂,宴席這才算是正式開場。
諸侯向周王宮湦敬酒,而齊伯卻被趙叔帶死死按住。
“趙上卿?”齊伯看著趙叔帶問道,“難道我齊國被戰事牽連,我連句話都不能說嗎?”
“你看不出大王今日的心情不好嗎?在這么多人面前令大王難堪,你以為他就能讓你如愿回齊國嗎?倒是不如等酒席散盡,你再與大王私下說及此事。”
“私下?倒是得有私下的時間!我入京三日,日日請見大王,日日被拒之門外……”齊伯話說了一半,看著趙叔帶上下打量,“莫不是趙公如今貴為上卿之位,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就忘了當初為官的初衷?”
“齊伯……”趙叔帶還想再勸諫一二,齊伯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站起身說道:“啟稟大王,臣等有事啟奏!”
“今日設宴是為了款待列位諸侯,有事兒明日早朝再議。”周王宮湦慵懶地靠在椅榻上,始終沒有動筷子吃一口菜,只是不停地喝著酒,面色泛著酒后的潮紅。
“微臣等不得了!如今我齊國與東夷交戰,只怕齊國沒有將才,無人能夠領軍抵抗,請大王準許在下折返,率齊國一干將士誓死抵御外族侵略!”齊伯說得言辭懇切,周王宮湦卻輕描淡寫地給駁了回去:“齊伯不必著急,寡人早替你做了安排。如今鄭國的大軍已到了齊國境內,帶著寡人的文書接管了齊國軍權。公子啟之正率兵相抗,齊伯盡管安心在鎬京城參加祭天大典,列位諸侯可都是你的舊友,如今難得齊聚一堂,還不趁此機會敘敘舊?”他說完哈哈大笑,諸侯們也只好附和:“公子啟之文韜武略,深諳行軍用兵之道,齊伯只管放心,若是不日鄭國戰敗,我等愿意率軍前往齊國,共同抗敵!”
諸侯們阿諛奉承,鄭伯友自斟自飲,既不抬頭看一眼周王也不看齊伯,他想置身事外,淡化自己的存在。
齊伯一拍桌,對著對面的幾人吼道:“如今不是你等疆域遭襲,這般胡言亂語。”說罷看著周王宮湦又說道:“大王請恕在下直言,那公子啟之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病夫,若說行軍布陣,能侃侃而談,在下不疑;可真上了戰場,這種白面書生是靠不住的,上陣殺敵可是生死肉搏,書生見慣了禮樂詩書,如今換成刀槍棍棒,只怕是只會在戰亂中丟盔棄甲投降了!還請大王體恤齊國百姓,讓微臣折返東夷領軍作戰。”
周王宮湦瞇著眼將齊伯上下打量了一遍:“寡人倒是不知,何時起,齊伯也成了領軍作戰的將才?想你齊國日日沉浸于權術博弈,忙著動遷你的都城,齊國百姓早已疲憊不堪,才致使如今人才匱乏,連齊伯都要親自上陣殺敵了!”
齊伯的手攥在一起,盯著周王宮湦,沒有絲毫的懼怕:“東夷與我大周交惡百年,我身為齊國之首,定當以死護國,何來人才匱乏一說?”他豪言壯語,一腔熱血,此情此景本該博得滿堂喝彩,只可惜眼下這齊聚一堂的都是些沒有燃眉之急要解的看客而已,正等待著劇情如何發展,他們屏氣凝神,大殿安靜至極。
“難得列位諸侯齊聚一堂,我們不妨說些開心的事情。”周王宮湦打了個哈欠,看著齊伯,“這些打啊殺啊的,不吉利,不說也罷!”他擺了擺手,硬生生地要將齊伯的話題給按下去。所有的人都看著怒發沖冠的齊伯,生怕他會不給周王宮湦面子當場就將桌子掀了。
此刻的大殿之上,氣氛尷尬至極。
周王宮湦停頓了良久,久到讓每個人都幾乎按捺不住了,才緩緩開口:“剛才來的時候,寡人接到了從齊國傳來的捷報,將軍啟之首戰告捷,齊伯現在可以參加祭天大典了吧?”
齊伯攥在酒杯上的手不住地顫抖,帶著極為不信任的語氣問道:“是嗎?”
“將軍啟之說,齊國的將領已將捷報發給你了,不日便能到。如此,齊伯可否安心在鎬京城中駐扎幾日了?”
“如此說來,該恭喜齊伯了,倘若這次能夠將東夷之師擊退數百里,齊國必定居功至偉!”幾位諸侯適時起身道賀,走到了鄭伯友的面前,俯瞰著正在自斟自飲的鄭伯友,“此事該恭喜鄭伯了,你鄭國才是居功至偉!”
“諸位所言甚是,”周王宮湦拍著手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他的眼睛驀地睜開,盯著坐在那里的鄭伯友說道,“有功該賞!”
“啟之初戰告捷,與在下全無關系,”鄭伯友站起身看著周王宮湦平靜地說道,“臣守喪在家,尚不能盡綿薄之力,本已于心有愧,誠惶誠恐。”
“三叔不必惶恐,”周王宮湦大笑著看著他,“寡人定樁婚事,將王姬許配給你。”
“請大王明察,”鄭伯友聽罷此話,面色蒼白,跨步而出跪在了大殿中央,“臣正為家母服喪,此刻不宜成婚。且臣已有妻室,王姬過門,日后必定會被怠慢,只盼大王收回成命!”
“這個媒可不是寡人要為你做的,”周王宮湦的眼神斂了起來,泛出一道寒光,“褒娘娘入宮時日尚淺,寡人極為喜愛。她自小視廿七為妹妹,她的妹妹便是寡人的妹妹,自然貴為我大周王姬。褒娘娘見三叔人品才學皆屬上乘,有心將廿七許配與你,三叔可是要拒絕她這番美意?成婚也未必急于一時,如今只是先定了這門親事,相信三叔也不會讓廿七在鄭府中受委屈的!”
鄭伯友心中惶恐,不敢抬頭,心中清楚周王能說出這番話來必定是洞悉了自己對褒姒那份于情于理都不應存在的情愫。周王做媒,他若是不承這情,就是害了褒姒。思忖片刻,鄭伯友的一顆心就像是在被炭火灼燒,最后只能伏在地上作揖言謝:“謝大王、娘娘美意。”
“還是美人面子大啊。”周王宮湦仰天大笑,拍手擊掌。
這一夜的觥籌交錯,先是向齊伯道賀,然后是向鄭伯道喜,二人面目通紅,虛與委蛇,心中焦灼,這心思卻早已不在這夜宴當中了。
從前殿傳出的消息不久就到了瓊臺殿,下人匆匆跑進來,問過了褒姒所在,便朝著沐浴更衣的房間沖去,幾乎是不顧禮儀推開了門。褒姒正在木桶中用溫水浸泡身體,讓自己的肌膚一寸寸舒展開來,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整個人俱是一怔,心中一緊,還以為是大王再次折返,見到是個下人才松了口氣,面色卻仍舊蒼白得有些嚴肅。
下人見狀立刻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