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5章 自古君王多薄幸,主仆之爭弄人意(1)

褒姒站得很隨意,慵懶的姿態讓人覺得她恍若夢中,像是在敷衍了事。鄭伯友看著褒姒,手指撫在琴弦之上,猶豫了片刻,撥下了第一個音符,大殿中被弦音充斥,褒姒的每個舞步柔軟而慵懶。

她仿佛被音樂在空氣中繪制的根根絲線纏繞,每個動作、每個步子都那么恰到好處,這種恰到好處甚至讓她那狼狽而毫不修飾的面孔也顯出恰到好處的美。鄭伯友盯著褒姒,眼神再也無法挪開,原本編好的曲目此刻隨著褒姒的步子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整支曲子緩緩地靜下來,褒姒的動作慢慢地停下來,大殿之中仍然安靜得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多余,褒姒站在周王面前:“臣妾告退!”

“站住!”鄭夫人猛地緩過神來,呵斥道。

褒姒停住了腳步,卻背對著鄭夫人。

“大王尚未準許你離開,你竟然敢如此怠慢?”鄭夫人一手拍在了桌案上,語調尖刻、語速急促,拉了拉周王宮湦,想要叫他說幾句話好讓褒姒難堪。褒姒聞言,轉過身來瞧著周王:“臣妾舞畢,請大王準許臣妾離開。”

周王宮湦揮了揮手,他覺得自己更加疲憊了。如今中原之地諸侯林立,朝中官員各有異心……宣王靜好戰,晚年昏庸無能又叫這個國家千瘡百孔,他若不想做諸侯的喉舌與傀儡,唯有運籌帷幄、步步為營,他必須煞費苦心地去經營。

身為帝王的周王宮湦,深知商朝滅亡的真相,并非商紂王失德寵幸妲己、制造炮烙、嗜殺成性,而是因為他的大舉出兵、吞并諸侯,使殷商的國力達到了一個空前絕后的地步。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把玩自己手中的江山,企圖結束在九州大地上維持了千年的奴隸制,統一橫亙在中華大地上的城邦諸侯。

商紂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舉出兵,擴展疆域,卻使朝歌兵力薄弱。

姬昌率兵起義,諸侯群起響應,攻入朝歌,勢不可擋,商紂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頹勢,自殺身亡,舉國上下悲戚沉痛,而這一切隨著歷史的變遷被掩埋在了朝歌的廢墟之下,無人記起。

他們記得的,只有勝利者書寫的卷帙。

而此刻的周王宮湦正是有著和商紂王一樣的抱負。如今他已密謀多年,這座冰山將慢慢浮出水面,越在黎明之前,黑夜才越是顯得冗長而絕望。靠在椅榻上閉目沉思良久,他猛地站了起來。

鄭夫人仰頭去看他,拉了拉他的手,喚了聲:“大王?”

“寡人還有些事情!”周王宮湦說完這話就大踏步地朝著門外走去,吩咐近侍官跟著自己。鄭夫人不停地喚道“大王”,可發現毫無用處,又忽而彎腰躬身:“臣妾忽然覺得腹痛難忍……”

“那就宣醫官!”周王扔下這話人就從華辰殿中消失,漆黑的身影陷入深夜。此刻的周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看過褒姒的舞姿,他蠢蠢欲動的心越發不安,像是被貓使勁兒地撓著,這痛癢只有褒姒一人能解。他步履匆匆自華辰殿緊隨褒姒之后,入了瓊臺殿中。廿七剛剛才關好大門,開口抱怨著:“大王也真是的,居然……”話都不曾說完,大門就被轟然推開,廿七也差點被這股力量掀翻在地,錯愕地看著周王那魁梧的身軀。

周王宮湦目中無別人,唯有褒姒而已。

而褒姒則神情錯愕,他們之間的賭局好像還沒有一個結果,他莽莽撞撞沖來,她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未及思忖,便已被一股熱浪包圍,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要失去理智。

周王宮湦邁步上前,一把將褒姒攬過,唇覆在她的唇上親吻,蠻橫而毫無章法。她很快也陷入了狂躁當中,伸手攬住他的脖頸而深深地擁吻。

一旁的廿七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著面前這一幕,半晌之后才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對著侍立在旁的桑珠說道:“下去吧,下去吧,大王要就寢了!”她說完還推了推桑珠,桑珠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木立不動。

周王宮湦將褒姒一把抱了起來,朝著寢宮的方向快步走去,將她放在厚厚絨毯之上。周王宮湦急不可待地解開了褒姒的長裙,她身體的溫度傳來,褫奪了他全部的理智。褒姒卻忽然冷靜了下來:“大王別忘了,我們之間的賭局還沒結束。”

周王宮湦身體一僵。

“大王還沒看到臣妾沒了大王,如何在這個后宮之中立足!”褒姒慢慢地坐起身,系上了剛剛被拉開的衣裙,在周王宮湦的耳側說道,“大王要認輸嗎?”

“如果寡人想要你的命,現在就能殺了你!”周王宮湦一手扼住了褒姒的脖頸,將她再次按在了床榻之上,喘著粗氣,竭力地遏制住自己胸口那團燃燒的怒火。

“臣妾知道,就像是你對太宰宮常上卿一樣,對司馬伯士一樣!”

周王宮湦的手扼得褒姒更緊了,她滿面通紅,喘不上氣,他提醒她:“不要以為你知道了那么一兩件事就可以恣意妄為!”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也不喜歡接受施舍,臣妾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也包括大王在內!”褒姒抬起自己的手臂指著周王宮湦的那顆心,嘴角露出的卻是淺淡的笑意,這鬼魅的笑叫周王宮湦猛地松開了扼住她脖頸的手。

褒姒在咳嗽。

周王宮湦卻在狂笑,他發狂的聲音里帶著戲謔之意:“那就試試看!寡人的心……美人當真是野心不小。”說罷,他拂袖離開寢宮,走到大殿上看見了桑珠,一把將她拉過壓在身下……

大殿上的動靜一聲一聲地傳入寢宮之中,褒姒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鍋上煎熬,手緊緊地攥著白色的床單,竭力地遏制住自己胸口的那股隨時可能迸發的情緒。她驀地發現自己竟愛上了這個男人。

當她看著他在曠野中孤軍奮戰、廝殺;當她發現他和她以往遇見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同,藏起自己的真心,即使身陷寂寞、痛苦不堪也決計不肯皺一皺眉頭。她的這顆心就已經放在了他的身上,如今終于后知后覺。

周王宮湦對桑珠的求歡就像是一種極端的報復,桑珠的尖叫在瓊臺殿中徜徉,最后變得驚恐而顫抖,長達數個時辰。褒姒趴在床上,覺得事情不對了。男女之事,長達數個時辰,也未免太過罕見。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種歡愉不能讓他得到釋放。

第二日的大殿之上,周王宮湦不知去向,留下了一片狼藉。桑珠身上披著被撕扯得破碎的衣物,躺在大殿之上,頭發凌亂。她的下身還滲著淡淡的血絲,眼神迷離地看著天花板,就像是遇見了可怕的夢魘,她被困住而無法抽身。

褒姒將手中寬大的白色浴袍披在了桑珠的身上,桑珠開口問道:“你不討厭我嗎?”

“后宮里,沒人可以獨享專寵。”

“鄭夫人會覺得她是個例外。”

“我不是鄭夫人,”褒姒揮了揮手叫廿七去為桑珠準備溫水沐浴,“大王雖惱我,卻也不敢奈我何,大臣們要我死,后宮的女人們要我死,他反而不想我死了。”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和桑珠推心置腹。桑珠狐疑地看了一眼褒姒,回想起先前的種種,覺得褒姒所言非虛。

“溫水放好了。”廿七踢踏著步子回來,滿面不滿。

褒姒卻像是沒有看見廿七的表情,繼續問桑珠:“大王呢?”

“一早去了華辰殿,昨晚將鄭夫人氣得夠嗆,道歉去了吧?若是又要跳下荷塘摘花,沒準兒還會順手撈個蓮藕,再做成桂花糯米藕,給后宮打賞一番!”廿七故意這么說著,然后聳聳肩,她從不害怕褒姒會遷怒自己,她只想提醒褒姒,大王明明愿意將她捧在手中專寵,她偏偏卻將大王推開,然后去告訴別人自己沒那個運氣。這事兒令廿七沒由來地著惱,想和褒姒說一句:“娘娘,您變了!”

可若是這么說出來,廿七也想象得到,褒姒必定就回一句:“誰會一成不變?”想到這里,廿七就撇了撇嘴,決定將頭一句都不要說出來了,聽著褒姒的吩咐便是。

褒姒說道:“去華辰殿請大王。”

“什么?”廿七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去華辰殿請大王來,說我有要事相商。”

廿七瞪著褒姒,胸口堵了口氣,恨不能對褒姒扔下一句:“您怎么不自己去請呢?”

這宮里從來就只有大王要見某個女人,差人去請的,女人們就必定得放下手頭大小事務,帶著欣喜若狂的表情奔赴大王身邊;可是天下從沒有反過來的理兒,她簡直無法想象大王聽見褒姒差人來請自己走一遭的時候,臉上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鄭夫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前來報信兒的廿七,以為她已經瘋了,沉默了半晌才回了句:“褒娘娘要見大王何不自己前來?差個小丫頭,當大王是什么?”

“娘娘沒說。”廿七瞥了一眼鄭夫人,又看向了沉默的周王。

鄭夫人被廿七氣得夠嗆:“嘴賤的小丫頭,拉下去杖責,看你是不是還這般伶牙俐齒!”

廿七沒有下跪求饒,上前了一步沖著鄭夫人嚷嚷:“大王還沒開口呢,輪得到你一個做夫人的插話?”

鄭夫人立刻朝著廿七沖了過來,揚起手掌:“沒大沒小的東西,我今兒就替你家主子幫你長長記性!”

“夠了!”周王宮湦拍著桌子吼道。今早他從殿外回來,情況就和往日不同了。鄭夫人知道周王若是惹惱了自己,必定會費盡心機來討好,可今晨他沒有,只是徑直走入華辰殿的書房,差人收拾桌上的竹卷,統統搬去了別處。

鄭夫人這一下就心慌了。

周王對于自己的行為也沒有絲毫的解釋,不說自己要走,也不說自己要留,要去哪個宮更是令人無從揣測。所以此刻瓊臺殿來了個廿七,鄭夫人想拿廿七撒撒氣,恨不得打她個半死不活的才好。

周王宮湦站起身:“寡人去看看,你好生養胎……”

這句話囑咐得夠長,從此刻一直囑咐到了嬰兒出生,說的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鄭夫人一面搖頭,一面絕望地看著周王宮湦的背影從華辰殿上消失,體力不支地癱在了椅榻上。

入宮那一日,有人對她說過,每個人都有氣數將盡的一天。

她沒有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褒姒的出現是為了替她的懷孕擋煞,可是這一擋,卻擋走了周王的一顆真心,鄭夫人捧著自己的肚子,垂淚不已,不知道自己的身懷六甲到底是福是禍。

周王宮湦大步在前,廿七碎步在后,低頭跟著他回到瓊臺殿中。狼狽的大殿已經被收拾干凈,椅榻之上被玷污的羊皮也換掉了,這里散發著煥然一新的味道。褒姒坐在地上翻著手中竹簡,聽見腳步聲才抬起頭。“你下去吧。”她看著廿七吩咐道。

“是!”廿七應了一聲出去了。

“想通了?”周王宮湦盯著坐在地上的褒姒問道。褒姒則起身向周王行禮,一板一眼、極為嚴肅:“臣妾有事相求。”

“何事?”

“請大王封桑珠為妃。”

褒姒的話叫周王宮湦的瞳孔不斷放大,復又平靜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封桑珠為妃。”

“你別忘了,時至今日,你在后宮連個封號都沒有!”周王宮湦提醒道,這就意味著若是將桑珠封為嬪妃,她的地位就將凌駕于褒姒之上了,那么這瓊臺新主就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奴婢。

“臣妾知道。”

“仍然執意如此?”周王宮湦盯著褒姒的眸子,想要從她漆黑的眸子中窺探出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半晌之后,他發現自己失敗了。

褒姒做的全部只是向周王宮湦再次行禮,用這樣謙恭的態度告訴他她執意如此。桑珠站在大殿的石柱之后,眼中滿是眼淚,遲遲無法掉落,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白色浴袍,幾近哽咽。

“隨后寡人會擬好旨意,讓人來瓊臺殿宣旨。”周王宮湦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謝大王。”

周王宮湦看了一眼褒姒,張了張嘴,他想說些什么,可最終只是轉身離開。

桑珠這才慢慢地從大殿之后邁步而出,看著褒姒的神情里充斥著不解的神情。褒姒拉過桑珠的手,關切地問道:“好些了嗎?”

桑珠點了點頭。

“大王封你為妃,稍后太宰宮上卿會來封賞的。”

“大王為何不封你?”桑珠反問道。

“難道要封一個死人?”

桑珠看著褒姒慘淡的容顏,心中“咯噔”一聲,自己即將成為推褒姒去死的罪魁禍首,如今她覺得對褒姒于心有愧。

太宰宮亞卿祭公前來殿內宣旨,加封桑珠為嬪妃,賞下人數十,金銀玉貝若干,布匹錦緞數尺……下人們端著賞賜的物品穿梭于瓊臺殿中,廿七站在褒姒的身側看著這場景恍若隔世。褒姒想為何人要嬪妃之位,就能得到應允,而申后答應了桑珠的女御之位都遲遲不愿開口,這足以見得褒姒在周王宮湦心中的分量是非尋常人等可比擬的。

所以人人都不懂,為何褒姒不開口替自己央求一個地位來呢?

是褒姒的野心更大,還是周王宮湦許給她的前程遠比現在似錦?

桑珠看著褒姒猶豫了起來,如果周王宮湦不讓誰死,那么這個人就一定死不了,她不知道此刻該如何抉擇。第二日一早,桑珠就依照宮中舊制,前往東宮拜謁。

桑珠被封一事叫宮中下人不由得興奮了起來。這一二日,幾個宮里的下人心思都已經不在伺候自家主子上了,時不時地總是要理一理自己的容顏、寬一寬自己的衣襟。這會兒東宮之中,衛夫人就在抱怨:“大王這次真是太胡鬧了,封一個下人做嬪妃。成何體統?”

“大王做事隨性慣了。”申后答道。

“這樣不就壞了后宮的規矩?”衛夫人不滿地嚷嚷道。

申后瞪了衛夫人一眼,衛夫人尷尬地閉上了嘴。昨夜下過大雨,今晨有些涼意,申后披了件披肩,她下意識地緊了緊,繼續說道:“大王的決議,你少妄言,一會兒后宮的嬪妃們來齊了,莫在她們面前說這等話。”

“是!”衛夫人悻悻地說道。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法库县| 嘉祥县| 乐亭县| 肇源县| 临夏市| 鹤峰县| 平陆县| 乾安县| 大方县| 交口县| 若羌县| 贺兰县| 繁昌县| 泸州市| 错那县| 卓尼县| 吉隆县| 嘉黎县| 沁源县| 溧阳市| 临颍县| 平塘县| 克拉玛依市| 旌德县| 金川县| 泽普县| 梅河口市| 武鸣县| 雷波县| 清苑县| 抚宁县| 莱西市| 康保县| 无棣县| 北京市| 乌恰县| 建阳市| 浦东新区| 岗巴县| 新建县| 玉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