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昆蟲記彩圖館
- (法)法布爾
- 10510字
- 2019-01-03 23:03:18
第四章
蟋蟀的歌唱和交配
似乎所有身懷絕技的人,都無須要求工具的昂貴和復雜。想當年,魯迅先生那些膾炙人口、流傳至今的經典著作,是用最廉價的毛筆“金不換”所寫出來的。當博物學家看到蟋蟀展示的歌唱工具時,沒想到這位出類拔萃的歌唱者,使用的樂器是這樣簡單,和螽斯的樂器采用相同的原理:有齒條的琴弓和振動膜。
蟋蟀兩只前翅的結構完全相同,就像是人的左右手,了解了一個就可以知道另一個。不過,它的右前翅除了裹住體側的褶皺外,幾乎把左前翅完全遮住。這與綠色蟈蟈兒、白額螽斯和距螽等近親完全相反,它們是左撇子,而蟋蟀是右撇子。那么,就讓我從右前翅開始說起吧。蟋蟀的右前翅幾乎完全貼在背上,這個部分的翅脈比較粗壯,呈深黑色;在側面,它突然折成直角斜落,將身體緊緊裹住,這部分的翼上有細細的翅脈,斜著平行排列。整個前翅好像是一幅抽象畫,讓人猜不出畫的主題。

☉田間地頭的蟋蟀
除了左右兩只前翅相交的兩點之外,前翅是透明的,呈非常淡的棕紅色。前面的呈三角形,大一些;后面的呈橢圓形,小一些。這兩處是蟋蟀的發聲部位,細薄透明,上面都有一條粗壯的翅脈和一些細微的翅脈紋。前面的一塊鑲嵌著四五條人字形的皺紋;后面的一塊則畫著弓形的弧線。
蟋蟀的這兩個部位與螽斯的鏡膜有些類似。蟋蟀的前部鏡膜比較光滑,被歌唱者涂上了一抹橘紅色。兩條翅脈呈平行的曲線狀,將前部鏡膜與后面分隔開來;它們之中的一條翅脈,是精致的鋸齒狀,約有150個三棱柱狀的鋸齒,這就是蟋蟀的琴弓。兩條翅脈之間有凹陷,其間排列著五六條黑色的橫脈,讓人想起樓梯的梯級。這些小小的梯級就是摩擦脈,左前翅的和右前翅的一模一樣。摩擦脈在演奏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它們增加了琴弓的接觸點,從而加強了振動。

☉蟋蟀的交流
蟋蟀的樂器確實比白額螽斯的精巧許多:白額螽斯只有一個柔弱的鏡膜;而蟋蟀的琴弓上雕刻著多達150個三棱柱鋸齒,它們與左前翅的摩擦脈相嚙合,四個揚琴同時彈奏,下面的兩個直接靠摩擦發聲,上面的兩個由于摩擦脈的振動發音。白額螽斯的歌聲是低吟淺唱,它的聲音只有在幾步遠的地方才能聽得到;但是蟋蟀的歌聲十分洪亮,甚至在幾百米遠的地方也能聽到它高亢的歌聲。這讓我想起了底氣十足的美聲歌唱家,無須輔助的擴音設備,就能讓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劇場。
在法國北方,蟬用嘶啞的歌聲贏得了人們的贊譽;蟋蟀的歌聲和蟬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比蟬更勝一籌。蟋蟀的歌聲更加清亮、更加細膩,蟬重復著“知了知了”的單調曲子,蟋蟀卻懂得抑揚頓挫。它的前翅在側面伸出,形成一個寬邊。寬邊放低或者抬高,就會改變與腹部接觸的面積,從而使得聲音的強度產生變化。蟋蟀就是利用這個制振器,調節聲音的大小高低,時而放情高歌,時而低柔清唱。
我在前面講到過,蟋蟀的兩只前翅一模一樣,完全對稱,但是我所見到的蟋蟀都是右撇子,用處在上方的右邊的琴弓拉琴。而左邊的琴弓似乎毫無用處,它沒有放在任何東西上,不能和任何地方接觸發音。
那么,會不會有聰明的蟋蟀交替使用這兩把琴弓,用一把、歇一把,以此來延長演出的時間呢?或許,至少會有一種蟋蟀是例外的左撇子,用結構相同的左琴弓拉琴吧?然而,事實與我的猜測完全相反。我觀察了許多的蟋蟀,它們都安分地遵循這條普遍的規則,沒發現一個例外的左撇子。
我還是不明白,既然兩只前翅完全對稱,所需要的演奏工具和右前翅是完全一樣的,那么,只要把原來處于下方的左前翅移到上方來,就能用它演奏出和右琴弓一樣的曲調。既然蟋蟀自己沒有發現這個問題,那么我就試試用人為的方法來幫助它們利用這把閑置的琴弓吧。
我設法將蟋蟀的左前翅挪到右前翅上面,我小心翼翼地拿著鑷子,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手上一哆嗦弄傷了我的實驗對象。還好,我的耐心和小心幫助我順利完成了任務,左前翅終于壓在右前翅上面了,而且蟋蟀脆弱的胳膊沒有脫臼,細嫩的翅膜也沒有損傷,就好像它生來就是長成這樣的,對于這次改造我非常滿意。下面,就等待著整形后的蟋蟀用左琴弓拉出美妙的歌曲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朝著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蟋蟀剛開始的時候還比較平靜,但是沒過多久,就對整形手術產生排異反應,費勁地將翅膀扳回原位。我又反復地試了幾次,但是,蟋蟀都不能夠接受這樣的改變,最后,面對蟋蟀的頑強堅持,我終于放棄了。
我想,也許是因為成年蟋蟀的翅膜已經僵硬,紋理已經形成,所以無法接受突然的改變;那么,如果我從翅膀發育的初始時期就對它進行改造呢?如果翅膀從一開始就按照左前翅在上、右前翅在下的樣子自然生長,蟋蟀會不會順應這樣的形勢,改用左琴弓彈奏呢?
于是,我找來了蟋蟀的幼蟲,留心它的羽化,這是它再生的重要時刻。此時的歌唱家,它的樂器還是稚嫩的四個小薄片,又短又小,還開著叉。我嚴密地監視著它的變化,終于等到了蛻皮。我清楚地記得,五月初的一個上午,大概十一點鐘,一只幼蟲褪去了它的舊衣,換上了一身栗紅色的衣服,但前后翅是純白色的。剛剛蛻皮的蟋蟀,翅膀又小又皺。后翅一直是退化的樣子,前翅則開始慢慢展開、變大。起初,左右前翅還很小,沒有相互接觸到,是在一個平面上生長的;它們長得很慢,看不出來誰要蓋住誰。慢慢地,兩只翅膀的邊緣碰到了一起,眼看著右前翅就要蓋住左前翅了,到了我進行改造的時刻了。
為了保護這些稚嫩的薄翼,我拋棄了硬邦邦的鑷子,選擇一根草作為手術工具。我輕輕地將左前翅扳到右前翅的上面,但是小蟋蟀掙扎了一下,又給扳回了原位;我耐心地再一次將左前翅挪上來。這一次,它沒有反抗,左前翅終于疊放在右前翅的上面,盡管只蓋住了不到一毫米。這次改造較上一次更加棘手,不過我還是成功了。
隨后的時間里,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樣,蟋蟀的翅膀按照這種顛倒的次序生長著,左前翅終于蓋住了右前翅。下午五點左右,蟋蟀的翅膀由白色變成了正常的成蟲顏色,前翅終于發育成熟了。蟋蟀在我的干預下成長為一個左撇子,第二天、第三天,事情沒有任何變化,看來它沒有不良反應,這次整形應該說是取得了圓滿成功。我們就耐心等待著這位使用左琴弓的演奏者為我們拉出美妙的音樂吧!
第三天,新歌手初次登臺,等待已久的時刻終于來臨。我聽到幾聲短促的咯吱聲,像是錯位的齒輪相互摩擦的聲音。哦,沒關系,這只是演奏者在試音,在調弦,我們再等等。然而,下面的情形讓我徹底失望了。整形后的左撇子還是要用它的右琴弓,前翅在顛倒的狀態下已經長硬了、成型了,它還是堅持要把右前翅掰上來,弄得胳膊都脫臼了。在經歷一番痛苦的掙扎之后,它終于將前翅恢復原位。
對此,我慚愧萬分。我還欣喜地以為我創造出蟋蟀家族第一個左撇子演奏家,豈知將人為的推理和想象千方百計地強加給動物,最終也不能變成現實。我的那點技術和陰謀,終究抵不過蟋蟀的本能和堅強。正如我們人類大多數是右利手,不過牛頓、富蘭克林、居里夫人,他們都是左利手的最佳代表。如果,除了罕見的例子外,左手能像右手一樣靈活有力,那該多好啊!
可是,通過對蟋蟀的觀察研究,我們得知,左邊在平衡方面有一個天生的缺點,這個缺點永遠無法消失,只能通過后天的訓練和飼育得到一定程度的修正。所以,就算我從一開始就改變了蟋蟀前翅的疊放順序,在它演奏的時候,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將它們扳回原位。至于左邊這種天生弱勢的原因,要求助于胚胎學才能弄明白。
不論如何,蟋蟀還是將左琴弓閑置不用,那么,這把與右琴弓同樣精巧的齒條,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除了尋求對稱性,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然而,這個似是而非的理由明顯是經不起質疑的。蟋蟀的近親白額螽斯、蟈蟈兒,有的只有琴弓,有的只有鏡膜,倘若它們高舉前翅問道:“為什么我的親戚蟋蟀有對稱性,而我們螽斯都沒有呢?”面對這樣的質疑,我找不到合適的回答,我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理論大廈,被這小小昆蟲的前翅輕輕一碰,就頃刻崩塌。

☉意大利蟋蟀
我們還是不要糾纏于左前翅的問題了,來聽聽蟋蟀的精彩演奏吧!它總是走出家門,在自家門口,一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一邊架起琴弓開始長久的演奏。它的琴弓發出“克利克利”的清純聲響,這音樂既柔和又響亮,既圓渾又充滿律動。就這樣,整個春天的閑暇時光,都被這些美妙的音符染上了快樂的色調。
蟋蟀剛開始是為了自己而拉起琴弓,是為了歌唱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它的音樂中,流淌著柔美的陽光,閃耀著甜美的露珠;它用音樂贊頌太陽的永恒,感謝大地的慷慨;每一棵青草、每一個平靜的隱蔽所,都能成為它音樂的主題。當然,它也經常演唱情歌,那是獻給它喜歡的女鄰居的動人歌聲,歌者用音符來譜寫愛意。
可惜,想要在田野中、在非囚禁的狀態下觀察蟋蟀的婚禮,難度非常大。這種昆蟲不僅深居簡出,而且十分膽小。我之前的每次嘗試都是白費力氣。看來,我還要耐心地等待機會,等待命運女神向堅持不懈者微笑。現在,我們只好仔細觀察籠子中的蟋蟀了。
蟋蟀都喜歡待在自己家里,蟋蟀先生和蟋蟀小姐不住在一起。那么,婚禮要到誰的家中舉辦呢?如果說,蟋蟀先生的歌聲是它們雙方唯一的聯絡方式,那么,應該是不出聲的女友循著聲音前往唱歌的男友家中。不過,事實恰恰相反。我根據自己的推測以及網罩中蟋蟀的現實行為,猜想雄蟋蟀很有可能有一套獨特的方法,用來找尋默不作聲的女友的家。
知識檔案
蟋蟀和蚱蜢
目前,直翅目昆蟲的分類處于一個不斷變動的階段,沒有一個權威性的分類被普遍承認。13個總科中,某些屬、亞科,甚至是科的歸置,在不同的書中常有不同的歸類。然而,分類學的權威們至少同意把這個昆蟲群體分為2個亞目,即短亞目和長角亞目。以此為基礎,下面按照直翅目昆蟲觸角的分節數量來劃分。短角亞目昆蟲觸角的分節數少于30節,而長角亞目的要多于這個數字。
短角亞目
約1.05萬種,分為31科和10總科。總體特征包括:腹部第一節上生有聽覺器官;鳴叫機制(如果有)來自于前翅和附足上;雌性的產卵器由一對叉形的瓣組成。
枝蝗總科
130種,1科,即枝蝗科。分布于南美。身體很長(有近165毫米長);外形像細小的樹枝或竹節蟲,經常有人把它們和竹節蟲弄混。
短角蝗總科
約1000種,9科,其中短枝蝗科和短角蝗科是最大的兩科。短角蝗中較著名的有猴蝗;總體特征是沒有翅膀,眼睛突出。
刀蝗總科
4種,2科,即刀蝗科和長角蝗科,見于北美。
癩蝗總科
4科中癩蝗科是最大的一科,共約有300種。多數見于干旱的環境中。南非的一種是直翅目中體型最大的昆蟲之一,體長接近70毫米。
錐頭蝗總科
約450種,僅錐頭蝗科一科。全世界廣泛分布,非洲最多。有些體色鮮艷的品種毒性很強,如果被兒童吃掉的話,可能帶來致命的后果。有的如腺蝗屬于農業害蟲,會危害各種瓜類、花生、棉花等。有的體型巨大、體色鮮艷,后翅上常有閃亮的色彩。
葉蝗總科
15種,2科,細葉蝗科(窄葉灌木蝗)和葉蝗科(寬葉灌木蝗)。分布于東南亞。
蝗總科
所有總科中最大和分布最廣的一科,約7500種,6科。最大的一科是蝗科,包括常見的蚱蜢和蝗蟲,種類有蟾蜍蚱蜢和黃翅蝗。其中包括了一些最大個的蚱蜢和最具危害性的蝗蟲,如沙漠蝗。這個群體最普遍的特征之一是前肢間長了一個小突起,而其他科的昆蟲都沒有這個。劍角蝗亞科包括了最常見的蚱蜢和很多有害的種類,如亞洲飛蝗。花癩蝗科廣泛分布于全世界,包括了一些最大個的蚱蜢,體長超過120毫米。
菱蝗總科
約850種,2科,包括蚱科和長角菱蝗科。總的來說體型較小,蚱科的昆蟲有時候被叫做“小矮人”“松雞蚱蜢”“地蚱蜢”等。其中多數都棲息在水邊或其他潮濕的環境里;有些能在水下游泳,甚至其中一個亞科是部分水生。
蚤螻總科
2科,即蚤螻科和澤蚤螻科。小型昆蟲,體長4~15毫米,住在水邊的泥或沙里。蚤螻科的昆蟲有時候被稱為矮痣蟋蟀,熱帶最多。
那么,雄蟋蟀又是何時出發的呢?膽小的它選擇在夜幕降臨時悄悄啟程。然而,這種夜間出行對它來說艱險萬分。它平時足不出戶,唱歌也只是在自己家門口,可以說,它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沒有任何旅行經驗的它基本上是個路癡。盡管路途只有二十步,對于它來說無異于長途跋涉;在千辛萬苦找到女友的家之后,它要怎么回來呢?
這位夜間旅行者的命運真是令人擔憂啊!它很有可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而且,完成了人生大事之后,它也沒有力氣再給自己挖一個新的洞穴了。它會流離失所,四處流浪。如果不是在網罩中,而是在田野里,筋疲力盡的它多半會成為夜間巡查的蟾蜍的夜宵。
不過,即使面臨著這么大的危險,雄蟋蟀還是義無反顧地前往女友的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翻山越嶺,來到女友家門口的空地上,去完成它傳宗接代的任務。
雖然我們現在所了解的資料,只有網罩中發生的那點現實情況和對田野中發生的事的推測,但還是簡要敘述出了事情的全部過程。我在一個網罩里放了好幾對蟋蟀,它們相處和睦,四處溜達,好像沒有建造永久住所的計劃,只是蜷縮在一片生菜葉下面。
短足螻總科
1科(短足螻科),2屬。其中一屬見于巴塔哥尼亞,另一屬見于澳大利亞。這個群體具有原始的特征,如此分散和孑遺種分布狀態就是強有力的證據。它們有時被稱為沙蝗或偽螻蛄,居住在土壤或沙下的地道里。
長角亞目
長角亞目的昆蟲有著長長的角。主要特征包括:前脛節上的聽覺器官;前翅的鳴叫機制(如果有);雌性的產卵器常如一根長針,或如鐮刀狀。此亞目下有3總科:沙螽總科、蟋蟀總科和螽斯總科。
沙螽總科
約1500種,3科,即丑螽科、穴螽科和沙螽科。這個總科于近期經歷了一些主要變化。6個科(怪螽科、蟋螽科、謎螽科、穴螽科、裂趾蟋科和沙螽科)依次被確認。這一總科被認為是最原始的總科之一。
丑螽科
含8個亞科。怪螽亞科中包括從澳大利亞采集到的4個已知的“怪物”品種。包括一些體型最大的和最奇怪的直翅昆蟲。來自新西蘭的沙螽(18種,2屬),常常在死木頭或地表的溝溝縫縫中被發現,晚上,它們會從那些地方跑出來吃樹葉子。
穴螽科
約500種,7亞科。常見的有穴螽斯和駝螽斯,包括的北美的穴螽斯。
沙螽科
5亞科。沙螽亞科的約38種,常被統稱為沙螽,見于北美洲和中美洲。它們的體長為10~150毫米。
蟋蟀總科
即普通意義上的蟋蟀。約4200種,全世界均有分布。
蟋蟀科
最大的一科,包括最常見的家蟋蟀。經常有人把其中的一些亞科上升為科,如樹蟋蟀亞科成為樹蟋蟀科,鉦蟋亞科成為鉦蟋科。
螻蛄科
約50種,全世界均有分布。統稱螻蛄。全部都長有掘土機一般善于挖洞的前肢。歐洲螻蛄是溫室害蟲。
蟻蟋科
約65種,全世界均有分布。是體型小、身體扁平且無翅的昆蟲,習慣與螞蟻住在一起。
螽斯總科
長角亞目中最大的一總科,超過6000種。
螽斯科
包括大約23個亞科,草螽亞科、露螽亞科、樹螽亞科和螽斯亞科囊括了這一科的大部分種類。俗稱樹螽、長角蚱蜢或灌木蟋蟀。全世界到處都有,大多數棲息在熱帶地區,食性很廣,植物和動物殘余物都是它們的食物。有些幾乎只吃肉,還會咬人,如灰螽。其他螽斯種類還包括:橡樹叢蟋蟀;披甲樹螽;錐頭樹螽等。
鳴螽科
4種,2屬。分布于北美、北亞。包括隆背蟋蟀。也有人將該科稱做原哈格鳴螽科。包含許多已滅絕的種類,被認為是螽斯的祖先。

☉許多蟋蟀沒有翅膀,不能飛行。圖中的雄性蟋蟀抬起它的前翅,吸引雌蟋蟀爬上來吃它背部腺體的分泌物。
不過,鄰里之間的和睦很快被求偶期的爭風吃醋取代,情敵之間經常發生激烈的爭吵。它們面對著面,臉上似乎都帶著妒忌的神情,或許不久之前它們還是一起歌唱的好兄弟,然而現在,它們將要為了愛情而大打出手。它們扭打在一起,互相咬住對方的頭。戰斗結束后,失敗者灰溜溜地逃跑,而勝利者則引吭高歌,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戰績,然后又跑到女友身邊,輕聲唱起情意綿綿的曲調。
它描眉畫眼,以取悅女友,它把一根觸角拉到大顎下,卷曲起來,用唾液涂上美容劑。它還用肢體語言不斷向女方示好,它那鑲嵌著紅色飾帶的長后腿向空中猛踢。它太激動了,盡管琴弓還在迅速拉著,可是卻發不出聲來,或者只是一陣沒頭沒尾的摩擦聲。
然而,這激動人心的表白并沒有打動它的愛人。雌蟋蟀故作矜持地跑開了。兩千年前的牧歌這樣唱道:“它向草叢逃去,一面窺視著求婚者。”兩千年后的雌蟋蟀,竟然還是使用一模一樣的戀愛寶典啊!
雄蟋蟀沒有就此放棄,似乎它看出了女友芳心已動。它又開始了歌唱,歌聲時而靈動,時而舒緩,時而有一會兒靜默的間歇。女友終于被這動情的歌聲感動了,它從草叢中走出來,迎著它的男友走去。男友也迎上來,它掉過頭,轉身趴在地上,倒退著朝后爬。經過了多次嘗試,它終于以這種奇怪的姿勢鉆到了此蟋蟀的身下,交配完成了。雄蟋蟀身體中涌出一個細粒,明年它將變成這對夫妻的后代。
接下來就是產卵了,這對夫妻住在了一起,卻沒有開始幸福美滿的生活,家庭暴力一發不可收拾。丈夫被妻子打得肢殘腿斷,曾經為它演奏情歌的琴弓也沒能幸免,被撕得破破爛爛。昨日還是親愛的伴侶,現在卻成了討厭的家伙。可憐的雄蟋蟀,幾乎快被它的妻子吃光了。如果不是在封閉的網罩里,而是在開闊的田野中,估計它就要逃命了。
母親在交配后對父親這種兇殘的虐待,我們在蟈蟈兒和白額螽斯身上都見過。這些古代習性殘存的代表告訴我們:母親才是生命活動的主角,是真正的繁衍者和勞動者;父親這個次要角色,只要完成了交配任務就該早早退出舞臺。
不過,就算幸運的雄蟋蟀能夠從妻子的屠刀下逃脫,勉強保住一條小命,也還是躲不過命運早已安排好的終結。六月,我網罩中的囚犯就全部死掉了。它們在與女友的快樂中,熱情地消耗自己儲存的精力,短暫的歡愉之后是生命的干涸,是死期的臨近。
如果雄蟋蟀被單獨囚禁起來,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它們是單身,它們沒有因為片刻的歡愉而過度消耗身子。雖然它們沒有完成雄蟋蟀的人生大事,但是它們都非常長壽。普羅旺斯以及整個南方的小孩子都喜歡把蟋蟀放在小鐵絲籠子里飼養,這些被迫的單身蟋蟀就這樣一直歡快地歌唱著,一直到草地上的伙伴們都永久地靜默了,它們還在唱著。它們一直活到九月,多活了三個月,成年之后的生命延長了一倍。
在這里,我插一些題外話,雖然與主題關聯不大,卻也十分必要。有人說,熱愛音樂的希臘人把蟬養在籠子里,聽它們歌唱。我想說,它們養的一定不是蟬,卻很有可能是蟋蟀。
首先,用籠子養蟬是不太可能的,除非里面有一棵梧桐樹或是橄欖樹;而且,蟬喜歡高飛,將它放置于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里,它會厭倦郁結而死的。其次,蟬的歌聲十分沙啞,對耳朵來說,長時間聽這種刺耳的鳴叫無異于自找罪受;擁有嬌嫩耳朵的希臘人,會喜歡這樣的歌聲嗎?
或許,就像人們把綠色蟈蟈兒和蟬混淆一樣,希臘人將蟋蟀誤認做是蟬了。蟋蟀深居簡出,對生活空間幾乎沒什么要求,天生就能適應被囚禁籠中的生活。只要每天給它生菜葉吃,它就會高高興興地當囚犯,還會盡情地演唱著田野的歡歌。
我家附近還有三種蟋蟀,我對它們的研究不是很深入,也沒有得到什么特別的結論。它們都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今天住在土地的裂縫里,明天可能就躲在一堆枯草下;當然,它們似乎也不打算要建造一個永久的居所。它們使用的樂器和田野蟋蟀基本一樣,只有細微的差別;歌聲也是一樣,只不過聲音的大小程度不同而已。
這些蟋蟀中體型最為小巧的是波爾多蟋蟀,它的歌聲是如此細微,以至于我耳朵的老骨膜要非常努力,才能夠捕捉得到。但是,音量的大小絲毫不影響它的演奏,它毫不吝嗇地敞開歌喉,在我家門前的黃楊樹下歌唱。
雖然,我所居住的地區沒有家蟋蟀,不能在廚房的地板縫隙里聽到蟋蟀的鳴唱;不過沒關系,只要你在夏夜走進田野,就能欣賞到它們演奏的交響樂。春天,田野蟋蟀迎著陽光拉起了琴弓;夏天,樹蟋在靜謐的星空下盡情歌唱。春日的暖陽和夏夜的恬靜,它們共享這美好的季節;當田野蟋蟀收起琴弓、退下舞臺,樹蟋就彈奏起小夜曲。
樹蟋又叫意大利蟋蟀,它細細瘦瘦,蒼白纖弱,全無蟋蟀類所特有的笨重體形;一對大翅膀薄得讓人擔心,好像一口氣就會被吹破。它喜歡住在高一點的地方,迷迭香、小灌木和長得高高的草,它就在這些植物上面四處漂泊,很少到地上來。
樹蟋熱愛炎熱的夏夜,它是不知疲倦的夜晚歌唱家,從七月到十月,從日暮時分到深夜,它一直鳴唱著優美的小夜曲。它的交響樂團遍布田野,我們這里的每個人幾乎都聽到過它的音樂。然而,人們對這種習性神秘的蟋蟀知之甚少,還以為這幽雅柔美的抒情歌曲是普通蟋蟀唱的呢!其實,普通蟋蟀這時候還沒長大,還不會唱歌呢。

☉世界上至少有2萬種蟋蟀和蚱蜢,甚至還可能更多。圖中展示的只是生活在中美洲雨林中的一小部分蟋蟀和蚱蜢標本。
知識鏈接
能發出聲音(“唧唧”聲)是直翅目昆蟲的顯著特征。它們可能在保衛地盤和對付敵人的時候會用到聲音,但對人類的耳朵來說,最常聽到的是它們交配時發出的聲音。鳴叫聲通常來自雄性,是求偶的重要手段,而且不同種類的直翅目昆蟲有自己特有的叫聲,以確保只有同種類的雌性才聽得懂。此外,鳴叫也是使雄性彼此之間保持距離的重要信號。很多直翅目昆蟲在求偶的時候還會來一段舞蹈——附肢和身體以一種復雜的方式運動。
用來唱響求愛頌歌的基本機制有兩種,一種是摩擦前翅基部專門的翅脈,這種錯齒發聲技術主要見于長角亞目(蟋蟀、樹螽、長角蚱蜢)的昆蟲中。另一種主要見于短角亞目(短角蚱蜢和蝗蟲),稱為“洗衣板”的技術,其聲音來自前翅的一個或多個發聲翅脈與后翅內側的脊部或一排突起之間的摩擦。除了這兩種以外,也有很多其他的發聲機制,但前面兩種是這一目的昆蟲用得最多的。有些種類,雄性和雌性都會唱求愛頌歌,有些則只有雄性會唱。
橡樹叢蟋蟀發聲的方式很獨特,它會抬起一只后腿,跗節像敲鼓一樣敲打物體,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還有很多種類則上下吧嗒它們的顎骨,發出像磨牙一樣的聲音——受到驚擾的蚱蜢常這么做。
請凝神細聽,樹蟋的音樂是“克里-依-依”、“克里-依-依”的聲音,歌聲輕柔舒緩,還帶有輕微的顫音,像是溫柔地拉著小提琴。愛好音樂的人可以從這音樂聲中推斷出,這位歌者的振動膜十分寬闊而細薄。它的歌聲清朗而甜美,是田野合唱隊出類拔萃的歌者。我有多少個迷人的仲夏夜啊,是躺在荒石園中,在它們優美的音樂中度過的。
樹蟋敏感膽小,還精通腹語,想要拜訪它并非易事。如果草叢里沒有什么聲響,它就安心地唱歌;但是哪怕有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它就改用腹語唱歌。剛才還聽到它在你身旁鳴唱;突然,它的聲音又從另一邊傳來;當你躡手躡腳地走到那里時,聲音又從原來的地方想起;可是似乎也不對,聲音的方位忽左忽右,甚至有時從后面傳來。單憑聽覺去找到它真是太難了!我拎著提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才幸運地抓到了幾只。我把它們關進網罩里,現在,我終于能夠近距離地觀察這些神秘的歌唱者了。
樹蟋的樂器十分精致,兩只前翅都十分寬大,是呈半透明狀的薄膜,薄得就像是包糖果用的糯米紙,整塊糯米紙都能夠振動。前翅下部渾圓,曲線優美。翅面上有三條翅脈,一條較長的縱脈斜著鑲嵌在上面,兩條橫脈與之垂直相交,構成丁字形。當樹蟋休息時,翅緣便裹住身體的兩側。
和田野蟋蟀一樣,樹蟋的前翅也是右前翅壓在左前翅上。在靠近臀角的部分有一塊厚繭,從那兒輻射出五條翅脈,兩條朝上,兩條朝下,第五條差不多是橫向的,略成棕紅色,這些翅脈上還橫向排列著細小的鋸齒,這就是樹蟋的琴弓。前翅的其他地方還有另外幾條相對較細的翅脈,這些翅脈不參與摩擦活動,只是把薄膜繃緊。左前翅的結構與右前翅的一樣,只有細微的差別:左邊的琴弓、厚繭和厚繭輻射出來的翅脈,是位于上部的。
左琴弓和右琴弓彼此傾斜交叉,當樹蟋唱出最洪亮的歌聲時,兩把琴弓都高高豎起,彼此只是內緣相接觸。這時,一把琴弓斜著與另一把琴弓相嚙合,相互摩擦著,使繃緊的兩片薄膜振動,發出鳴響。
那么它又是怎樣巧妙地使用這兩把琴弓,制造出聲音的幻覺,來迷惑我們的耳朵呢?首先,它可以發出不同的聲音,每把琴弓在另一個前翅的厚繭上摩擦是一種聲音,在四條光滑的輻射翅脈上摩擦就是另一種聲音了。這樣一來,我們根據聽覺的判斷,就認為歌聲似乎不是在原來的地方,而是突然將位置變換到了別處。
其次,它還善于改變音量的強弱高低,進而誤導耳朵對歌聲距離遠近的判斷。它想要高聲歌唱時,就將前翅完全豎起;它想要壓低聲音時,就把前翅多多少少放下些。當前翅放下時,外緣也不同程度地壓在它柔軟的側部,振動部分的面積相應縮小,聲音也因此減弱了。
田野蟋蟀及其同屬的歌者,也懂得這種調節音量的方法;可是,在聲音的迷惑性方面,沒有哪位歌者能夠超過意大利蟋蟀。我們的樂器中有制振器,也有弱音器;但是,意大利蟋蟀的樂器結構更簡單、效果也不錯,完全可以和我們的樂器相媲美,甚至比我們的更好。
這位精通音樂的演奏家,只要感覺到一點風吹草動、感覺到一點不安全,它就把振動片的邊緣放在柔軟的腹部,聲音忽遠忽近,讓想要抓它的人迷惑不解,不知道它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只要你以一個傾聽者的身份,而不是捕獵者的角色,靜靜地不打擾它的演唱,它清純的音樂就會一直在迷迭香叢中回響。
夏天,我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到荒石園,躺在草地上。不是為了看頭頂星光熠熠的銀河,而是為了聽蟋蟀們的歌唱。在這里,我忘記了塵世的喧囂,也忘記了生活的煩惱,整個身心都沉醉在蟋蟀們動聽的交響樂中。這是一個陣容多么龐大的交響樂團啊!那些開著紅花的巖薔薇,那些枝葉搖動的野草莓樹,都是它們的舞臺;每一簇迷迭香上都有自己的小提琴手,每一束薰衣草上都有自己的抒情歌者。

☉在求偶的時候,來自蘇門答臘的一種雄性蟋蟀(右)會喳喳叫著,為雌蟋蟀唱起小夜曲。這種蟋蟀的整個求偶過程冗長而細膩,甚至包括少見的腿部舞動。
這些田野中的小生命啊,它們忘情地歌唱著自己的歡樂;我徜徉在這生命的合唱里,甚至忘記了頭頂那條璀璨的銀河。天上的星星望著我們,但是目光中沒有生命的悸動;它們光彩熠熠,卻沒有生命的色彩;它們遼闊寬廣,卻沒有滋養生命的土壤。生命的快樂,它們感受不到;生命的苦痛,它們也無從知曉。
科學會告訴我們星星們的秘密,科學會告訴我們它們為什么閃閃發光,是憑借自己的力量,還是靠著太陽的恩惠;科學會告訴我們它們的運行軌跡和行動速度,幫助我們測算出它們在多少年后的幾時幾分離地球最近;科學會告訴我們它們的體積和質量,是比地球大還是比地球小……但是,在這些用儀器和數字探尋出來的秘密里,卻唯獨沒有一個與生命相關。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不能撥動我們的心弦。
可是,這些在仲夏夜里陪伴著我的小生命啊,這些為生命而歡呼的歌手啊,是你們讓我懂得了太陽照耀的意義,是你們讓我觸摸到了蒼茫大地的靈魂,這就是生命。在我心里,那些遙遠的龐大星球啊,永遠也不會比草葉上一只小小的蟋蟀更能打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