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受到多大損失關我屁事!”老板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要是我們這里受到損失,向帝國那邊雙倍討還就是了。一天不把帝國消滅掉,我一天死不瞑目。”
“說得好,你這家伙能信得過!”隊長在老板的肚子上輕輕捶了一拳,“其實,你是誤解我們了。軍隊方面的真實想法和你是一樣的。如果有可能,我們也恨不得馬上就把帝國掐死——可是我們苦于沒有這個能力啊。我們這里什么殺手锏都沒有。哪怕是抓住他們大使的弱點,也能在談判當中占據主動位置啊。唉……”
“‘占據主動’?比如說?”
“比如說,要求對方割讓單元,向他們討要足夠我們重新馴服黑洞的質量。”
“對方要是不同意呢?”
“宣戰!”
“太妙了,我就等著這句話了!”
老板一拳捶在隊長肩上,兩個人再度大笑起來。
“對了,你知道大使有個女兒嗎?”老板收住笑,認真地問。
“大使的女兒?”隊長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嗯,我知道。好像還很小,什么都還不懂吧。”
“你今天見過她?”
“沒有。我就在迎接大使的歡迎會上見過一次,后來再也沒見過。大使好像打算一直把她關在單元里面不讓她出來。”
“為什么不讓她出來?”老板問。
“大使的女兒喜歡到處亂逛。況且穿得又和我們這里不同,萬一被人撞見,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們國家的孩子。”
“如果有人綁架了大使的女兒,你們軍隊會怎么做?”
“當然宣稱要全力保護她的安全,擺出搜尋并且護送她回國的架勢。”
“宣稱?”
“當然。實際上就算找到了也不能送回去。大使的女兒落在手里,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不好好利用可就太浪費了。”
“那么,找到了之后怎么辦?”
“對外當然要繼續裝作沒有找到的樣子,對內則要與綁架者做交易。”
“什么樣的交易?”
“首先當然是要保證綁架者和大使女兒的生命安全,然后,軍方就可以和大使展開秘密談判了。真要是到了這一步,我想無論我們提出多么苛刻的條件,大使也是不得不答應的。這樣的話,等到整個事件結束的時候,所有的人——軍方也好綁架者也好——就會成為國民心目中當之無愧的英雄。可是,”隊長聳了聳肩,“誰能那么走運啊。”
“實際上,那女孩就在這里。”
“不可能!你別開玩笑了。”
“真的。”
隊長慌忙關上了門:“真的在這里?”
“是啊。”
“天吶!你們……”隊長搖搖頭說,“你們太蠢了,居然把那個女孩放在這里。”
“為什么這么說?沒有任何人知道女孩在這里。”
“哈,只有你們才這么想。我告訴你,軍方的情報部已經開始全面搜查地下犯罪組織的指揮所了。我就是代表軍方來的。而且我估計下一批來到這里的就是帝國的特務機關了。”
“特務機關,那是什么?”
“你以為帝國方面只有大使一個人來到聯邦嗎?別傻了。帝國的特務機關已經開始地毯式搜查了。萬一被他們找到這里,你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如果你們和帝國方面發生正面沖突,我們軍方根本沒辦法偏袒你們。”
“我們把女孩當作人質呢?”
“沒用的。你們歸還女孩也好,殺了女孩也好,跟特務機關的那些人都沒關系。他們具有特別行動權,有權在緊急情況下不服從任何命令,只按照自己的判斷行動。”
老板的臉色變了:“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時間恐怕已經不多了,我必須馬上把她轉移到軍方的秘密據點去。女孩在哪里?”
“高武麻,把女孩帶上來。”老板朝著黑黢黢的地下室喊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高武麻扛著女孩上樓來了。女孩的嘴巴里塞著東西,被捆得像粽子一樣。
“你們果然很小心啊。”
“沒辦法,這丫頭掙扎得太厲害了。綁了她五個小時,剛剛才安靜下來。”
“那我帶走了。”隊長把卡莉婭扛在肩膀上。
“等等!”隊長打開門,剛要往外走,老板突然喊住了他。
“不對!有問題。既然帝國特務機關也在聯邦,那為什么還會讓這個女孩走丟?”
老板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手槍。
幾乎就在同時,老板的胸口裂開了一個口子。他的對面,隊長站在門口,衣服口袋破了一個洞,露出了黑洞洞的槍口。老板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就倒了下去。
“居然騙我們,虧我們當你是朋友……”高武麻伸手去摸皮帶。
“對小孩子使用暴力的家伙從來就不是我的朋友。”
不等話音落定,隊長就朝高武麻的腦袋開了一槍。接著,他向地下室發射了幾枚火焰彈,然后躲到門外,與卡莉婭一起躲在墻壁的陰影里。
指揮所劇烈地震動起來,入口處也噴出了高熱的火焰。構成單元的材料本身非常堅固,火焰彈對它造成不了損害,但是,地下室的人們可沒有那么堅固,暴露在高溫高壓下,顯然活不成了。
隊長把卡莉婭嘴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少女緊緊抱住隊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雖然世界還是處在危機當中……”隊長輕撫著少女的頭發,“但是至少,眼下可以安心一會兒了。”
“再次確認聯邦的位置。”總統命令道。
士官急忙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起來。
“確認完畢!聯邦一直按照預定的軌道運行,再過十個小時就要與我們的黑洞會合了。”
“好,繼續觀察,”總統的聲音里終于透出一絲疲憊,“那些家伙狡猾得很,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能說他們是不是故意演戲麻痹我們。決不能放松警惕。”
一個年輕人走近總統身邊:“對不起,可是這樣的想法有什么依據呢?聯邦的人應該沒有那么狡猾吧。”
“那些人從來就沒有心甘情愿地屈服。哼,我猜,他們一想到我就會覺得惡心吧。”
“但是聯邦的首相……”
“是‘前首相’。”總統不滿地糾正道,“那是個沒膽量的人,不敢和我一起成就大事。他只知道提倡和平主義,一直致力于縮減軍力。到今天,他們的軍事實力與我們已經相差10倍以上了。”
“既然如此,不是更不用擔心了嗎?”
“但是目前,我們國家不再是都市宇宙飛船的狀態,而是由無數微小的單元構成的集群;相反,聯邦方面一直都保持著都市宇宙飛船的狀態,如果這時候雙方發生戰斗,對于帝國方面來說,情況還是很不利的。”
“但是,首……前首相不是已經簽訂條約了嗎?”
“聯邦境內有很多自稱為愛國者的叛亂分子。不要說不承認條約,就是哪一天把前首相暗殺了都不稀奇。”
“要說叛亂分子的話……”年輕人忽然詭異地一笑,隨即掏出一把槍來,“其實帝國也有很多。”
“我知道。”總統淡淡地回答。
總統的話音未落,年輕人便扣動了扳機,但是房間里并沒有響起預料之中的槍聲。
“混蛋!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就知道了。不過,當初并不知道是你……正因為我不知道誰是叛亂者,所以在你們進入這個單元之前的例行檢查階段,就已經把所有人的槍換掉了。當然,除了一把槍以外……”總統手中也出現了一把槍,對準了年輕人。
“哈,要殺就殺吧。你的野心不會得逞的!”
“總統,有些單元開始失去控制了!”士官叫道。
總統看了年輕人一眼。年輕人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什么情況?”
“部署在最外圍的軍事單元當中,有130架偏離了預定的位置,正在向黑洞靠近。”
“內層的單元可以進入戰斗狀態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很危險。如果維持磁場的21架單元里有任何一架遭到攻擊,那就無法挽回了。”
“是嗎?那就沒辦法享受觀賞戰斗的樂趣了。”總統打了一個哈欠,“把叛亂單元都處理了吧。”
“是!”
隨著總統的命令,屏幕上閃現出許多耀眼的光斑。
想要暗殺總統的年輕人吃驚地看著屏幕。
“反物質的優點在于它能量密度非常高,但是另一方面,穩定性非常差。”總統再次將槍口對準了年輕人,“所以,只要一個簡單的信號,就足以使它爆炸了。”
“太感謝了,真是多虧了您的幫助。”大使緊緊握住隊長的手。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隊長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點感情,“請記住,我這么做,并不是因為您或者您女兒的生命有多重要,而僅僅是在盡力避免戰爭爆發。”
“是的,我明白。雖然和你們國家交涉的結果不是很理想,但我們至少還不會立刻廢除停戰條約;然而要是我的女兒出了什么問題,我國也就得到了口實,可以廢除條約了。”
“我有個問題。您既然了解潛在的危險性,為什么還要把女兒帶來這個國家呢?”
“您想知道原因?”
“當然。您要知道,我為了救您的女兒,不得不親手殺掉我自己的同胞——盡管那些同胞都是罪犯,但至少他們都是我們的國民。我想,我有理由從您這里得到一個答復,讓我了解自己為什么不得不去殺害自己的同胞。”
“……我帶女兒來這里,是因為我在自己的國內非常孤立。”
“什么?”隊長的眉頭一皺。
“比方說,總統的想法和我就不一樣。”
“唔……確實,我知道包括你們總統在內的主戰派在帝國占據優勢,竭力反戰的你在他們眼里肯定礙手礙腳。但是,這一情況同你把女兒帶來這里又有什么關系呢?”
“綁架我女兒的是這個國家的主戰派,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在與我的談判中獲取更大的利益,對吧?”
“是的,他們的老板曾經把我當作朋友,確實也這么和我說過。”
“我要是把女兒留在帝國,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怎么可能!”
“真的。正因為這個原因,我認為,與其把女兒一個人留在帝國,還不如把她放在我自己的單元里來得安全。”
隊長輕輕嘆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人承擔的壓力比想象的還要大得多。也許還是做一個頭腦簡單的主戰派來得快樂吧。這個人即便把自己和女兒暴露在危險之中,也仍在努力避免兩國之間的戰爭啊。
“大使先生,很快就要出發了,”帝國的士兵向大使說,“距離發射只剩下三十分鐘,聯邦方面還要舉行一個歡送儀式……”
儀式開始了。雖說是儀式,但因為這一次是非正式的秘密訪問,所以參加的人數很少,普通民眾不要說參加,就連聽說這件事的資格都沒有。大使在這個儀式上的任務,就是和女兒卡莉婭一起坐在貴賓席上,接受聯邦要人的致禮,再在儀式的最后起身說一些謝詞。
就在大使和女兒說完謝詞走下講臺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卡莉婭!”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拖著傷腿出現在人群中。
隊長第一個發現了這個意外,但是他離得比較遠,急匆匆地往事發地趕來。
“那是什么人?怎么闖進來的?”
“啊,今天不是公開的儀式,部署的警力不多,所以被人闖了進來。”
“趕快抓住他!”
少年距離大使父女已經不足10米了。
“奇奇魯!”卡莉婭大叫著跑了出去。
大使伸手要攔住她,但是慢了一步,抓了個空。
大使的三名護衛也向事發處跑來。
“我要把這個拿給卡莉婭……”奇奇魯的手伸進了自己的懷里。
就在奇奇魯的手伸入懷里的一剎那,帝國的三名護衛閃電般拔出手槍,對準了奇奇魯。
幾乎與此同時,聯邦的士兵們也一齊舉槍,瞄準了帝國的大使和護衛。
“住手!”大使大叫道。
帝國士兵拔槍對準少年,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任務,是理所當然的行動。誰也不知道少年要拿出來的是什么東西。雖然很可能不是武器,但是對護衛來說,絕對不能冒這樣的風險——雖然大使下命令住手,但他們具有特別行動權,有權在緊急情況下不服從任何命令,只按照自己的判斷行動。顯然,如果少年的動作再不停止,他們馬上就要開槍射擊了。
但從聯邦方面來看,卻又是另一種情況。無論帝國士兵基于怎樣的理由,但他們確實是在聯邦的管轄范圍內槍擊聯邦公民,因此聯邦士兵也有充分的理由向大使他們開槍。槍戰結果也很明顯:絕對多數對絕對少數,帝國大使這一方必然全軍覆沒。然而,自大使死亡的那一刻起,兩國之間的戰爭也就要被不可逆轉地點燃了。
少年的動作并沒有停止,眼看他的手就要從衣服中抽出來了。
士兵們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槍聲響了。
少年的胸口開了一個鮮紅的小洞,他慢慢倒了下去。
大使知道接下來立刻就會槍聲大作。他拼命向卡莉婭跑去,想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卡莉婭。
但是,槍聲并沒有響起。
大使疑惑地抬起頭,打量周圍。
帝國士兵的手指還扣在扳機上,并沒有開槍。
大使再向遠處望去。
聯邦軍警備隊長的槍正對著少年。槍口因為射擊的熱量而變得通紅,顏色還沒有褪去。
兩國的士兵都驚訝地看著隊長。
在目瞪口呆的人群中,隊長一個人徑直走到奇奇魯身邊。他彎下腰,從奇奇魯懷里拿出了什么。
那是一顆閃爍著鮮紅光芒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