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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戰場上的學生軍——尋訪黃埔十九期生蔡嘉仁

90年前(1924年),“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在廣州正式建校,因為校址設在廣州東南的黃埔島上,于是它便有了另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黃埔軍校。當這所承載著孫中山先生革命理想的軍校在全國各地發出秘密招生的消息后,各省熱血青年懷揣革命熱情紛紛來到黃埔島上。年滿18周歲、高中畢業是報考黃埔軍校的必要條件。在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革命青年中,有位只有17歲的湖南少年為能早日報效國家,將自己的年齡虛報為18歲,取得了報考資格,他就是后來的國民革命軍將領宋希濂。還有一位名叫鄭洞國的青年因錯過報考時間,于是冒用報了兩次名的同鄉黃鰲的名額參加考試,最終以“黃鰲”之名進入軍校。

多年之后,已成為國民革命軍名將的宋希濂和鄭洞國或許未曾想到,有一個來自云南的青年,為了能投考黃埔抗日報國,將他們兩人當年入校時曾用過的方法再次沿用,并考入軍校。宋、鄭兩位將軍的這位學弟就是黃埔軍校十九期學員蔡嘉仁。

故土淪喪,投筆從軍

1926年2月12日,蔡嘉仁出生于云南省墨江縣一個普通平民家庭。在他成長的歲月里,盡管中華大地連年戰亂,狼煙四起,但位于西南大后方的云南還是一片寧靜祥和景象,即使在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后,生活在南疆的人們都認為戰火不會很快燃燒到云南。直到1942年,一切都出乎人們的意料,日軍自滇西進入國境,邊城畹町一夜淪陷,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那一年,16歲的蔡嘉仁在家鄉念完初中后,獨自一人從墨江縣城步行11天到達昆明,準備在那里繼續完成高中學業。就在他進入高中后不久,忽然傳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日軍已進入云南,滇西重鎮龍陵淪陷了!

那一年,盟軍在緬甸遭遇大潰敗,日軍第五十六師團一四六聯隊一部、第十四八聯隊第三中隊、第十八師團一一四聯隊一部、第二二九聯隊一部、五十六工兵聯隊、第五十六炮兵聯隊共糾集8000多日軍乘我滇西防守薄弱,集中優勢兵力發動閃擊戰,一鼓作氣突破了我滇西邊陲防線,騰沖、龍陵等邊城重鎮皆在一夜之間淪入敵手。聽聞此消息,蔡嘉仁再也無法安心求學,經過一番思想斗爭,他最終決定投筆從戎,報考黃埔。多年后,蔡老回憶自己當時的心情:“當時報黃埔軍校是因為日本兵已過來,感覺讀書已經沒用了,只有棄文從武,目的就是要打日本人。”

蔡嘉仁最初想報考昆明黃埔軍校第五分校,但由于當時交通不便,只能步行前往,到達時學校已經開學。于是只好又匆匆趕往桂林投考黃埔軍校第六分校。

蔡嘉仁在桂林報考軍校時,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首先,投考黃埔軍校需要年滿18歲,而蔡嘉仁只有16歲。其次,報考軍校需要有高中畢業證,而蔡嘉仁剛上高中便棄學前往從軍,高中還沒畢業呢,哪來的畢業證?但任何困難都阻擋不了蔡嘉仁投軍報國的決心,面對這兩個頗為頭疼的問題,蔡嘉仁只得又將18年前宋希濂和鄭洞國所用過的方法再次沿用了一次。他回憶說:“那年我年滿16歲,但謊報說18歲。考黃埔軍校需要高中畢業,我就借了曾志強(蔡仁嘉的學長)的畢業證,在學校一直用他的名字。前期教育結束后,可申請更名,于是我換回了自己的名字:蔡嘉仁。”

當年在廣州時期的黃埔軍校有一副著名的對聯:升官發財請走他路,貪生畏死莫入斯門;橫批,革命者來。1924年,宋希濂、鄭洞國抱著“打倒列強,除軍閥”的理想而以他們特殊的方式考入軍校。18年后,蔡仁嘉為了抗日救國,再次用兩位學長當年的方法成為一名黃埔十九期學員。當時擔任分校的主任正是黃埔一期的老學長黃杰將軍。

在軍校除了軍事操練、打靶之外,還要學軍用物理、軍用化學、語文等主要功課。在抗戰最為困難的時期,軍校的生活也極其艱苦,蔡嘉仁回憶說:“在黃埔軍校是最難忘最苦的時候,每天吃的是粗米飯夾著糠殼、沙子,是吃不飽的;每天有三餐,早上吃稀飯,中午下午吃干飯,沒有菜,吃的是野菜湯。”

艱難困苦的軍校生活并沒有嚇倒蔡嘉仁和他的黃埔同學們,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驅逐日寇,光復河山。

龍虎關之戰

抗戰時的黃埔學員并非單純的學生,即使是在校期間,他們也會如軍隊一樣接到命令,開赴戰場。1944年4月,日軍發動“一號作戰”,在中國戰場投入空前兵力,自豫中發動攻勢,一路南下,連克數十城。長衡會戰爆發后,湘桂局勢岌岌可危。迫于形勢的需要,位于廣西桂林的黃埔軍校第六分校十九期的全體官兵、學員接到軍訓部的作戰命令,令他們立即開赴位于湖南與廣西交界處的龍虎關阻擊入侵日寇。這是蔡嘉仁參加的第一次戰斗。

龍虎關,又名鎮峽關、桂門關,位于廣西桂林恭城縣龍虎鄉,與湖南省江永縣交界。龍虎二嶺南北對峙,形同龍爭虎斗,山勢雄偉,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黃埔學生軍趕到該地后,迅速占領有利地形,構工設障,準備阻擊進犯之日軍。來犯之日軍到達道縣后便駐扎下來,開始為進犯龍虎關作準備。

敵人大肆拉夫派糧、燒殺搶掠,并不斷派遣特務刺探我方情況,而我方也派出偵察人員深入敵后查明敵情。蔡嘉仁老人就親身參加了一次“捉奸細”行動,他回憶說:“當時接到我方便衣情報員的情報時還沒有打仗。要打仗了,老百姓都來挑倉庫里的糧食,日本特務也裝成老百姓混在其中來挑糧。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上前問他,他便拔出手槍,然后我們兩三個同學就把他的手槍繳了,見是日本造的,就把他綁了送司令部。”

龍虎關之戰發生于1944年6月中下旬。蔡嘉仁的同學、黃埔十九期的學員馬祝忠也參與了這場戰斗,他在回憶錄中記下了這次漂亮的阻擊戰:“6月19日拂曉,進入陣地后不久,只見前方馬路上灰塵彌漫,日軍一支騎兵隊逐漸逼近我方前沿陣地。同學們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住敵人的動向,待敵人進入有效火力范圍時,區隊長一聲令下:‘打!’暗堡里的機槍、步槍一起怒吼起來,子彈像雨點般射向敵騎。剎那間,敵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人仰馬翻。敵指揮官仍在揮動著指揮刀,哇哇亂叫。我們本著‘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戰術原則,集中火力將其指揮官連人帶馬打翻在地。剩下的鬼子騎兵惶惶無主,只好調轉馬頭邊打邊逃。完成阻擊任務后,我指揮所即命令重機槍連和迫擊炮連以密集火力掩護前沿陣地的同學安全撤回到主陣地。”

6月21日下午3時許,美軍第十四航空隊的9架戰斗機和轟炸機從桂林李家村機場飛臨陣地上空支援,低空盤旋3周后,要求學生軍指示出敵軍的位置。由于當時學生軍的通信設備落后,無法與飛行員直接聯絡,于是學生們便想出了一個方法。蔡仁嘉老人告訴我們:“戰斗中,美國的9架飛機從桂林起飛幫我們打仗,但是他們在空中分不清敵我,不敢亂打,于是我們把外衣脫掉,用白色的衣服擺成箭頭圖形指向日本兵,空軍就按我們的指示扔炸彈。”

在馬祝忠老人的回憶文章中同樣有這件事的記載:“同學們只好脫下身上穿的白襯衣代替布板鋪在地上,指示敵我位置,使空軍發揮了威力,在敵軍陣地上輪番轟炸掃射。鬼子被打得抬不起頭,雙方又形成戰地的對峙狀態,直至深夜。”

龍虎關一戰,學生軍英勇頑強、敢打必勝,重創了進犯之日軍。根據黃埔老人馬祝忠的回憶,龍虎山戰斗結束后,《廣西日報》《掃蕩報》《云南日報》等報刊皆以頭版頭條大字標題報道“龍虎關大捷”,消息稱:侵犯龍虎關的日寇遭到我軍校師生英勇阻擊,3天共殲滅敵人300余人。

一生難易黃埔情

蔡嘉仁畢業那一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攜著勝利的喜悅,他又報考了黃埔軍校成都本校,繼而成為黃埔二十期學員。這一次畢業時,國內正在進行著新的戰爭,那是一場蔡嘉仁與他的很多黃埔同學都不愿參與的內戰。他回憶說:“畢業時在打內戰,和共產黨打仗,那時一個人可以填3個志愿,于是我3個都填了打日本。”

內戰后期,擔任連長的蔡嘉仁帶部隊宣布起義,之后被分配在林彪部隊中做文化教員。1個多月后,蔡嘉仁思鄉心切,悄悄離開部隊返回家鄉。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蔡嘉仁做過會計、推過雞公車、拉過板車,生活頗為艱難。1958年,他因文章寫得好而被推薦到學校當了一名教師,從此蔡老便以教書為后半生的事業,直到退休。

改革開放后,定居遵義的蔡嘉仁與幾名黃埔老同學一起成立了黃埔軍校同學會,會長由蔡老擔任。老人告訴我們:“我當黃埔軍校同學會的會長,中央撥給我們經費,現在都還撥款。外地的黃埔軍校的(同學)來都是我在接待。我現在這兩年精力不好,沒有管事了……”

多年來,蔡老一直以“灑熱血保衛家國,盡心力報效國家”14個字自勉。在他心中,永遠不會變的是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建立起來的那份黃埔情。時隔多年后往事重溫,老人似乎又找回了崢嶸歲月里的豪情,年近九旬的他再次高唱起那首他再熟悉不過的《黃埔軍校校歌》:

怒潮澎湃,黨旗飛舞,這是革命的黃埔。

主義須貫徹,紀律莫放松,

預備作奮斗的先鋒。

打條血路,引導被壓迫民眾,

攜著手,向前行;路不遠,莫要驚。

親愛精誠,繼續永守。

發揚吾校精神,發揚吾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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