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杠桿
- 法師與魔王
- 自由意志的貓
- 2584字
- 2016-06-25 10:42:28
年輕的帕利瓦城繼承人,在樹林里毫不停歇地走到了深夜。他沒有喝下一口水,嘴唇開始泛白,眼睛深深下陷。
野獸的鼻息聲在叢林間回蕩,他們還驚動了好幾條巨蟒和毒蛇,夜禽叫聲和動物踩動樹枝的聲音折磨著旅行者的腦袋。
“瘋子!”
長戟兵和大胡子博茲人被逼迫著前行,嘴里不停罵著難聽的部落語——實際上,他們是叢林中的引路人。要到達杜羅族的領地,必須有野蠻人的帶領。
奧丁則輕快地踩在樹葉上,這些葉片十分柔軟,觸感又與雪不一樣。他的雙眼可以看見夜間的一切,覓食的夜鷹、狼和野貓讓他感到新奇。陰影大地上,可沒這些好玩兒的東西,只有無邊無際的巖石、山丘、雪原,還有些怪模怪樣喜歡進攻的野獸。
他默默地窺探同行人的精神海,試圖更清晰地了解他們的處境。
眼前這個落魄人只知道君主被謀殺,父親被陷害,陰謀者聯合圣域樹立了新國君。帕利瓦城接壤的深谷城主向他索要了一筆價格不菲的費用,答應為他奪回尸體、樹立墓碑。
他或許在帝都還有些關系,但都是先王舊黨,自身處于風雨飄搖中,無力將手伸直國境最南端。
這是個極不公平的交易,但年輕的領主繼承人走投無路。
這看起來是個死局——一個自身難保的逃亡貴族,一支別人施舍的、武力不值一提的騎士隊,對抗掌握帕利瓦控制權的教區圣堂,甚至整個新王朝。
如何用這個支點,撬動一塊巨石?
奧丁一腳踢開擋路的樹枝,順帶用魔族語嚇退了幾頭草叢中窺視的狼,開始思考這個難題——他越來越習慣使用人類思維了,并為此感到愉悅。
他要創造一根杠桿——按照卡特腦海中的印象,深谷城主應該是個利益至上的家伙,從不為感情所動。那么,他為什么答應幫助這個深陷絕境的人?僅僅是因為與海撒·拉爾森的交情嗎?
反過來看,新扶植的君主,符合所有城邦的利益嗎?顯然不是……
那么,只要攥緊深谷城主的喉嚨,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透不過氣來——想到這里,奧丁露出了微笑。
不知不覺,太陽穿透了晨霧。面前樹林越來越低矮,再往前一點,便是一片廣闊平原,黃綠色劍草布滿了整片大地。
大地邊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白色緞帶——那便是偉雷河,橫亙于日落帝國和南豐帝國之間,直奔黑海。
上半身****的牧民,沿著河岸行走,他們的馬隊和牛羊,散布在整片草原上。這里便是帝國自由民的禁區,游牧民族和野蠻人的聚居地。
到達平原之后,卡特·拉爾森顯得更加緊張,這個異常克制的年輕修士,每行一步,額頭上便冒出大量汗珠。
就在此時,叢林邊緣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起來馬蹄下裹著鐵片,聲音清晰整齊——這是帝國軍隊特有的步伐。
來者是一群身穿銀色鎧甲、裝備精良的騎士。他們佩戴著銀狼徽章——這是深谷城的標志,城主泰德·霍爾曾經與海撒·拉爾森一起,輔助先王。
泰德大公擁有遍布帝國的地下網絡。他就像蜘蛛般,盤踞在帝國中部的深谷城,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覺察。
而他另一個為人熟悉的傳說,便是他對金錢的熱愛。
他的長袍上密密麻麻地鑲滿金線;他的城堡內到處都是金燦燦的裝飾品,連痰盂都是金子制成的。據說他的財富整個深谷堡都無法裝下,為此他挖空了領地,修建了一座巨大地下室;據說王室和圣域向他借了不少錢,三年的稅收都償還不了。
他壟斷了日落帝國中南部與南豐帝國、野蠻種族的貿易。海撒·拉爾森在世時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一個只對金錢充滿興趣,而另一個只對榮譽和地位野心勃勃。
但如今,曾經英偉的君主圖靈·斯坦利被人用毒藥灌進耳朵,前帕利瓦大公赤身裸體地倒釘在十字架上,被冠以最惡毒的罪名,他的兒子則可憐巴巴地向深谷城主求援。
這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然而,金錢的好處是,它帶來的損失是可以計算的,而它帶來的好處是不可預知的。
因此,深谷城主借給昔日好友的繼承者一隊騎士——代價是巨額利益。而從帝國神學院趕回、身無分文的帕利瓦繼承人只能沿著他父親曾經掌管的交易路線,挖出一些金條,以滿足泰德大公的胃口。
就在時,傳來杜羅族與曼卡族戰爭的消息,這個被逼上絕路的年輕人匆忙拼湊了一支傭兵隊,穿越叢林,指引他到達戰場,并向泰德保證,只要深谷城的騎士幫助杜羅族贏取勝利,便可以支付大半要價。
佩戴銀狼徽章的騎士隊,趾高氣揚地坐在馬背上。他們用鄙夷的目光掃視了這群衣衫襤褸的旅行者,并沒有公平對話的意思。
而卡特·拉爾森,呼吸終于平復了一些。沒有進食,加上經歷了長途奔徙,他的臉幾乎變成了青灰色。他抬起頭,指揮兩個野蠻人快速前進,目光冷得像冰塊一樣。
深谷城的騎士即使心懷不滿,也無法違抗城主的命令——背叛領主將會受到斬首刑。他們只能用腿夾著馬肚,不疾不緩地跟隨其后。
帕利瓦的年輕繼承人在草原上行進了一段距離,猛然回頭,卻發現那個鬼影般的黑袍人早已無影無蹤。
卡特本已瘋狂跳動的心臟,好像停止了片刻——他有一種異常不安的預感。然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向茫茫平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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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丁依舊站在叢林邊緣,看著離他遠去的馬隊。騎士隊的銀狼徽章早已刻入他的記憶。
柔和日光散落在他身上,他伸展了一下疼痛異常的四肢,順勢躺倒在柔軟草堆里,思考起來。
他在卡特·拉爾森的精神海中,看到了導致帕利瓦城混亂的必然條件,卻沒有看見后續的情景——這個絕望繼承人腦中一片混沌。
他必須做點什么……來讓帕利瓦城的混亂達到他需要的效果。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惡魘群應該已經察覺到他的逃離,開始在落日帝國的近郊四處偵查,他可不想為此付出代價。
于是,奧丁從草叢中直起身來,離開了溫度舒適的樹蔭,向猛烈日光走去。
起先,他找到了三個修士,他們依舊穿著白色繡金長袍、佩戴十字徽章,這讓他們在袒露上身的野蠻人中間非常顯眼。
他們身邊站立的,并不是圣堂騎士,而是戴著太陽紋徽章、護衛國王的帝國騎兵。他們正向著草原深處進發。
奧丁把一個修士拖入草叢,用手肘環住他的脖子,輕輕用力,這個人的頭部便以怪異方向歪向一邊。接著,奧丁把白袍扒下來,披在了自己身上。這身華麗服飾讓他看起來真像一個侍奉神明的虔誠仆從。
隨后,他又發現了幾撥同樣服飾的人,有的向著邊境出發,另一些則準備返回叢林。返回的人身上只多了一個布袋——他們好像只是到偉雷河畔游覽了一番。
這當然是帝國新任掌權者的警告和威脅,而奧丁并不打算讓權力對峙停留在這個層面上——在他看來,日落帝國的新勢力脆弱得像只雛鳥,否則他們不需要采取這種近乎幼稚的示威方式。
奧丁穿著雪白潔凈的圣袍,走在密集草叢中,終于發現了一支佩戴銀狼徽章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