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主要以主人公內心獨白為主）抹去失敗人生，轉生重回校園時光，卻附身錯誤，真相并不是真的輪回。

……

我失敗的人生終于要停止了？這里是搶救室嗎？醫生們在竊竊私語什么？光好刺眼，為什么不給病人戴上眼罩呢？這樣會舒服好多。等等，這光不是燈光啊，它怎么灑下來了？我要死了嗎？我沒有看到我的人生跑馬燈啊！啊，說來就來了，人生的幻燈片原來是這樣啊。要放多久啊？看來我真的是要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我高中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這個女孩是……隔壁班的田子君？那個時候是要對她表白嗎？那個時候真的是我最好的時光啊！比起現在這個負債累累一身病、家人討厭朋友嫌的樣子，顯得好有未來啊！

全身也沒有那么痛了。可以睡一會兒嗎？耳邊是什么聲音啊？為什么有老師在說方程式？為什么我腦子里還記得這么清楚？記這個東西干什么？

什么東西在抓我的背啊？

“我的課你都敢睡覺！你還有資格待在重點班嗎？”這是老師在說話，我的中學老師，還是我讀中學時期的那個嗓門。

難道……難道……難道……我回到17歲了嗎？側頭看一眼旁邊同學的目光，還有教室玻璃反照過來的我的臉。好瘦啊，我！我是真的回到過去了嗎？還是回光返照的錯覺？剛剛放幻燈片的時候，我好像用手點了這個畫面一下。

我的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嗎？田子君，田子君，你在哪兒？我要對你表白！我要把那一年沒有說過的話，一次給你說個夠。

我沖出教室來到隔壁的六班。學校的路我一點都沒有忘記啊！我推開教室門：“田子君，我喜歡你！”

啪！一個耳光！一個肌肉男怒氣沖沖地對著我！

對了，當時田子君有個混社會的“大哥”整天在教室門口蹲守著她，所以那個時候我才只敢暗戀。

才回到17歲的第一天，就要被打死了嗎？這個時候躺在血泊里的我，接下來要怎么過我的人生呢？

回憶過去，那個第一版人生的我，一直膽小地跟在喜歡的事物后面，喜歡的人、喜歡的玩具、喜歡的職業、喜歡的……人生。我好像錯過了我的整個人生。

說實話，現在這個血肉模糊的我，至少還能感覺到疼痛。想想上一版人生的我，還是現在這副年輕的身體的時候，那一天也是要去表白，走到教室門口，遲疑了。與其說是害怕那個被拒絕的結果，不如說是害怕任何一種結果，因為就算田子君接受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接下來，就是男女關系了嗎？以后出去都是要我花錢了嗎？我要怎么和爸爸媽媽說這件事情？爸爸媽媽反對怎么辦？同學問我怎么辦？要怎么回答？

那時的我，這些問題都沒有想徹底，那道教室的門是怎么也邁不進去了。

記得那天，我早退了。還沒有表白的我，連課都不想上了。學校外面也無處可去，提早回家，趁家里沒人，把事情想清楚。

其實，家里是有人的。我推開門，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嬌喘，讓人心里極度不舒服。我轉動著鑰匙，里面的聲音立刻停止了。

“在門口待著！別進來！”是媽媽的聲音，她似乎辨別不清楚是我還是爸爸，聽聲音，是在拒絕所有人進這道門。

我想我清楚發生什么了，我沒有待在門口，收回了鑰匙，慢慢退離。竟然是慢慢退離，沒有等媽媽，或者另外一個人走出來。萬一是爸爸呢？

我用手機撥了爸爸的電話，他在單位，確定了房間里面的人不是爸爸。

我還要不要在巷口一邊躲著，看看那個人是誰？就算知道那個人是誰，又有什么用呢？

從那一天開始，家里的氣氛越發不對。3個月后，父母就離婚了。誰都沒有說破什么，離婚原因說出來也是性格不合。

我跟媽媽，家里的生活水平也好像走了下坡路。我高考失利，在社會上找了一個廚師的工作，直到……

是不是那一天我沒有轉動鑰匙，一切就不會發生？他們至少不會離婚，我也就能安靜讀書，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

還好我能再活一次，回到了最關鍵的這一天。我沖進去表白了，被打了一頓，就會錯過闖進家門的那一刻。爸爸媽媽就算感情不和，也會堅持到我考上大學吧。太好了！

但是，我是不是要被打死了？肚子怎么這么痛，頭也要裂開了！

這里是醫院嗎？那個肌肉男怎么下手這么重啊？怎么上面有光？幻燈片又來了。還真的是幻燈片啊。

我可以重新回到表白前那一刻了！太好了！第二次人生就到此結束吧。

對，就是這個聲音，那個在說方程式的老師。

“我的課你都敢睡覺！你還有資格待在重點班嗎？”一切都是從這句話開始的，現在又來了。

真好，這一次的人生我不要那么莽撞地表白，一切從長計議。

看著那個酣睡的我慢慢蘇醒過來，真是令人欣慰啊。

不對，我怎么能看到自己？那么，我是誰？

“陳俊，怎么你也睡覺了！這個班要完蛋了嗎？”老師說的是我們班長，老師盯著的是我。

我不是陳俊啊，我是葉偉啊！

但是，我看到我（也就是葉偉）一臉迷惑地醒過來，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大家，那種眼神是一種混沌的大人的眼神。

那個叫葉偉的，事實上不是我，而我現在在陳俊的身體里面。

那個叫葉偉的我，跑出了教室，看方向，他是奔向了隔壁班。

這一次的人生，和我以為的不一樣。如果我在陳俊身體里，那原來的陳俊去哪里了？咆哮的老師、跟著起哄的學生，周圍好吵，根本沒辦法思考。

是不是哪個地方出錯了，我現在要過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嗎？那個叫陳俊的人，過得好嗎？記憶中，他是班長，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瘦瘦高高的，不怎么說話。也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為什么會當班長？不知道，人緣好，或者爸媽去打了招呼吧。

外面好吵啊。一個隔壁班的女同學沖進來，嘶吼著說：“打死人了！葉偉被打死了！”

葉偉？不就是我嗎？我沒有被打死啊，我在這里啊。

我沖出去看。站在一攤血泊里，看著自己身體里面流出來的血，感覺好奇怪。人已經被運走了。我突然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想法，用手指去蘸一蘸那攤血跡，那畢竟是我的血啊。

如果剛剛復生，如果這種情況叫復生的話。那我就反應過來，然后阻止那個我去隔壁教室表白，就不會面臨這樁慘案了。只是目前待在班長陳俊身體里面的我，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準確點說，是待在陳俊身體里的我，就這樣呆站了10分鐘，如一具行尸般站著。然后被別人拖進教室，在陳俊的位置上坐下。

別人叫著“陳俊”兩個字，我還會答應，做著對應的動作。仿佛我的腦子對身體不做任何指示。仿佛還有一個靈魂在操縱陳俊。并不像影視劇里面演的那樣，兩個靈魂在一個身體里，還會爭奪、吵架。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你在玩電腦游戲，如果臨時要去一趟廁所，暫時托管給電腦幫你控制，一時半會兒，游戲還在進行著。這就是目前的我和陳俊身體的關系。

當務之急，放學后，我要去哪里？媽的，還等什么放學啊，現在的我感覺心里有些放肆起來了！所以，我趁大家不注意溜走（還是不想引發騷動，別又惹來什么壯漢把我擊倒，我要去弄明白的事情還有好多）。

目前計劃是這樣的，回到家里，那個高中的家里，拿一些東西。然后去陳俊家里，待過這一個晚上，仔細想想將來應該怎么辦。

不行，家里，此刻，媽媽正在……不敢想。

第一段人生就是因為撞破什么，導致整個家都破碎，糟糕的人生也是從那一次撞見開始的。

還是先回陳俊家吧。他家在哪兒？現在的我是回到了高中時代，我連回自己家都要仔細想想。

站在街道上，看著這個十幾年前的城市，路上汽車稀稀疏疏，不覺得堵。我坐在麥當勞里面，用兜里陳俊的錢買了一杯可樂，喝了起來。

因為沒有線索，干想是最浪費時間的，一直待到下午，真的有一堆一堆的學生放學走進來。我也沒有理睬，直到我看見田子君和同伴說說笑笑地進來買東西。

什么？我剛剛被打死了，她現在竟然若無其事地來麥當勞買快餐？一個下午剛剛對她表白的人被打死了啊！她沒被警察拉去問話嗎？這個人的死亡就這么無關緊要？只剩下一攤血跡，隔天還被清潔工洗刷干凈。我注定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嗎？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站在了田子君面前，做出的姿勢好像是要質問她什么事情。之前她的女同伴已經閃到門口，是被支開了吧。

但是，我現在的身體，不是我原來的身體，原來的那個被她那個流氓男朋友打死了啊！

她看到的臉是陳俊的臉，她微微低下頭，問：“有什么事情嗎？”

田子君和陳俊應該是認識的。

看著田子君微微漲紅的臉，可能他們之前還是有過戀愛關系的吧。我為什么一直不知道……等我想想，想想……我畢業以后，田子君好像還和陳俊手牽手來參加過我們的同學會。

“今天下午的事情沒有嚇到你吧？”天哪，我在說什么，我在問一個人對我被打死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而且，還是用一種如此旁觀者的語態！這句話不是我說的，一定是那個陳俊本體的靈魂說的吧。

“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啊，什么事情，是對于這件事情無動于衷嗎？

“阿超已經被抓進拘留所了，應該有些日子，他都不會來打擾我們了。”阿超指的應該就是打死那個本我的肌肉男。

打擾是什么意思啊？難道說這兩位，在讀高中的這兩位，田子君和陳俊，在讀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

“哦！”我回答道。

我為什么要“哦”啊？我難道不該說點什么，真真正正質問點什么嗎？

“一會兒去你家，不對，你爸媽都在，還是來我家吧。”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輾轉反復，重復人生，終于見到當初心儀的女生，主動表白，并被邀請去她家做客？

不管做什么都應該興奮啊，但是現在我的心情卻是有些憤怒，像是發現了什么陰謀。有什么陰謀呢？去警察局報案，說這個女的早戀，瞞著隔壁班一小屌絲。對哦，現在我的這個年代還沒有“屌絲”這個說法。

田子君看我沒有回答，只是很困惑地看著她，就當我默認了這件事情。拖著我的手，往靠墻的沙發上走去，那里剛剛有一對情侶走開。

田子君看起來想去那邊坐一會兒。

“你的手好涼，是這里空調的問題嗎？”田子君用手搓了搓我的手，看樣子，這種親昵的動作不是第一次做。

有沒有人覺得有這樣一種記憶模式，就是好東西是記不住的。我期盼很久的暗戀對象，在最好的青春狀態，坐在我旁邊，依偎著，說著甜言蜜語，下一步更是令人浮想聯翩。但我卻像喝酒斷片兒了一樣，完全記不住。也不是完全記不住，細節都能拼出來，但就是湊不成整體。就像不是自己的，是別人寫的書，恰好你又患上了閱讀困難癥。我一放空，這個叫陳俊的身體就自動地和田子君打情罵俏，卿卿我我。

如果此刻有一個上帝模式在觀察我們，就是三個人，我就是他們兩個后面跟著的靈魂，我也無處可去，我還在陳俊的身體里，如果我想動，還是可以以陳俊的身體存在著。

我們三個最后到了田子君的家里，家里果然沒有大人。我仔細看著，整整齊齊的家也說不出和一般家庭有什么不同，該有的都有。

一直以來，我對觀察周圍事物都沒有特別的能力，就是三個標準，和大家一樣，和大家不一樣，和大家特別不一樣。

田子君家屬于第一種。我們坐在了田子君爸爸媽媽的大床上，那個時候的好的床還是叫席夢思的。這就要開始了嗎？

我需要閉著眼睛等待一切開始嗎，還是仔細觀察每一個步驟？之前所有奇怪的感覺都抵不上此刻的興奮。我毫無意外地硬了起來，盡管我們也只是剛開始親撫對方。

還是要閉著眼睛吧，否則好奇怪，我害羞了點。田子君輕輕推開了我，并順手用一塊薄毛巾綁住我的眼睛。年紀輕輕，口味就這么重啊，往日女神的形象早就破滅，但現在一個更加具體和性感的角色在前方，我當然選擇靜觀其變，樂見其成。

我等來的不是期待中的刺激，而是背后的絞痛，一種熟悉而準確的疼痛。

這種疼痛在上一次我被那個肌肉男毆打致死的時候出現過。但是，此刻的我，眼睛和身體都被捆綁得死死的。我回想起來，家里面地上鋪的那層塑料薄膜是我見過唯一奇怪的東西。原來，是為了殺人滅口之后處理尸體更加省事，以此來毀滅證據。我被田子君給殺死了！

我被初戀……初暗戀給殺死了。她殺我干什么？不對，她殺的是陳俊，我現在待的這個身體是陳俊。她殺陳俊干什么？

我的回憶里面，她不是還和陳俊在幾年之后參加過我們的同學會嗎？

這個世界，不是我記得的那個世界。我已經看不見田子君后來在做什么，不是因為我的眼睛被蒙住了，我在陳俊的身體里。最后的記憶應該就是背后被刺進了一把利器，是把長刀，直接刺入關鍵的部位，力道狠而準。我是直接斃命的，但不是女孩的力道所能干的。那個時候，這個房間還有另外一個人。我失去意識之前，他們兩個人還聊了一會兒。

我還有意識在分析這些，證明我又回到那個重生前的黑暗環境里面了。很快就又會有跑馬燈冒出來，讓我選擇，我不再選擇那個所謂的“最好的時光了”。

那個世界，那個時代，回去一次，死一次。第一次，被田子君的肌肉暗戀者活活打死。第二次，被田子君和另外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給刺死。這次待在黑暗的時間里面好久，也沒有跑馬燈啊。我在混沌的狀態下，思考的能力越來越弱，處于一種無腦的狀態，重復的是第一次、第二次重生的一些畫面。各種倒放、斜放、剪切放，有幾幕感覺還被剪輯成了預告片，濃縮在眼前放著。

跑馬燈，我要跑馬燈，我要再活一次啊。沒有跑馬燈！

這次沒有選擇，我在幾乎失去思考的最后一秒才感知到周圍有亮光，我的神經能夠控制眼皮這個玩意兒了。

睜開眼，這次是我還是陳俊，還是……

“田子君，你是重點班的學生，現在居然當眾睡覺，我對你很失望。”睜開眼，是隔壁班田子君的英文老師的臉。

我之所以記得住這張臉，是因為她之前在教訓我們班的時候，說了一堆瞧不起人的話，讓我從此對老師這個職業心生厭惡。

“啊，我睡了嗎？”我反問道，但聲音一出來，我比看到這個老師的臉還要驚訝。

是個女孩的聲音，是田子君的聲音。我現在第三次重生了，在我最開始回憶，覺得那個最美好的時光里。但我沒有重新活一次，我也沒有附身在班長陳俊身上，而是附身在了田子君身上。

此時此刻的我，說驚訝吧，又不是第一次重生。說不驚訝吧，為什么會附在田子君身上？這個女孩還殺過我一次，在我附身在陳俊身上的時候。我想知道得更多點，這個女孩背后還有人，我要搞清楚！

英文老師見我沒有反應，繼續說著難聽的話。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和以前不同，有了一些說不清楚的強大力量，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如果覺得眼前這個人很煩，這個人就會自動淡化。我當然知道這位英語老師臟話連篇，不斷大聲地吼。

我吞了一下口水之后，竟然聽不到她在說什么。她“咆哮”結束之后，回到講臺上，也沒有讓我坐下。

此刻，我還觀察到門口突然多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一個，就是“我自己”。正是趕過來準備表白的，但是沒有沖進來，只是猥瑣地盯著我看。

我為什么要覺得自己猥瑣啊？但這個詞很自然地冒出來。看起來，我以前的確沒有好好觀察過自己。

另一個，就是把“第一個我”打死的肌肉男——阿超。為了區分目前的混亂狀態，我把第一次轉世的我稱為第一個我，第二次轉世的我稱為第二個我，而此時此刻的田子君是第三個我。

阿超也在偷偷看我，但姿勢更爺們兒一點，也不是偷看，而是以一種“這個是我的妃子”的眼神在俯瞰。大概因為太大只，老師和學校保安都打不過，大家也就默許他這么偷偷盯著我（田子君）吧！

難道是阿超和田子君殺死了我（附身在陳俊身上的我）？不對，阿超因為打死了我（第一次轉世的我）被抓了起來，不可能出現在田子君家里。現在，那個猥瑣的第一個我，沒有過來表白，阿超也就不會過來打死我。而陳俊，一會兒要去麥當勞。他會不會去麥當勞呢？因為決定去麥當勞的是我。比如，現在，那個猥瑣的第一個我，就沒有膽量過來表白，導致被打死。

此時此刻的世界，我依然是不了解的。我，作為田子君，站在教室里，沒有人叫我坐下。大家在底下竊竊私語，我也屏蔽掉了，猶如開了靜音功能。這樣的確能幫助我好好思考。我坐下來，因為課程已經結束，英文老師罵罵咧咧地走出教室，看樣子，也沒有叫我去她辦公室的意思。

坐下來的感受完全不同。這個是田子君的身體，女孩的身體，屁股接觸凳子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這是我沒有機會了解過的少女的身體。我的右手情不自禁地端了端右邊的胸，真的有長乳房啊！

真想大聲喊出來啊。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阿超已經走進教室，癡呆地看著我，直到我的手碰到了自己的乳房，才大吃一驚，把手伸過來，阻止我做如此不雅的動作。

“這是在教室，小寶貝！”

阿超是在叫我嗎？

“對啊，我們回家再做這事，好不？”阿超嬉皮笑臉的樣子真叫人惡心。

不過，聽阿超這么說，難道田子君已經和阿超發生關系了嗎？她不是和陳俊有地下情嗎？

“我有點不舒服。”我的話通過田子君的嘴巴說出來，聲音還是挺好聽的，真舒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找個角落，自言自語，讓田子君的嗓子多說一些我喜歡的話。

“下面的課就別上了吧，跟我看電影去？”阿超并不是真的關心田子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而只是想帶他的妞到處走走。

附身在田子君身上，我幾乎是被阿超拽出學校的，臨走的時候，瞥見了我自己（那個瘦弱的男生，如癡漢一般望著我，大半個身體躲在一棵樹后面）。

這真是我第一次徹徹底底討厭自己，甚至并沒有意識到那個人其實是自己。當時心底升起來一句話，就是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我們不是去看電影嗎？”坐在阿超的摩托上，發現摩托正在朝遠離市區的方向駛去。

“你不是說過想爬山嗎？我們先去爬山，晚上再看電影。”阿超低沉的聲音支支吾吾的。

“放我下來，我哪兒也不想去了。”現在我想一個人待著。但之前阿超的種種表現，他應該不會聽話。果然，前方沒有反應。我就一直用指甲掐他的脖子，高速行駛的摩托車左右搖晃起來。

“你想死啊！”終于把摩托停穩之后，阿超吼了起來。

我不想廢話，下車準備離開。阿超把我的肩膀固定住，我完全無法掙脫，女孩的力氣真是小啊！

其實我心里是害怕的，這個阿超是殺過我的兇手啊。嗯，在這次的世界里面他倒是還沒動過手。為什么他會下那么重的手？我該怎么問他呢？是他太愛田子君，還是太討厭別人搶他的“女朋友”？

問題是，我現在是田子君的身體，問一個人，他在某一次的世界里面犯過的罪，別說他了，就是我自己也會覺得我自己有夠瘋的。

現在先擺脫這個阿超，知道他有“殺人”的潛質，我不能太硬來，否則又會被殺死。但是，如果再次被殺死，我就又會進入一個人的身體，說不定可以回到我自己的身體。我平平安安不惹事，不去找田子君，認真讀書聽課，度過一生，不是很好嗎？

我居然動了希望這個阿超殺死我自己的念頭。現在的我，有點懂那個日本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希望別人快點殺掉她的心理了，富江是需要靠這種方式繁衍下去的，我則是需要通過不同的轉世，回到自己的身體，回到自己的人生。

我吞了一下口水，說：“阿超，我也很想和你去山上，但是我現在有點不舒服，不能吹風。你如果喜歡我，就不要勉強我。”

阿超見我不再掙扎，也沒有再固定我的身體，手還是沒有放開，頭慢慢地低向我說：“子君，你知道我是怎么樣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把頭扭過去：“至少，我們先回市區吧，今天天氣也不好，等休息日的時候，再一起去爬山不好嗎？”

阿超看出我極力想甩掉他，惡狠狠地把我摔到地上。

“和我在一起就這么讓你不爽嗎？我今天就是要得到你！”

“什么，得到？你要強奸我嗎？”我一下子說出這么一個女孩子不適合說的話，還真是一件有預見性的事情啊。但是，我情愿被阿超殺死，也不愿意被強奸啊，你一拳打死我好了！

阿超把我拖到路邊，顧不得去管停在路邊的摩托車，一邊把我摁在地上，一邊開始用身體壓過來。在壓的過程中，開始解褲子。

我能自殺嗎？現在這個情況，怎么自殺呢？

田子君的身體，我曾夢寐以求，現在我就在她的身體里面，但我要被一個曾經殺死過我的男的給強奸了。我跟這位猛男肯定上輩子是世仇，他殺我一次，奸我一次。下一次會是什么？來一輛車撞死我好了！我就這么想著。

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一個心想事成的世界，只是靈驗的都是不好的事情。我附身在初戀身上，被一個猛男情敵給強奸了，然后真的來了一輛大貨車，在轉彎的路口，直接沖我們兩個人撞了過來，然后我再一次死掉了。因為太熟悉流程，我內心不再恐懼，等幻燈片，等頭頂上一片光，中間的過程就像調整心情，需要休息一樣。我等待再次醒來。只是希望，這一次是我自己的身體。

其實，我心中不止一個念頭。因為等待的時間實在是有點漫長，人的欲望會一點點滲透出來。剛開始，我是希望趕緊附身，不，回到自己的身體，安安分分地過生活，不招惹是非，不奢望成功，能多陪陪爸媽就多陪陪爸媽，反正過幾天，他們也會離婚。然后也不再追求田子君，因為她殺過我。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殺的不是我，是我們班的班長陳俊，只是當時我的靈魂附在陳俊的身體里面。我替陳俊感受到了疼痛，這種仇，這種怨，甚至可以抵消一直以來我對田子君的愛。

然后我又開始想，如果我附身到其他人身體里面該怎么辦？如果是陳俊呢，就注意不要單獨和田子君待在一起，免得被她干掉。如果是田子君呢，就千萬不要答應和肌肉男阿超出遠門。如果是數學老師呢，就立刻請假回家，把能找的錢都找出來，開始環游世界。因為數學老師已經長成那個樣子了，生活也不會對他有多少優待。剩下的時日，能揮霍就揮霍。

我想了很多方案，其中還有千萬不要附身到阿超身上，因為我對肌肉感覺真的很惡心。但剛剛不是連數學老師都想了嗎？好吧，如果是阿超，我就真的找上田子君，和她親熱一會兒。

你知道，等待的時間太長，我一個大男人，難免會想些男女之間的親熱事。但如果還是附身到田子君身上呢？如果有個男人硬要和我發生關系呢？如果那個男人是我？我的意思是，是我的身體。好吧，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是年輕時候的我，還有要怎么樣和田子君發生關系。

我要滿足嗎？我不滿足，對我來說，一生的夙愿也就這么草草結束。如果滿足，我不僅是和同性，而且是和自己發生了關系。這種事情怎么對其他人解釋？

我承認我想得太多。因為等待的時間實在太長，而腦子越發清醒，在分析之前遇到的種種不合理的事情。

其中比較大的一個疑問是，為什么我每一次轉生，存活時間都不超過3個小時呢？是不是有一種可能，每一次的生存時間其實真的只有3個小時？剛想到這里，眼前開始有了一線光，意識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和之前所有的轉生不同，之前都是趴在課桌上，而這一次是躺著的。

眼前的光線越發明顯，我甚至在用力讓自己的手舉起來，看一眼。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個動作，大概是因為想看見自己是不是還有手吧。

好熟悉的手，但不再是少年的手，就是我現在這個年紀的手。現在這個年紀？這句話聽上去好奇怪。

我醒過來了？我并沒有死？

剛剛只是一場感受特別真實的夢？“我在做夢嗎？”我說了一句特別爛熟的臺詞，說完自己都覺得是不是能說點別的。

眼前并沒有什么醫生、護士團團圍著，至少我現在躺著的樣子并不是被搶救的狀態。這是一間普通的病房，普通到我可以觀察到床頭柜上的那束鮮花有些謝掉了。

“你醒來了！”一個穩穩的聲音問我。

我們是在演電視劇嗎？大家的臺詞未免也太刻板了。

我看到房間里面只有我和一個中年男子，大約40歲，頭發被整理得很利落，沒有穿醫生的衣服，也沒有穿護士的衣服，就只著一身很貼的西服。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我本來想問我在哪兒的，但那樣真的就是演電視劇了吧。

“先生您好，我叫KK，感謝您免費試用了一次我們往生循環記憶的系統，感受還好嗎？”

“就是死后的世界嗎？”我之前的種種遭遇似乎讓我能夠很快接上對面這個中年男子的話題。

“看來效果不錯，經過幾次的重復，你已經越來越了解我們的系統了。”

“之前我遇到的事情你們都知道？”

KK的頭側了一下：“準確地說，計算機都記錄在案了。”

“之前的世界都是假的？”

“也不能這么說，我們提取你希望回到的年代的很多信息，在你的大腦里面模擬了一個差不多的城市，這樣你可以一直在里面活著，哪怕你實際的身體甚至大腦已經消失。”

“什么意思？”

“就是單純把你的思想放入了這個模擬的世界。”

“那么，我為什么總是活不長呢？”

“很簡單，這個只是測試版，每隔3分鐘到3小時不等，世界就被重啟一次，將來投入使用之后，只要硬件內存能夠跟上且中途不斷電，你想活個1萬年也是可以的。”

“1萬年？硬件能撐這么久嗎？”

“這么說吧，剛剛你經歷了那么多次輪回、轉生，對于我們實際的生存時間而言，不超過半分鐘，人的感受意識上的時間和實際時間是可以分開的。”

“那為什么我每次附身的對象都不一定是我自己，而是一些周圍的人？”

KK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我們找你來做實驗的目的，因為中途設備會出現我們難以預料的狀況，導致意識投射的角色會出現偏差，我們還不知道這個和意識跳躍有沒有關系。”

“所以你們尋找到人生經歷如此失敗的我，讓我去實驗一次次的人生，糾正你們的實驗。”

“其實，對于你而言，也是一次很好的體驗啊。”

“被兒時不同的角色干掉，是很好的體驗嗎？”

“如果你答應我們繼續這個實驗，我們會把這個過程調節到30天，甚至1年。今天，又有新設備投入使用了。”

“答應你們這件事的意義何在？”

“你沒有想過這件事的意義在哪里？這個實驗解決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害怕的問題，那就是我們死了之后會去哪里。你想想，我們讓你回到了少年時代最美好的時光，那個時候，父母健在，無憂無慮，想得最多的就是追到心中的那個女孩。且這種日子不會結束，過完一個暑假，就接著一個暑假，無窮無盡的暑假，你就只活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里。”

“我就是一個試驗品？”

“一個極其美好的試驗品。”

“我還會醒過來嗎？”

“如果你愿意的話。”

我搖搖頭：“我現在這副實際的身軀，早就病魔纏身，當初為了換治療的錢，簽了一份無限醫療實驗的合約，這才落在你們手上的吧。”

KK點點頭：“我們對你的身體很好，也是盡可能地保持機能，至少你現在能夠醒過來和我說話。”

“但是也無法做其他事情了吧？”我這么說的時候，發現能夠控制的也就只有手，身體胸部以下知覺全失。

“所以我不答應你們的話，你們就會把我當一具醫療垃圾扔掉？”

“沒有到垃圾這么難聽，至少會轉到普通病房，然后請你結算一下之前手術的費用之類的。”

“我能有一個要求嗎？”

KK沒有回答。

“我希望表達一下我的感謝，感謝你們這一次讓我能夠醒過來，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下一次就讓我徹徹底底地停留在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吧！”

KK沒有點頭，他知道我已經答應繼續這場實驗，實驗的最終結果是將會讓一批批去世的人永遠活下去。

“這一次，沒有人會殺你，也沒有意外，時間到了，你就會暈厥過去，然后生活再重來一遍，時間有1年。”

我沒有回答，只是閉上了眼睛，原本還以為會有簽字什么的，但是想想，下一次醒來的時候，說不定連手都沒有了，大腦也沒有了，世界上將不存在實際的我，我就一直活在那個高中，有田子君的美好歲月里。在那個世界，我一定要追到她一次。

我睡著了，我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又會是那個初夏的課堂，有著微風，熟睡的少年，嘴邊還有口水，心里沒有顧忌，只是腦海中有一個女孩的身影。

突然，老師用紙團把我砸醒了，用臟話抱怨我不好好學習，沒有將來，沒出息。老師這么愛預言學生們糟糕的未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有一個不堪的現在。

雖然我知道眼前這個老師只是電腦程序中的一部分，就是一個可以消滅的角色，我可能會在某一次的“輪回”中把學校里看著不順眼的都屠殺掉。

我也可以試試，和每一個人談戀愛，女的、男的、老的、少的，反正都會推翻重來，不必記憶，不必負責。我還可以一個人躲起來，什么人也不見，安靜地度過自己的漫長歲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寫下來，但是我又有什么辦法把我寫下來的這些東西保存下來，傳給外面？那個外面就是KK活著的外面。

我想太多了，說不定每分每秒都是被監視的、被記錄的，當下的人間看不到，但是他們想看隨時能夠提取。沒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他們想知道的事情。我是一個沒有秘密的人，不，我不再是人，肉身對我而言意義不大，我是一個沒有秘密的系統“玩家”，是整個系統的一部分。KK沒有和我說到底可以循環多少次，萬一循環的次數太多，我的記憶會不會爆炸？還是說，每100次我的記憶就會被清空一回。那時這個系統會不會死機藍屏啊？那時的我就像第一次轉生那樣，以為自己真的回到青蔥歲月，有著真的無限的可能性。

說到底，我心中真正想過將來。我的將來，就是要得到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