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盛

吳清緣的這本《單挑》小說集對于熟悉他的人很難用某種邏輯概括。如果非要用詞匯來總結這本小說集的話，那只能用“反邏輯”。可是，如果用“反邏輯”，某些讀者又會發表不同的觀點，清緣寫得明明都是現實??！賣腎，富二代，小三，作弊，這些現象甚至不需要邏輯，因為全是當下的不良思潮。難道清緣已進入到批評現實主義偉大作家行列？因此，這本小說集的出版可能比清緣先前《抗占記》的出版更能體現其小說創作的多種可能性。

先看小說《單挑》，兩個籃球高手希望在各自女神面前展示高超球技，開始打假球。最后才發現各自的所愛竟然是同一個人，而女神被一個中年人包養。最后都命喪車禍。這個短篇可能比較應景，尤其是籃球比拼的一連串動作描寫，對于喜歡籃球的讀者來說十分刺激。刺激，是清緣寫作的一個重要特征。如《腰子》中的陳飛飛他有可再生腎臟的技能，于是他能繼續賣腎賺錢，直到這個“吉祥物”被黑衣人抓去充當“搖錢樹”，和《單挑》的悲慘結局一樣，最后故事的兩位主人公依舊慘死。腎，在這里只是充當故事的線索，清緣擅長把賣腎等個體的事件擴充為具有一定規模的大事，比如說《拿來主義》學生簡單的抄作業在清緣的筆下可以變成一個具有社會影響力的公共事件，抄作業可以形成一條服務的產業鏈。這類作品比現實還要現實，比憂傷還要認真，如果按照這個題材走下去——即有別于簡單的校園愛情小說，而是用犀利的筆觸把校園和社會緊密聯系在一起——清緣很有可能成為同80后王若虛一樣的暢銷書作家。

或許清緣的野心不僅于此，盡三萬字的小說《介入》著實讓我震撼。因為對于老作家的寫作，闡釋主題的多種可能是很有意義的，90后作家普遍的優勢在于故事的創意性上，但是清緣的《介入》，尤其是作品的后半段，直接把我們拉入到科學與宗教的矛盾命題中。像科學、宗教、歷史、包括文學等本源性詞語，我們需要一些二級詞匯來界定。比如說愛情，我們需要用一系列的事件如精神、物質上的或者是感天動地的生死存亡來證明愛情的存在，可關于愛情本身的探索是稀缺的。同樣的道理，什么是科學本身？什么又不是科學？同樣難以界定。因此清緣處理這類問題需要一定勇氣，其實細讀《介入》我們又會發現一系列的二律背反，最講文明的人恰恰是毀滅自身的文明的引線，最具有科學的現代恰恰被科學混淆得只有迷信，而最具迷信的宗教卻呈現理性的靈魂。因此，《介入》在二律背反的鏈條上不斷翻滾，最后觸及到核心詞匯：靈魂。不過，有一點可惜的是清緣必須要大段的闡釋科學現象而放棄引以為豪的小說節奏。所以，小說看上去有一點冗長。

至于說小說節奏的把握，清緣的筆調像高速運轉的馬達。不問緣由，而是直接給你帶來疼痛的一面，比如《腰子》簡單直白把腎臟血腥的場面暴露在讀者面前。但是，更高超的小說家不是被節奏所控制，“高速運轉的馬達”其實可以成為作者的風格，然節奏隨故事的跌宕而時快時慢更是高超技巧。

不知怎么的，讀完《單挑》已經是夕陽落日，腦海里面卻浮現藝術經典杰作斷臂的維納斯。維納斯的殘缺是美的，可這種美只是審美藝術上的，它需要理解；而清緣的創作更像是維納斯失去的雙手，在這里，你可能看到是更加立體完整的畫面。也許維納斯的雙手粗劣不堪，也許維納斯的雙手雪白如墻，但它更具有現實意義，逼迫人們評頭論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