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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景的愛情

夏天便是如此多變,一夜之間潮漲了,滿池的蒲扇青綠圓潤的漂浮在水面之上。太陽出來,風雨熄滅的天地呈現出一片春暖潮綠。鳥兒在搖晃的樹葉綠霧里閃爍鳴叫,聲音清幽嘹亮。臨近農家的男人穿著老綠色襯衣,在桃樹下尋啥?是尋昨天被婦人砍過的樹枝么?它們被雨水淋濕了,燃燒不了。然后度步到菜地觀看昨天農婦播種的菜籽,今天可是發芽了?昨天才落籽的作物,一夜之間怎會發芽呢?心底未免有些著急了!只怕種籽被大雨下得瞞實了,一輩子都生不出芽。大雨的確給驕陽的夏天注入了一枚清涼。夏天無非炎熱與清涼兩重天。雨后的天鵝洲一片靜謐。

這自然的一切,一日日往好處去。而從前此地卻是沒有如此多的精致,村上亦沒有那些人家,不過三四戶而已。望著天鵝洲遠近溫暖的莊稼田野人家,不僅回憶起久遠前的故河口。

祖父所住的地盤,就在現今天鵝洲的沙口村,這里除了丁地主外,就剩祖父與另一戶姓肖的人家了。丁地主是最先的住戶,有祖上傳下的田畝、而祖父與肖姓人家則是最早的開墾者。故河口的柴山,一望無際,荒蕪浩淼。男子們帶著家屬搭著帳篷在柴山里開墾。累了睡,睡了吃,吃了起來,繼續干活。連成山的蘆葦被一節一節的鏟除,肥沃的土壤上終于種上了小麥豆子。常想這柴山的山字應該不是這樣寫,柴是綠色的,應該與衫有關,之所以寫成山,是用以廣大,原為不可攀不可拔的意思。可我的長輩們硬是具備了愚公移山的精神,將那一望無疆的柴林開墾成了一個景色秀美的村莊。

地廣人稀的有戶鄰居是很美好的事。肖家與陳家是老鄰居,由此算是世交。

不知肖家從哪里來?為何要遷來?但肖家是大戶,他們的祖先傳給了他們子孫一門養生的秘藝:治蛇傷。每天肖老爹都提著籃子,滿柴山挖草根子,那是治蛇傷的藥。那些草根大都認識,只是不知道如何配方。故河口一片荒蕪,啥植物都長,也許由著這個原因來到此的?小時候我記得,村里人誰被蛇咬了,都會去找肖家當家的來。糅一把草藥子,敷個幾天就好。

他們家的這秘方傳了一代又一代,傳了多少代,無人知曉。

就我想,傳到我們這代就失傳了。因為肖家的傳人,肖只得的兒子肖云,從來就沒有治蛇傷的實踐。與我相好的那些日子,也從沒聽他說起,更沒見他提著籃子去挖草根。再后來,他去他鄉流浪,可是隱藏了如此一絕招,還真不知道了。

說起肖家來可謂話長。

小時候我與鹿女還隨祖母到過肖家一次。肖老婆病了。躺在床上肚子漲得老大,據說是肝腹水加糖尿病。她身上陰綠的,如夏天雨后滿池蒲扇的顏色。之所以青綠,是因身體浮腫,光潔發亮起來。肖老婆的頭發跟祖母的頭發一樣烏黑。年輕時跟祖母一樣是個美人。只是今天發胖了,塊頭很大,比祖母起碼粗兩倍,胖得有些不象樣。祖母卻身材修長,直到死也沒發胖。或由她一生的辛勞磨難導致的。

那日陽光普照,冬季最晴朗的一日。肖老太婆的床底下有一個籃子,籃子里裝滿了紅薯。鄉村稱之為苕。一看就是陽苕,肉質白色嫩紅,放鴦了,清甜脆脆的最好吃。薯分兩種,還有一種南瓜苕。肉質如南瓜一般紅色的,水分較多,新鮮的比放鴦了的好吃。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一籃子苕,外面的陽光并不烈,給人感覺十分高遠、空曠而寂寞。灰暗的似藏著眼淚與憂傷。因為這世間有一個人即將離開這人間了,來此的人是為著這個將死的人送行的。肖老太婆的臉色也是灰暗寂寞,死亡的顏色。而我卻吵著要她床底下的陽苕吃。祖母沒辦法,就跟肖老太婆說了。

肖老太婆聽了祖母的話,臉上不僅露出一點微笑,那笑竟如晴朗的陽光一樣燦爛。很奇怪,那么年老病重的人,怎會有那么鮮亮的笑?至今也忘不了那種笑,與當時的陽光成一色。感染了所有的人。或許,她以為自己是個將死的人,人們都坐在離她有點距離的地方,而我卻要吃她床底下的苕,如此親近的,是對她生命的崇敬!怎不叫她高興感動?也只有小孩子才這樣純樸天真,不害怕死亡與病容。后肖老太婆就叫人把紅薯從床底下拿出來,祖母挑了幾個好的給我們吃。那可是今生吃過的最好吃的紅薯。白嫩清甜的水滋滋的。鹿女也說那是她今生吃過的最好吃的紅薯。

此后,肖老太婆就死了。她的后代子孫便在故河口繼續演繹他們非凡的人生。

肖老太婆有三個兒女,這在哪時代很少,一般人家少則六七個,多則十幾個。祖母家就有八個,死了二個,最終成活六個。可能是肖老太婆生了七八個,最終活下的只有三個。也或她在生理上采取了什么措施,反正肖家懂草藥子。可三個成活中的一個女兒長到二十多歲也投河自盡了。這在當時還鬧騰了一段時日。是說那女兒與隊里的一個已婚男有關系,懷了孕。遭到肖老太爹的辱罵與鞭打,遭到隊里人的指點與議論,最終無法承受,就跑到長江投河了。也因肖老太婆去世的早,沒娘教的過。

肖妖姑活著時,每天清晨都要擔一桶子衣服去江邊清洗,扎著兩把長長烏黑的辮子,一走一甩的很是好看。長相極象肖老太婆,渾身也青綠的發亮。都不知道她還活著,怎么身上就如她母親要死時的顏色一樣?想想,便以為她不久也是要死去的。所以對于她的突然投河自盡并不覺得意外。也不知道她為何要死,也不知道死是什么。但聽人說她是投長江死的,倒生出對長江無限的愛戴與崇敬,幾乎認為投長江死的肖妖姑也是與眾不同的。

肖老太婆死后,肖家就一日日衰敗。故河口還在開墾中。肖家勞力少,開墾的田地并不多,治蛇傷也弄不來多少錢。她的兩個兒子一個叫肖只得,人叫肖老二;一個叫肖得到,人叫肖老大,兩兄弟從小就隔,老是打架吵鬧,以后兩家還鬧出過人命,算是家族矛盾鬧的最凄慘的。

肖老太爹與李歌滿極要好,算是忘年之交。肖家二公子長得瘦弱,比父親陳章藍大個三四歲,也喜歡唱戲。陳章藍從師李歌滿后不久,他也從師于李歌滿,與陳章藍成了同門的師兄弟。兩人私交甚好。肖老二肖只得比陳章藍大幾歲,住隔壁,又是師兄弟,由此,陳章藍的兒女們都叫他肖伯父。

肖伯父家先比父親家好很多,到后來,就不如父親家了。父親在戲班是跑大堂的,肖伯父是青衣。跑大堂的就是任何角色都演,小生,青衣,花旦等,與皇帝可平起平坐。是個難角高角,一般人還跑不來。父親有靈性,身板子有型,唱腔也準。一時倒成了戲班里的紅人。李歌滿也很紅,沒時間教這些徒弟。他的大弟子胡麻子教他們。胡麻子比父親大七八歲。就那時,已出落得眉目清秀,風情萬種。只是他的風情只在戲臺上展現,下了戲臺,就是個滿臉麻子的丑漢。身材氣度還是有的,著了裝在戲臺上伴小姐公主,禮儀姿容真是無人可比。真不愧梅蘭芳美譽。只是卸了裝,滿臉的麻子的確嚇人,所以到了結婚年齡,并未曾有意中人或中意他的人。

胡麻子帶著父親肖伯父等一幫人湖南湖北的演出,相互間也培養了深厚的友誼及親情。胡麻子在戲臺上的聲譽比李歌滿還高。也是李歌滿心中未來的戲班主。

父親學唱戲后,祖母家的情況并沒多大改觀。三叔二叔接二連三的出生,祖母家還是沒有飯吃。初夏的江水一片汪洋,草木蒼茫,故河口的果子樹葉都被祖母與大姑摘吃光了。尋食的人太多,樹木上亦沒結多少果子。祖母實在沒有辦法,就把大姑長兒賣到別處當童養媳了。大姑想:家里那么多的弟妹,已被賣掉了一個,沒有我大姐的保護,是否都要被母親賣掉呢?想到這里,大姑就從那家中逃了回來,直往秋景阿姨家去求救。秋景年輕漂亮,是大隊的婦女主任,共產黨員。在秋景的交涉下,大姑才安定的回到家中。

祖母望著她失而復得的大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長兒,我的長兒,做娘的要不得,不該把你偷賣到人家做童養媳呢。”長兒便對祖母說:“娘,你任地狠心,我不是怕自己去做童養媳,而是怕我的那些弟妹們活不到成人,會餓死,會賣掉,我回來是為要養活他們。”

秋景一旁聽見兩娘母的對話,不僅淚流滿眶。

故河口業已有了村莊,成立了人民政府。但開墾并未結束,人們的生活一點保障也沒有。年年播種,年年望天收,若是一年旱澇保收,人們就有口吃,如果天不順人,就只有囤柴,冬天里拉到集市上去賣。一車牛車柴大約賣得七八角錢。大姑與父親很小就得隨著祖父母開墾,學習經營。

最先來到故河口的老住戶,一點別樣的好處都得不到,開墾多的田地也歸了公,窮的更窮了。祖母家并沒因為是故河口的開墾元老而好過點。祖父還在外面挑石頭,挑了幾年,傷了元氣,得了氣喘,不能再干活了。從此撐著拐杖,躺在屋角的一個躺椅上。躺椅旁邊放著個痰盂,眼睛睜一只閉一只,很是斯文而哀傷的樣子。一天里難得說一句話,大家也聽不著他聲音,仿佛這家里沒有這個人。只是到吃飯的時候,祖母會叫二叔盛碗飯給祖父端去。祖父這種生活一過就是幾十年,直到死去,都沒改變過,也從來沒有人覺得這樣不合適。

父親在外唱戲,家里有二叔三叔這些小的,就大姑大些。祖母還有月子病,年年都發,一發子宮就掉了出來,走路都走不得,哪里還干得好活。祖母的月子病是因做了太多月子,沒得到休息與營養而患上的。據說大姑下面的一個姑媽,生了才三天,祖母就抱著她與大姑在雪天冰地里討米。她們三媽兒討回來,就給祖父與父親兩爺兒吃。祖父是冒起餓死也不去討米的,父親還小,又是兒子,祖母哪怕死,也不會叫父親去討米的。那個姑媽因受了風寒,只活了十天就死了,連小名都未來得及取。祖母的月子病也更厲害,躺在床上起不來。就這么個家庭情況,大姑能去給人家當童養媳么?祖母亦是餓昏頭了。祖父內心定也凄然無助。但還有李歌滿每隔幾日,就要到家一趟,問問祖父的生活狀況,問問孩子們的生活狀況,更為看看祖母許七友的生活狀況。支點錢與溫暖的話語,帶來父親在戲班的消息。

叔叔姑姑們都極喜歡李歌滿。每次他來,總拉著他的手,叫他講這講那,更喜歡聽他講到他們的大哥陳章藍。

李歌滿常說一句話:“章藍那伢子可是青出于藍而甚于藍啊。”意思是說父親唱戲技藝有天會超越他。祖母聽了這話,臉上會露出難得的微笑,似乎是看見了無盡的希望。然后便很幽暗的一邊去,躲在開闊的禾場里嘆息流淚。李歌滿也會跟去,孩子們在吃李歌滿帶來的好東西,沒注意到這些。

故河口的月亮比天鵝洲的亮,而人口卻無洲上的密集,也無如此多豪華的青轉藍瓦房。故河口上空是空曠亮堂稀疏靜悄的月光。人在此可聽見各自的心跳。靜悄月光下行走的兩個人,亦感覺到些心跳與異域的孤獨。想起了些故地的舊事!那可是真正的市井小民生活,安然如意,只是那地兒如今已被瘟疫吞沒無所蹤跡。每想到這里,李歌滿總是低沉動情的叫祖母為七友小姐。

李歌滿握著許七友的手低沉動情的說:“七友小姐不要憂心,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有我在,你還怕啥呢?我不會丟下你們一家不管的。”七友小姐便檫著眼淚,溫馴的沒有任何言語。

在外面,許七友可有個特別的綽號:友打卦。打卦意味著能說會道,嘴巴也能混飯吃。許七友自己亦很喜歡這個綽號。在外面,她亦是以此形象予人。而在故河口月光下,友打卦真實的成為了許七友小姐。許七友小姐的內心是柔弱善良的,為著一大家子吃喝穿衣操碎了心。這溫婉的一面只有李歌滿知道,許七友亦只在李歌滿面前顯示出這一面。但有李歌滿的精神與錢財的支助。她也才得以在這異域里有了個家。

但李歌滿一個童子男,有著那等的技藝風貌,且有眾多女子愛慕,怎么不結婚呢?

秋景就是暗戀他的女人。許七友的孩子們都叫她為秋景阿姨。往后許七友的孫子們就叫她秋景姨婆。

當李歌滿的戲班在故河口演出時,多是秋景接應。秋景年輕漂亮,家境富裕,是肖伯父的一個遠房堂妹。比李歌滿小十歲,叫祖母為大姐。她是獨身女,那在當下很少見。不是她的父母思想好,或興了計劃生育,而是她母親秤砣胎,生了一個,就不再有生的了。她父親叫肖必要,是肖伯父的遠房堂叔,他們來得故河口還靠著肖伯父的關系。

一來就砌著高大青磚藍瓦房,做著買賣。肖必要素日就與一般鄉下人不同,總叼著根香煙在村上轉來轉去,從不老實在田間干活。在故河口安家不久,就在園子里栽了片果子樹,什么橘子,釉子,甘蔗等,全是吃貨子,很是豐富。結的果子還拿出去賣,在挑大堤的地方,賣得很是火熱,賺了不少錢。說起來,他算是故河口最早的生意人。個頭不高,清瘦,皮膚白皙,看去很斯文,有懦商風范。隊里人也很敬重喜歡他,秋景讀過許多書,當上婦女主任也理所當然。成人了,就留在家里招了門女婿。只是秋景婚后一直沒生孩子。她的男人也不被人重視或被人忽視著。時常跟著肖必要到外地去做生意,也時常不在家。

秋景很喜歡大姑,只要她的男人不在家,就叫大姑跟她去打伴。

大姑說:“秋景阿姨家的房子好大,床也好軟和,睡在上面真舒服。秋景阿姨對我說話也輕輕的,輕輕的,聽著聽著,我就睡著了。秋景阿姨的身上好香。”大姑每每回想起,就如沉醉了一般,喃喃自語。大姑小時候之所以有那等本領與眼界,都受了秋景的輻射。大姑一有困難就跑去找秋景。秋景總是盡力幫忙。最近的事,大姑第二次被賣做童養媳后,也是秋景擺平的。那家在湖南的一個小山村,祖母三十塊錢賣的大姑。祖母還不起那三十塊,是秋景墊的。最后秋景實在忍不住了,把祖母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秋景說:“我的好姐姐,以后有困難大家一起抗,不要動不動就將長兒賣了,賣了她,你這家人就不挨餓了么?三十塊錢能撐多久?”祖母便哭著向秋景保證,往后即使天大的困難,再也不賣兒賣女了,她也是實在逼得沒法了。

那時象大姑那般大的窮人家的孩子,被賣做童養媳的尋常,大姑之所以逃脫了同時代人的命運,完全因為貴人相助。只是他們并不知道這個貴人與大姑之間的奧秘。

大姑每到秋景家,秋景都會拿許多好吃的給大姑吃,本來她家就做著小買賣,好吃的東西真多。大姑記都記不過來。給過東西后,秋景就捏著大姑的手說:“這孩子長的可俊俏,都不知你滿叔回來,見了會有多高興。”

其實李歌滿比祖父大幾歲,因為祖父總躺在躺椅上,所以讓人感覺比較老,孩子們也都以為李歌滿比祖父小,所以都叫李歌滿為叔。

大姑便說:“我滿叔出去唱戲了,還沒回來。”秋景說:“哦,你滿叔去哪里唱戲了,啥時候回來?”大姑便說:“去的地方可多,今天是去市里附近的青苔鎮,七八個日子才能回。”秋景便哦了一聲:“長兒真乖,你滿叔回來了,叫我去你家吃飯么?”大姑便答:“好的,我滿叔一落屋,我就來叫你去吃飯。”秋景聽過大姑的話,便甜甜的嗯一聲:“好的,長兒真乖。”然后就關燈睡覺了。

大姑睡在她旁邊,大氣也不敢出,因為秋景的身體太香了,香的熏人。大姑一回想起嘆息,那樣好的秋景怎會變成瘋子呢?在大姑心里秋景就如七仙女下凡。仙女只會長生不老,怎會瘋呢?只是后來,她家發生了許多事,那些事便將一個好好的秋景變做了一個瘋子。

李歌滿回來后,大姑真的去叫秋景來吃飯。

秋景一聽說李歌滿回來了,就在房間收拾得齊整而漂亮,沿著故河口的那道矮堤走來。堤道兩側的野草灌木開始變青發條兒了,秋景便摘幾條兒扎成一圈兒戴在大姑頭上。還扎了好幾個圈兒用手臂串著,邊走邊哼曲子。

我沫浴蘭湯滿身香

穿上彩衣象鮮花一樣

看云神宛曲停留云端

神光燦爛氣宇軒昂

神光閃閃你從天而降

又疾速高飛重返天上

高瞻遠矚超越九州

恩被四海功德無量

思念神君長長嘆息

憂心忡忡黯然神傷。

李歌滿是秋景心中的神君,或冥冥之中,他亦是知道她對他的情意與思念的?

可秋景來到祖母家總是很拘謹,不似在故道的鮮活多情。見著李歌滿更是不認識一般,就他們一輩子,還沒說上三句話。都不知道那時的人怎么那樣?秋景極喜歡李歌滿的,卻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我也是從大姑的描敘中窺探到一點點。

就秋景與祖母一家無牽無掛的怎地要幫助她?還拉著大姑的手問她滿叔這滿叔那的,不是暗戀是乍的了?李歌滿是否也喜歡秋景,就不知道了。因為長輩們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就那表情看,喜歡也不足為奇。但秋景是村上干部,有了人家,當容不得李歌滿非分之想。更何況他心中一直藏著許七友小姐呢?

可秋景卻很不幸。前面說到過,肖老太婆的獨身女,長到二十歲,由著與一已婚男有了身孕,投河自盡的。那已婚男就是秋景的男人。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家門不幸。那男人與秋景結婚多年都不曾讓秋景懷孕,與肖妖姑倒那么快。這事讓秋景心身受到了極大打擊,她的母親因此氣死了,她父親也氣得個半死。秋景的男人自知惹下了大禍,在肖家呆不下去,就逃跑了。卻不知那時秋景卻有了身孕,但由于素日的郁積,那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死的。這件事對秋景的刺激更大,后不久,她父親也死了,好好的青磚藍瓦屋里就剩她孤單一人了。好端端一個興旺發達之家就此湮滅。

從此,秋景便日益沉默寡言,有些禁閉起來。她不愿思考、面臨這個世界。那是秋景最落魄的日子。有事無事都喜歡來祖母家坐坐,與祖父拉拉家常。因為家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門前的陽光飄逸,屋內卻有些幽暗的潮濕,廣闊的故河口柴林,有股空落的感覺。這兩個情場失意的人,在那充滿空落氣息的農舍前,談論什么?永遠只能成為秘密。

秋景還是那樣年輕漂亮。大姑叔叔們都很喜歡她。每次來,孩子們總是拉著她的手,阿姨前阿姨后的叫。秋景便幸福的牽著孩子們的手問:“我做你們的阿姨好不好?”孩子們便答:“好,好,你就是我們的阿姨。”秋景再問:“我做你們的親阿姨好不好?”孩子們答:“好好,你就是我們的親阿姨啊,我娘都說了,今生我們長大了,要永遠記得兩個人,一個是滿叔,一個就是秋景阿姨,你們都是我們家的恩人。”秋景聽了孩子們的話,神情就開始變得憂郁,沿著故河口那條樹枝遮滿的路途默然回去。有些樹枝都爬上了故河口人家的矮草房屋頂。也爬進了秋景的心,在那里長成了一片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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