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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道德經大全集
  • 文若愚
  • 11604字
  • 2019-01-03 14:13:13

上篇 道經

第一章 天地之始

【原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注釋】

① 道,可道,非常道:第一個“道”和第三個“道”是名詞,指的是宇宙的本原和實質,引申為原理、原則、真理、規律等。第二個“道”是動詞,意思為解說、表述。“非”,即不是的意思。“常”,本來寫作“恒”,意思是永遠的、恒常的。

② 名,可名,非常名:第一個“名”和第三個“名”是名詞,是人類根據事物之間的各種不同特征而對某一特定事物所作出的指認。第二個“名”是動詞,為說明、命名的意思。

③ 無:指的是萬物生成之前的莫可名狀的混沌狀態。名:這里是動詞,命名、稱呼的意思。萬物之始:即宇宙萬物形成的開端。

④ 有:指的是萬物生成之后已經有了形體的初始狀態。萬物之母:即天地萬物的母體。

⑤ 妙:微妙的意思。

⑥ 徼:原意為邊際、邊界,引申為端倪的意思。

⑦ 玄:深奧而不可理解的,不可測知的。

⑧ 眾妙之門:指精深奧妙的天地萬物及其變化規律由此而出的總門。

【今譯】

能用語言表述出來的“道”,都不是永恒的、終極的“道”;能夠用言辭說出來的“名”,都不是永恒的、終極的“名”。“無”,是天地的源起;“有”,是萬物的開端。所以,要經常從“無”中去觀察“道”的奧妙;經常從“有”中去認識“道”的端倪。“無”和“有”這兩者,同出一源,而稱謂不同,但是都稱得上深遠玄妙,這不是一般的深遠玄妙,而是深遠又深遠,玄妙又玄妙,這就是天地萬物之無窮奧妙的總門。

【解析】

老子之“道”

《老子》的第一章,是全書的總綱。“道”,是老子哲學中一個核心的概念,這一“道”字在五千余言的《老子》一書中出現達七十余次之多。概括而言,“道”在老子那里基本上有這樣幾種含義:一種是作為宇宙之本原的“道”,一種是作為自然之規律的“道”,還有一種就是作為人事之法則的“道”。這三種含義既有所區分,又緊密聯系,作為宇宙之本原的混沌無形的“道”,在天地萬物產生之后,就體現為自然規律之“道”,而自然規律之“道”再落實到人的社會生活中,就表現為人事之法則的“道”。反之,作為人事之法則的“道”又體現著自然規律之“道”,而自然規律之“道”又反映著作為宇宙之本原的“道”。在《老子》一書的行文中,同一“道”字在不同的語境中有著不盡相同的含義,但是又不可作出截然的區分,因為這幾種含義之間本來就是密切相依、互為體現的。總而言之,“道”的概念在老子的哲學體系中居于綱領性的核心地位,既體現著形而上的終極意義,又體現著形而下的現實意義,具有極為深邃的內涵,也有著非常廣闊的外延,涵蓋著宇宙、自然和社會的全部道理和規則。

《老子》一書中蘊藏著極為淵深的智慧,因此,其中的名言警句就非常之多,可謂俯拾皆是,而第一章的首句,也是全書之開端的“道,可道,非常道”,就是人們所最熟悉的一句。然而,盡管人們對這句話非常地熟悉,可是能夠真正理解其含義的人卻并不多。大多數人之所以熟悉這句話,是因為這句話是全書的開篇,而許多不認真讀書、沒有興趣讀書的人在看書的時候常常也就是僅僅讀了開篇的那么幾句;另外,也因為這句話讀起來非常的順暢,又很簡潔,就像順口溜一樣,所以容易為人們所記住;也許還因為這句話說得很玄妙,令人們不能夠一下子就很清楚地知道它說的究竟是什么,而正是這種玄秘感又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興趣,盡管不知道它說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卻很喜歡去引用它。

這句話,在字面上看,極其地簡單,“道,可道,非常道”,僅僅六個字,而“道”字在其中出現了三次,這表明,這句話集中闡述的就是“道”這個重要的概念。三個“道”字之中,第一個“道”字和第三個“道”字是同樣的含義,就是作為老子哲學之核心概念的“道”,而第二個“道”字則是普通意義上的說出、表達的意思。我們現在閱讀這句話的時候需要注意的是,這里的“非常”與現代漢語里的“非常”是不同的,它不是一個詞,而是“非”和“常”兩個詞。“非”字,是很好理解的,即不是的意思,這與現代漢語是相同的。至于“常”字,其實在《老子》中本來是寫作“恒”字的,但是為避漢文帝劉恒之名諱,原來的“非恒道”就被改成了“非常道”。如果是“非恒道”的話,就更容易理解一些了。不過,字雖然換了,但意思是沒有變的,“常”,也就是“恒”的意思。所謂的“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是說,可以用語言表述出來的道,就不是永恒的、終極的道。

而這所謂永恒的、終極的道,又指的是什么呢?它指的就是宇宙的本體,是世間萬物的由來之源,是超越了一切具體的道理和規律的根本性的、指向終極的道,也正因為如此,老子才說這樣的道是不可言說的。

“名,可名,非常名”,在這一句中,“名”字也出現了三次,同樣分作兩種含義,第一個“名”字和第三個“名”字是老子的哲學概念,而第二個“名”字是命名的意思。作為哲學概念的“名”,在這里可以理解為“道”的呈現形態,或者可以在通俗的層面上理解為事物的各種樣態之意。“名,可名,非常名”的意思就是,那些能夠命名的事物樣態,都不是永恒的樣態。

為什么老子說“可名之名”,不是“常名”呢?其實,老子在這句話中指出了事物的永恒性的問題。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物很容易衰朽,不是有句成語叫做“曇花一現”嘛,曇花盛開的時刻在夜晚,而從綻放到凋謝,只有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非常地短暫,還有朝生暮死的蜉蝣,發育成熟之后只有不到一天的生命;而另外呢,也有些事物存在的時間極為長久,比如說動物界的龜,就十分長壽,活了幾百年也并不罕見。然而,曹操有詩云:“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龜雖然很長壽,但是它也總會有死亡的一天,是不會長生不死的。在于生命體是這樣,而對于非生命的物質,其存在時間也是有著長短之別的。比如說煙花,閃耀在天空之際是何等的美麗,然而它的存在只有一瞬間;而狀態恒久者如鉆石,它是在地底深處的高溫、高壓條件下由碳元素形成的單質晶體,性質極其穩定,因此人們對鉆石十分地賞愛。但是,鉆石的存在就是恒久的嗎?現代天文學研究表明,地球的生成時間距今大約為46億年,它不僅有著自己生成的時間,同樣也會有著自己滅亡的時間,盡管那一時間對于人類來說十分的漫長,但是地球的毀滅是未來一個必然的事實。地球都會有毀滅的一天,地球上的鉆石又怎么會永恒地存在呢?有生必有死,這是宇宙萬物的必然規律,任何事物都不能例外。那么,是不是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永恒的存在了呢?并不是的,也就是說,還是有著永恒之存在的。但是,這種永恒的存在絕非某種具體的事物,它是不能夠被叫出來的,因此,老子才說:“名,可名,非常名。”

老子所謂的“名,可名,非常名”,指的不僅僅是事物的形體不會永恒地存在,同時也意味著,事物的價值也并非是恒久的,理由很簡單,事物本身都不存在了,它的價值又怎么還會存留呢?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由此可見,老子的智慧是遠遠超越了世俗層面的,它直接就指向了終極,引領人們看得更遠,思考得更深。如果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能夠將目光放得更遠一些,將想法放得更開一些,對待很多問題也就會是另外一種態度了。當我們真正地具備了老子的境界之后,世間的那些蝸角虛名、蠅頭微利又都何足掛齒呢,又何必為其而擾攘紛爭呢?

“道”和“名”的關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兩句話之間是并列的關系,所表達的也是同一個含義,只是這個含義被分作了“道”與“名”兩個層面來論說。那么,“道”與“名”之間又是什么關系呢?簡明地說,“道”是抽象的層面,而“名”是具象的層面,“名”之中蘊含著“道”,而“道”則由“名”來體現。舉個例子來說明,一塊電池,就是所謂的“名”,而在電池的身上蘊含著化學能轉化為電能的能量轉化原理,這就是其中的“道”。電池之所以為電池,是因為它能夠進行這種能量轉化;而這種能量轉化又是通過電池這一具體的物態來呈現的。這也就是“道”與“名”之間的關系,從一定意義上來講,也可以說成是實質與表象的關系。

“道”與“名”所代表的實質與表象之間的關系啟迪著我們,在認識事物的時候需要弄清楚什么是實質,什么是表象,哪一實質對應著哪一表象,而哪一表象又反映著哪一實質。如果沒有厘清實質與表象之間的對應關系,做起事來就難免會出錯。大家都熟悉“狐假虎威”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老虎就犯了此種錯誤。表面上看來,狐貍的確把那些動物都給嚇跑了,可實質是怎么回事呢?是因為它有老虎在身邊啊。老虎只注意到了狐貍嚇跑了百獸的表象,卻忽視了狐貍“仗虎之威”的實質,而把這種威力錯誤地歸之于狐貍了。

對于開篇的這兩句話,我們從另一個角度去觀察,還可以發現其中蘊藏著一個很深刻的問題,那就是語言表達的局限性。我們在形容某人說話或者寫文章的水平不夠的時候,會說他詞不達意,也就是說他的語言并不能夠準確地表達出他想要說明的意義。這是就普通交流而言的詞不達意,可是,如果上升到更高的層面,一個人的語言能力很強,他就能夠將自己所要表達的意義全都說清楚嗎?答案是否定的,原因很簡單,事物是無限的。相應地,對事物的表述也就是無限的,而語言是什么呢?語言就是一套意義符號,在這一點上,它和交通標志的用途是相同的。交通標志很簡單,它不能夠用來表達更為豐富的事物,而語言則要繁復得多,特別是現代語言,較之原始的語言,變得更為精致。但是不論語言多么地復雜,它也必定是有限的,也就不可能將無限的事物完全表述出來。

舉一個例子,你想要朋友幫你買一只蘋果,而在你的心目中對這只蘋果一定是有著一種期許。假如朋友給你買回了一只已經爛了的蘋果,你一定不高興,這也就是說,你不會僅僅告訴他買一只蘋果而已,而是還會對蘋果的品種、顏色、大小、新鮮程度等等做出具體的描述。有了這些具體的描述,朋友就會給你買回來一只滿意的蘋果了。但是,這只蘋果也只能是令你相對地滿意,因為,如果你想要一只大的蘋果,朋友就會在眾多的蘋果中挑大的揀,然而,你又不想要過于大的蘋果,這下就難了,到底多大的蘋果才是既大而又不過大的呢?這就很難用三言兩語表述清楚了。

再說一個更為顯明的例子,據科學研究,人眼能夠辨別的顏色高達一千萬種,可是翻翻我們的詞典,表達顏色的全部詞匯加在一起又有多少個呢?人們只能大體地說出某種顏色是紅的、黃的、紫的……或者更細致一些,將紅色分作粉紅、紫紅、黑紅等,但是,即使再分上幾個層次也遠遠達不到一千萬種啊。所以,對于顏色的更為細致的辨別,就不能夠用語言來表述了。

其實,言意之辨不僅是現代語言學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在中國古代哲學中也是一個重要的議題。所謂“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等說法都表達了這樣一種觀念:意義是不能夠完全通過語言表達出來的。因此,相比語言的交流,心領神會才是更高的交流層次。

眾妙之門

老子在講述了“道”與“名”之后,又引出了另外一對重要的概念——“無”和“有”:“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在這里需要說明的一個問題是,古人著書一般都是不加標點符號的,現在所見到的古籍上的標點符號都是現代人加上去的,這造成的一個結果就是,出于不同的理解,不同的人對同一段文字會做出不同的斷句,又因為古代漢語以單音節詞為主,斷句就更容易產生多種可能。這種不同的斷句又分作兩種情況,一種是雖然斷句不同,但是其含義基本一致,另一種就是斷句不同,含義差別很大。對于這兩句話,另外一種斷句是:“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這兩種斷句的基本區別就是“名”字的含義不同,前一種斷句中,“名”是動詞,叫做的意思;后一種斷句中,“名”是名詞,名稱的意思。而不論“名”是動詞,還是名詞,這兩種情況的含義大體是一致的,都可以這樣來講:“無”,是萬物的起源,而“有”,是萬物的母體。這里的“無”和“有”并不簡單地等同于沒有和有的意思,所謂的“無”,指的是萬物生成之前的混沌寂寥的狀態;所謂的“有”,指的是萬物的形體生成之后的初始狀態。如果將“無”和“有”分別換成“無名”和“有名”,其實質意義也并未發生變化。

這里的“萬物”,指的就是宇宙間的一切事物。而何謂“宇宙”呢?“宇”,指的是空間;“宙”,指的是時間。宇宙間的萬物所呈現的形式就是空間和時間,而在宇宙形成之前,是無所謂空間和時間的,這就是所謂的“無”,而宇宙正是從這“無”中源生而出的。當宇宙生成之后,也就是“有”了,這個“有”,就是萬物的母體,萬物皆由此孕育而出。

接下來的兩句話,同樣是有兩種斷句的,一種是“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另一種是將“欲”字斷在前面,即“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與前面的兩句話不同,這兩句話就因為斷句的不同而含義有了較大的差別。以前一種斷句來理解,說的是,可以從“無”中來體察萬物起源的奧妙,而可以從“有”中來發現萬物最初的端倪。以后一種斷句來理解,講的是,總是在消解欲望的時候,才可以看出萬物起源的奧妙;總是在保存欲望的時候,才可以看出萬物生成的端倪。或者簡明地講,“無欲”也就是沒有人的主觀意志的狀態,而“有欲”就是存在著人的主觀意志的狀態。只有在人們不進行主觀介入的情況下,才可以觀察到萬物的本原狀態,比如說一棵樹,如果人們對它的枝葉進行了修剪,也就無法知道它按照自身的規律會長成什么樣子了,即“無欲,以觀其妙”;而也只有在人們進行主觀介入的情況下,才可以考察出萬物生成的端倪,比如說人們在進行科學研究時經常會做一些實驗,而做實驗的目的也就是想要了解事物的界限是怎樣的,舉一個例子,人們通過人體在不同條件下對某一電壓的實際感受和對人體觸電所受傷害情況的詳細分析,得出了人體的安全電壓為36伏這一科學認識,這就是所謂的“有欲,以觀其徼”。

這一章的最后,老子強調:“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此兩者”,即“有”與“無”,也就是萬物的起源和母體,它們雖然名稱不一樣,但卻都出自同一個來源,都是十分玄妙的,玄妙而又玄妙,這就是宇宙萬物之一切奧妙的總的由來啊。或者,簡單地說,這個“眾妙之門”也就是“道”。

老子提醒我們,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兩種思路,一是超脫的眼界,一是深入的精神。治理國家也好,經營企業也罷,抑或從事任何一項工作,都要有超越性的眼光。任何一個成功的領袖,都不會沉浸在具體的事物中,而忽視對大的發展方向和根本利益的超越性思考是不可能獲得成功的。諸葛亮最為人稱道的是他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在思考這樣超越性的戰略問題的時候,他處于“常無,欲以觀其妙”的思維狀態,也即是放開一切具體事務,綜合各種信息,觀照事物的本質和根源。事實上,人類所有偉大的思想理論,乃至重大發明,都是在一種“虛靜”的、“忘我”的、“超脫”的狀態下,也就是“常無”的狀態下獲得的。因為只有在這種狀態下,才能洞察萬物的“妙”。閱讀大思想家、大科學家們的傳記,不難發現這一點。

老子還告訴我們,有宏大深遠的眼光和戰略思維,抓住事物的本質,看清事物根由,看清事發展方向僅僅是獲取成功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還要有“常有,欲以觀其徼”的思路。前者是戰略,后者是戰術。諸葛亮不僅是戰略家,更是戰術大師。在具體的戰爭實踐中,他是了不起的操盤手。這一切都與他深入地實踐分不開,也就是說,他經常處在“常有”狀態,故而能夠精通各種戰法。常有的思維要求我們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深入的精神。唯有深入,才能制定出切實可行的計劃,有步驟地把戰略落到實處,最終完成戰略構想。把握“有”與“無”,經常性地“超脫”和“深入”,既重視“戰略”,又重視“戰術”,才合乎老子的教誨,才算真正理解“眾妙之門”。

【為人之道】

輪扁斫輪與伯樂相馬

春秋時期,齊國有一個名字叫做扁的工匠,他十分擅長制作輪子,所以人們習慣以“輪扁”相稱,也因為他的技藝很高超,就被征召到齊國的王宮里去服務。

有一次,齊桓公在堂上讀書,而輪扁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車輪,他見到齊桓公讀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不禁感到好奇,就先放下了手里的活計,小心地走到堂上去問道:“敢問大王,您讀的是什么書啊?”

齊桓公回答說:“這是圣人的書啊,里面寫的都是圣人說的話。”

輪扁又問:“那么,圣人現在都還活著嗎?”

齊桓公慨嘆一聲:“可惜啊,他們早就不在嘍!”

輪扁聽了若有所思,頓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那么您現在讀的書不過是圣人留下的糟粕罷了。”

齊桓公聽到輪扁這樣胡說,勃然大怒,呵斥輪扁道:“寡人讀書,你一個做車輪子的人怎么能妄作議論?怎么能說這是圣人留下的糟粕呢?你來說說看,要是說得有道理也就罷了,不然的話,寡人馬上就殺了你!”

輪扁見到齊桓公這樣震怒,禁不住吃了一驚,但是隨即鎮定下來,很認真地說:“我是從我做的事中親身體驗出來的。您看削木頭做車輪子這種活兒吧,如果動作慢的話,雖然省勁兒,但是做出來的輪子不牢固;如果動作快的話,盡管很辛苦,但是做出來的輪子卻不符合規格。只有在不快又不慢的情況下,才能得心應手,做出最好的輪子來。這里面是很有講究的,然而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不能把其中的體驗明白地告訴我兒子,我的兒子也不能從我這里得到做輪子的經驗,所以我現在都七十歲了,還得自己一個人出來做輪子,我是沒有辦法把自己的這份手藝傳給別人的,等到我死了,我的手藝也就跟著我一同進入墳地了。像圣人的書,其實也都是一樣的,那些圣人很偉大,但是對于他們自己所領會出來的精妙的道理,并不能夠如實地寫在書里面,至于那些不可傳達的精髓,已經同他們一起死掉了,所以他們在書里留下的都是糟粕啊。”

齊桓公聽了輪扁的這一番解說,覺得確實很有道理,因而也就沒有再怪罪他。

上面就是《莊子·天道》篇中所記載的“輪扁斫輪”的故事。輪扁雖然是一個沒有讀過書的平民,但是他所講的道理卻是極其深刻的。這里面就體現出老子所說的“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是說,能夠講述出來的道理,都不是最精深的道理。

還有一個故事可以很好地印證這一道理。

大家都知道,伯樂是一個最出色的相馬專家,沒有一只真正的千里馬能夠從他的眼下逃過,很多好馬都因為伯樂的慧眼而得到了重用。但是伯樂的能力再高,他終究也只是一個人啊,不可能將全天下的好馬都選拔出來呀,因此,能夠有更多的“伯樂”出現才好啊,另外,伯樂也感到自己年紀大了,能夠繼續從事他一生所摯愛的相馬事業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于是他就將自己極為寶貴的、畢生的相馬經驗寫成了一部書,書的名字就叫做《相馬經》。

《相馬經》寫成之后,當然是要向世間流傳的,最初接觸到這部書的人是與伯樂最親近的人——伯樂的兒子。俗話說,子承父業,伯樂的兒子也從事相馬這一行,不過說起相馬的技術,伯樂兒子比起他來可差得遠了。為了這件事,父子倆沒少鬧矛盾,兒子埋怨父親不用心教,而父親則怨怪兒子不用心學。結果,多少年過去了,伯樂相馬的技術越來越精湛,可是兒子的相馬技術呢,即使不能說毫無進展吧,卻也實在是表現平平,沒什么值得稱道之處。伯樂的兒子不是總埋怨父親不用心教嗎,這下好了,有了《相馬經》,不用父親教,自己就可以學了。所以,《相馬經》剛一寫出來,還沒拿出去讓別人看,就被伯樂的兒子搶過去先睹為快了。

伯樂的兒子在讀《相馬經》的時候,很快就注意到這樣一句話:“千里馬的主要特征是,額頭高,眼睛大而有光,蹄子像堆起來的酒曲。”看到這里,他恍然大悟,原來相出千里馬是這么簡單的一件事啊,父親如果早這么說不就好了嘛,還費那么大勁做什么?

他將這句話牢牢地記住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出門去尋找千里馬了。要不怎么說他學得還真的挺快呢,不多時的工夫,伯樂的兒子就興沖沖地跑回了家,沖著待在屋里的父親大聲喊道:“快出來看哪,我找到一匹千里馬啦!”

伯樂聽到兒子的喊聲,大吃了一驚,心想:難道兒子的進步真的這樣神速?然而,等他打開房門一看,可真是哭笑不得啊!怎么回事呢?原來自己的兒子相回來的那匹千里馬啊,是一只大青蛙。兒子還在那里解釋呢:“你看哪,它額頭很高,眼睛又大又有光彩,遺憾的就是蹄子不太符合千里馬的標準。”

伯樂看到這種情景,算是徹底明白了,兒子根本就不是相馬的材料,還是盡快勸他改行做別的去吧。不過呢,對于兒子喜出望外地找回的這匹“千里馬”,伯樂也沒有去做什么直接的批評,而是很委婉地說道:“這倒確實是一匹好馬啊,可惜的是它只喜歡跳,不能騎啊!”

這顯然只是人們杜撰的一個笑話,再笨的人也不會將青蛙和馬混淆起來啊,但是,編撰這個笑話的人是很有心意的,人們可以從開心一笑中感知到這樣的道理,也就如同輪扁所說的一樣,那書上寫的啊,都是圣人的糟粕。僅僅是讀一讀《相馬經》,就會相馬了?這是不大可能的事,要真是那樣的話,伯樂積累了一生的相馬經驗豈不是太不值一提了嗎?同樣,人們讀了圣人的書就能夠變得宛然如圣人一般了嗎?那也是不大可能的。那么,這是不是說人們就無法懂得那些精微奧妙的道理了呢?當然不是這樣。可是那種精奧的道理又從何而來呢?答案是:它只能得自于人們長期的實踐。就像輪扁所說的,自己的技術是從幾十年做輪子的實踐中品悟出來的,這不可能從別人那里得來,同時也不能夠傳給別人。宋代的大詩人陸游不是也說過這樣的話嘛:“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但是這樣講,人們又會產生一個疑問,既然經驗不能夠從別處得來,那么書籍是不是就沒有用處了呢?其實,書籍的作用在于傳授給我們知識,而不能夠授予我們能力,知識對于能力的獲得來說是一種強大的助力,所以,書籍并非無用,但是它不能夠代替一切。輪扁講述的只是其中一方面的道理,我們不要因此而片面地否定書籍的作用和好處。

有句話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二者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只是讀了萬卷書而沒有行過萬里路,終究還是得不到深切體會的,用老子的話來說,也就是只能得到“可道之道”,卻得不到“不可道之道”,而“不可道之道”才是更高的道;反之,如果只是行了萬里路卻沒有讀過萬卷書,那么,雖然走過的路很多,卻終究是很盲目的,難以入得堂奧。可以這樣說,“把書讀好”是“將路走好”的基本的前提和重要的輔助,只有知曉了“可道之道”,才能夠更好地去領悟那更為精深玄妙的“不可道之道”。

東施效顰

西施是春秋時期越國最知名的美女,也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美女之一,然而西施的出身并不高貴,她只是一個鄉間女子。后來,因為越王勾踐在對吳國的戰爭中失敗,想進獻美女給吳王夫差并以此來麻痹他,西施才被選進宮中。在入宮之前,西施就已經因為美貌而聞名一方了。

西施雖然很美,但是身體并不強壯,特別是心口的部位經常會疼痛,因此她時常會用手捧住心口的位置,同時也會因為不舒服而皺起眉頭。對一般人來講,生病的時候是會變丑的,但是人們見到西施捧心的樣子,卻覺得她更美了。

西施有一個長得很丑的鄰居,每當見到西施那么受歡迎而自己卻沒人搭理時,都會很嫉妒,她想了很多辦法試圖去討好人們,卻都不奏效,這令她感到很無奈。這天,她在路上又聽到人們一邊走一邊夸贊西施的美貌,并且還聽人們說,西施今天的樣子更美了。可是人們在路上見到自己,卻連認真地看上一眼都不會,這令她更生氣了。她想:西施今天又是憑借什么手段來迷惑人們的呢?于是,她就在西施外出經常經過的路上等著。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西施走過來了。遠遠地,就見西施一副很憂郁的神色,原來她今天心口痛的毛病又犯了,因此她又如往常一樣,用手捧著心口,同時皺著眉頭。那個鄰家女子看到西施的這副模樣,恍然大悟,原來西施迷惑人們,靠的就是這一手啊,這也太簡單了吧,不就是皺皺眉頭,用手把心口那里捧住嗎?誰不會做啊!想到這里,她馬上就學起西施的樣子,將眉頭皺得很緊,同時用手狠狠地捧在心口的地方,又將臉色變作一副很沉重的樣子,然后就向著人最多的集市上走去了。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不同了,人們見到她這般樣子,真是好生奇怪,大家記得她的身體一向很好,從沒生過什么病的啊,可是看今天的樣子,像是病得不輕啊。不過,會心的人們馬上就明白了,她這不是生病,而是在模仿西施啊,人們都夸贊西施生病時的樣子很美,被她發現了,她也就仿效起來,以為自己這樣也很美呢。但是她哪里知道實際的效果呢,本來她就長得很丑,再一生病,豈不是更丑了,況且她還是裝病,那種矯揉造作的姿態,真是嚇得人不輕啊!于是,集市上的人們趕緊跑得遠遠的,為了避免再多看她一眼,都唯恐跑得不夠快呢。

這就是“東施效顰”的故事。人們用這則典故來諷刺那些不知所以、盲目模仿的行為。那么,這個鄰家女子到底錯在哪里了呢?她就錯在了沒有分清實質與表象之間的對應關系。西施之美,是一種實質,而她的捧心和顰眉是一種表象,這一實質與這一表象盡管都發生在西施的身上,可實際上此兩者之間并不是對應的關系。一種實質,一定是要通過某種表象體現出來的,但是,實質與表象之間并非總是單一呈現的,有時也體現為一種錯綜的關系,也正因為這樣,人們容易將實質與表象之間的對應關系弄混淆。捧心的動作和顰眉的姿態固然令西施變得更美,但是西施的美,是通過她的面貌和體態來呈現的,而捧心和顰眉之所以令西施看起來更美,實際上是一種襯托的作用,它所對應的實質是病情。東施把這一關系給搞錯了,以為西施之所以美,是因為捧心的樣子呢,結果她把這種因生病而造成的表象搬到了自己的身上,卻沒有取得西施之美所真正對應的表象,也就難免鬧出笑話來了。

【從政之道】

諸葛亮抱道而行

東漢末年,滿懷雄心的劉備在動蕩的局勢中一直在尋找發展壯大的機會。但是,在他年屆五十之際,還屈居于新野小城,托身于劉表門下。當他得知諸葛亮是不可多得的王佐之才后,便不辭辛苦,三顧茅廬。

見到諸葛亮后,劉備坦率地跟他說:“漢王朝已經衰敗了,大權落在奸臣的手里。我自不量力,一心想挽救日益衰落的漢朝,可是我的能力有限,以致于屢次遭受挫折,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但我仍然還有光復漢室的雄心,你認為我應當怎么做?”

諸葛亮見劉備這么謙虛有誠意,就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了,即歷史上有名的“隆中對”。他首先分析曹操和孫權集團,說:“如今,曹操在北方,已經擁有了百萬大軍,挾持天子來號令天下,這個人您不能跟他對抗。孫權占據了江東,已經有三代,而且江東地區緊靠長江,地勢險要,民心歸附,這個人,您可以與他結成聯盟,作為外援,也不可以算計他。”

接著諸葛亮又分析了荊州的形勢,以及盤踞在這個地方的劉表集團的情況,說:“荊州地區,北方有漢水和沔水可以作為屏障,西邊連接著巴郡、蜀郡,地勢相當重要,是一塊重要的軍事基地。可是占據荊州的劉表懦弱無能,您可以奪取荊州作為自己起家的地盤。”

接著他又分析了益州,說:“益州邊界地勢險峻,中心地帶土地肥沃,素來有‘天府之國’的美稱,但是占據他的劉璋昏庸懦弱。益州北邊還有張魯相鄰,雖然土地肥沃,百姓富庶,財力充足,但他不知道珍惜,志士賢才都盼望著有一個圣明的君主來治理。”

分析完天下的形勢,諸葛亮水到渠成地指出了奪取天下的最佳策略:“您是漢朝王室的后裔,很有威信。您可以先奪取荊州,再占據益州;之后,與西南少數民族搞好關系,再和孫權結成聯盟,對內修明政治,對外觀察時局變化,等待時機北伐。這樣,您就能夠建立霸業,復興漢朝王室了。”

劉備聽了這番精辟深刻的分析,不禁茅塞頓開,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年輕人,連連贊嘆:“好!真是好!”劉備極力邀請諸葛亮幫助自己完成興復漢室的大業。諸葛亮也覺得劉備禮賢下士,謙虛謹慎,志向遠大,正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君王。于是欣然答應了劉備的請求。

諸葛亮不僅有宏大的戰略視野,更有高超的軍事、外交和政治才能。諸葛亮出山不久,曹操大軍南下,擊潰劉備的軍隊,并且以優勢兵力大舉南下,已經威脅到孫權。劉備走投無路,急需和孫權達成同盟;而孫權一方內部主降、主戰兩派各抒己見,孫權舉棋未定。在這種情況下,諸葛亮奉命出使東吳,進行游說。這次游說的政治目的十分明確,那就是要堅定孫權抗擊曹操的決心,促成孫權和劉備兩方的政治軍事結盟。

針對孫權的心理狀態,諸葛亮首先分析了孫權一方在當時形勢下所能做出的選擇,及其各自的利害關系,指出了猶豫不決的危險后果。接著,諸葛亮又使出激將法,一面表明新近戰敗的劉備是漢室之胄,蓋世英才,絕不可能投降曹操;一面又故意勸說“全吳之地,十萬之眾”的孫權投降曹操。當孫權決意聯蜀抗曹后,諸葛亮進一步指出:曹軍雖然表面上強大,但是卻存在孤軍深入、遠來疲敝、不習水戰、軍心不穩等方面的致命弱點,從而堅定了孫權必勝的信心。最后,諸葛亮還分析了抗曹勝利后必將出現的三足鼎立的政治局勢,為孫權展開了光輝的前景。經過這一系列成功的游說,諸葛亮達成了自己預期的目的。孫權態度堅決地和劉備聯合起來,并在赤壁之戰中打敗曹操,奠定了以后三足鼎立局面。

因此可以說,三足鼎立局面的形成,是諸葛亮對大道的把握和運用的結果。“常無,欲以觀其妙”,諸葛亮預見天下三分;“常有,欲以觀其徼”,諸葛亮指揮得宜,成功實施戰略構想。大智慧的人,抱道而行,無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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