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成功躲過洪災的人極其有限。傳說告訴我們:黃河流域僅僅剩下伏羲(xī)、女媧兄妹;黑海沿岸僅剩下諾亞一家;英倫島只剩下比德和碧藍;希臘僅有奧尼恩夫婦成功逃生;印度河流域僅剩下摩奴;越南只有一對兄妹躲進大木箱幸存;緬甸只有兩個兄弟乘坐筏子逃生;老撾和泰國北部只有普連松、昆坎、昆杰帶著一伙婦女兒童活了下來;阿拉斯加的因紐特人只有幾個人乘坐獨木舟漂到高山之上;美國加利福尼亞的魯伊瑟諾印第安人只有幾個人登上高山逃命;厄瓜多爾只有兩兄弟躲過水災;印加人只有一對躲在箱子里的男女幸免于難;秘魯只剩下一個人和一頭神馬相依為命;梅丘卡尼塞克印第安人僅泰茲皮一家造船逃生;危地馬拉的瑪雅人唯有一位諾亞式的人物和其妻子逃生;智利的阿勞克奈安印第安人只有幾個人逃過浩劫;火地島上的亞馬納族人只有三五人逃到了山頂;澳大利亞土著人只有數人死里逃生;北歐條頓人只有寥寥幾人躲進大火燒不死的白蠟樹身躲過劫難。[11]據此推算,600多個有大洪水記憶的民族,僥幸生還者平均不到5人。也就是說,當時地球上數千萬生龍活虎的古人,能夠躲過大洪水的,充其量不過1萬人。試想,將區區1萬古人散布在擁有1.49億平方公里的地球陸地上,每1.49萬平方公里才有1人,幅員遼闊的山東省僅有10人,那可是真正的千里無人煙啊!難怪所有的文明、文字一下子中斷了,留下的,只有撲朔迷離的神話傳說和入地難尋的史前遺跡。
面對空前的浩劫,人類社會焉有不倒退之理?劫后余生的人連組成家庭都十分困難(如作為兄妹的伏羲、女媧也不得不婚配),更談不上什么氏族、城邦、國家之類的社會組織了。大災變強迫人類再度返原,悉數從原始狀態重新起步,又一次無奈進入了以填飽肚皮和生兒育女為主要任務的“母系氏族社會”。
東亞也不例外,東海平原的先民面對從天而降的巨大災難,除了驚恐、哭泣、逃亡,也只有祈禱。于是,希望災變早日結束的人們想象出“女媧補天”的故事。神話的結尾部分,是女媧用一只巨型海龜的四只腳重新撐起了倒塌的天柱。試想,只有生活在海邊的人們才能看到海龜,因此我們有理由推定,這個神話的版權是屬于東海平原原住民的。
美麗的家園沉入海底后,絕大多數東海平原原住民葬身海底,只有少得可憐的青壯年四散逃生。這是一組也許只有擅長場面拍攝的電影導演詹姆斯·卡梅隆、李安、張藝謀才能想象得出的恐怖畫面。
鏡頭一:在東海平原西部邊緣地帶,面對滾滾的黑云,如注的暴雨和咆哮的巨浪,一對兄妹腰系一圈葫蘆,手提鋒利的石刀,赤腳狂奔西去,他們遇林斬棘,遇水漂流,終于在三天后漂到山東半島的一座無名高山上。他們援手登上山巔,回頭望去,只見濁浪排空,海天茫茫,百鳥無蹤,那一刻,兄妹相擁而泣。第二年仲春,洪水已經退去,遼闊的山東半島草青木蔥,但聽不到一絲鳥鳴、獸叫和人聲,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妹妹不禁感嘆:人非草木,但人又怎能比得過草木呢?之后,這對兄妹同居生子,成為中國東夷人的祖先。兄長叫伏羲,妹妹叫女媧。
鏡頭二:在東海平原西南邊,整整一個部落的幾十位漁民,乘坐幾十只獨木舟——一段挖空的樹身,玩命地劃向西方的山巒。一路上,滔天的巨浪打翻了除一只獨木舟之外的全部船只。為減輕獨木舟的重量,舟中劃槳的兩個青年男女忍痛將唯一的孩子拋入水中。一周后,這只千瘡百孔的獨木舟擱淺在浙江的一個山巔上。這對夫婦繼續繁衍,成為中國越人的祖先。
鏡頭三:東海平原西北部,今渤海一帶的森林中,生活著一群以狩獵為生的東海先民。洪水到來時,他們中的“飛毛腿”倉皇而逃,追逐著洪水的浪頭北上,順利爬上蒙古草原東部邊沿的高山峻嶺。驚魂稍定之后,碩果僅存的幾個壯年男女“斷枝,續枝,飛土,逐肉”,群居繁衍,成為今蒙古語族和通古斯語族的祖先。
鏡頭四:東海平原南部的幾位漁民,在洪水到來時駕舟漂航,先后到達菲律賓、北婆羅洲、夏威夷、新西蘭、厄瓜多爾。這些地區都發掘出了源自中國東南沿海的有段石錛[12],就是有力的佐證[13]。
鏡頭五:東海平原東部邊沿,互不相識的兩男一女共三位青年漁民,拼命地爬上日本長崎的山崖,在那里挖穴而居。在洪水尚未退去的日子里,他們衣不遮體,饑腸轆轆,其中一個男人難以經受所有親人葬身海底的打擊,用石刀剖腹自殺。剩下的那個表面文氣的男人,經不住女人的裸體誘惑,居然毫不臉紅地強暴了她,使她生下了一堆兒女,他們就是日本遠古史上的繩文人。
鏡頭六:東海平原北部的一個山坡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許多蜂窩般的洞穴,這里居住著一個原始的東海部落,首領是一位兩鬢霜花、眼神堅定、腿腳利索的老年女人。早在三年前,這位滿臉紋溝中夾滿智慧的首領,對日漸升高的海平面和連綿不斷的雨水心生戒備,于是帶領本部落從平原遷到山坡鑿穴而居。洪水到來時,她果斷命令整個部族扔掉輜重,只帶上防身的長矛和縫衣的骨針,從山頂輾轉北上。當時,一位腰身粗壯、乳房堅挺的女人從洞穴中搶出一只陶盆,結果被女首領一腳踢翻。一年后,他們跨過開始淹沒的白令海峽(海峽最深處52米,最窄處35公里,中間還有兩個小島,乘粗制小船可以毫不費力地渡過),順利到達美洲,帶著東海平原農業文明的火種(這就使得公元前6000年印第安人種植玉米、土豆變得順理成章。就在同時期,中國黃河流域開始栽培稻米、大豆、谷子并畜養狗和豬,東南亞開始栽種芋頭),與先期到達美洲的東亞獵人會合,成為遍布美洲的印第安人的祖先,繼而手創了偉大的瑪雅文明、阿茲特克文明和印加文明。
如果您眼前正好有一張太平洋地圖,您會驚奇地發現,由東海后人創造的越文明、東夷文明、日本文明、通古斯文明、印第安文明、馬來半島文明等,組成了一個神奇的環太平洋文明圈,這不能不說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大奇跡。
就這樣,所謂的東方“亞特蘭蒂斯”,如一道遠古的彩虹,于8000年前遺憾地消遁在歷史的長空。
未來的疑慮
不必大驚小怪,因為地球上的生物被毀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大洪水帶給人類的并非全是災難。洪水泛濫從另一個角度講也是一種大自然的恩賜,它將肥沃的土壤帶到河流下游,為更高層次農業文明的誕生提供了優越的環境。艾文·托夫勒將由此帶來的農業文明稱為“第一次浪潮”(第二次浪潮、第三次浪潮分別指工業革命和信息革命)。大約5000至5500年前,底格里斯河與幼發拉底河、尼羅河、印度河、黃河兩岸的人類,由漂泊無根的漁獵時代進入了安居樂業的農耕時代,這些流域開始綻放燦爛的農業文明之花,這些文明分別被稱為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古埃及文明、印度河文明、黃河文明,而在這些文明沃土上建立的古巴比倫、古埃及、古印度、中國則被稱為“四大文明古國”。
無法否認的是,1.8萬年前開始的地球氣溫回升,直到今天還在繼續。在過去130年間冰蓋和山地冰川的融化,導致海平面上升了20厘米。今后100年,海平面還將升高15至95厘米。科學家預計,公元2100年全球大約一半的冰川將會消失。屆時,馬爾代夫將消失在汪洋中,大阪、曼谷、巴厘島、夏威夷、威尼斯、阿姆斯特丹等風光旖旎的旅游勝地將完全或局部被海水淹沒。再過10萬年,也許會出現一個沒有冬季的世界,那時即使南極洲和北極圈內也會綠草如茵,鮮花盛開。如果現在地球上的冰川全部融化,海平面將會升高70米,英國、荷蘭等幾十個低地國家,紐約、巴黎、上海、香港等大城市及世界一半以上的人類居住區都會被無情淹沒。但也許我們正處于間冰期,按照前幾紀冰川的間隔平均值計算,再過7萬年左右,第五紀冰川將“有規律”地降臨地球。
我們的確不能肯定這一推測是否正確,但是隨著人類智慧的增長和科學的進步,人們有可能為下一個千年設計出諸如向外星球移民之類的完美計劃,以對付可能發生的種種災難。只是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人類在工業化過程中大量排放的二氧化碳氣體,已經人為造成了地球氣候變暖,進而導致了生態環境的惡化和自然災害的頻發。大自然的變化就足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人類的自我毀滅。
與已經存在了46億年的地球相比,作為100光年范圍內唯一的智能生物,剛剛誕生25萬年的現代人尚處于青春期,人類的困難并非來自衰老與疲倦,而是來自不斷增長的未經訓練的能力,來自只顧眼前不計后果的小聰明。當我們把整個歷史看做一個過程,當我們面對未來時,就可以發現希望與危險的真正比例。世界無核化危機、宗教極端主義、以犧牲局部環境為代價的盲目發展、為控制石油等一次性能源發起的戰爭、意識形態的差別、對接壤土地的爭奪、國與國之間的歷史恩怨……每一個因素得到發酵,都會使美麗的地球變得慘不忍睹甚至回到太古代之前。
尤為反諷的是,造成地球大氣污染的罪魁禍首,居然是為人類文明進步做出不可磨滅貢獻的煤炭和石油。這種46億年只形成一次的資源,我們在短短幾百年就將其揮霍殆盡,消耗時間只占整個形成儲存期的千萬分之一。
我仿佛聽見一個聲音警告說,如果人類不能夠或者不愿意再做君臨天下的主子,可是有成千上萬個別的物種愿意干這個活兒。一個由貓、狗、獅、象或別的組織化程度很高的昆蟲主宰的世界,比一個游弋著戰船、聳立著火箭、噴吐著廢氣的星球,有著更多確定無疑的好處。
于是,我希望在鮮花與晨曦的美麗中,在地上動物、天上飛鳥的歡快嬉戲中,在夏威夷、巴厘島、九寨溝等各種秀美壯麗的景致中,我們能感悟到大自然對人類的贊賞與希冀;我也希望在漫天的沙塵暴和狂風驅不散的沉沉霧霾中,在突如其來的泥石流和大地震中,在斷流的江河與擴大的沙漠面前,我們能感受到大自然對人類的警告甚至怒吼。我深信,人類絕不會甘心倒在早晨。人類有理想、有智慧、有走出狹隘的勇氣,只要認清擺脫戰爭或生態崩潰招致的自我毀滅的幾率,通過創造各式各樣精巧的文化和心理機制,有效制約人類不斷提升的自我毀滅能力,我們的子孫就一定會生活在比傳說中的天國都要美好的環境中,實現比最大膽的想象還要輝煌的成功。
歷史的迷人之處恰好在這里,我們不僅能從古人那里讀出今天的影子,甚至還能揣摩出明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