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布置完畢之后。剩下的事情便是靜候Eumenides的到來。羅飛相信對方一定會有所動作,因為黃杰遠的資料中隱藏著Eumenides生父的死因,更隱藏著袁志邦與此事的牽連,而這些都是Eumenides無法回避的人生謎團。
羅飛知道他一定會追尋著這些謎團。這是他的天性,和自己一樣,追尋謎團、追尋獵物的天性。
羅飛和柳松藏身在那兩個大紙箱內,通過箱體上的小孔可以觀察到車庫內的情形。紙箱殼也經過了處理,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很輕易地散開,不至于對他們的行動有所限制。
他們潛伏了一個多小時,車庫門終于被人打開了,不過開門的卻是一個女人。
羅飛立刻想到這女人很可能就是黃杰遠的妻子。
羅飛曾建議黃杰遠將車庫設伏的事情告知妻子,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可黃杰遠考慮之后卻不贊同羅飛的建議。
“我老婆沒有工作,每天早上買菜已經形成慣例。如果她知道了我們的計劃,言行舉止中肯定會有不正常的表現。而Eumenides行動前,很可能會想辦法對她進行觀察和試探。所以還是讓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她買完菜之后都是直接回家,不會進車庫的。就算她真的進去了,發現那兩個箱子肯定會先打電話問我。到時候我再向她解釋也不遲。”
羅飛覺得黃杰遠的話也有道理。畢竟他們的對手Eumenides實在是太敏感了,任何反常的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打草驚蛇。基于這點考慮,羅飛甚至都不敢在小區院內布置警方的人員。所以從誘敵的角度考慮,的確是讓黃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配合演出最為理想。
于是羅飛便采納了黃杰遠的思路。所以黃妻的出現并沒有出乎羅飛的意料,真正讓后者措手不及的,是跟著黃妻進入車庫的那個小伙子。
從外表上看,那只是一個賣蘋果的農村漢子而已。可是羅飛等人都已領教過Eumenides喬裝改扮的本領,誰能保證這個高大健碩的年輕人肯定和Eumenides毫無關系?
所以那小伙子一出現,羅飛和柳松的神經便立刻高度緊張了起來。他們通過小孔密切關注著來人的一舉一動。
而后來發生的事情更是顯示出了越來越多的疑點。
首先,黃妻買了一大筐的蘋果,卻只付給了那小伙子五十元錢。那筐蘋果足有大幾十斤,個個紅潤溜圓,在市場上怎么也不能只賣出五十元。這是不是足以說明:那小伙子本就不是誠心要賣蘋果的?
更有甚者,小伙子賣完蘋果后,居然主動提議要收購屋內的那堆廢紙。而且他并不是無意間看到了那堆紙,他的目光顯然是刻意尋找過去的。要知道,那堆紙正是羅飛不久前才剛剛為Eumenides準備好的誘餌!小伙子怎能這么巧就對其情有獨鐘?他的開價也明顯要高出正常的廢品收購者,這一切都證實了此人來到車庫中一定是另有他圖!
現場的局勢也不容羅飛再繼續等待了,因為黃妻看到紙堆和那兩個大箱子后,臉上已經開始現出詫異的表情。如果那小伙子確實和Eumenides有所關聯,那他很快就能根據女人的反常表現作出對警方極為不利的判斷。
羅飛別無選擇,他下達了作戰的指示。隨即他和柳松同時跳出了埋伏地點。柳松直接撲向那個可疑的年輕人,羅飛則首先搶過去關上了車庫門,既是防止對方逃跑,也是考慮萬一對方不是正主,關上門可以使這次出擊對外界的影響減至最小。
確定了羅飛二人的警察身份之后,女人稍稍穩下神來。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們在干什么?”
“他是誰?”羅飛指著地上的那個小伙子反問。后者正被柳松別住雙手,咧著嘴驚慌失措地叫著:“哎喲,我不是壞人,大姐,你給我證明啊!”
“他是賣水果的啊。”女人一頭霧水,“這……這是怎么了?”
羅飛皺眉問女人:“這筐蘋果多少錢?”
“五十啊。”
“怎么會這么便宜?”
“他就是賣得便宜,我也沒砍價。”女人現出些納悶的神情。
“是他主動賣給你的?”
“是的。我在逛市場,他自己跑過來說有便宜蘋果賣給我。而且……還主動要幫我送過來,所以我才會買的……”經羅飛這么一提醒,女人此刻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瞪著那小伙子問道,“你有什么企圖?”
“快說!怎么回事?”柳松手上加力,小伙子吃痛不過,連聲求饒:“輕點輕點!我說,我說……是有人另外出了錢,讓我便宜賣的。”
柳松立刻抬頭和羅飛對視了一眼,后者神色凝重。柳松不待對方吩咐,手腕一緊,又厲聲追問道:“是誰?他在哪里?!”
“哎喲,哎喲!我不認識他……真的……真的不認識!”小伙子痛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羅飛輕嘆一聲,對柳松道:“先放開他吧,讓他好好說。”
柳松也搖搖頭,眼前這個窩囊的家伙的確不像是Eumenides。他快速地搜過對方全身,確認沒有兇器之后便放開了對方,不過雙手仍然警惕地掐著對方的胳膊。
“到底是怎么回事,說清楚了。”羅飛低沉而又嚴厲地問道。
小伙子齜牙甩著幾乎快被擰斷的手腕,苦著臉答道:“我在市場里賣水果,然后過來一個男的。給了我兩百塊錢,讓我把一筐蘋果便宜賣給這個大姐。我……我也沒多想啊,我還以為那男的和這位大姐……有……有一腿呢。”
“放你的狗屁!”黃妻一下子火了,指著那小伙子罵道,“你們這些流氓,胡說什么呢?”
小伙子被嚇到了,畏縮著不敢開口。羅飛沖黃妻擺了擺手,后者從他嚴峻的目光中讀懂些什么,情緒冷靜了下來。羅飛這時又問那小伙子:“那個男人長什么樣?他還跟你說了什么?”
“那男的個兒挺高,可具體長相就不太清楚——因為他戴著個大帽子,圍巾還遮著臉。他讓我一定要幫這位大姐把蘋果送到樓下車庫。然后他還說,大姐家車庫里可能有些廢紙,如果我能收過來的話,他可以付給我三塊錢一斤的高價。”小伙子一邊說一邊看著墻角的那堆紙張,而黃妻也跟著把目光投了過去,她也意識到可能正是那堆紙里面有什么玄機,連忙解釋說:“這堆紙不是我們家的。”
羅飛顧不上解釋,他只管看著那小伙子:“那個人在哪兒呢?你收到廢紙之后,怎么給他?”
“他說他就在小區門口等我。只要我出去就能找到他。”
“羅隊,怎么辦?”柳松頓時緊張起來,他的額頭逬出青筋,“沖出去抓人——要不,趕緊把這家伙放了,把這堆紙也帶走,這樣也許能把Eumenides穩住。”
羅飛卻只能露出苦笑。
“都已經太遲了。抓人根本來不及,我們一出門,他早已跑了。繼續演戲……嘿……”他搖了搖頭,“還演得下去嗎?車庫門突然關上已經有了好幾分鐘,Eumenides早就明白這里面在發生些什么了?”
“那怎么辦呢?”柳松看著羅飛,期待對方能想出力挽狂瀾的方法。
羅飛右手撐在鼻下,緊握的拳心中已滲出汗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門還是繼續等待:開門可能會徹底暴露;而不開門,拖得時間越長也會越發地不利。
就在進退維谷之間,眾人耳邊忽然響起“咚咚”的聲音,竟是有人在車庫外敲門。
是誰?這很少有人問津的車庫為何在今天卻變得如此熱鬧?
不管來者是敵是友,這下羅飛等人再想窩著也不行了。羅飛用眼神示意柳松做好警戒,然后他悄無聲息卻又極其靈快地將車庫拉了開來。
站在門口的人大家都認識,卻正是萊茵苑小區的門房。
“有人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們。”門房晃著手中的一個信封,一邊說話一邊好奇地往車庫內張望。
這么多人關門躲在車庫里確實會讓人感到奇怪。
“那個人呢?”羅飛接過信封問道。
“他急匆匆地,扔下信就走了。只是說讓我到車庫里找人,把信轉交一下。”
“他是不是高高的個子,戴著帽子和圍巾,把大半邊臉都遮住了?”
“沒錯!”門房呵呵地笑著,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找對了人,頗為自得。
羅飛的眉頭卻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知道這次的誘伏已完全失敗。帶著沮喪而又無奈的心情,他打開了信封,里面有一張字條和一個玉觀音的掛件。
那字條上用標準的仿宋體寫著:“下午兩點,博世界網城。”
這算什么?羅飛緊張地思考著,一個約會嗎?那這個觀音掛件呢?這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仔細端詳著那個掛件,一時卻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名堂。而車庫內的女人此刻卻湊到近前,發出了驚惶而又急促的叫聲:“啊!”
羅飛馬上轉過頭問:“怎么了?”
“這好像是我兒子戴的觀音。”女人把玉件搶到手里摩挲了片刻,又堅定地補充道,“是的,就是我兒子的!它怎么會在這里?”
羅飛無法回答那女人的問題,他的心已然深深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