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囚徒困境——如何破解背叛(6)
- 格局決定得失:資治通鑒中的博弈術
- 李瀏編著
- 5456字
- 2016-05-26 16:47:50
在這場博弈中,其實還有其他參與者為保梁王之命出了力。首先是梁王和景帝的母親竇太后,竇太后日夜哭泣,等于是向景帝求情,也是施壓,讓景帝不得不顧慮殺弟后母親的身體和心情。其次,還有韓安國、田叔等重臣在處理此案時謹慎妥當。一是讓梁王手下人替罪,二是讓梁王負荊請罪,最終緩和了梁王與景帝的矛盾。
但王長君從中扮演的角色不能不說是重要的一環。王長君本來置身事外,完全與此事無關,但鄒陽卻能把禍事引到他身上。因為竇太后不但是后宮之主,管理著皇后及眾嬪妃,還干預著朝政,她要想遷怒于人,那也是非常可怕的,估計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有可能遭殃。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是太后不會找別人麻煩。但即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王長君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若是幫了梁王,他還能變困境為順境,得到實際好處。所以鄒陽就抓住了他的心理,讓他去為化解梁王困境打重要的頭一炮。
除了官場上遭遇危險可轉嫁困境,在戰場上,兩軍對壘,即將戰敗的一方也常用轉嫁困境的方式,來保證自己的最大利益。
周紀五
赧王下五十三年(前262)記載:武安君伐韓,拔野王。上黨路絕,上黨守馮亭與其民謀曰:“鄭道已絕,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受我,秦必攻之;趙被秦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矣。”乃遣使者告于趙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樂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獻之大王。”趙王以告平陽君豹,對曰:“圣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樂吾德,何謂無故?”對曰:“秦蠶食韓地,中絕,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也。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強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固能得之于強大乎!豈得謂之非無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請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萬戶都三封其太守為華陽君,以千戶都三封其縣令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忍賣主地而食之也!”
長平之戰在歷史上赫赫有名,趙括紙上談兵,導致趙軍大敗,被秦軍坑殺降卒四十萬。但對于長平之戰的起因,估計很多人都不甚了解。源頭還要從秦伐韓說起,公元前262年,秦國大將白起率兵攻打韓國,拿下韓國的野王郡。野王郡失守,屬于韓國的上黨地區就被切割到秦軍與趙國之間了,上黨太守馮亭面對逼近的秦兵,與屬下商議,決定把上黨獻給趙國。馮亭說:“道路已絕,秦兵日進,我們得不到接應,不如將上黨送給趙國。趙國接受了上黨郡,秦必攻之,而趙國受敵,則定與我韓國結盟。趙、韓兩國合力,則可以抵擋秦兵。”
很明顯,馮亭將上黨郡獻給趙國,一是不想白白便宜了秦國,二是引火燒到趙國,讓趙國與韓國共同抵抗秦兵,有轉嫁危機、拖累趙國之意。當趙國接到上黨太守的獻地消息時,與內部大臣展開了討論。取上黨,無異于火中取栗,取還是不取,各有說法。平陽君認為不可取,韓國把上黨送給趙國,就是想嫁禍于趙國。趙國坐收上黨,等于是挑戰強秦,引火上身。而平原君認為,應該接收,即使是火中取栗,也應該取之。有人評價平原君和趙王目光短淺,只看到土地,沒看到秦國大軍。其實,當時的情勢是,不管趙國接不接收上黨,與秦國開戰都不可避免。上黨地區是當今的山西長治,是戰略高地,易守難攻。秦得上黨,則可進一步窺視趙國,將趙國作為下一個進攻目標;而趙得上黨,則可將其作為緩沖地帶,作為抵抗秦軍的戰場。所以,接收上黨,對趙國來說,并不見得是一項錯誤決定。
長平之戰發生的原因,自然與趙國接受上黨有關,但其慘敗的原因,卻是與趙王用人不當有關。假如趙王一直用廉頗為將,而不用趙括,也許歷史會稍稍改寫一下。
在此,我們姑且不論趙國接收上黨帶之而來的一連串后果。且說韓國將上黨獻于趙國,是一個很值得肯定的做法。在這場博弈中,韓國自己守不住上黨,那是必然的,所以與其讓仇敵秦國攻下,不如獻于友邦。趙國接收上黨,則上黨太守成功將危機轉嫁給趙國,讓趙國和韓國一同受敵,增強了抵抗力,就有打敗秦軍的可能。即使最終結果沒能如上黨人所愿抵抗住秦兵,但起碼讓秦兵付出更多的兵力和時間來奪取上黨。這對韓國而言,既保全了自己的最大利益,也最大限度地消耗了敵方的實力,是一場成功的博弈。
從上述事例中,我們可以清醒地認識到,當處于困境之中,做了別人的“囚徒”時,不要著急著慌,自亂陣腳,而需冷靜下來認真分析,哪些是有利因素,哪些是不利因素。待分清了形勢,你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困境而制造他人的困境,從而讓別人幫你解決難題。這也說明,世間沒有無解的難題,只要你肯動腦,會審時度勢,揣測人心,你就能在困境中反敗為勝,輕松化解危機。
以變制變,以應萬變
一旦陷入“囚徒困境”,被困的人常常是深感進退兩難,到最后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其實,越是處于困境,越感到被束住手腳,越要懂得應變的道理。做到“因利而制權”,以變制變,方是應萬變的不二法則。
有這樣一則寓言:一位漁夫聽說市場上墨魚的價格很高,便出海打墨魚,結果打到的全是螃蟹,他把螃蟹倒了,失望而歸。他上岸后才知道,螃蟹的價格比墨魚還貴。于是,第二天出海,他決定只打螃蟹,結果他這次遇到的都是墨魚,他又一次空手而歸;第三次出海,他決定不管是墨魚還是螃蟹,只要碰到都要,可是這次他遇到的都是鱈魚,漁夫第三次失望而歸……
這顯然是個死腦筋的漁夫,不知道變通。漁夫打魚的目的是為了把打撈到的海產品拿到市場上賣錢,而不是墨魚、螃蟹或鱈魚,只要他轉換一下思路,不管遇到什么就捕撈什么,絕對不會空手而歸。換句話說,只要能賣錢,不用計較捕撈上來的是墨魚、螃蟹還是鱈魚。賣錢是目的,而捕撈到不同的海產品,則代表不同的思路或方法。俗話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要懂得變通,就能達到目的。現實生活中,當然沒有這樣愚蠢的漁夫。但當人處于困境時,卻常常會表現得如同“漁夫”一樣,不知變通,束手就擒。其實,只要能變通一下,重新組合一下資源,不能直中取,便向曲中求,一樣能在囚徒博弈中取勝。
晉紀一
世祖武皇帝泰始七年(271)記載: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自文帝時寵任用事。帝之為太子,充頗有力,故益有寵于帝。充為人巧諂,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書監荀勖、越騎校尉安平馮相為黨友,朝野惡之。帝問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對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風,所以未比德于堯、舜者,但以賈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賢人,與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樂安任愷、河南尹潁川庾純皆與充不協,充欲解其近職,乃薦愷忠貞,宜在東宮;帝以愷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會樹機能亂秦、雍,帝以為憂,愷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鎮撫之。”帝曰:“誰可者?”愷因薦充,純亦稱之。秋,七月,癸酉,以充為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充患之。
……
賈充將之鎮,公卿餞于夕陽亭。充私問計于荀勖,勖曰:“公為宰相,乃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可不辭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懷?”勖曰:“勖請言之。”因謂馮曰:“賈公遠出,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勸帝納賈公之女乎!”亦然之。初,帝將納衛瓘女為太子妃,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求納其女。帝曰:“衛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氏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氏種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為請,荀、荀勖、馮瓘皆稱充女絕美,且有才德,帝遂從之。留充復居舊任。
在西晉建立之前,賈充一直是司馬家族司馬師、司馬昭身邊的總管式人物,辦事干凈利索,善于領會領導意圖,所以深得司馬師、司馬昭的信任。雖然賈充沒有特別硬的家族背景,但憑借與先王的關系,他又贏得了晉武帝司馬炎的寵信。賈充為人,善于媚上,能討巧于皇帝,很得武帝的喜歡。作為皇帝身邊的紅人,他自然也拉攏一批人諸如太子太傅荀、侍中、中書監荀勖和越騎校尉馮等與他構成同一個利益圈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有盟友,也就有政敵。當時的侍中任愷、侍中裴楷、河南尹庾純等人就是他的政敵。雙方互相看不慣,也互相排擠。適逢鮮卑人侵擾秦雍之地,不少戰將都與之交鋒敗北,戰死沙場。武帝深以為患,任愷為排擠賈充,便向武帝建議說:“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鎮撫之。”武帝又問誰是這樣的合適人選,任愷則馬上推薦了賈充,盟友庾純附議。于是,武帝任命賈充為都督,掌管秦、涼二州的軍事。賈充曾心血來潮,向武帝要求到邊疆建功立業,被武帝駁回。現在,武帝真讓他帶兵去打仗,他又害怕了。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不幸為國捐軀,那可就不劃算了。
賈充知道這是任愷等人給他使的絆子,可是就算心里一萬個不樂意,他也不敢不服從皇帝的任命。身處“囚徒困境”,又不能明著拒絕。怎么辦呢?于是賈充向同盟荀勖問計,讓他幫自己想個辦法,既不用觸怒武帝,又不用去前線。荀勖也是聰明,轉了轉眼珠就想到了讓賈充與太子聯姻的辦法。他說:“您現在是一國宰相,不能直接辭去這趟差事。除非太子娶親,和皇帝聯姻,就可以不用推辭而自然留下來。”賈充一聽,大喜過望,真是山不轉水轉啊,只要肯想辦法,什么難題都能解決。試想,還有比太子成親,皇帝娶兒媳婦更重要的事嗎?
于是,賈充讓妻子去賄賂皇后身邊的宮人,讓皇后到武帝跟前說情,求皇帝讓太子納自己的女兒為妃。本來,太子已定下衛瓘的女兒為妃,連武帝都知道衛女白、高、美、賢、多子,而賈女黑、矮、丑、妒、少子,但皇后堅持要太子納賈女為妃,于是衛瓘女兒的太子妃之位泡了湯,而賈充成了未來皇帝的老丈人,他也就自然而然地留在了京城,達到了他原先的目的。順便說一句,這位太子就是后來晉朝的傻皇帝司馬衷,而賈女就是后來引起八王之亂的賈后賈南風。歷史就是這么奇妙,在改變一件事情的時候,也改變了后面的歷史。
總之,賈充用以變制變的策略,擺脫了自己的困境,而且攀上皇帝這門親家,那更是威風八面,與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估計任愷等人早知道是這個結局,是斷不肯出陰招讓賈充到前線打仗的。他們哪里會料到排擠賈充的結果,竟然是逼他走旁門左道,成全他成了皇親國戚。對賈充而言,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直來直去不行,就采取曲線救國。反正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以變制變,以應萬變,就是他的生存法則。
在這場博弈中,任愷等人本來是穩操勝券,但結果卻輸得慘敗。這也告訴我們,任何困境都是可以化解的,哪怕你的對手是強大的政治集團,抑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魏紀九
高貴鄉公甘露三年(258)記載:先是,丹楊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瑯邪王,其妻習氏諫之,衡不聽。瑯邪王上書乞徙他郡,詔徙會稽。及瑯邪王即位,李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吾欲奔魏,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過重,既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目見中國人乎!”衡曰:“計何所出?”妻曰:“瑯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于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衡從之。吳主詔曰:“丹楊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敗。夫射鉤、斬祛,在君為君,其遣衡還郡,勿令自疑。”又如威遠將軍,授以棨戟。
三國時期,東吳政權在孫權去世后,政局并不安穩。因為孫權選了小兒子孫亮做繼承人,掌握朝政的權臣宿將為爭權奪勢經過了幾輪清洗,后來,孫亮也被廢,皇位落到瑯邪王孫休的頭上。孫休是孫權的兒子,之前他的幾位哥哥弟弟前后被立為太子或皇帝,他離自家的權力中心還遠著呢。所以,他雖然是個王爺,卻經常遭到丹陽太守李衡的欺侮。李衡見這位王爺沒人重視,所以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想怎么刁難就怎么刁難。搞得孫休竟上書請求遷移他郡,以免受李衡的欺負。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在孫休的身上得到了體現。
可是沒想到,這位勢單力孤的王爺竟然有一天也能成為皇帝。這對李衡來說,簡直不啻晴天霹靂,驚得他魂都沒了,只哆哆嗦嗦地要逃往魏國。而他的妻子習氏,卻不贊成這么做。歷史上,很多時候都是女人比男人明白,男人個個草包,色厲內荏,遇到事情腦子就成了一團糨糊,而女人卻能洞悉世事,通曉厲害。習氏首先說:“叛逃到魏國,無面目見國人。”意思這是下下策,辱沒祖宗,對不起先帝。那怎么解決眼前的困境呢?要知道人家現在可是做了皇帝了,要報往日之仇誅你九族那都是一句話的事。習氏說:“瑯邪王向來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于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瑯邪王向來喜歡博得好名聲,他現在剛剛即位,正是要向天下立名的時候,斷不會在這個時候為報私怨而殺人的。習氏分析得非常準確,只要是愛名聲的人,就不會干損名聲的事。她還特別提出讓李衡自囚入獄,上表請罪,就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曾得罪于皇帝,求皇帝降罪。一來,公開認罪,孫休作為皇帝要顧忌名聲,就不能暗中報復;二來,如此大張旗鼓地請罪,也是讓孫休出一口怨氣,又等于是公開向皇帝提出一個要約,相當于做一個交易。一方坦白,一方寬大,孫休獲得一個寬宏大量的虛名,而李衡夫婦獲得活命的實惠。習氏預料得不差,孫休絕不會在天下盡知的情況下,沒風度地殺掉李衡,而是既往不咎,放過了李衡,而且還讓他做了威遠將軍。多么寬以待人的皇帝,百姓會歡呼的。
在這一場與皇帝的博弈較量中,李衡能想到的就是出逃魏國,還好他沒愚蠢到把當初欺壓瑯邪王的事情都推到老婆或其他人身上,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真正的博弈高手是他的老婆習氏,她看透皇帝的心理,對癥下藥,然后取得這場生命博弈的勝利。習氏所用的方法,也可以說是以變制變,以應萬變。面對突如其來的囚徒困境,逃避或坐以待斃都不是好方法,只有行動起來,從博弈的主導者身上下功夫,就能找到突破口。時局變化,困境也是會不斷變化的。面對瞬息萬變的社會,要想不做被困死的“囚徒”,那就要有靈活應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