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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風起浪南宮少

綽云宮,御風堂。

污衣乞丐面色蒼白,意識混沌地斜倚著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冷聲對著面前的鳳羽警告道:“別過來。”

鳳羽凝眉急切:“壯士,再不止血,你可就真的沒命了。”

“我是乞丐!”

鳳羽聞言義憤:“那又如何?!”

“你若救我,便是犯法。你不怕?”

“似你這般乞丐,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鳳羽聲聲堅定,洛無雙會意,旋即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那污衣乞丐的雙肩。

“壯士,得罪了。”

那污衣乞丐原本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鳳羽身上,如今被洛無雙死死鉗住雙肩,不由得轉移了注意力。卻不料待看清洛無雙的容顏,頓時伸手一把抓住了洛無雙的手腕:“你……你是無雙?”

洛無雙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鳳羽敷藥,忽然聽到那乞丐呼喚自己的名字,登時一驚。

鳳羽只顧著埋頭敷藥,處理傷情,絲毫沒有覺察到身側兩人的怪異:“好了,休息幾天,再吃上幾服藥,應該就……”

話未說完,忽然間只見洛無雙掩面而泣,正要起身離去,卻見那乞丐猛然間挺起腰,一把將那洛無雙抱在懷里。

鳳羽凝眉囁嚅:“你們,認識?”

洛無雙淚如雨下,卻滿臉悲哀地重重頷首。

“無雙,對不起。”

一聲深情呢喃響起,下一刻,洛無雙的身體陡然被那污衣乞丐用力扳過,死死地摟進懷中。

兩人相擁,泣不成聲。

鳳羽輕嘆一聲,緩緩轉身,正要抬步走出御風堂,忽聽洛無雙淚聲呢喃:“唐綬,你一去經年,無影無蹤,為什么連個口信兒都不愿傳給我?”

“唐綬?”

一聲稱呼響在耳側,卻如驚雷瞬間炸在頭頂,使得剛剛轉過身去的鳳羽,猛然間回頭。

他,是唐綬?

那個素來忠心耿耿,卻在一夕之間,被父將昭告天下逐出鳳府的赤義單刀冷面虎唐綬?

心中驚訝方生,只聽御風堂的大門陡然間哐當一聲,赫然打開。

“郎情妾意,真是羨煞旁人。”凌睿王挑眉一句揶揄響起,洛無雙聞言頓時急急忙忙地推開唐綬。凌睿王冷哼一聲,旋即劍眉一蹙,下一刻徑直揚手,將藏在袖中的銀針,朝著唐綬射去。

唐綬抱起洛無雙,凌空飛轉,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那銀針,下一刻,穩穩落在了鳳羽身側。

鳳羽怒然上前:“出去。”

“夫人莫急,等為夫收拾完這兩個居心叵測的東楚細作,立刻就走。”

洛無雙聞言,頓時一臉焦急地張口辯駁:“不是的,蕊兒,他不是東楚的細作,他是……”

“我是。”話未說完,身側的唐綬卻陡然間一聲大喝打斷了洛無雙的解釋,“我就是東楚的細作,來啊,你們殺了我吧。”

洛無雙驚魂未定,一把抓住唐綬的胳膊。唐綬不慌不忙地將她護在身后,義正詞嚴地說道:“東楚細作在此,你們要殺要剮我別無怨言,只是此事,洛無雙絲毫不知情,還請圣女娘娘明察,還無雙姑娘一個清白。”

“哈,真是感人,死到臨頭,還要強撐著做什么護花使者。只可惜啊,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鳳羽瞪他一眼:“閬邪軒,你有什么證據?”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閬邪軒摟著鳳羽,伸手指向前方。

鳳羽但見不遠處窗欞上赫然插著一支纖細的銀針。

“夫人深諳岐黃,不會連這赫赫有名的‘鎖魂定魄針’也不認得吧?”

“鎖魂定魄針乃流行東楚的巫術器具,可今日,本王卻在那滋事惡犬的頭顱中找到了這針。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乞丐體內定然是服了安魂攝魄散,如若不然,這惡犬定不會對他窮追不舍。”

凌睿王一手舉著銀針,一手卻緊緊攬著鳳羽的細腰,不疾不徐地一番推測:“乞丐,本王若是沒猜錯的話,想來這惡犬追逐于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鳳羽垂眸沉思,心中自是一番揣測:據傳,東楚巫術,能以鎖魂定魄針攝人意識,滅人心智,遣人驅物為己所用,但凡被那鎖魂定魄針迷了心智,便是垂死之軀,也會在頃刻間健壯如牛。但這些極具攻擊性的迷心游魂,雖然可怕,但素來只對服了安魂攝魄散之人才會動殺念。

但不知,唐綬怎會服下安魂攝魄散?這巫藥乃東楚國皇家御用之藥,難道說,他真的與東楚有什么聯系?

唐綬冷然不語。鳳羽兀自凝眉,片刻之后,徑直抬眸定定望向那蓬頭垢面的乞丐:“懇請壯士脫下上衣。”

洛無雙不明所以,凝眉看向鳳羽:“蕊兒,你難道真的懷疑我們?”

鳳羽不語,徑自對著那唐綬道:“但凡服下安魂攝魄散,胸背之上必然漾出黑蓮印記,我只是想親自替他擺脫嫌疑。”

唐綬略一沉吟,冷冷道:“不用看了,我說過,我就是東楚的細作。你們殺了我吧。”

“我不信。”洛無雙淚眸圓睜,大喝一聲,“我不相信,唐綬,你脫,你快脫了給蕊兒看!”

一邊說著,一邊甚是激動地拉扯他的衣服。

凌睿王看在眼里,不覺發出一聲冷笑,下一刻,越發摟緊鳳羽的腰,煞有介事地感慨道:“這女人一旦瘋狂,真是比男人還可怕。”

“閉上你的狗嘴。”

“我這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夫人信嗎?”

鳳羽回眸瞪他一眼:“無恥。”

“有齒,不信你看。”

凌睿王恬不知恥地齜起牙朝著鳳羽壓面而來,鳳羽心中惱怒,伸手就要給他一耳光,卻不料剛一揚手,便被凌睿王緊緊抓住。

下一刻,雙唇交接,鳳羽只覺得唇齒間飛速被人狠狠磋磨了一番,不待她回過神,凌睿王早已撤身退步,徑直換位到了唐綬的身側。

“夫人,你可要看清楚了。”

言罷,猛然伸掌,徑直朝著洛無雙拍去。唐綬見狀,大喊一聲小心,顧不得多想,轉身緊緊將洛無雙護在懷中。凌睿王見狀,揚唇一笑,剎那間飛身上前,一把扯下了那乞丐的上衣。

鳳羽正怒然咬著朱唇,卻見那衣衫飛揚的剎那,唐綬整個身背,一覽無遺地暴露在眾人面前。

鞭鞭血痕,新舊交錯地布滿他的身背,整個強健的身背上,好似被人生生扣上了一張血網,望之滿眼皆是慘不忍睹的凄慘悲涼。

只是,在那入目悲愴的血網正中,赫然浮現出一朵妖嬈詭異的墨色夜蓮,觸目驚心地昭彰著體內安魂攝魄散的囂張。

“怎么會這樣?”洛無雙已然驚呆,滿心的劇痛讓她一時間連哭都哭不出來。

鳳羽踉蹌退步,心中驚駭不亞于洛無雙:“果然如此。”

倒是凌睿王,在見得唐綬那滿身傷痕的一剎那,星眸之中,疑惑再生。

心亂如麻的鳳羽,每走一步,心頭的疼痛,都讓她頭皮發麻,周身顫抖。

“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是東楚的細作?”

唐綬悲嘆一聲,緩緩抬眸,再次望向鳳羽明亮的眼眸。

“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鳳羽聞聲咬牙,怒然拔出匕首。洛無雙一見那寒光閃閃的匕首,登時踉蹌上前,一下擋在了唐綬面前。

“蕊兒,求你,別殺他,求你,他不是,他不是。”

“無雙,我不值得你如此。”

“你住嘴。”洛無雙激動顫聲,唐綬瞬間驚呆,洛無雙頃刻間淚流滿面,“我才剛剛見到你,我不想這么快再次失去你。要死,我們死在一起。”

言罷,猛然轉身,對著鳳羽悲聲道:“蕊兒,對不起,洛無雙要食言了,你殺了我吧。我……我也是東楚的細作,你把我們一起殺了吧。”

“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響在耳側,鳳羽怒目看向凌睿王。

“夫人息怒,為夫這就滾。只是在滾之前,為夫還得給夫人賠個不是,這乞丐雖說體內有安魂攝魄散不假,可瞧他這滿身上下的舊痕未愈,新傷又起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算了,我看我還是有多遠滾多遠,以免耽誤了圣女娘娘的正事!”

鳳羽得他此番提醒,心頭頓時一喜,手中匕首猛然垂下,旋即驚聲對唐綬說道:“據我所知,東楚皇族若要給人服下安魂攝魄散,必然會對此人極盡所能地恩寵呵護,一絲一發不容損傷,如此那安魂攝魄散才能發揮極致。可你,新傷舊痕遍布周身,想來你定是在傷重至極的情況下,被逼服下那安魂攝魄散,所以,你不是東楚的細作,而是受制于東楚的可憐人。”

洛無雙聞言,又是一番揮淚如雨,徑直撲進唐綬的懷里,泣不成聲。

唐綬凝眉悲嘆,一邊抱緊洛無雙,一邊緩緩抬眸,意味深長地對著鳳羽又是一番上下打量,旋即無可奈何地沉聲道:“不瞞圣女娘娘,我便是前些時日里,脅迫凰貴妃天牢脫身的鳳府舊人,名喚唐綬。”

暗夜無風,星隱靈光。帝都天華,藏鳳宮。

“娘娘深謀遠慮,當真令人佩服。”

身后,不遠處的云無暇垂眸靜立,頷首而贊:“那唐綬,果然去了綽云宮。”

鳳凰薄唇彎成一把弦月刀:“如此看來,她此番自請出宮,當真是另有所圖。”

云無暇暗自凝眉,須臾,上前一步,驚聲而問:“莫非,她也是沖著那鳳氏族譜而來?”

鳳凰面容之上頃刻間浮現片片陰狠:“不管她意欲何為,此人終究不會是你我的盟友。”

云無暇順目垂眸:“娘娘的意思,是即刻取了她的性命?”

“不急。”鳳凰揚手搖頭,“若她真的是為了那鳳氏族譜而來,我們倒當真是多了一個幫手,如此豈不甚好?你只管把綽云宮給我監視好了,等時機一到,我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坐享漁人之利。”

云無暇微微頷首,片刻之后,再次凝眉:“那,唐綬……”

鳳凰聞言,冷笑一聲:“他還不能死,我倒要看看,這圣女究竟和鳳府有什么斬不斷理還亂的瓜葛。”

綽云宮,靜夜無聲。

御風堂內卻是一片明亮,幾盞明燈對窗,耀亮滿室的欣喜。

束發凈面的唐綬,此刻正在洛無雙的細心幫助下,忍痛換上一身潔雅干凈的外衫。

洛無雙背對著鳳羽,此刻正心痛含淚地為唐綬收拾著換下來的衣衫和染血的藥紗,卻忽然間聽得頭頂上方陡然傳來鳳羽一聲吩咐:“雙兒,他傷得不輕,怕是還要勞你親自去一趟杏林苑,再拿些藥到這御風堂。”

洛無雙驚聲回眸:“蕊兒,你不會還在懷疑……”

“雙兒,你想多了。”

洛無雙會意,旋即含淚垂首:“好,蕊兒,我這就去。”

待洛無雙走遠,鳳羽頓時凝眉回首,云淡風輕地問道:“你說,你是鳳府的人?”

唐綬垂眸一笑:“鳳麟老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乃我唐綬此生貴人。”

“可現下,鳳門將府,已是過眼云煙。但凡明白些道理的人,都會在這風聲鶴唳的關頭,明哲保身,你卻如此這般堂而皇之地承認自己是鳳府的余孽,難道,你就不怕我一朝舉報,奪了你的性命?”

唐綬聞言,愈發笑得開朗:“你若要害我,今日又何苦救我?”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只是乞丐。”

“你對娼丐時妖,尚存善念,又怎會對我妄生殺意。”

“你就這么信任我?”

“無雙看得上的主子,即使想壞,怕是也壞不到哪里去。”

鳳羽近身垂首,猛然拔出匕首,架在他的脖頸上:“那日里,你脅迫貴妃娘娘出逃,這是死罪。”

唐綬波瀾不驚,含笑無語。

鳳羽手上用力,口中又是一番發狠試探:“你可知那凰貴妃待我如姐妹,難道你就不怕,今日里我為她報仇雪恨?又或者,你本來便是那貴妃娘娘的人,天牢劫持,不過是你們聯手演給外人的一場戲?”

唐綬聞聲,緩緩轉首,一時間滿面悲憤,卻在剎那間靜默不言。

“怎么?你到底是怕了?”

鳳羽冷聲嘲諷,唐綬卻暗暗搖頭。

“不是怕,而是后悔。”

唐綬一臉悲愴地抬眸,定定望著鳳羽:“我后悔,當初為何不一刀結果了那蛇蝎毒婦,好替將軍報仇雪恨。”

鳳羽聞聲驚心,不由得踉蹌一步。

唐綬緩緩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鳳羽,一字一句道:“她確曾待你如親人,可卻是別有用心。那日我若知是她心腸歹毒到害你如斯,禍殃全府,我便是死,也會替你和將軍血刃仇敵。”

鳳羽驚眸退步:“你……你說什么?”

唐綬顛簸上前:“羽兒,你還不愿與我相認嗎?”

一時間,鳳羽心頭翻江倒海般升騰起種種傷感,眼淚在瞬間溢滿了眼眶。

“你……你怎么知道?”

唐綬握住鳳羽顫抖的雙手,輕輕含笑道:“這些天,我看得清楚,你還是那樣,喜歡用左手開方行筆,雖然有時你刻意更換成右手,意圖掩飾多年養成的習性,可一旦你專心醫診病患,便會不由自主地捻指虛畫,用食指指尖輕畫拇指指腹。羽兒,你別忘了,你這般跟著我學樣思量,當初可是沒少受我的奚落。”

“我……”

匕首當啷落地,鳳羽不知不覺間垂淚漣漣。

唐綬一聲長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出府不過幾年,往日里那個總愛學人作樣的淘小子跟屁蟲,卻搖身一變,成了一位真真正正的紅妝美顏。”

“唐大哥……”

鳳羽淚如雨下,萬千心緒頃刻間纏繞成結,堵在心頭。

“羽兒,是唐大哥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鳳羽哽咽搖頭,那夜里突如其來的腥風血雨,頃刻間涌上了心頭,一時間又是一陣錐心刻骨的痛。

“只是羽兒,你的容顏……”

鳳羽強忍著悲痛,恨聲吐出幾個字:“鳳凰,凌睿王,這一切都要拜他們所賜。”

唐綬悲聲長嘆:“鳳凰如此忘恩負義,早知如此,我便是死,也要取了她的性命。唉。”

鳳羽凝眉搖頭:“唐大哥,我原來也以為一切只不過是她忌妒我的飛黃騰達,所以才妄動殺心。可自從我改頭換面,回到南川,我才發現,父將的死,將府滅門,遠遠沒有我想象中簡單。”

唐綬不明所以:“羽兒的意思,是說這其中還有別的陰謀?”

鳳羽輕輕頷首,面上卻是滿布疑云:“直覺告訴我,這其中定然另有蹊蹺,可時至今日,我也沒有找到充足的證據來驗證這一揣測。”

唐綬聞言,兀自思量,須臾一臉驚詫地抬眸:“難道說,是跟那東西有關?”

“什么東西?”鳳羽驚聲而問,“唐大哥,可是知道些什么?”

唐綬想了一會兒,旋即兀自搖頭:“不可能,應該不是。”

鳳羽聽得稀里糊涂,一時間有些茫無頭緒:“唐大哥,你到底在說什么?”

唐綬長嘆一聲,環視四下,旋即上前一步,將御風堂的大門緊緊關上。

“事到如今,唐大哥也不瞞你。當初我離開鳳府,其實不過是我與將軍合力演的一場苦肉計罷了。將軍將一件機密之事交與我暗中辦理,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才上演了一場‘將軍大怒辭逆仆’的戲。而今我回到帝都,正是為了當年和將軍的經年之約,只是,萬萬沒想到,我人還未到帝都,將軍便已魂散朝堂。”

“我滿心憤怒地日夜兼程,可剛到帝都不久,便被震元帝以將門余孽之名關進了天牢。雖是用盡酷刑,卻始終留我一命,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虧那日鳳凰因罪監押在天牢,又得逢天機相助,我這才得以脫逃。至于‘安魂攝魄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鳳羽凝眉,左思右想,旋即快步近身,壓低聲音道:“唐大哥,我且問你,父將交與你的機密要事,可是與鳳氏族譜有關?”

唐綬一驚,雙眸之中滿是震撼:“羽兒,你都知道了?”

鳳羽心中急切:“唐大哥,這族譜,難道真的就是外界傳言中的鳳府世代流傳的驚世之寶?”

唐綬一臉肅穆地緩步而行,口中沒有直接回答鳳羽急切的詢問,而是肅聲道:“羽兒,你可知道,那暴君對我用盡酷刑,想要從我口中打探尋獲的,究竟是什么?”

鳳羽急急搖頭,唐綬悠悠轉身,一字一句道:“策鬼招神書。”

鳳羽滿腹疑惑:“這是什么書?跟鳳氏族譜又有什么關系?”

“策鬼招神書,是上古時期流傳至今的不敗兵書。相傳大禹治水,得九天神女相助,于會稽山欽賜三寶:開山斧,避水劍,以及一本可以策鬼招神安定天下的神書。到坤弗時期,女帝傾畢生心血,完善神書,得以留存!”

“神女授書,這……這不只是一個傳說嗎?”

“這不只是傳說,羽兒,策鬼招神書確實存在,而且確實與鳳府有著極深的淵源。”

鳳羽驚眸思量:“族譜,便是兵書?”

唐綬頷首:“不知從何時起,天下生起一番傳言,得兵書者得天下。我想,鳳府真正的滅門之災,恐怕早就在震元帝的醞釀之中。”

鳳羽驚步踉蹌,跌坐在案子旁的玉凳上:“如此說來,鳳凰的陰謀代嫁,污蔑上書,只不過是讓震元帝得到一個名正言順血洗鳳府的借口?”

唐綬凝眉頷首,一聲悲嘆:“只可惜,唐綬無能,未曾尋得那失落的族譜。”

鳳羽聞聲,心頭又是一驚:“族譜丟了?”

唐綬緩緩搖頭:“族譜的下落,怕是只有將軍夫人一人知曉。”

“娘親?”鳳羽再次驚駭起身。

唐綬悲聲長嘆,旋即幽幽坐在鳳羽身側:“當年,鳳將對夫人一見鐘情,為表慕愛意,便以族譜為聘,將夫人迎娶進府。自此后,族譜便一直由夫人代為保管,直到夫人生下小姐,因難產出血,不治身亡。臨死前,卻含淚對著鳳將懺悔,說自己不小心弄丟了族譜,請鳳將鞭尸焚灰,以償其罪。只是鳳將對夫人愛已入骨,心中雖是懷疑夫人將族譜藏匿,但最終也舍不得對夫人用刑,待將夫人風光大葬后,便封鎖了族譜下落無蹤的消息。”

“直到幾年前,鳳將不知從何處聽得傳言,說關外北遼出現了傳說中的神女書,是以才與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只可惜,此去北遼,唐綬非但一無所獲,辜負了鳳將的期望,還錯失了與鳳將的最后一面。”

鳳羽聽得真切,眼淚剎那間簌簌而下。

“如此說來,娘親定然也知曉那族譜中暗藏玄機?”

唐綬凝眉頷首:“既是聘禮,夫人理該知曉。但依我看來,夫人便是知曉也不會生半分歹念,只因她向來體弱多病,素來不喜這些殺伐,所以平日里心慈柔善,最愛禮佛祈天。想來也正是她的這番柔善清雅,才打動了鳳將,是以才寧愿受盡家規酷刑,也要將夫人娶府過門。所以,她沒有理由刻意將那兵書藏匿。”

“禮佛祈天?”鳳羽悲聲呢喃著唐綬的話,下一刻陡然驚眸,急忙從懷中拿出那一本《金剛經》。

“唐大哥,你看。”

唐綬凝眉接過那《金剛經》,待看清那頁頁黃紙,一時間驚詫:“這是夫人生前最愛讀的經書,怎么會在這里?”

鳳羽來不及解釋,徑直拿出袖中的薄紗:“唐大哥,你再看這個。”

唐綬將那薄紗鋪展,待見得那紗上畫像,登時一臉不解。

“羽兒,這不就是你現下的容貌?!”

鳳羽垂眸不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金剛經》思量。

“紗上畫像,的的確確是我現在的這副容顏,但這紗,卻是從多年前的經書中來!”

唐綬不可置信:“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鳳羽百思不解,一陣頭痛,旋即垂首掩面,悲聲而嘆:“我也不知道。唐大哥,你看,父將和娘親,好似是用生命給羽兒留下了一道謎語,任我怎么揣測,卻終究看不出半分端倪,我能做的,好像只有悲傷。唐大哥,我……”

話未說完,洛無雙恰在此時推門而入,耳聽得鳳羽口中一聲“唐大哥”,洛無雙霎時有些驚愣。

“蕊兒,你……你不再懷疑他了,是不是?”

鳳羽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滴,轉身含笑,幽幽道:“是啊,雙兒,我與唐綬言語投機,相見恨晚,是以方才已然認了唐綬做義兄,你不會介意吧?”

此言一出,洛無雙和唐綬齊齊驚詫。

鳳羽佯作嗔怒:“怎么,你們不愿意?”

洛無雙喜不自禁地又是一番垂淚:“蕊兒,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謝你。我知道,你這么做都是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

鳳羽含笑拉過她的手,徑直塞進唐綬的手中:“若真要謝我,便替我好好照顧唐大哥,等他痊愈,我就替你張羅婚嫁一事,如何?”

“我……誰說我要嫁他。”洛無雙心口不一地羞紅了臉,雙眸之中卻滿是難掩的激動和期盼。

“哦,你不愿嫁?那好吧,唐大哥,不好意思,雙兒既然不愿,我們總不能勉強不是?改日里妹妹我再替哥哥尋一門好親事便是。”

“蕊兒……”洛無雙激動凝眉,又羞又窘。鳳羽看得真切,徑直刮上她的鼻子,旋即附耳垂首,又是一番女兒家的奚落。

唐綬怔在一旁,面容之上卻頃刻間浮現出難以言明的憂郁,但見那洛無雙幾次有意無意地投來滿含深情的眸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只好凝眉垂首,暗暗沉默了下來。

鳳羽和洛無雙見狀,不解地上前。

“唐大哥,你怎么了?莫非你也不愿意?”

唐綬眸光閃爍,努力擠出一抹假笑,瞬間轉移了話題:“奇怪,怎么沒看見那紈绔睿王?”

話音剛落,忽見一名睿王府的侍衛慌張地跑了進來,見到鳳羽,單膝跪地,焦急道:“求娘娘救我家王爺一命。”

鳳羽凝眉冷聲:“他在哪兒?”

“回娘娘,我家王爺,他……他舊病復發,現下被困在了京郊的無為山莊。”

“無為山莊?”唐綬聞聲憤然,“看來,這凌睿王當真是心狠手辣,定要斬草除根,才肯罷休。”

那侍衛聞言義憤:“王爺才不是去殺那些喪家之犬,王爺是為了替娘娘募集草藥,才一時疏忽,中了歹人的奸計。”

鳳羽和洛無雙聽得糊里糊涂,不由得凝眉相顧。

無為山莊的莊主,乃富甲南川的醫藥巨賈。只是這富可敵國的隱士,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來也算是神秘莫測。據說前朝的成元帝幾次三番召見他,都被他以種種緣由拒絕,是以那成元帝至死也沒見到那莊主的真顏。

震元帝登基后,無為山莊曾以朝賀之名,遣人送了巨額金銀填充國庫,卻依然不愿朝堂面圣。眼下南川大震,國庫空虛,前日里又聽聞那凌睿王大言不慚,在朝堂之上捐了半數家產充公,鳳羽心中早就開始擔心他還有沒有銀子來籌謀義診。如今,聽得他被困無為山莊,一時間不免浮想聯翩。

唐綬見鳳羽凝眉,悄然上前在她耳邊一番呢喃。

“前些日子,凌睿王率兵抄家,不少前朝舊臣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如今外界傳言,那些無家可歸的辭官政要和他們的家人,如今都被那神秘的無為莊主,暗夜相邀,以做客的名義,保護了起來。”

鳳羽聞言,登時恍然,但見那侍衛一臉焦灼,不覺冷笑一聲,幽幽道:“他若真的做了不齒之事,也用不著來求我,公堂之上自有論斷。”

侍衛聞言,噌的一下起身:“虧得王爺為了你那杏林苑不惜得罪無為莊主,如今王爺涉險,你這平日里打著慈悲為懷幌子的女人竟是這般冷酷無情。當真是王爺看走了眼,哼,不用你救,我們王爺的命,我等便是拼死,也要把他救出來!”

“好啊,只是你既有這般血性,何必來綽云宮?”

“你以為我愿意來求你。哼,若不是那無為山莊的人傳出話來,說非要你這女人親自前去,不然就斷了天華城所有的醫藥供應,我家王爺才不會讓步,我也不會在王爺危難之時,還回你這狗屁綽云宮來。你當我稀罕這地方!”

言罷轉身,正要快步而去,卻聽鳳羽喝道:“站住。”

那侍衛頓足,一身倔強。

鳳羽凝眉上前:“你方才說,是那無為山莊的人非要見我?”

秋蟲聲聲,鳴亂夜空。

凌睿王斜身倚在一塊大青石上,面色雖蒼白,神情卻甚是愜意,此刻正悠閑地望著面前草地上的兩只斗氣的蛐蛐,眸光之中滿是輕松。

“王爺,我看我們還是殺出去吧,圣女娘娘……她看樣子是不會來了?”

一名侍衛按捺不住心頭的憂慮,躬身上前,一番勸誡。

話音剛落,凌睿王頓時輕輕凝眉,一陣猛咳之后,吐出一口鮮血。

“王爺。”

眾人驚聲上前,凌睿王卻一把將沾滿鮮血的帕子,隨手甩在夜風里,旋即悄然伸出食指,附在了自己的唇上。

“噓,都小聲點兒,本王馬上就要贏了。”

眾人聞聲不解,齊齊抬眸順著凌睿王的手指瞧去,待見那兩只蛐蛐此刻正發狠斗作一團,不覺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嘆氣。

“都說了,讓你們小聲點兒,看看,本王馬上就要贏了,你們若是再敢出聲驚擾,讓本王輸給了王妃,本王要了你們的腦袋。”

凌睿王指著那一只黑蛐蛐,怒聲道:“看吧,又讓王妃贏了一回。”

身下四側的草叢中,五行迷蹤陣若隱若現,悄無聲息地排布在凌睿王和他身側侍衛的四下。

迷蹤陣之外,青石對岸,一條飛瀑,順流直下,襯著朦朧月色,宛如一條銀帛自青山崖際飄然而下。

銀瀑上方,淡淡縹緲的水霧之中,一座燈火輝煌的琉璃宮所赫然在目。

踏風疾行的鳳羽,待見得那無為山莊飄搖若仙,矗立在對岸,一時間腦海里徑直跳出洱云島的神秘安詳,是以一時間頓足,思緒不由自主地蔓延。

方走幾步,忽覺四下突然間寂靜下來,似是在一瞬間所有的秋蟲如列兵般得令靜默,一片死寂。

鳳羽本能地止步,旋即警惕地環眸四下,細細打量。

待見那青黃的草叢中,若隱若現四散著些許石塊。鳳羽再一斟酌,不由得大吃一驚。

“迷蹤陣?”

驚聲方歇,但見先前行走在前方的那義憤的侍衛,陡然間沒了蹤影。鳳羽環眸而顧,不過須臾,但見四下的草叢仿佛頃刻間有了生命,陡然間將她環繞,突兀神秘地飛游腳下。

“看來,這無為山莊當真是藏龍臥虎。”鳳羽心中暗自感慨,這五行迷蹤陣,她只在一些怪力亂神的書中看到過,原本以為不過是一方傳說,沒承想今日卻在此處身臨其境。

閉目合眸,鳳羽只覺得自己似是頃刻間到了一處密林深處。四下蒼天林木遍布,腳下卻兀自蔓延出一條金光閃閃的小路。

鳳羽循著那蜿蜒曲折的小路快步前行,不過須臾,只聽耳側陡然間響起轟隆的水聲,腳下的小路也在頃刻間無影無蹤,鳳羽猛地睜開了眼,只見此刻自己已然到了懸崖邊緣。

一條天塹橫亙眼前,銀帛飛瀑激蕩起轟隆的水聲,無為山莊的琉璃宮所在月華下愈發顯得瑰麗奇特。

“怎么樣,我就說嘛,本王一定輸不了。”有個虛弱之中卻依舊張狂的興奮之聲響在身后。鳳羽回身凝眸,但見一棵蒼天古槐之下,凌睿王半倚身軀,滿目興奮地沖著自己笑道,“愛妃當真與本王伉儷情深,竟然不顧自己安危,夜闖迷蹤陣,當真令本王感動。”

凌睿王嘿嘿一笑,下一刻欺身上前,一把抓住鳳羽的手。鳳羽正要奮力掙脫凌睿王的糾纏,忽聽崖岸的山莊中陡然傳來一聲清朗:“可是圣女娘娘尊駕親臨?”

話音剛落,但見月光之下,飛瀑之中,一條“白緞”飄搖飛出。

凌睿王雖是氣力漸虛,但見那“白緞”飛來,卻挺身上前,一把將那“白緞”握在掌心。

鳳羽凝眸相望,這才發現,凌睿王牽住的白鍛,原來是一段上好的銀鑲白玉鑄就的軟梯。

“圣女若不嫌棄,還請山莊一敘。若得圣女金尊大駕,本莊定然將圣女所需藥材,傾數奉送,分文不取。”

鳳羽略一思量,正要循禮相和,忽覺腰間一緊,下一刻,凌睿王發狠決絕之聲響在耳側。

“藥,本王是取定了,爾等不給也得給。至于這無為山莊,哼,本王倒要看看,它究竟是什么龍潭虎穴。”

言罷,單手握住那白玉軟梯,不由分說抱起鳳羽,飛身而起。

金黃的琉璃瓦,在朦朧月華的映襯下,隱隱透著神秘的暖光。

重檐青瓦之下,兩扇雍容華貴的朱紅色大門,在凌睿王和鳳羽點足而落的瞬間,悄無聲息地緩緩而開。鳳羽凝眸抬頭,但見大門正上方,一塊金絲楠木匾額上,赫然刻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無為山莊。

“圣女娘娘,請。”

夜涼如水,一陣風吹來,鳳羽只覺得一股濃烈的藥香味兒撲面而來。

鳳羽深吸了一口氣,環眸相望,但見偌大的庭院之中,盞盞明燈井然有序地掛在舍宇屋檐之下,在月華燈火的照耀下,滿院的壯闊赫然呈現在眼前。

繞過栩栩如生的飛鳳翔鸞迎門玉石屏風,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雕欄玉砌的凌水彎月橋。

踏上石橋,只聽得耳際水流叮咚,橋下清流潺潺的碧水中,幾尾紅鯉饒有興致地嬉戲著水中彎月,別有一番韻味。

駐足石橋,居高而望,但見假山林立,廊舍如畫,處處透著靜雅和清幽。

過橋穿廊,聞花嗅香,不知不覺之中,兩人已來到一處正堂外。那正堂巍峨凜然,四角飛翹猶如振翅欲飛的蒼鷹。兩名侍女早已提著燈籠,含笑立在門旁,見得二人到來,立即上前躬身施禮,齊聲歡迎道:“恭迎圣女。”

凌睿王聞言,冷笑一聲揶揄道:“如此恭迎?倒真是別開生面!”

話音剛落,只見那正堂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緊接著,一陣骨碌碌的車輪聲由遠及近從正堂內傳來。

“南宮少有失遠迎,還請圣女娘娘莫怪。”

原本漆黑的正堂內,頃刻間燭火通明。鳳羽凝眉上前,只見一名白衣少年端坐在一輛輪椅上,緩緩驅車向門口走來。

“你是莊主?”

鳳羽有些不可置信地驚聲而問,那少年微微一笑,緩緩抬眸:“怎么,圣女娘娘莫非覺得,似我南宮少這般身軀殘破之人,稱不上這座莊園?”

鳳羽自覺失態,頓覺尷尬:“莊主說笑。”

凌睿王凝眉狎戲:“真想不到,素來神秘莫測的無為莊莊主,竟然是個廢人。”

南宮少微微一笑:“在南宮少看來,這身軀殘破,要遠遠好過利令智昏。”

鳳羽聽他揶揄凌睿王,故意附和道:“莊主所言極是。”

“看來我與圣女娘娘言語投機,甚是有緣,如今長夜漫漫,南宮孤夜無眠,但不知圣女娘娘可否賞臉,與南宮秋夜同飲,秉燭夜話?”

鳳羽含笑:“能得南宮莊主垂青,蕊兒甚感榮幸。”

“‘蕊兒’,這個名字起得好,一如圣女娘娘的滿心慈悲,‘蕊兒’一名,聞之頓覺暗香徐徐,令人自醉。”

“南宮莊主謬贊。”

兩人相互稱贊一番,只聽得身側的凌睿王甚是郁悶,旋即一把拉住鳳羽,怒然道:“愛妃,本王命在旦夕,你卻還有心情跟這廢人調情,當真是傷透了為夫的心。”

鳳羽白他一眼:“南宮莊主這無為山莊,滿院飄著奇珍異草的藥香,閬邪軒你一身臭骨,想死在這里,就是我答應,怕是南宮莊主也不會答應。”

南宮少含笑:“圣女娘娘果然非同凡響,光是憑著這滿院的藥香,便能揣測出我這莊內所藏,南宮佩服佩服。”

“不敢當!”

凌睿王聽得兩人又是一番相互吹捧,愈發不悅:“南宮瘸子,你若再敢調戲本王的愛妃,信不信我拆了你這狗屁山莊。”

南宮少略一瞬目:“也好,反正南宮少將死之人,有個陪葬的,自不嫌多。”

此言一出,鳳羽和凌睿王登時齊齊驚愕,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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