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凌睿王略一瞬目,即刻恢復了先前的不羈,甚是輕視地冷笑道:“看來你這廢人,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得罪了本王,定是死罪一條。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能乖乖地給本王交出我想要的東西,本王自不會為難你?!?
南宮少拱手敬天:“切莫說天子尚在,哪里容得你凌睿王擅自做主,來決斷他人生死?即便是天威降罪,我南宮若是該死,自不會皺眉。”
話音剛落,忽見一名挑燈侍女甚是慌張地從遠處跑來,在南宮少耳邊一番低語。
但見那南宮少原本波瀾不驚的面容上,頃刻間閃過一絲陰郁憂慮。
凌睿王不耐煩地上前一步,冷聲威脅道:“南宮少,本王沒時間跟你啰唆,速速把草藥交出來?!?
南宮少聞言,兀自垂眸,悶聲道:“凌睿王,我本不想殺你,但現在看來,你不死怕是不行了。”
言罷,但見他眸光一緊,下一刻,兩手陡然握緊輪椅的把手,頃刻間,數支梅花針朝著凌睿王齊齊射去。
凌睿王飛身而起,運力伸手,一把將那梅花針穩穩夾在指縫,不屑地冷聲道:“哼,想殺本王,你南宮少還沒這個資格?!?
南宮少含笑不語,徑直抬眸:“凌睿王,得罪了。”
言語方歇,但見凌睿王指縫之間的梅花針,頃刻間變了顏色。
鳳羽一驚:“針上有毒?!?
凌睿王面色陰郁,急忙甩手,卻見那數支梅花針無聲墜地的瞬間,凌睿王腳下的石板陡然間轟然而開,下一刻,凌睿王來不及飛身,整個身軀陡然間被腳底瞬間而來的強大吸力,生生牽引著向下墜去。
“閬邪軒!”鳳羽見狀,不覺驚聲上前,但見南宮少掌指之間又是一番摩挲,只聽哐當一聲響,鳳羽尚未來得及走過去,凌睿王原本立足之處的石板,在剎那間應聲閉合。
“你不能殺他?!兵P羽疾聲憤然。
“看在圣女娘娘的面子上,我姑且讓他多活幾個時辰。”南宮少云淡風輕地略一擺手,但見先前匆忙而來的侍女,急急躬身而退。
“莊主,先前你放出話來,只要我肯到無為山莊,你自不再為難于他,但不知莊主為何食言?”
南宮少輕嘆一聲:“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闖進來。我若不殺他,豈不是逆了天意?”
“莊主,這恐怕不是你的本意。”
鳳羽凝眉質疑:“你若真想奪他一命,方才在那對岸,閬邪軒怕是早就成了迷蹤陣中的亡魂?!?
南宮少笑笑:“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圣女娘娘人未到,南宮怎敢輕舉妄動?”
“你撒謊。”鳳羽厲聲反駁,“世人皆知,你無為山莊素來不與天家為敵,如今你既然敢這般明目張膽,想來定是有別的原因?!?
南宮少凝眉含笑:“圣女娘娘如此緊張這凌睿王,莫非,真的愛上了這紈绔皇胄?”
鳳羽冷笑一聲:“誰說為他惜命就一定要喜歡他?倒是南宮莊主,不知為何對蕊兒的私事這般用心?”
南宮少垂眸一笑:“圣女娘娘果然冰雪聰明。事到如今,南宮也不相瞞。此番請圣女前來,原是有事相求,不過眼下怕是來不及了。”
鳳羽轉眸思量,須臾試探地問道:“你找我來,可是為了醫?。俊?
南宮少凝眉頷首,卻不言語。
鳳羽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可是為了你這雙腿?”
南宮少緩緩搖頭:“不是為我,而是……”
話說一半,卻欲言又止,旋即又是一番垂眸,須臾含笑抬眸,嘆聲道:“現在說什么都來不及了。南宮懇請圣女娘娘如實相告,這凌睿王的生死,當真對圣女而言至關重要?”
“重要!”鳳羽語氣之中滿是堅定。
“為何?”南宮緊追一句,眸中滿是質疑。
“他的命,牽扯著太多的殺伐?!兵P羽含糊其辭,心中的憤恨卻在頃刻間溢滿了雙眸。
“哦?”南宮少沉吟片刻,悠悠試探道,“圣女,可是與他有仇?”
鳳羽冷然轉身:“他多行不義,想要他一命的人不在少數。不過蕊兒倒很是好奇,不知南宮莊主為何這么急著想要殺他?!?
南宮少凄然一笑:“實不相瞞,殺他,是為了家妹。”
鳳羽聞聲一怔:“可是這畜生,輕薄侮辱了令妹?”
南宮少搖頭:“沒有?!?
“哦?那令妹和凌睿王有何仇怨?”
“并無仇怨!”南宮少不疾不徐地驅動輪椅。
鳳羽不解:“無冤無仇,卻要取他性命?”
再一思量,須臾又是一番揣測:“可是令妹心懷蒼生,要為南川蒼生除去這危害一方的凌睿王?”
南宮少淡然含笑,輕輕搖頭:“家妹清心,素來不喜掛懷這些俗世污濁之事。”
“既不為人,也不為己。南宮莊主,蕊兒當真愚鈍。還請莊主明言。”
南宮少緩緩轉過輪椅,眸中依然透著一番難以捉摸的神秘。
“殺他,是為了嫁給他。”
鳳羽滿心的不解在頃刻間膨脹:“真想嫁他,更不該殺他?!?
南宮少微微搖頭:“錯。若是活人相嫁,自該留他性命;但若是死人聯姻,他若不死,這姻緣又該怎么結?”
此言一出,鳳羽不覺驚步踉蹌。
“你……要讓凌睿王殉葬?”
南宮少語氣之中滿是淡定:“殉葬一詞,太過冰涼。若是圣女喜歡,不如就叫冥婚,如何?”
鳳羽周身上下寒意頓生,但片刻之后,心中又是一番籌謀,旋即凝神回眸:“好,莊主的事,蕊兒自不過問,只是懇請莊主給蕊兒行個方便,暫且留他閬邪軒一命,待得蕊兒解決完與他的糾纏,必定親自將凌睿王尸身送來山莊,與令妹冥婚,如何?”
南宮少抬眸含笑,望著鳳羽,凝眉而問:“敢問圣女,若我今日不殺這凌睿王,圣女能否在三日之內,解決完你所謂的糾纏?”
鳳羽搖頭:“不能?!?
“那就對不起了?!?
南宮少轉身,緩緩而行:“三日之后,這無為山莊便會化為灰燼,自此煙消云散。所以,我最多還能讓這凌睿王再活三日。圣女若不嫌棄,姑且在我這無為莊住上兩日,兩日之后,南宮自會派人將圣女安然送回。至于這凌睿王,怕是只能永遠留在山莊,與家妹黃泉相伴了。”
“南宮莊主,可是這無為山莊遇到了什么大劫大難,為何你總是有這番絕命之詞?你若信得過我,蕊兒愿洗耳恭聽,或許能幫得上莊主的忙。”
南宮少輕嘆一聲,悠悠說道:“圣女費心了,恐怕這注定是無為山莊的命中劫數,我苦心籌謀了十幾載,卻依然沒能助山莊躲過此劫。想來,此番絕命之劫,終究是化解不了了?!?
鳳羽聽聞此言,經過一番前思后想,須臾,試探地問道:“但不知南宮莊主口中所言的劫數,可是與令妹有關?”
南宮少略一凝眉,面容之上不由自主地漾出片片憐惜和悲傷:“她若能撐得過今晚,或許一切尚有轉機,可偏偏就在方才……”
南宮少欲言又止,鳳羽察言觀色,心中登時一驚:“難道,令妹剛剛去世?”
“實不相瞞,圣女娘娘義診天華,名揚南川,是以南宮早就對圣女暗暗關注。今夜請圣女前來,原本是想讓你為她醫病,卻不承想,終究是晚了一步?!?
兩人一時間齊齊靜默,各懷心事地自斟自酌。
鳳羽想了一會兒,幽幽問道:“南宮莊主,恕蕊兒冒昧,方才你說,你是有意請我前來為令妹看病,但為何方才一見面,你非但沒有立刻安排我見令妹,而是明言要與我把酒言歡?莫不是這其中還有別的什么隱情?”
南宮少微微凝眉:“家妹身患奇癥,但凡為家妹看過病的醫者,最終都活不過三日。方才初見圣女,我總要問問,圣女愿不愿意冒險來為家妹醫病。南宮雖然不才,但終究不想用圣女的安危來換取家妹的安然?!?
“哦?竟有此事?但不知令妹所患究竟為何???”
“不是病。而是詛咒。”
“詛咒?”
南宮少又是一聲長嘆:“自家妹出生之日,便不幸身染惡疾,先人曾預言,家妹定然活不過二十歲。而無為莊也會因家妹的死,一夜之間成為人間地獄。但凡茍活山莊之人,定會生不如死,成為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而明日,便是家妹的二十歲生日?!?
鳳羽聽得心驚,一時間默然無語,待心中一番揣測思量,旋即堅定地抬步上前。
“南宮莊主,若蕊兒有幸能救活令妹,莊主是否能放過那閬邪軒?”
“家妹若得安然,我無為山莊自能化劫渡難,如此我還要他性命作甚?只不過,一切都晚了?!?
“不晚。”鳳羽冷然一聲堅定地響在南宮少的耳側,南宮少凝眉回眸。
但見鳳羽眸含堅定:“人死七日,尚能還魂再生,更何況令妹氣斷身亡不過兩個時辰,你若愿意答應我的條件,蕊兒愿意一試。”
南宮少雙眸之中陡然間生出一番冷冽:“圣女娘娘,你最好想清楚了。若是救不活家妹,你可是要賠了性命,與我一同葬在這無為山莊。”
天色尚早,無為山莊之中,靜謐陰森,如鬼域一般駭人。
就在這寂靜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車輪聲。
南宮少凝眉驅車,帶著鳳羽在山莊之中御風疾行。
不需片刻,車輪聲頓歇,鳳羽凝眉抬眸,但見自己已在片刻之間來到了一處飄香精致的屋宇前。房門正中的牌匾上“凝方閣”三個大字,飄逸若飛云一般靜靜望著門前的兩人。
“南宮若就在里面,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后,若不能看見她活著走出凝方閣,此處便是你葬身之處。”
鳳羽快步踏入凝方閣,身后的大門砰的一聲戛然而閉,毫不留情地中斷了她身后的道路……
白紗入目,渲染滿院的悲涼。刺鼻的藥草味,在頃刻間躥入鳳羽的鼻端,聞之驚心。
數名侍女一身素縞,垂淚伏地,悲聲而泣。
一口黑棺,無聲無息地安置在正堂之上。
黑棺之中,一名面色慘白的長發女子,身著一襲紫衫,靜靜地和衣而眠。
幻魅般的紫色香紗,半遮著她的臉,讓鳳羽一時片刻看不見她的真容。齊眉的劉海,厚厚覆在額頭,將她此生的悲哀連同那不為人知的秘密,深深而藏。眼角眉梢之際的一顆淚痣,刺目而悲情。順眸相望,但見這紫衣女子的手中,正緊緊握著一塊琉璃腰牌。
鳳羽凝眸相望,但見那琉璃腰牌正中赫然露出一個遒勁有力的“?!弊帧?
云起云落,日升日降,不覺已是兩日光陰。
無為莊里,凝方閣前。
南宮少一臉肅穆地手持火把,冷冷望著大門緊閉的凝方閣,雙眸之中卻看不出半絲的情緒。
在他身后,兩列仆婢,靜然垂首,一臉絕望地伏地而跪。
眾人雖是無聲,那悲壯的氣氛,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蔓延開來,彌散整個山莊。
須臾,一名仆人身著一身素縞,疾步而來。
“啟稟莊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南宮少聞聲,略一瞬目,朗聲問道:“不能有半分差池?!?
“回莊主,一個不漏,全部喝下了迷魂散?!?
“好?!蹦蠈m少嘆聲仰頭,“想我南宮少一生募集仙丹神藥,雖不懂半分醫理,卻也間接濟世活人數不勝數,萬萬沒想到,我南宮少也有雙手染血,屠戮婦孺的一天。此番造孽,便是到了地府冥獄,南宮少也無顏面請罪。”
那仆人聞言也是一聲悲嘆,旋即附耳,輕聲安慰道:“若是那圣女救不活小姐,莊主此舉并非在害人,而是另一番濟世之舉。將來便是到了黃泉,等這些朝臣和他們的家眷明白了一切,自會體諒莊主的用心?!?
“好?!蹦蠈m少朗聲一語,命令道,“來人啊,把凌睿王帶上來。再過半個時辰,若還是不見小姐安然活命,本莊主定要血祭凝方閣,火燒無為莊?!?
……
凝方閣外,一番悲壯陳詞,演繹著一觸即發的危機;
凝方閣內,兩雙明眸相對,震駭了觸目驚心的芳魂。
鳳羽驚眸而望,周身寒意涔涔,腳下卻像生了根一般,死死定在了黑棺外。
黑棺之中,先前閉目合眸的辭世紫衣,此刻卻端坐而起,赫然睜著一雙紫眸,冷冷地看著鳳羽。
“南宮若……”
鳳羽驚聲而喚,來不及拔掉那插在南宮若頭頂和周身要穴之上的金針,只是驚駭地望著那頃刻之間端坐起身的南宮若,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小姐……小姐活過來了?!?
一名侍女已然驚呼雀躍,下一刻興奮地跳腳而起,正要朝著凝方閣外報信而去。但見那南宮若紫眸一轉,旋即飛速揚手,鳳羽尚來不及瞬目,但見那侍女陡然間凌空而懸,鳳羽驚眸相望,這才發現五根寒光閃閃的銀絲冷然從那南宮若勾屈猙獰的手指上發出,銀絲破空,絕命般纏上了那侍女的脖頸。
“南宮小姐,你……”
鳳羽正要驚聲相勸,卻不料,南宮若紫眸一緊,掌指運力之際,那銀絲纏頸的侍女,頃刻間便斷了頭顱,鮮血噴涌如柱,房間里頃刻間一片慘絕人寰的血腥。
一雙紫眸的南宮若,面覆輕紗,翻身出棺,面無表情地一步步朝著那無頭侍女走去。
鳳羽和那一眾侍女驚心而退,不過須臾,踏血而行的南宮若,已然屈身蹲在了那無頭侍女的尸身旁。鳳羽不知她意欲何為,正要壯膽上前,南宮若陡然間發出一聲怪異的嘶吼,眾人又是一番驚聲而退,下一刻,鳳羽尚且來不及回過神,但見那南宮若猛然屈指成鉤,朝著那無頭侍女尸身的前胸狠狠插去。
駭叫驚空之際,一顆鮮血淋淋的心臟,已然被那南宮若緊緊握在手中。
剎那間,驚駭恐懼之聲如風中疊浪,激蕩蒼穹。
鳳羽望著那滿室的慘烈,腦海里頃刻間回憶起洱云島上那云谷神醫曾在無意中言及的聳人聽聞之事。
“傳說南疆曾有一處人間鬼域,噬心羅剎藏身其中,因喜食人心,故常不定時游蕩人間,尋心而食。只因這羅剎怕光喂火,是以常常以奪魂之術,尋得宿主,堂而皇之地危害人間。一旦人心入腹,噬心羅剎便開始與宿主進行靈魄合一的相融共存的修行,而那原本無辜的宿主,也會在旦夕之間,成為神志含糊的行尸走肉、危害人間的奪心狂魔?!?
南宮若血口啖心,一雙紫眸熠熠生光,赫然渲染著周身的神秘恐怖。
鳳羽心中翻江倒海般升騰出種種不安,腦子里卻急切地追憶著洱云島中云谷神醫的話。
“鬼域羅剎之名,人人聞之喪膽,殊不知,這世上只有心懷鬼胎之人,才會生出這番怪力亂神的傳說。只是不知,你這醫術齊天的花間仁醫,卻怎么來看這噬心羅剎的傳說?”
“我且提醒你一句,自古藥食同源,巫醫同宗,你若在那岐黃古籍之中迷了方向,不如跳出那古板教條,細細瞧一瞧那素來被人輕賤了的旁門左道。”
思緒凌亂,鳳羽的腦海里閃電般浮現洱云島往昔的種種,不過須臾,她心頭兀自一震,登時澄明了一切,不覺驚聲而呼:“噬心毒蠱?!?
孰料,話一說出口,那南宮若已然頃刻間移形換位,徑直立在了自己面前。
“你……”
鳳羽正想說什么,但見那南宮若紫眸一閃,下一刻徑直伸手,一把掐住了鳳羽的脖頸。
一瞬間,鳳羽憋悶至極,本能地拼命掙扎。
身側四下的侍女見得此狀,剎那間驚慌而逃,徑直朝著凝方閣的大門奔逃而去。
鳳羽拼命掙扎,不經意間一手扯下了南宮若的面紗。
紫紗飄搖墜地的瞬間,鳳羽再次驚呆。
“琳嫣……琳嫣姐姐……”
凝方閣內的驚心動魄尚在上演,凝方閣外,原本嚴陣以待的南宮少主仆一行,卻恰在此時,因為凌睿王的一句言辭,再度驚亂了籌謀。
凌睿王單手撫胸,面無血色地屈膝而跪。見那南宮少面容之上滿是質疑,他繼而微微一笑,徑直咬破了右手中指,旋即凝眉伸指,兀自在前襟之上的雪白之處,飛龍走鳳地一番行血而畫。
“南宮莊主,你且看看本王送你的這份禮物,夠不夠換回本王和愛妃的兩條命?!?
言罷,也不回頭,揚手飛快地抽出身側侍衛腰間的彎刀,一把割下了滿是鮮血的前襟,朝著南宮少擲去。
南宮少揚手接住那血衣,將信將疑地緩緩垂眸,待見得那血書之上,斑斑血痕,用滿指腥血繪出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身形,一時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恰在此時,凝方閣的大門陡然間砰的一聲大開,緊接著,那一群驚駭不定的侍女蜂擁而出。
凌睿王撫胸抬眸,但見得這些侍女莫不滿身血腥,一時心驚,下一刻,想也不想,徑直握著彎刀,飛身躍入了那凝方閣。
“追!”
冷面侍衛一聲令下,眾人挺身上前,正要逐步凝方閣,忽聽南宮少厲聲喝道:“慢!”
眾人止步待命。
南宮少一臉肅穆地驅動輪椅,緩緩行至凝方閣大門前,環眸將那群滿身血污的侍女細細察觀一番,旋即對著凝方閣義正詞嚴地命令道:“放火?!?
烈焰熊熊,頃刻間將凝方閣燃燒成一片火海。西天血霞漸漸暗淡,無為山莊里的沖天火光,卻赫然耀亮了漸深漸濃的暮色。
凌睿王破門而入的一剎那,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凌空飛來,不偏不倚朝著那南宮若擲去。
南宮若一見那烈焰囂張,剎那間驚慌閉目,亂步而退,手下不覺松了力道。
鳳羽瞅準了時機,奮力伸手,將她頭頂上的五支金針,一把拽下。
凌睿王飛步上前,伸手將踉蹌墜地的鳳羽穩穩扶?。骸罢嫦氩坏?,原來傳說中的絕世美女南宮若,竟然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食人野獸?!?
背身而立的南宮若聽得此言,剎那間發出一聲駭人心魄的怪吼,下一刻不待凌睿王出手,已然怒發張揚,雙手屈指成鉤,徑直朝著凌睿王發出那絕命銀絲。
凌睿王中氣不足,卻警惕異常,但見他不慌不忙地護著鳳羽,靈巧地躲避著那南宮若的銀絲。
南宮若襲擊未遂,一時間惱羞成怒,一雙紫眸在瞬間發出絕命般的狠辣,一聲大吼之后,飛身凌空,飛速在空中結絲成網,死死地壓向凌睿王。
凌睿王一驚,急忙反身將鳳羽壓在身下,不由分說抱著鳳羽自那滿是血腥的地面上滾身而逃。
鳳羽被他死死抱著,但見那南宮若愈發瘋魔如狂,一時間愈發驚懼,雙手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凌睿王的脖子。
凌睿王覺察到了鳳羽的緊張,登時一笑,盯著鳳羽的雙眸,幽幽說道:“愛妃放心,只要有本王在,便是神鬼來襲,我凌睿王也定然讓他有來無回?!?
話音剛落,唇角卻突兀地溢出一道殷紅,鳳羽怔目的瞬間,滴滴鮮血已然簌簌而下,不偏不倚滴在了自己的眉心。
凌睿王忍痛抹了一把唇角,又是一聲有氣無力地說笑:“愛妃有了這眉間胭脂一點紅,真是愈發美得動人?!?
鳳羽惱他在這般危急時刻,還有心情調情,不覺氣憤,正要奮力推開壓在身上的閬邪軒,卻不料,眼角的余光一掃,但見那紫眸生寒的南宮若,正張揚著利爪,朝著凌睿王的后心襲去。
“小心。”
鳳羽大叫一聲,本能地挺身用力,一把將身上的凌睿王推到了一側。
下一刻,南宮若的一掌狠辣,徑直拍在了鳳羽的胸口,鳳羽只覺周身百骸一陣劇痛,緊接著一口鮮血沖口而出,噴灑在南宮若的紫衫之上。
凌睿王怒然翻身,拼盡全力飛拳而至,朝著南宮若打去。
卻不料,早有防備的南宮若冷然一笑,下一刻點足飛身,懸空而起,巧妙地避過了凌睿王的襲擊。凌睿王撲空踉蹌,卻顧不得追擊,而是滿臉焦急地將重傷的鳳羽一把扶起。
“蕊兒……”
鳳羽忍痛奮力擺脫他的手,凌睿王凝眉,正要說什么,忽覺頸間陡然一陣緊痛,急忙伸手用力,一把拽住了南宮若掌指之上發來的銀絲。
一時間,飛懸房梁,紫眸狠辣的南宮若與四下烈火夾擊、傷毒加身的凌睿王,在火海烈焰之中搏命糾纏。
鳳羽驚眸相望,一時間心急如焚,正不知所措地凝眉思忖,忽然間只見南宮若腰間陡然墜下一方腰牌。映著周身的熊熊火光,腰牌之上那遒勁有力的“睿”字,剎那間清清楚楚地映入鳳羽的眼眸。
鳳羽思忖片刻,須臾起身,一把抓起身側的一只火把,奮力朝著那飛空而懸的紫衣狠狠投去。
南宮若正用紫衫遮擋著囂張襲擊的烈焰,如今見鳳羽狠狠投來一只火把,剎那間凌空飛旋,避過那烈火。
鳳羽忍痛蹣跚,一把撿起那墜落在地的腰牌,試探地朝著那凌空而懸的一襲紫衣喊道:“南宮若,快住手。他是凌睿王。”
南宮若聞言,剎那間怔神,閬邪軒見狀,借機用力,一下握緊那頸間銀絲,狠狠將那南宮若拽下火海。
炙熱撲面,火焰如刀,南宮若驚慌失措地發出一聲怪叫,緊接著雙手掩面,兀自蜷縮著身軀,無措地縮在墻角。
凌睿王一把扯下頸間銀絲:“敢在本王頭上動土,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言罷,繞絲成圈,一下套在了南宮若的頸間,徑直將她拽起。
卻不料,待那南宮若仰首向天,將一副玉面花容清清楚楚展露在他面前,凌睿王不由得驚眸凝眉:“上官琳嫣?”
南宮若仰面朝天,猛然間睜大了雙眼,旋即緩緩垂首,徑直看向身側的凌睿王。
鳳羽手持腰牌,上前一步:“南宮若,你看清楚了。他就是這腰牌的主人,凌睿王閬邪軒。”
話音剛落,但見南宮若原本紫艷冷冽的雙眸,剎那間紫光褪去,不需片刻,原本一雙幻魅的紫眸,頃刻間烏黑如墨玉。
鳳羽看得清楚,一時間驚訝不已。凌睿王驚怔在南宮若的容顏和睿王府的腰牌上,一時間愈發地疑惑不解。
墨眸含淚的南宮若,顫抖著身軀向前,一把奪過鳳羽手中的腰牌,待將凌睿王一番打量之后,欣喜若狂地一把抓住凌睿王的手:“你真的是睿王爺?”
凌睿王不解,自不言語,而是凝眉伸手,一把奪過那腰牌,一番打量之后,莫不疑惑地問道:“這腰牌怎么在你這兒?你究竟是誰?”
“我……”南宮若喜不自勝,一時間語結,“我是若兒啊,睿王爺,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六年前西海之上,是王爺您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若兒一命,睿王爺,難道你真的不記得了?”
“六年前?”凌睿王凝眉沉吟,回憶著往事,須臾,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就是六年前被那海老大劫持的姑娘?”
“她是南宮若,不是上官琳嫣!”凌睿王望著那張與上官琳嫣極其相似的臉,心中的懷疑頃刻間如疊巒重重。
聽得凌睿王追憶起往事,南宮若欣喜若狂,急忙上前一步:“是啊,正是若兒,當年若非睿王爺仗義相救,如今若兒怕是早已成了那西海游魂。這些年,若兒每每想起王爺的救命之恩,總是感懷在心,是以總想著要找機會,好好報答王爺……”
“報答?”凌睿王隨手將那腰牌丟在身側的火海之中,甚是鄙夷地嘲諷道,“適才你可是要生生割了本王的頭顱,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報答,本王當真受教?!?
“我們走?!绷桀M跤麛v扶著鳳羽走出凝方閣,不料鳳羽擺手掙脫他的扶持,堅定道:“不能走?!?
凌睿王不解,口中卻依然不改狎戲:“本王雖愛極了愛妃這般在刺激中戲愛的新奇手段,姑且也該先保住性命不是?”
鳳羽白他一眼:“閬邪軒,我問你,你可聽說過噬心毒蠱?”
凌睿王一愣:“絕命羅剎?”
“好,你既然知道這其中的淵源,看來用不著我多解釋了。南宮若體內蠱毒泛濫,如今只是靠著這烈焰才暫時不敢肆虐,但只要一出這火海,就會毒發?!?
凌睿王雙眸一緊,再次掃了一眼身側不遠處的無頭尸身,肅聲道:“聽聞絕命羅剎,噬心而狂。第一顆人心,必須取自無頭尸身的體內。一旦食心,那蠱毒便開始與宿主心魄相交,直至將宿主筋骨血脈全部侵蝕,宿主便會成為真正的人間羅剎。自此后,盡取活人心脈為食,而那些被生生取心之人,雖沒了心臟,卻不會絕命,而是會成為真真正正播散蠱毒,危害蒼生的羅剎軍。”
“一旦羅剎軍現世,便是神佛天佑,怕也無能為力改變這禍世大劫,所以,不能讓南宮若走出這凝方閣。”鳳羽撫胸凝眉,徑直看向那雙眸含淚,正在火中尋找腰牌的南宮若,“眼下那蠱毒畏火,暫時休眠,我們正好趁這個時機,將她體內的蠱蟲逼出體外。”
“愛妃心慈柔善,胸懷天下,只怕還是晚了。”凌睿王強忍著體內愈發強烈的疼痛,無奈地一聲長嘆,“聽聞南宮若自一出生便被人居心叵測下了世上最毒的蠱!現下你我便是拼盡性命阻得了那蠱毒,想來這偌大的無為山莊里,那些和她生活了多年的仆婢侍衛,又該怎么救?”
鳳羽不解地凝眉相向:“關他們什么事?”
“愛妃難道不知?絕命羅剎并不會單槍匹馬危害人間……”
“想來二十年前,南宮若剛一落地,這噬心蠱毒一族,便已然在這無為山莊安了家。那些悄無聲息侵入南宮若周身人群的蠱子蠱孫,怕是現下都在嚴陣以待地等著南宮若尸變呢?!?
“一旦蠱首出世,這偌大的無為山莊,便會在頃刻間成為真真正正的人間地獄?!?
“怪不得無為山莊一直閉莊自守,似是要與外界斷絕一切往來。如此說來,這南宮少早就知悉了這其中的蹊蹺?!?
“他知與不知,本王沒心情理會。本王只知道,本王要拼死保全愛妃的性命?!?
言罷,一把拉過鳳羽,就要往凝方閣外沖。
鳳羽奮力握緊他的手:“閬邪軒,你不能走?!?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陡然響在凝方閣外,緊接著,火海之中的凝方閣轟然一聲,坍塌了半面山墻。
“怎么回事?”鳳羽晃身不穩,身側的凌睿王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話音剛落,忽聽凝方閣外傳來一名侍衛急切的高聲通傳:“莊主,不好了。京都侍郎率三千重甲軍,圍攻山莊,要我們即刻交出圣女娘娘和凌睿王,如若不然,便會炮轟無為莊,血洗南宮族?!?
話音剛落,只聽那南宮少不慌不忙地威聲一語,命令道:“布陣護莊,半個時辰之后,若是還不見小姐出來,用不著他們動手,我南宮少會引火自焚無為莊?!?
……
鳳羽聽得閣外那一聲決絕,一時間心急如焚:“只要我們想辦法將那南宮若體內的蠱首逼出體外,無為莊他人體內便是有蠱蟲,終究不過是酣眠一生的死蠱。所以只要你我能確保這蠱首不為非作歹,經年之后,待得這無為山莊的眾人化作骨灰葬入黃土,這番驚世之劫,不就悄無聲息地化解了嗎?”
凌睿王體內劇痛陡然間加劇,但見得鳳羽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滿臉急切期待,一時間揚唇,又是一番不應景的戲言:“愛妃,難道只有在這種情景下,你才愿意如此這般正眼瞧我?”
鳳羽顧不上與他斗嘴,徑直凝眉一把拉住他的手,轉身就要朝著那南宮若走去:“幫我救她?!?
凌睿王猛然用力,一把將鳳羽圈在胸前。
“要救也是我救,你記住,今生今世,但凡有我閬邪軒在你身側,我便分分鐘不許你獨自涉險。”
鳳羽肅穆正聲:“好,我來說,你來做。”
南宮若含淚自那烈焰之中,撿起腰牌,徑直凝眉望著疾步而來的閬邪軒和鳳羽。
“睿王爺,若兒愛慕你的瀟灑不羈,早已是幾許流年。打從王爺你從那驚濤駭浪之中將我救下,若兒便……若兒便對你柔情深種,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或許活不過今晚,所以臨死之前,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里話說與你聽?!?
“睿王爺,若兒……若兒對你一見鐘情,今生若不能侍奉王爺左右,若兒……若兒發誓,來生來世定要再尋王爺,接續前緣。”
凌睿王聽得真切,故意拉長了聲音,在鳳羽耳側又是一番調戲:“愛妃,她這番深情表白你的夫君,你可是心有不爽。”
鳳羽上前抓住南宮若的手,一臉真誠道:“若兒,你若真的愛她,必須讓我先醫好你的病。一旦你身體痊愈,你便是不折不扣的睿王妃。”
“真的?”南宮若欣喜若狂,言語方歇,凝方閣頃刻間又是一陣劇烈的震蕩,緊接著轟隆的大炮之聲,赫然響徹了整個無為山莊的上空。
凌睿王飛步上前,將鳳羽和南宮若護在身下,待得身側的坍塌轟鳴之聲過后,登時凝眉瞪目,怒聲罵道:“該死的京都侍郎,待本王出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你到底救是不救?”鳳羽眼見情勢危急,一時間愈發心焦。
“為何要救她?若只是為了控制那蠱毒,我們大可以活活燒死她?!?
“不行?!?
鳳羽望著南宮若那張像極了上官琳嫣的容顏,一時間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百種滋味縈繞胸中,心頭自是一陣難以言表的痛惜。
“那好,愛妃只要答應日后與本王日日相守,本王便考慮幫愛妃救她一命?!?
鳳羽轉眸思量,不過須臾,徑直抬眸:“好,我答應你。”
“真的?”
凌睿王受寵若驚,鳳羽冷然側目。凌睿王一臉興奮地上前:“愛妃盡管吩咐,為夫自當竭盡全力,助愛妃一臂之力。”
鳳羽拿起金針,對著一臉驚慌的南宮若說道:“南宮小姐,我問你,若是我有辦法讓你與凌睿王長相廝守,你可愿意付出些代價?”
南宮若堅定頷首:“我愿意?!?
“那好?!兵P羽抓住南宮若的手,徑直放在凌睿王的手掌之上,旋即冷冷命令道,“閬邪軒,從現在起,我要你窮盡心思,對南宮小姐表達愛意。”
凌睿王訕訕壞笑:“圣女莫不是要逼良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