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經

[清] 賀瑞麟

大綱

女兒經，女兒經，女兒經要女兒聽。第一件，習女德[1]；第二件，修女容[2]；第三件，謹女言[3]；第四件，勤女工[4]。我今仔細說與你，你要用心仔細聽。

【注釋】

[1]女德：指婦女應具備的德行。[2]女容：指婦女的服飾打扮。[3]女言：指婦女的言語。[4]女工：指婦女所作的紡織、縫紉、烹飪等事。

細目

習女德，要和平[1]，女人第一是安貞[2]。父母跟前要孝順，姐妹伙里莫相爭。父母教訓切休強[3]，姐妹吃穿心要公。東鄰西舍休輕去，早晚行時須點燈。油鹽柴米當愛惜，針線棉花莫看輕。莫與男人同席坐，莫與外來女人行。兄弟叔伯皆避忌，惟有親娘步步從。若有丫頭聽使喚，使喚亦須諒人情。外奶舅妗或看望[4]，看望亦須不久停。坐立行走須莊重，時時常在家門中。但有錯處即認錯，總有能時莫夸能。出嫁倘若遭不幸，不配二夫烈女名。此是女兒第一件，聽了才是大聰明。我今仔細說與你，你要用心仔細聽。

修女容，要正經，一身打扮甚非輕。搽胭抹粉猶小事，持體端莊有重情。莫要輕薄閑嘲笑，莫要惱怒好相爭。身歪腳斜傷體面，拋頭露面壞聲名。光梳頭發凈洗臉，整潔自是好儀容。衣服不必綾羅緞，梭棉衣服要干凈[5]。油水柴面容易染[6]，做時須要小心行。箱柜桌炕勤打掃，自無半點塵土生。有時出外看親戚，先須腹內要安寧。吃喝寧著不盡量，莫貪飯碗與酒鐘。衣枷衣服須搭整[7]，衣箱疊板莫亂擁。此是女兒第二件，聽了才是理性通。我今仔細說與你，你要用心仔細聽。

謹女言，要從容，時常說話莫高聲。磨牙斗嘴非為好，口快舌尖不算能。莫要半晌說閑話，莫要無故冒搔風[8]。父母使喚休強嘴，姐妹言語要和平。但遇面生莫開口，休要輕易冒答應。家中總有不平話，低聲莫教外人聽。好翻舌頭多惹事，好說謊的落罵名。有該說處休多說，不該說處且消停。姑姨妗嬸當問候，也要沈重莫發輕。閑言破語休細整，七嘴八舌莫亂爭。正正經經說幾句，止須說個理兒明。此是女兒第三件，聽了不是木蠱蟲[9]。我今仔細說與你，你須用心仔細聽。

勤女工，要緊情，早起莫到大天明，掃地梳頭忙洗臉，便拈針線快用功。織紡裁剪皆須會，饃面席桌都要經。件件用心牢牢記，會做還須做得精。不要閑立又閑坐，不要西來又往東。臨明莫要貪睡覺，到晚莫要空點燈。殷勤女兒終須好，懶惰女兒總無成。百拙一件不會做，臨了落個敗家名。何不上緊細用心[10]，要在女中做英雄。雖好不快跟不上，雖快不好不為贏。描花繡彩皆女事，不可一件有不通。此是女兒第四件，聽了便是大才能。我今仔細說與你，你須用心仔細聽。

【注釋】

[1]和平：和順。[2]安貞：安順和貞潔。[3]強（jiàng）：固執、不順從。[4]外奶：外祖母。舅妗：舅母。[5]梭棉：即土布。[6]染：沾染、污染。[7]衣枷：即衣架。[8]搔風：猶風流。[9]木蠱蟲：一種毒蟲。[10]上緊：加緊、抓緊。

合總

信手編成《女兒經》，女德、女容、女言、工。當做曲兒要記熟，句句還要懂得清。后來若到公婆家，仍是這般一樣行。自然到處都夸好，萬古千秋有令名。君子莫嫌多俗語，文話女兒不會聽。且再從頭仔細看，那件不在經史中。《小學》《內則》并《左傳》[1]，君子再去看分明。只為女兒容易曉，且把俗言當正經。

【注釋】

[1]《小學》：宋代朱熹所編的一部兒童教育課本。《內則》：《禮記》篇名，記載婦女應尊敬丈夫，侍奉父母公婆的規矩。《左傳》：即《春秋左氏傳》，為春秋時期的編年史。

廣義

更有古今賢德女，我再說來你再聽。舉案齊眉是孟光[1]，上書救父有緹縈[2]。令女斷鼻不忘夫[3]，少君汲水鄉邦稱[4]。養舅衛姑娘子軍[5]，畫荻和膽夫人城[6]。子貴紡麻文伯母[7]，十歲織機吾母行。奉姑存歿皆盡孝，難處更在姑失明。善行一一數不清，助夫成家子孫榮。此是古今名節事，也要用心仔細聽。更有古今不賢女，我再說來你再聽。打公罵婆人人恨，攪家不良有丑名。偷吃怕做常受氣，拋撒柴面太無情。收拾腳首不謹慎，串門搭戶任意行。多說丑話太村粗，好訐人短少涵容[8]。閑耍不管正經事，翻梁絞舍懂不清。黑了熬油明不起，一日活做七八更。豬狗雞鴨不照管，三家廝靠壞門風。盆罐碟碗多毀壞，男兒罵是破敗星。偏他還有多心病，不是嗔西就惱東。但動跳崖又落井[9]，時常拿刀又弄繩。究竟死了竟白了，枉把公婆男兒坑。何如夫妻同年老，子女兒孫鬧轟轟。熱熱鬧鬧過光景，一生受用盡無窮。手搭心前自己想，那個糊涂那個明。此是古今笑罵事，也要用心仔細聽。聽了學好莫學瞎，不枉聽了《女兒經》。

【注釋】

[1]舉案齊眉：后漢梁鴻的妻子孟光給丈夫送飯時，總是把端飯的盤子舉到和眉毛一樣齊。后人用以形容夫妻相互敬愛。[2]上書救父：西漢緹縈（tí yíng）為救父淳于意，上書漢文帝，愿賣身為官婢以贖父罪。漢文帝為她的孝心所感，廢除肉刑，父得免罪。[3]令女斷鼻：三國時魏國女子夏侯令女丈夫早死，她把頭發剪掉，把兩耳和鼻子也割掉，以示決不改嫁。[4]少君汲水：西漢女子桓少君嫁給窮書生鮑宣為妻，與宣共挽鹿車歸鄉里，拜見婆婆畢就提甕出門汲水。她不以鮑宣貧窮而有怨言，受到鄉人的稱贊。[5]養舅衛姑：舅指公公，姑指婆婆。養舅衛姑謂供養公婆。娘子軍：唐高祖第三女平陽公主，嫁柴紹。高祖舉事起義，公主起兵響應，號稱娘子軍。[6]畫荻：宋朝歐陽修的母親鄭氏親自教子讀書，家貧無錢買筆墨，便用蘆葦畫地教歐陽修識字。荻，蘆葦。和膽，唐朝柳公綽妻韓氏善教孩子，她用熊膽和成苦味的藥丸讓孩子夜讀時咀嚼，以此激勵他們勤奮學習。夫人城：東晉時，前秦將領苻丕攻襄陽城，守將朱序母韓氏率城中婦女加固城墻，保全城池。人們稱之為夫人城。[7]子貴紡麻：春秋時公父歜（chù）的母親敬姜早寡。公父歜做了魯國大夫，她仍舊操勞紡織，以示富貴而不忘艱苦。文伯，公父歜的字。[8]訐（jié）：揭發別人的隱私。涵容：寬容、包涵。[9]但動：即“動不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