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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林如海捐館揚州城 賈寶玉路謁北靜王(1)

家書一紙千金重,勾引難防囑下人。任你無雙肝膽烈,多情念起自眉顰。

鳳姐用彩明,因自識字不多,且彩明系未冠之童。

寫鳳姐之珍貴。寫鳳姐之英氣。寫鳳姐之聲勢。寫鳳姐之心機。寫鳳姐之驕大。

昭兒回,并非林文璉文,是黛玉正文。

牛,丑也。清屬水,子也。柳拆卯字,彪拆虎字,寅字寓焉。陳即辰,翼火為蛇,巳字寓焉。馬,午也。魁拆鬼,鬼金羊,未字寓焉。猴同音,申也。曉鳴,雞也,酉字寓焉。石即豕,亥字寓焉。其祖曰守業,即守夜也,犬字寓焉。此所謂十二支寓焉。

路謁北靜王,是寶玉正文。

話說寧國府中都總管來升聞得里面委請了鳳姐,因傳齊同事人等說道:“如今請了西府里璉二奶奶管理內事,倘或他來支取東西或是說話,我們須要比往日小心些。每日大家早來晚散,寧可辛苦這一個月,過后再歇著,不要把老臉丟了。[此是都總管的話頭。]那是個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眾人都道:“有理。”又有一個笑道:“論理,我們里面也須得他來整治整治,[伏線在二十板之誤差婦人。]都忒不像了。”正說著,只見來旺媳婦拿了對牌來領取呈文經榜紙扎,票上批著數目。眾人連忙讓坐倒茶,一面命人按數取紙來抱著,同來旺媳婦一路來至儀門口,方交與來旺媳婦自己抱進去了。

鳳姐即命彩明釘造簿冊。[寧府如此大家,阿鳳如此身分,豈有使貼身丫頭與家里男人答話交事之理呢?此作者忽略之處。][彩明系未冠小童,阿鳳便于出入使令者,老兄并未前后看明是男是女,亂加批駁,可笑!][且明寫阿鳳不識字之故。壬午春。]即時傳來升媳婦進來,兼要家口花名冊來查看,又限于明日一早傳齊家人媳婦進來聽差等語。大概點了一點數目單冊,[已有成見。]問了來升媳婦幾句話,便坐車回家。一宿無話。

至次日卯正二刻便過來了。那寧國府中婆娘媳婦聞得到齊,只見鳳姐正與來升媳婦分派,眾人不敢擅入,只在窗外聽覷。[傳神之筆。]只聽鳳姐與來升媳婦說道:“既托了我,我就說不得要討你們嫌了。[先站地步。]我可比不得你們奶奶好性兒,由著你們去。再不要說你們‘這府里原是這樣’的話,[此話聽熟了,一嘆!][“不要說”“原是這樣的話”,破盡痼弊根底。]這如今可要依著我行,[宛轉得妙。]錯我半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治。”像說著,便吩咐彩明念花名冊,按名一個一個的喚進來看視。[量才而用之意。]

一時看完,便又吩咐道:“這二十個分作兩班,一班十個,每日在里頭單管人客來往倒茶,別的事不用他們管。這二十個也分作兩班,每日單管本家親戚茶飯,別的事也不用他們管。這四十個人也分作兩班,單在靈前上香添油,掛幔守靈,供飯供茶,隨起舉哀,別的事也不與他們相干。這四個人單在內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若少一件,便叫他四個描賠。這四個人單管酒飯器皿,少一件也是他四個描賠。這八個人單管監收祭禮。這八個人單管各處燈油、蠟燭、紙扎,我總支了來,交與你八個,然后按我的定數再往各處去分派。這三十個每日輪流各處上夜,照管門戶,監察火燭,打掃地方。這下剩的按著房屋分開,某人守某處,某處所有桌椅古董起,至于痰盒撣帚,一草一苗,或丟或壞,就和守這處的人算帳描賠。來升家的每日攬總查看,或有偷懶處,賭錢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來回我。你有徇情,經我查出,三四輩子的老臉就顧不成了。如今都有定規,以后那一行亂了,只和那一行說話。素日跟我的人,隨身自有鐘表,不論大小事,我是皆有一定的時辰。橫豎你們上房里也有時辰鐘,卯正二刻我來點卯,巳正吃早飯,凡有領牌回事者,只在午初刻。戌初燒過黃昏紙,我親到各處查一遍,回來上夜的交明鑰匙。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過來。說不得咱們大家辛苦這幾日罷,[是協理口氣,好聽之至!][所謂“先禮而后兵”是也。]事完了,你們家大爺自然賞你們。”[滑賊,好收煞!]

說罷,又吩咐按數發與茶葉、油燭、雞毛撣子、笤箒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圍、椅搭、坐褥、氈席、痰盒、腳踏之類。一面交發,一面提筆登記,某人管某處,某人領某物,開得十分清楚。眾人領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時只揀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沒個招攬。各房中也不能趁亂失迷東西,便是人來客往,也都安靜了,不比先前一個正擺茶,又去端飯,正陪舉哀,又顧接客。如這些無頭緒、荒亂、推托、偷閑、竊取等弊,次日一概都蠲了。

鳳姐見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因見尤氏犯病,賈珍又過于悲哀,不大進飲食,自己每日從那府里煎了各樣細粥,精致小菜,命人送來勸食。賈珍也另外吩咐每日送上等菜到抱廈內,單與鳳姐。[寫鳳之心機。寫鳳之珍貴。]那鳳姐不畏勤勞,[不畏勤勞者,一則任專而易辦,一則技癢而莫遏。士為知己者死,不過勤勞,有何可畏?]天天于卯正二刻就過來點卯理事,獨在抱廈內起坐,[寫鳳之英勇。]不與眾妯娌合群,便有堂客來往,也不迎會。[寫鳳之驕大。如此寫得可嘆,可笑。]

這日乃五七正五日上,那應赴僧正開方破獄,傳燈照亡,參閻君,拘都鬼,筵請地藏王,開金橋,引幢幡;那道士們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禪僧們行香,放焰口,拜水懺。又有十三眾尼僧搭繡衣,靸紅鞋,在靈前默誦接引諸咒,十分熱鬧。

那鳳姐必知今日人客不少,在家中歇息一夜,至寅正平兒便請起來梳洗。及收拾完備,更衣盥香,吃了兩口奶子糖粳米粥,漱口已畢,已是卯正二刻了。來旺媳婦率領諸人伺候已久。鳳姐出至廳前,上了車,前面打了一對明角燈,大書“榮國府”三個大字,款款來至寧國府。

大門上,只見門燈朗掛,兩邊一色戳燈照如白晝,白汪汪穿孝仆從兩邊侍立。請車至正門上,小廝等退去,眾媳婦上來揭起車簾。鳳姐下了車,一手扶著豐兒,兩個媳婦執著手把燈罩,簇擁著鳳姐進來。寧府諸媳婦迎出來請安接待。鳳姐緩緩走入會芳園中登仙閣靈前,一見了棺材,那眼淚恰似斷線之珠,滾將下來。院中許多小廝垂手侍候燒紙。鳳姐吩咐得一聲:“供茶燒紙。”只聽一棒鑼鳴,諸樂齊奏。早有人端過一張大圈椅來,[誰家行事,寧不墮淚。]放在靈前,鳳姐坐了,放聲大哭。于是里外男女上下,見鳳姐出聲,都忙忙接聲嚎哭。一時賈珍、尤氏遣人來勸,鳳姐方才止住。

來旺媳婦獻茶漱口畢,鳳姐方起身別過族中諸人,自入抱廈內。按名查點,各項人數,都已到齊,只有迎送親客上的一人未到。[須得如此,方見文章妙用。余前批非謬。]即命傳到,那人已張惶愧懼。鳳姐冷笑道:[凡鳳姐惱時,偏偏用“笑”字,是章法。]“我說是誰誤了,原來是你![四字有神,是有名姓上等人口氣。]你原比他們有體面,所以不聽我的話。”那人道:“小的天天來的早,只有今兒,醒了覺得早些,因又睡迷了,來遲了一步。求奶奶饒過這次。”正說著,只見榮國府中的王興媳婦來了,[偏用這等閑文間注。]在前探頭。[慣起波瀾,慣能忙中寫閑,又慣用曲筆,又慣綜錯。真妙!]鳳姐且不發放這人,卻先問:“王興媳婦作什么?”[的是鳳姐作仿。]王興媳婦巴不得先問他完了事,連忙進去說:“領牌取線,打車轎網絡。”[是喪事中用物,閑閑寫卻。]說著,將個帖兒遞上去。鳳姐命彩明念道:“大轎兩頂,小轎四頂,車四輛,共用大小絡子若干根,用珠兒線若干斤。”鳳姐聽了,數目相合,便命彩明登記,取榮國府對牌擲下。王興家的拿了去了。

鳳姐方欲說話時,見榮國府的四個執事人進來,都是要支取東西領牌來的。鳳姐命彩明要了帖念過聽了,共四件。因指兩件說道:“這兩件開銷錯了,[好看煞,這等文字。]再算清了來取。”說著擲下帖子來,那二人掃興而去。

鳳姐因見張材家的在旁,[又一頓挫。]因問:“你有什么事?”張材家的忙取帖兒回說:“就是方才車轎圍作成,領取裁縫工銀若干兩。”鳳姐聽了,便收了帖子,命彩明登記。待王興(家的)交過牌,得了買辦的回押相符,然后方與張材家的去領。一面又命念那一個,是為寶玉外書房完竣,[卻從閑中又引出一件關系文字來。]支買紙料糊裱。鳳姐聽了,即命收帖子登記,待張材家的繳清,又發與這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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