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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憨湘云醉眠芍藥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2)

探春道:“我也吃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宣,只聽我分派。”命取了令骰令盆來,“從琴妹妹擲起,挨下擲去,對了點的二人射覆。”寶琴一擲是個三,岫煙、寶玉等皆擲的不對,直到香菱方擲了個三。寶琴笑道:“只好室內生春,若說到外頭去可太沒頭緒了。”探春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罰一杯。你覆他射。”寶琴想了一想,說了個“老”字。香菱原生于這令,一時想不到,滿室滿席都不見有與“老”字相連的成語。湘云先聽了,便也亂看,忽見門斗上貼著“紅香圃”三個字,便知寶琴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見香菱射不著,眾人擊鼓又催,便悄悄的拉香菱,教他說“藥”字,黛玉偏聽見了,說:“快罰他,又在那里私相傳遞呢。”哄的眾人都知道了。忙又罰了一杯,恨的湘云拿筷子敲黛玉的手。于是罰了香菱一杯。

下則寶釵和探春對了點子,探春便覆了一個“人”字,寶釵笑道:“這個‘人’字泛的很。”探春笑道:“添一個字,兩覆一射,也不泛了。”說著,便又說了一個“窗”字。寶釵一想,因見席上有雞,便覆著他是用“雞窗”“雞人”二典了,因覆了一個“塒”字。探春知他射著,用“雞棲于塒”的典,二人一笑,各飲一口門杯。

湘云等不得,早和寶玉“三”“五”亂叫,劃起拳來。那邊尤氏和鴛鴦隔著席也“七”“八”亂叫劃起來。平兒、襲人也作了一對劃拳,叮叮當當,只聽得腕上的鐲子響。一時湘云贏了寶玉,鴛鴦贏了尤氏,襲人贏了平兒,三人限酒底酒面。湘云便說:“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古詩、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還要一句時憲書上有的話,共總湊成一句話。酒底要關人事的果菜名。”眾人聽了都笑說:“惟有他的令也比人嘮叨,倒也有意思。”便催寶玉快說,寶玉笑道:“誰說過這個?也等想一想兒。”黛玉便道:“你多喝一鐘,我替你說。”寶玉真個喝了酒,聽黛玉說道:

落霞與孤鶩齊飛,風急江天過雁哀,卻是一只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腸,這是鴻雁來賓。

說的大家都笑了,說:“這一串子倒有些意思。”黛玉又拈了一個榛瓤,說酒底道:

榛子非關隔院砧,何來萬戶搗衣聲。

令完,鴛鴦、襲人等皆說的是一句俗語,卻都帶一個“壽”字的,不能多贅。大家輪流亂劃了一陣。這上面湘云又和寶琴對了手,李紈和岫煙對了點子。李紈便覆了一個“瓢”字,岫煙便射了一個“綠”字,二人會意,各飲一口。湘云的拳卻輸了,請酒面酒底。寶琴笑道:“請君入甕。”大家笑起來,說:“這個典用的當。”湘云便說道:

奔騰而澎湃,江間波浪兼天涌,須要鐵鎖纜孤舟,既遇著一江風,不宜出行。

說的眾人都笑了,說:“好個謅斷了腸子的,怪道他出這個令,故意惹人笑。”又聽他說酒底。湘云吃了酒,揀了一塊鴨肉呷一口,忽見碗內有半個鴨頭,遂揀了出來吃腦子。眾人催他別只顧吃,到底快說了。湘云便用箸子舉著說道:

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那討桂花油。

眾人越發笑起來,引的晴雯、翠螺、鶯兒一干人都走過來說:“云姑娘會開心兒,拿著我們取笑兒,快罰一杯才罷。怎見得我們就該擦桂花油的?倒得每人給一瓶子桂花油擦擦。”黛玉笑道:“他倒有心給你們一瓶子油,又怕掛誤著打竊盜的官司。”眾人不理論,寶玉卻明白,忙低了頭。彩云有心病,不覺的紅了臉。寶釵忙暗暗的瞅了黛玉一眼。黛玉自悔失言,原是趣寶玉的,就忘了趣著彩云,自悔不及,忙一頓劃拳岔開了。

底下寶玉可巧和寶釵對了點子,寶釵便覆了一個“寶”字,寶玉想了一想,便知是寶釵作戲,指自己所佩通靈玉而言,便笑道:“姐姐拿我作雅謔,我卻射著了,說出來姐姐別惱,就是姐姐的諱,‘釵’字就是了。”眾人道:“怎么解。”寶玉道:“他說‘寶’,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釵’字,舊詩曾有‘敲斷玉釵紅燭冷’,豈不射著了。”湘云道:“這用時事卻使不得,兩個人都該罰。”香菱忙道:“不止時事,這也有出處。”湘云道:“‘寶玉’二字并無出處,不過是春聯上或有之,詩書記載并無,算不得。”香菱道:“前日我讀岑嘉州五言律,現有一句說‘此鄉多寶玉’,怎么你倒忘了。后來又讀李義山七言絕句,又有一句‘寶釵無日不生塵’,我還笑說他兩個名字都原來在唐詩上呢!”眾人笑說:“這可問住了,快罰一杯。”湘云無語,只得飲了。

大家又該對點的對點,劃拳的劃拳。這些人因賈母、王夫人不在家,沒了管束,便任意取樂,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滿廳中紅飛翠舞,玉動珠搖,真是十分熱鬧。

玩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見了湘云,只當他外頭自便就來,誰知越等越沒了影響,使人各處去找,那里找得著。

接著林之孝家的同著幾個老婆子來,生恐有正事呼喚,二者恐丫鬟們年輕,乘王夫人不在家,不服探春等約束,恣意痛飲,失了體統,故來請問有事無事。探春見他們來了,便知其意,忙笑道:“你們又不放心,來查我們來了。我們并沒有多吃酒,不過是大家玩笑,將酒作個引子,媽媽們別耽心。”李紈、尤氏都也笑道說:“你們歇著去罷,我們也不敢叫他們多吃了。”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說:“我們知道,連老太太叫姑娘們吃酒,姑娘們還不肯吃,何況太太們不在家,自然玩罷了。我們怕有事,來打聽打聽。二則天長了,姑娘們玩一回子還該點補些小食兒。素日又不大吃雜東西,如今吃一兩杯酒,若不吃東西,怕受傷。”探春笑道:“媽媽們說的是,我們也正要吃呢。”因回頭命取點心來。

兩旁丫鬟們答應了,忙去傳點心。探春又笑讓:“你們歇著去罷,或是姨太太那邊說話兒去。我們即刻打發人送酒給你們吃去。”林之孝家的笑回:“不敢領了。”又站了一回,方退了出來。平兒摸著臉笑道:“我的臉都熱了,也不好意思見他們。依我說,竟收了罷,別惹他們再來,倒沒意思了。”探春笑道:“不相干,橫豎咱們不認真喝酒就罷了。”

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說:“姑娘們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圖涼快,在山子后頭一塊青板石凳上睡著了。”眾人聽說,都笑道:“快別吵嚷。”說著,都走來看時,果見湘云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鬧嚷嚷的圍著他,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挽扶,湘云口內猶作睡語說酒令,唧唧噥噥說道:

泉香而酒冽,玉碗盛來琥珀光,直飲到梅梢月上,醉扶歸,卻為宜會親友。

眾人笑推他說道:“快醒醒兒吃飯去,這潮凳上還睡出病來呢。”湘云慢啟秋波,見了眾人,又低頭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來納涼避靜的,不覺的因多罰了兩杯酒,姣弱不勝,便睡著了,心中反覺自愧,連忙起身,扎掙著同人來至紅香圃中,用過水,又吃了兩盞釅茶。探春忙命將醒酒石拿來給他銜在口內,一時又命他喝了一些酸湯,方才覺得好了些。

當下又選了幾樣果菜與鳳姐送去,鳳姐也送了幾樣來。寶釵等吃過點心,大家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觀花的,也有扶欄觀魚的,各自取便,說笑不一。探春便和寶琴下棋,寶釵、岫煙觀局。林黛玉和寶玉在簇花下唧唧噥噥,不知說些什么。

只見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帶了一個媳婦進來,那媳婦愁眉苦臉,也不敢進廳,只到了階下,便朝上跪下了,碰頭有聲。探春因一塊棋受了敵,算來算去,縱得了兩個眼,便折了官著,兩眼只瞅著棋枰,一支手伸在盒內,只管抓弄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回頭要茶時才看見,問什么事,林之孝家的便指那媳婦說:“這是四姑娘屋里的小丫頭彩兒的娘,現是園內侍候的人,嘴很不好,才是我聽了,問著他,他說的,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攆出去才是。”探春道:“怎么不回大奶奶?”林之孝家的道:“方才大奶奶都往廳上姨太太處去了,頂頭看見,我已回明白了,叫回姑娘來。”探春道:“怎么不回二奶奶?”平兒道:“不回去也罷,我回去說一聲就是了。”探春點點頭道:“既這么著,就攆出他去,等太太來了再回定奪。”說畢仍又下棋。這里林之孝家的帶了那人去,不提。

黛玉和寶玉二人站在花下遙遙知意,黛玉便說道:“你家三丫頭倒是個乖人,雖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也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來了。”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他干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做筏子禁別人,最是心里有算計的人,豈只乖而已。”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里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里每常閑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后手不接。”寶玉笑道:“憑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黛玉聽了,轉身就往廳上尋寶釵說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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