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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經(jīng)子解題(3)

《詩序》有大小之別。今本《小序》分別列諸詩之前,而《大序》即接第一首《小序》之下。自“風(fēng),風(fēng)也”以下,據(jù)《正義》《小序》之不足信,前已言之,《大序》亦系雜采諸書而成,故其辭頗錯亂。但其中頗有與三家之義不背者。(魏源說,見《詩古微》)今姑據(jù)之,以定《風(fēng)》《雅》《頌》之義。《大序》云:“風(fēng),風(fēng)也,教也。風(fēng)以動之,教以化之。”又云:“上以風(fēng)化下,下以風(fēng)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fēng)》。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fēng)、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諷其上,達(dá)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fēng),發(fā)乎情,止乎禮義。發(fā)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此其言《風(fēng)》之義者也。又云:“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fēng)》。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fēng),謂之《雅》。《雅》者,正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此其言《雅》之義者也。又云:“《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此其言《頌》之義者也(按:《詩序》言《風(fēng)》與《頌》之義,皆極允愜,唯其言《大/小雅》,則似尚欠明白。《史記·司馬相如傳》:“《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譏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分別大小之義,實較今《詩序》為優(yōu)。蓋三家義也)。

今《詩》之所謂《風(fēng)》者,周南、召南、邶、鄘、衛(wèi)、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凡十五國。周南、召南為《正風(fēng)》;自邶以下,皆為變《風(fēng)》。王亦列于《風(fēng)》者,《鄭譜》謂:“東遷以后,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fù)《雅》,故貶之也。”(《正義》:善惡皆能正人,故幽、厲亦名《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其政才及境內(nèi),是以變?yōu)椤讹L(fēng)》焉)十五國之次,鄭與毛異。據(jù)《正義》:《鄭譜》先檜后鄭,王在豳后;或系《韓詩》原第邪?

《雅》之篇數(shù)較多,故以十篇為一卷。其中《小雅》自《鹿鳴》起至《菁菁者莪》止為正,自此以下皆為變。又分《鹿鳴》至《魚麗》,為文王、武王之正《小雅》;《南有嘉魚》至《菁菁者莪》,為成王、周公之正《小雅》;《六月》至《無羊》,為宣王之變《小雅》;《節(jié)南山》至《何草不黃》,申毛者皆以為幽王之變《小雅》;鄭則以《十月之交》以下四篇,為厲王之變《小雅》。《大雅》自《文王》至《卷阿》為正,《民勞》以下為變。又分《文王》至《靈臺》,為文王之正《大雅》;《下武》至《文王有聲》,為武王之正《大雅》;《生民》至《卷阿》,為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民勞》至《桑柔》,為厲王之變《大雅》;《云漢》至《常武》,為宣王之變《大雅》;《瞻卬》《召旻》二篇,為幽王之變《大雅》。皆見《釋文》及《正義》。正《小雅》中,《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篇,唯有《小序》。《毛詩》并數(shù)此六篇,故《詩》之總數(shù),為三百十一篇;三家無此六篇,故《詩》之總數(shù),為三百五篇。《小/大雅》諸詩之義,三家與毛,有同有異,不能備舉。可以《三家詩遺說考》與《毛傳鄭箋》對勘也。

《頌》則三家與毛義大異。毛、鄭之義,謂商、魯所以列于《頌》者,以其得用天子禮樂;今文家則謂《詩》之終以三《頌》,亦《春秋》“王魯新周故宋”之意,乃通三統(tǒng)之義也。又《魯頌》,《小序》以為季孫行父作,三家以為奚斯作。《商頌》,《小序》以為戴公時正考父得之于周太師,三家即以為正考父之作。

《詩》本止《風(fēng)》《雅》《頌》三體,而《小序》增出賦、比、興,謂之六義。按此蓋以附會《周禮》太師六詩之文,然實無賦、比、興三種詩可指。故《鄭志》:“張逸問何《詩》近于賦、比、興?鄭答謂孔子錄《詩》,已合《風(fēng)》《雅》《頌》中,難可摘別。”(《正義》引)“鄭意謂《風(fēng)》《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也。”《正義》說。因此故,乃又謂《七月》一詩,備有《風(fēng)》《雅》《頌》三體,以牽合《周禮》龠章豳詩、豳雅、豳頌之文。按:賦者,敘事;比者,寄意于物;興者,觸物而動;(譬如實寫美人為賦,辭言花而意實指美女為比,因桃花而思及人面,則為興矣)作《詩》原有此三法。然謂此作《詩》之三法,可與《詩》之三種體制,平列而稱六義,則終屬勉強(qiáng);一詩而兼三體,尤不可通矣。竊謂《周禮》之六詩與《詩》之《風(fēng)》《雅》《頌》;其豳詩、豳雅、豳頌與《詩》之《豳風(fēng)》,自系兩事,不必牽合。鄭君學(xué)未嘗不博,立說亦自有精到處,然此等牽合今古、勉強(qiáng)附會處,則實不可從也。又今文家以《關(guān)雎》《鹿鳴》《文王》《清廟》為四始(見《史記·蓋魯詩說》),乃以其為《風(fēng)》及《大/小雅》《頌》之首篇;而《小序》乃即以風(fēng)、大小雅、頌為四始,亦殊不可解。

治《詩》之法,凡有數(shù)種:(一)以《詩》作史讀者。此當(dāng)橫考列國之風(fēng)俗,縱考當(dāng)時之政治。《漢書·地理志》末卷及鄭《詩譜》,最為可貴。按《漢志》此節(jié)本劉歆。歆及父向,皆治《魯詩》。班氏世治《齊詩》。鄭玄初治《韓詩》。今《漢志》與《鄭譜》述列國風(fēng)俗,大同小異,蓋三家同有之義,至可信據(jù)也。何詩當(dāng)何王時,三家與毛、鄭頗有異說,亦宜博考。以《詩》證古史,自系治史一法。然《詩》本歌謠,托諸比、興,與質(zhì)言其事者有異。后儒立說,面面皆可附會,故用之須極矜慎。近人好據(jù)《詩》言古史者甚多,其弊也。于《詩》之本文,片言只字,皆深信不疑,幾即視為紀(jì)事之史,不復(fù)以為文辭;而于某《詩》作于何時,系因何事,則又往往偏據(jù)毛、鄭,甚者憑臆為說,其法實未盡善也。(二)以為博物之學(xué)而治之者。《論語》所謂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也。此當(dāng)精研疏注,博考子部有關(guān)動植物諸書。(三)用以證小學(xué)者。又分訓(xùn)詁及音韻兩端。《毛傳》與《爾雅》,訓(xùn)詁多合,實為吾國最古之訓(xùn)詁書。最初言古韻者,本自《詩》人;今日言古韻,可據(jù)之書,固猶莫如《詩》也。(四)以為文學(xué)而研究之者。當(dāng)先讀疏注,明其字句。次考《詩》義,觀《詩》人發(fā)憤之由(司馬遷云:《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fā)憤之所由作),及其作《詩》之法。《詩》本文學(xué),經(jīng)學(xué)家專以義理說之,誠或不免迂腐。然《詩》之作者,距今幾三千年;作《詩》之意,斷非吾擠臆測可得。通其所可通,而闕其所不可通者,是為善讀書。若如今人所云:“月出皎兮,明明是一首情詩”之類,羌無證據(jù),而言之?dāng)嗳唬醴且墒聼o質(zhì)之義也。

《王制》述天子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fēng)。何君言采《詩》之義曰:(《公羊》宣十五年注)“五谷畢入,民皆居宅。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xiāng)移于邑,邑移于國,國以聞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戶,盡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其重之也如此。夫人生在世,孰能無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而社會之中,束縛重重,豈有言論自由之地?斯義也,穆勒《群己權(quán)界論》嚴(yán)復(fù)譯。言之詳矣。故往往公然表白之言,初非其人之真意;而其真意,轉(zhuǎn)托諸謠詠之間。古代之重詩也以此。夫如是,《詩》安得有質(zhì)言其事者?而亦安可據(jù)字句測度,即自謂能得作詩之義邪?《漢書·藝文志》曰:“漢興,魯申公為《詩》訓(xùn)詁。而齊轅固生、燕韓生皆為之傳。或取《春秋》,采雜說,咸非其本義。與不得已,魯最為近之。”此乃古學(xué)家攻擊三家之辭,其端已肇于班固時。其后乃采取古書,附會《詩》義,而別制今之《詩序》。謂三家皆不知《詩》之本義,而古學(xué)家獨能得之也。其實《詩》無本義。太師采詩而為樂,則只有太師采之之意;孔子刪《詩》而為經(jīng),則只有孔子取之之意耳。猶今北京大學(xué),編輯歌謠,豈得謂編輯之人,即知作此歌謠者之意邪?三家于詩,間有一二,能指出其作之之人,及其本事者(如《芣苢》《柏舟》之類),此必確有所據(jù)。此外則皆付闕如。蓋《詩》固只有誦義也。以只有誦義故,亦無所謂斷章取義。我以何義誦之,即為何義耳。今日以此意誦之,明日又以彼義誦之,無所不可也。以為我誦之之意,則任舉何義皆通;必鑿指為詩人本義,則任舉何義皆窒。《詩》義之葛藤,實自鑿求其本義始也。

治詩切要之書,今約舉如下:

《毛詩注疏》 今所傳《十三經(jīng)注疏》,乃宋人所集刻。其中《易》《書》《詩》《三禮》《左》《谷》,皆唐人疏。疏《公羊》之徐彥,時代難確考,亦必在唐以前。《論語》《孝經(jīng)》《爾雅》,皆宋邢昺疏,亦多以舊疏為本。唯《孟子疏》題宋孫奭,實為邵武士人偽托,見《朱子語錄》。其疏極淺陋,無可取耳。唐人所修《正義》,誠不能盡滿人意;然實多用舊疏,為隋以前經(jīng)說之統(tǒng)匯,仍不可不細(xì)讀也。特于此發(fā)其凡,以后論治諸經(jīng)當(dāng)讀之書,即不再舉注疏。

陳啟源《毛詩稽古編》 宋人說《詩》之書甚多,讀之不可遍。此書多駁宋人之說,讀之可以知其大略。

馬瑞辰《傳箋通釋》 陳奐《詩毛氏傳疏》 以上兩書為毛、鄭之學(xué)。

陳喬樅《三家詩遺說考》 魏源《詩古微》 以上兩書為三家之學(xué)。魏書駁毛、鄭,有極警快處;其立說亦有不可據(jù)處。魏氏之學(xué),通而不精也。輯三家《詩》者,始于宋之王應(yīng)麟,僅得一小冊。陳氏此書,乃十倍之而不止。清儒輯逸之精,誠足令前人俯首矣。

三家之中,《齊詩》牽涉緯說。如欲明之,可觀迮鶴壽《齊詩翼奉學(xué)》,及陳喬樅《詩緯集證》兩書。意在以《詩》作史讀者,于《詩》之地理,亦須考究,可看朱右曾《詩地理征》。意在研究博物者,《毛傳鄭箋》而外,以吳陸璣《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為最古,與《爾雅》《毛傳》,可相參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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