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六歲了還是不會說話，趙奶奶急的三天兩頭上醫院，可醫生一通檢查下來，也只是說合歡的身體很健康，至于開口說話，也許時間到了就會了。

這樣的回答讓趙奶奶更憂郁了，那要到什么時候？要是一輩子都好不了呢？

這年九月，新生入學季，合歡在趙奶奶的安排下成了一名小學生。

入學當天，趙奶奶抱著嚎啕大哭不愿意上學的合歡，輕聲哄著：“學校里有好多小朋友，她們和歡歡一樣大，會和歡歡一起玩兒的。”

“嗚哇嗚哇…”

“這樣吧，歡歡乖乖上課，回來之后奶奶帶你去買洋娃娃好不好？”

“嗚嗚嗚…”

“咱們歡歡笑起來這么好看，她們一定會喜歡歡歡的。歡歡就會有更多朋友一起玩啦！”

合歡才不管奶奶說什么，白嫩嫩的小臉上哭得鼻涕眼淚一把，趙奶奶正發愁呢，就看到身旁停下的車上坐著林安曦，計上心頭，趙奶奶笑得愈加溫和：“歡歡，你上的這所學校可是和安曦哥哥一樣的，以后就可以天天見到安曦哥哥啦！這樣歡歡也不想去嗎？”

合歡抽著肩膀，往林安曦那邊瞄一眼又快速的窩進奶奶的懷里，小腦袋一點。

趙奶奶無奈的笑了，在心里感嘆了一下自家孫女兒是個小花癡之后就把人塞進車廂里，然后又囑咐了幾下車上的小朋友多多照顧合歡。

合歡就這樣開始了小學生的生活，剛開始的確如趙奶奶所說，有很多小朋友跑過來找合歡一起玩，但當合歡一句話不說之后，他們便漸漸的不再想找她，一個多月之后，合歡在班級里有了新外號，‘小啞巴’。

那是個喜歡給周圍的人取外號的年紀，通常用的是他們身上最顯著的特點，比如江海是‘胖子’，林安翊是‘籃球王子’，林安翊是‘隔壁班的那個’，不用指名道姓，只要這么一說，大家都知道說的是誰。

而合歡，便是“趙合歡不會說話。趙合歡是啞巴。”

有一個這么說，其他的也會跟著，合歡那時候就知道了流言的恐怖。

“趙合歡是小啞巴！趙合歡是小啞巴！小啞巴不說話！小啞巴笨蛋！”

“小啞巴你還笑！你笑什么笑？！真難看！”

合歡懵懵懂懂的知道大家不喜歡她，可她不懂，為什么奶奶說的，‘要對大家笑，這樣大家就會喜歡她了。’，怎么一點用也沒有呢？大家還說她笑得好難看。

課間的時候，合歡躲進了廁所，眼淚一出閘就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外掉。

合歡放學回家的時候，趙奶奶正在院子門口等她，一見到她就是摟進懷里問這問那，生怕歡歡受委屈，可就是這樣的趙奶奶，合歡抿了抿嘴，在奶奶手心上寫字，“高興。”

同學們的笑話還在繼續，因為合歡說不了話，也沒辦法跟老師告狀，甚至連哭都沒有，有幾個孩子開始變本加厲起來。

記憶中的秋高氣爽的午后，奶奶出門前特地幫合歡裝了一壺冰鎮酸梅湯，那是合歡最喜歡的飲品。

午休時間，班級里的小霸王花萬寶走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合歡說道：“把你的水壺交出來！”

合歡拼命搖頭，不要，上一次那個水壺被拿走之后，萬寶就沒有還過。

萬寶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搶，合歡死抱著不放之下，她一個拳頭砸在了合歡的腦袋上，合歡疼得下意識松了手，眼看著水壺被搶走了。

氣勢洶洶的萬寶舉著拳頭，“小啞巴！”

合歡揉著鼻子，憋著即將掉出來的眼淚，翻出林叔出差帶回來給她的巧克力，還有老師因為合歡上課不吵不鬧獎勵的小紅花遞了過去。

“呀，呀額，啊啊。”

“亂叫什么！滾開！”手上的東西嘩啦一下子全被拿走，萬寶不屑地帶著人離開，臨走時還不忘瞪她一眼，說道：“小啞巴！”

其他孩子圍在旁邊小聲地說話，“笨死了。”“她怎么還不哭啊？”“她是不是也不會哭啊？”“她連哭都不會啊？怎么這么笨蛋啊！”

手里空空的，六歲的合歡呆愣楞坐在小床邊，直到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拉了小孩的手就往外走。

幼兒園的花園秋千下，還稚嫩的男孩蹲在小女孩面前：“歡歡，你這么笑好難看的。你哭吧，我不笑話你，也不告訴趙奶奶。沒人會知道的，這是我們的秘密。”

合歡毫無預兆哇的一聲哭得昏天暗地，林安翊也慌了，手忙腳亂地去掏手帕，不巧的是這一幕被巡邏的老師看見了，以為林安翊把合歡給欺負哭了，二話不說就把人拎到了辦公室去喝茶。

合歡抹著眼淚，手里攥著林安翊丟下的那包紙巾，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