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那年冬天，特別冷，寒流南下導致整個華北地區都陷入百年一遇的寒潮天氣，學校后山的小湖旁堆了厚厚一層雪，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兒，很熱鬧。

林安翊十一歲了，讀小學六年級，個子卻比很多同齡的男孩子還要高，他蹲在合歡面前，看著被趙奶奶裹成圓圓一坨的合歡，沒忍住笑了，合歡伸手要打他，林安翊猛的跑開，挑釁道：“來追我啊！”

合歡拔腿就追，一路上很多小女生指指點點，有的還順便送合歡一個白眼，以示合歡站在林安翊身邊是多么煞風景的一件事。

最近林安翊常常跑過來找合歡，高年級的學姐們對這個很不滿，對這個小豆丁一樣的合歡也能橫眉冷對，但被合歡完全忽視。

大家見林安翊來了紛紛打招呼，江海也跑過來，遞了串糖葫蘆到合歡手里，“合歡，海哥教你溜冰好不好？”

合歡沒回答他，偏頭去看林安翊，他把合歡往身后一帶，“去你丫的！歡歡是我的！當然是我來教！你那么笨！把歡歡教壞了怎么辦？還有，冰面那么薄，出事了怎么辦？！”

江海不服，哼哼道，“那你聰明？還堆雪人啊！堆雪人不拿工具你是想廢了歡歡的手嗎？！”

林安翊伸腳就是一踹，“滾你丫的！”

“哎呦喂！林安翊！你殺人呢！我不跟你說了。不過合歡啊，你還是小心點，林安翊這家伙沒安好心！你還這么小啊！”說完不等林安翊發火就一溜煙的跑了。

“歡歡，我去拿鏟子和簸箕，你等一會兒好不好？”

合歡點頭。

“那歡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說著，跑遠了。

林安翊沒走多久，一直在堅持不懈找合歡麻煩從未放棄過的萬寶就走了過來，指著不遠處那個平時高年級藝術生們用來練習平衡感的鐵桿，說道：“你上去溜達一圈，跳個兔子舞，我就把它還給你。”

合歡盯著萬寶手里林安曦送的生日禮物，小熊，想到落到萬寶手里的東西的下場，合歡咬咬牙爬了上去。

底下萬寶身邊一卷毛的女孩子小聲道：“那里很高啊，看著也很滑，要是摔了怎么辦？老師會不會罵我們啊？”

萬寶瞪她：“那是小啞巴自己要上去的！”

話未落，只見合歡腳底下一滑，從上面掉了下來，那一瞬間，不遠處，萬寶眼里的笑令人不寒而栗，就像一只巨大的觸手卷著合歡往下拖，這七米多的高度，摔下去非死即傷，絕望剎那撲面而來。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即將落地時，只聽聲嘶力竭的一聲，“小歡！”，緊隨其后的是腰間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攬住，接著是整個人被抱進懷里。

合歡什么也看不見，只有腰間的手，死死攬著她，那一瞬間，臉頰緊貼著胸膛，是她最大的依靠。

……

“趙奶奶，都睡了這么久了，為什么歡歡還不醒？”

“醫生說沒事的，過會兒就會能醒了。”

“可那是兩小時前醫生說的。”

“……”

合歡把頭往右偏了偏，躲過一直在她臉上戳來戳去的手指頭，睜開眼睛，見到的是一臉郁悶的奶奶和滿面憤憤的林安翊。

林安翊首先反應過來，歡呼道：“歡歡！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沖出門喊醫生的趙奶奶領著醫生進來，檢查之后，醫生宣布，“趙老夫人，趙小姐的身體已無大礙，注意休息就好了。”

“呦呵！歡歡，你沒事了！”林安翊歡呼。

“我的歡歡這么可愛，怎么會有事。歡歡，嚇到了吧？”趙奶奶親了親合歡的額頭，柔聲道：“奶奶在這里守著你，別怕。”

“這還得多虧你安曦哥，要不是他救了你，你就玩完兒了啊我的寶貝。歡歡啊，下次不要爬那么高，不管為什么，都不能去做危險的事情，你的命很貴的。知道么？”說完，趙奶奶攤開手掌，示意合歡回答。

合歡寫下：“奶奶，我想看哥哥。”

趙奶奶一臉了然，卻還是想逗逗她，“看哪個哥哥啊？江海？安翊？還是安曦哥哥啊？”

愣了半天，合歡比了個‘安曦哥哥’的手勢。

這目標明確的，趙奶奶郁悶。

林安曦就住在隔壁病房，因為身體素質好，已經可以出院，合歡過去的時候正碰上他在收拾東西。

“小歡，身體還好嗎？”

合歡一筆一劃，“好。”

“哥哥要升初中了，小歡轉學到哥哥在的學校，好不好？”

合歡繼續一筆一劃，身姿端正：“好。”

“小歡。”林安曦揉著她腦袋上一小撮冒起來的呆毛，“多寫幾個字，好不好？”

合歡頓了頓，寫到：“好。”

林安曦：“……”

……

合歡拉住林安曦的手，在手掌上一筆一劃的寫到：“安曦哥哥，謝謝你。”

指尖的溫熱似乎要從掌心傳進心底，林安曦垂下眼簾，嘴角揚起弧度，“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