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的理想不被左右(1)
- 致青春:我有我認為對的世界
- 王涌
- 4740字
- 2016-03-23 17:27:36
魏德圣:控固力的勝利
臺灣人叫魏德圣“控固力”(混凝土),這就是說,此人是個不知變通的頑固分子。正因為此,魏德圣才能花12年,拍出臺灣近30年來投資金額最大的一部史詩影片《賽德克·巴萊》
譚端
魏德圣穿著雨鞋,肩膀上還是濕的,一個人坐在雨后的拍攝現場靜靜地吃盒飯。他看起來有些寂寞,演員們都不敢接近他。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個子不高,站在1米80以上的幾位原住民演員面前,勉強能夠到人家的視平線。開拍《賽德克·巴萊》的2008年,魏德圣剛好40歲,然而他看起來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小10歲左右——這樣的外表時常讓人錯估魏德圣的能耐和本事。
從小,魏德圣就比別人瘦小,長得很不起眼,課業成績也不甚出色。但只要注視他的眼睛,人們立刻就會注意到魏德圣的眼神里微微透著一股倔強,他的身體里似乎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在郭明正眼中,魏德圣其實是個巨人,“別看他個子矮小,卻總能穩健地調度全場近百人;資金遇到困難,他也能咬著牙撐過去。”電影《賽德克·巴萊》的原著故事是魏德圣在1999年發現的,光找資金就花了9年,直到2008年開拍時,錢也沒有找齊。他帶著300來號人在又冷又濕的山上拍了快一年的電影,經常面臨開不出工資的窘境。即便這樣,整個拍攝也沒有停下。
58歲的郭明正是賽德克族的知識分子,退休之前是高中老師。在《賽德克·巴萊》的攝制過程中,他的主要職責是語言和歷史顧問。郭明正戴著耳機,盯著演員的嘴,確認他們都在用賽德克族的標準發音念臺詞。演員完成一段戲,他必須和導演四目相對,微微點頭或搖頭,向魏德圣傳達臺詞是否過關,然后大家再等著導演決定是否喊“卡”。
“我有時看他一個人吃飯很可憐,就會主動去陪他聊天。”郭明正笑著說。
郭明正看著魏德圣指導族人演他們自己的故事:他的祖先為了尋求靈魂的自由,選擇了玉石俱焚式的抗日;族內的祖奶奶們為了不讓男人們有后顧之憂,全部上吊自殺。郭明正的賽德克族祖先們認為,戰死之后靈魂到達彩虹橋的彼端,才能成為真正的人。
在現場,郭明正一不小心就會滑入戲中,跌入80多年前族里那段悲壯的歷史場景里去,因此他偶爾也會情緒失控。拍戲的時候,原住民演員們常常無法準時拿到工資,但每一個人還是盡心盡力地往下演。
這部片子,魏德圣從籌劃到拍完一共用了12年,自籌了7億元新臺幣,是臺灣近30年電影史上投資金額最大的一部影片。
小魏,你的確會寫劇本
2003年,你抓住一個人問,魏德圣是誰,大概沒有幾個臺灣人知道;但如今,你到臺灣任何城市的任何一條路上去問,不知道魏德圣的人肯定很少。
魏德圣成了臺灣那些被稱為“熱血”的電影導演的代表——他們中很多人都有傾家蕩產和拿房子去銀行抵押拍片的經驗。從1999年臺灣新聞局有正式統計以來,臺灣電影的票房數字走勢一直像病危患者的心電圖一樣,幾乎“呈一條直線”。2001年,全臺灣地區的票房收入僅為739萬元新臺幣,折合人民幣還不到200萬元。臺灣電影市場低迷持續了10年,憑著一腔“熱血”和對電影的熱愛,在這段時間里沒有離場的臺灣電影人都練就了敏銳捕捉觀眾喜好和制作符合市場需求的類型片的本事。
2008年,魏德圣拍攝的《海角七號》被公認為是臺灣電影復蘇的信號,之后的《艋舺》《殺手歐陽盆栽》《翻滾吧!阿信》等電影都是口碑票房雙豐收。2011年,臺灣電影總票房為86億元新臺幣,臺產片一共上映36部,本地票房達到15億元新臺幣,占了整體票房的17.46%,與1994年本地電影市場占有率相比,增長了8倍之多。
在2008年爆紅之前,魏德圣曾經長期失業。做了導演后,他的工作一直不穩定,經常是“接完一個案子不知下一個案子在哪里”。
在臺灣導演楊德昌的電影作品中,永遠有一個人物拿著武器準備行兇。此人是《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的小四、《恐怖分子》中剪去男友下體的姐姐、《麻將》中射殺邱董的紅魚、《一一》片中刺殺英語老師的胖子、《獨立時代》中自殺的李立中。
楊德昌是20世紀80年代臺灣最杰出的導演之一,他之所以被稱為大師,是因為他的電影極為精確地描繪了臺灣都市生活里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失常的人倫。他用自己獨特的眼光還原了臺灣經濟起飛、被推崇為亞洲四小龍時期,工業文明興起導致臺灣人道德信仰崩潰的過程——城市中生存壓力巨大,精神萎靡的人們無處可逃,總是處于想要殺人或是自殺的狀態。
魏德圣當時就處于這種狀態。
1995年,魏德圣27歲,他得到了一個機會跟著楊德昌拍片,做楊德昌的制片助理,楊德昌叫他“小魏”。這是個人微言輕、薪資微薄的職位,其實就是在片廠做做搬道具、清理水溝等雜務,有時還要兼任司機。這個工作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車要開得穩,水溝要清理干凈,上班還不能遲到……總之是需要人苦干實干。這種活向來難不倒魏德圣,從中學到中專,他一直拿全勤獎,不遲到不早退,也不隨便請假。
獲得這個打雜的職位,對魏德圣來說實屬不易。他1968年出生于臺灣臺南,1988年從一所沒有名氣的中專學校畢業。在臺灣,從這種學校畢業的人通常是去工廠里當個小領導,家境富有一點的話,或許自己會開一家小作坊。但魏德圣卻偏偏想去拍電影。他們一家和電影沒有任何淵源,除了喜歡看電影以外,魏德圣只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服兵役時經常和一位學電影的戰友談論電影,才萌生了電影夢。
因為沒有和電影有關的學歷,也不認識拍電影的人,20世紀90年代初,復員后的魏德圣只好從電視行業開始。他嘗試去演員訓練班上課,后來又在不知名的小型傳播公司擔任節目助理。1992年,他參加了一部臺灣軍旅片《想飛——傲空神鷹》的拍攝,這部電影的男主角是趙文瑄,演員還包括后來大紅大紫的任賢齊、吳倩蓮等。當時這些演員在臺灣都已小有名氣,而魏德圣在這部片中的角色叫做“場記”——事實上,這部片的演職人員表根本沒有登他的名字。
魏德圣白天打雜工、清水溝并負責開車運送器材,導演拍片時他就在一旁偷偷學藝。那時各大片場里的不少雜工,比如燈光助理等等,都是有電影夢的年輕人。工作之余,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每個人都想繼承臺灣電影的傳統,都要用電影講自己的故事。他們相互許諾,你拍我來幫你打燈,我拍你來幫我掌鏡。魏德圣知道,拍片要有錢,而他們什么都沒有,所以一切能自己來的都要自己來。
結果,魏德圣摸索著寫出了一部劇本《賣冰的兒子》,并且在1994年獲得了臺灣官方頒發的優良電影劇本獎。1995年,他又攝制了一部短片《夕顏》,去參加臺灣當局為鼓勵年輕人制作非商業性劇情影片設立的金穗獎,居然又得到了優等錄像帶獎。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魏德圣終于憑借這種固執一步步走入電影行業。但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臺灣電影就開始不景氣。在這種大環境下,連楊德昌這樣的大導演也感到了壓力。
1990年開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時,楊德昌就發現籌錢困難。后來成為臺灣著名出版人的詹宏志曾經協助侯孝賢籌款拍《悲情城市》,在此時又出手幫楊德昌找到了錢。這部最為人所稱道的影片推出后沒多久,楊德昌的生活與工作就全亂了套:他與蔡琴維持了10年無性婚姻后有了外遇;他在工作中幾乎與所有人都無法正常相處,他不相信別人,別人也不相信他。1991年拍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后,楊德昌直接跌入了自己人生與事業的最低潮。
除了要面對崩坍的感情,楊德昌同時還要面對崩坍的臺灣電影業。1995年拍《麻將》的時候,楊德昌把自己創作的公司從楊德昌電影改名為原子電影——他不再希望從個人角度出發,而希望成為一個小集體的動力源泉。但因為電影人紛紛改行,楊德昌每拍一部戲都會發現,自己要領導一群幾乎完全沒有經驗的年輕人。拍片現場出狀況的機會大增,楊德昌動不動就情緒失控,經常揮拳要揍人——在一個行業不成熟時,老板往往要身兼數職;在一個行業崩潰時,老板也是如此,而且通常情緒會不太好。
1995年,魏德圣進入了楊德昌的電影公司跟著他拍片,他面對的大環境和小環境都很嚴酷。臺灣人對魏這類人有自己特有的稱呼——“控固力”(混凝土),就是說此人是個頭腦轉不過彎來,不知變通的頑固分子。
20世紀80年末和90年代初正是臺灣經濟大好的時候,人均收入達到1萬美元。在所有的財富機器里,股票買賣是當時最讓民眾瘋狂的致富工具。電影行業眼看不行了,聰明人紛紛改行撤出,魏德圣不但不去買股票或者做點能賺錢的工作,反而熬夜寫劇本。他得到的優良電影劇本獎只是個官方小獎,獎金少到只能算是個心理安慰——臺灣掌管電影事業的當地新聞局無非是對外公布一下得獎者名字,將劇本印行個幾千冊,然后草草結案了事。
但這件事情卻讓楊德昌終于看見了魏德圣。
楊德昌和魏德圣的人生可謂截然相反。1947年出生的楊德昌畢業于臺北最好的高中,然后考進重點高校,念的是理工科的控制工程學。畢業后,楊德昌跑到美國留學,也進修過電影。在美國,楊德昌一待就是10年,直到有一天,他看了德國電影新浪潮大師韋納·荷索的電影《天譴》之后,突然決定放棄和電腦有關的工作,跑回臺灣拍電影。
楊德昌所受的西方教育讓他的電影完全沒有此前臺灣電影的影子。他的電影代表了臺灣精英知識分子的視角,他對城市題材極為熟悉,電影里的各種角色,完全是臺灣都會生活的眾生象,即所謂電影版的“臺北人”。
魏德圣回憶說,當楊德昌知道他寫的劇本還得過新聞局的獎時很是驚訝。楊德昌不知道自己的公司里居然還有人這么“進取”。他向魏德圣要來劇本,拿去回翻了翻,隔了兩天說:“小魏,你的確會寫劇本,我只看了兩場戲就知道你會寫。”
但楊德昌告誡“小魏”:“你以后不可以這樣寫,你的文字太具體了,把自己要拍的東西都陷死在文字里了,要更開放一點才對。”
1995年的《麻將》拍攝過程只有6周,但楊德昌的藝術家脾氣很折磨人,這就讓所有在片場的人都覺得時間十分漫長。魏德圣原本是場務,因為寫了個得獎的劇本,被安排去當助理導演。就在此時,劇組里的副導演一夜之間離開了,這在那個電影低迷時期是常事,但無疑讓《麻將》的拍攝過程雪上加霜。臺灣民間電影公司這時仍是小作坊規模,導演有時身兼數職,要寫劇本、要去籌錢、要管燈光、要安排營銷推廣,甚至還要管現場的道具,忙得不可開交,因此在現場常常火氣很大。
楊德昌環顧四周,身邊基本上已經沒什么有片場經驗的人了。他的眼光落在魏德圣身上,于是就要魏德圣做副導演。
“我知道你沒有能力做這件事情,但是你就單純幫我管理就行了。”楊德昌對魏德圣說。當時整個劇組只有攝影師、錄音師是有經驗的。楊德昌頂著國際大導演的光環,不可能降低拍片標準,因此幾乎在拍片現場整天破口大罵。戲拖到深夜時,楊德昌脾氣更大,魏德圣又有責任感,便經常出來代人受過。
《麻將》片中有一場發生在Pub里的戲,現場聚集了很多臨時演員。那天大家一直拍到天亮,結束時,臺灣的名錄音師杜篤之要求大家不要動,要現收現場音。楊德昌情緒壓抑,本來要出去抽根煙,但杜篤之這一句“不能動”,他也只好在一旁等著。大家都不敢講話,現場安靜無比,誰知,此時一位臨時演員搞不清楚狀況,突然走動起來。
楊德昌看到這一幕,徹底怒了。他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沖過來對著魏德圣大吼:“你干什么!你是怎么管理的!”罵到最后,他激動地拿起椅子要打魏德圣。
魏德圣本來一直隱忍,此時也臨近崩潰,回吼:“你敢打下去我就跟你拼命!”
那把停在空中的椅子,最終沒有砸下來。
第二天,楊德昌進公司,看到魏德圣在整理東西。他走過去,伸出手臂摟住小個子的魏德圣,在他肩膀捏了兩下,笑笑,然后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魏德圣知道那就是楊導的道歉。
臺灣電影的低谷
電影《麻將》是楊德昌最不被人們所知的作品,但卻是魏德圣真正進入電影世界、開始大量吸收養分的時期。魏德圣后來在不同場合一再說,楊德昌對自己無論在做人還是做事上都有很大影響。在楊德昌的身邊,魏德圣的姿態很低:白天認真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到了晚上仍舊埋頭寫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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