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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沙夫(14)

他們說,沒有一個統治階級會自愿放棄他們的政權。這是一個千真萬確的、以歷史經驗為根據的論斷。盡管如此,本身就持這種論點的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仍然認為,和平的革命是可能的。那么,顯然是由于概念上的誤解而產生的錯誤究竟在哪里呢?誤解是由于對“自愿”這個多義詞的不同解釋而產生的。當然,迄今為止沒有一個統治階級出于本意,出于自己的愿望,不是被迫地,從這個意義上說即自愿地放棄他們的政權。而那些從這個符合真理的判斷中得出結論,認為任何統治階級都會用武力保衛他們的政權的人,卻賦予“自愿”這個詞以另一種極端的含義。因為,確認沒有一個統治階級會自動地即不是被迫地交出他們的政權是一回事,而斷言每一個統治階級都會為了維護他們的占有權而進行武裝反抗,則是另一回事。但是,如果出現了統治階級不擁有任何暴力手段的情況,會怎樣呢?如果階級力量的對比和社會內部的瓦解已經達到使過時了的生產關系和建立在此基礎上的上層建筑喪失作用的地步,同時又沒有任何社會力量準備維護舊的制度時,又會怎樣呢?如果社會崩潰達到這樣的程度,以致出現了經濟、政治和社會混亂的危險,從而使人們普遍感到有必要進行一場變革,并且在普選中表明了這種改革要求,此后又通過議會道路把國家政權交給工人階級的政黨,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又會怎樣呢?當然,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統治階級也不是自愿地,也就是說自動地和毫無反抗地放棄政權;但是,如果斷言這個階級盡管沒有足夠的力量,卻會不可避免地發動武裝反革命,并且這一絕望的步驟——某些極右的集團有可能決定這么干——必然會以其發動者陷于滅頂之災而告終,這未免太言過其實了。今天,有些西歐國家的形勢就是這樣。而葡萄牙的例子表明,沒有理論認為這些國家的軍隊必然采取反革命的態度。正因為如此,西歐共產黨有理由談論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的問題。

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的可能性這個論點的反對者說,在上述情況下不可避免地會發生外來的反革命干涉,國際資產階級決然不會不經過斗爭就承認社會主義在一個西歐國家中的勝利,必要時,他們會進行武裝干涉。當然,這是可能的,在國際資產階級陣營的極右派中會有這種冒險分子。但是,認為這種干涉不可避免的說法聽起來至少是有點奇特。如果出現了有人十分愿意但卻無法進行這種冒險的情況,會怎樣呢?如果世界戰爭的魔影起到了威懾作用,能夠促使可能進行干涉的國家里的公眾輿論阻止這種冒險,又會怎樣呢?于是,有人會提出異議說,在智利我們曾是上述冒險事件的見證人,但智利的事情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第一,智利不在歐洲,而是在南美次大陸,因此美帝國主義對那里施加影響的可能性要大得多;第二,智利的反革命事件不是外國干涉勢力干的——甚至在智利也無法進行外來干涉——而是本國軍隊干的,他們雖然受到外國控制中心的支持,但“左翼”在政策上犯的錯誤也促成了反革命活動。這些錯誤損害了“左翼”同盟者,從而促使國家內部產生了一股支持軍隊中的反革命的社會力量。

歐洲的形勢不同,可以期望“左翼”不會重犯這樣的宗派錯誤。至于美國向歐洲派遠征軍,則根據越南的經驗可以完全排除這種可能,而擔心歐洲國家的軍隊比如在意大利或法國“左翼”選舉獲勝后會入侵這兩個國家,更純屬幻想,因為它們不僅要考慮到華約軍隊可能進行反擊,而且更重要的是害怕進行干涉的國家公眾的反應,那里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總罷工及與其相聯系的社會后果的威脅。為這一后果付出的代價,定將比讓共產黨參加政府,甚至比某一個西歐國家和平過渡到新的社會主義模式還要高昂。

“正統派”的觀點經受不住批評,今天的西歐國家面前展現出了為實現馬克思主義原來關于在相應的國內和國外政治條件下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這一思想的新前景。這樣,關于可能發生反革命的論點就被擺在恰當的位置:只要存在著敵視社會主義的社會力量,當然就存在這種可能性,工人政黨自然必須在其政策中考慮到這種危險。然而,反革命并不是非發生不可的必然產物,反革命的危險也并非絕對是和平革命的障礙。不管怎樣,只要存在具體條件,就應當致力于這種革命形式,因為它是向新的社會制度過渡的“便宜”形式,從社會的角度來說,這種過渡可以避免許多損失和災難。我們的上述想法涉及的是高度工業化國家,第三世界在這方面的情況是不同的,這盡管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但仍然要在這里強調一下。

無論如何,我們對反革命這個問題的探討——正像我們前面所說的——不僅限于上面所說的那些方面,而且也限于和平的反革命這個問題,后者是我們特別注意的問題。對這種可能性必須進行非常仔細的分析,特別是現在,國際形勢和國家內部日益增長的矛盾使人有理由對建立新的社會主義社會充滿希望。

(二)革命隊伍的異化與和平的反革命

讓我們再一次從語義的辨析出發:我們怎樣理解“社會主義”這個詞?

這個詞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解釋至少有兩種含義——狹義的和廣義的。就狹義而言,“社會主義”這個詞意味著“社會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即社會生產關系的總和,它表現為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所有制,也就是說,是與私有制相反的任何一種社會占有生產資料的形式(例如國家所有制、生產者聯合所有制等)。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那段經典的話,就是在這個意義上談到社會經濟形態的。當人們把針對社會經濟基礎而言的(劃分社會制度的這個原則與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是一致的)“社會經濟形態”同針對整個社會主義社會制度而言的“社會—經濟的形態”,即不僅指基礎,也指上層建筑(特別是政治上層建筑)混為一談時,往往就忽略了這兩者的細微差別。但這已經涉及“社會主義”這個詞的廣義含義了。

這兩個概念的混淆是由于誤解造成的,在這種情況下,誤解不僅產生于對原文的誤譯,而且也由于把不是馬克思的思想歸之于馬克思。馬克思主義的各種教科書中所談到的社會—經濟的形態這個馬克思的理論,馬克思根本就沒有提到過它。將“社會經濟形態”(即“社會的經濟形態”)這個概念譯為“社會經濟的形態”,這在斯拉夫語中已是習以為常的了,然后又為其他語種所搬用,這不僅是缺乏德語知識的表現,而且還暴露出要“糾正”馬克思的意圖。

從馬克思本來的意思看,社會主義是對任何一個廢除了生產資料私有制(土地例外),從而也消滅了作為生產資料所有者的資本家階級的社會所下的狹義的定義。所以,那些現存社會主義社會的批評者拒不接受這個社會的上層建筑中存在的各種消極現象,并由此而根本否認這個社會有權給自己加上“社會主義的”這個修飾語,這是沒有道理的。因為這樣的社會仍然屬于社會主義的經濟形態,在這個意義上,它是社會主義的。

但是,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社會制度是一個由基礎和上層建筑構成的綜合體。那么,什么是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上層建筑呢?

當我們談到“相適應的上層建筑”時,我們指的是從下述意義上“值得希望的”上層建筑,即它能促進社會主義社會的發展,其中包括社會主義社會經濟基礎的進一步發展。這里,我們首先指的是社會主義的社會政治制度(也可以說社會主義的政治社會形態)。

但是,存在“社會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既不同時意味著上層建筑將自動地發展,也不意味著所有社會主義社會的上層建筑是統一的(這就自然排除了存在唯一具有約束力的“模式”的可能性)。誰不懂得這一點,誰就不懂得馬克思關于上層建筑的變革取決于基礎的變革的論斷。這一論斷中也包含了以下概念:上層建筑的變革是相對獨立的,落后于基礎的變革,并且還依賴于其他歷史因素,如文化、傳統等。

因為馬克思在談到“社會經濟形態”時不僅涉及社會主義,而且也把這個概念運用于以往的社會制度——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等,這就使我們有可能在例如資本主義的經驗的基礎上考察我們感興趣的問題時,用新的眼光來看待社會主義的某些問題。眾所周知,資本主義社會經濟形態的社會具有各種不同的政治制度,今天也是這樣。有共和制和君主制,議會民主和極權專政,多黨制和一黨制(在集權國家),有承認思想多元化的制度,也有不允許思想多元化的制度,如此等等。

盡管如此,我們在上述情況下面對的還是資本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理所當然,這一點不會有人反對。這種情況難道不也適用于社會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嗎?當我們考慮到經濟的和歷史文化的差別,考慮到傳統及這種社會中的人在歷史上形成的社會屬性等的差別時,就更是如此。同時,我們也不應忽視,作為馬克思主義者在談論基礎以及基礎的變革決定著上層建筑的變革時,我們不僅僅是指生產力(指原料和勞動工具)和生產關系,而且也是指具有技術知識和科學知識的人,按照馬克思的說法,他們也是社會的生產力。這樣,我們就面對著另外一個世界,它同以幼稚的“經濟主義”來理解馬克思主義,同所有那些整齊劃一的做法和具有約束力的模式,都有天壤之別。于是,我們就能明白,社會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基礎上的上層建筑是以可以具有各種不同的政治制度為特征的——民主的或專政的,政治多元化的或一黨制的。

如果說馬克思關于“社會經濟形態”的觀點在一定的經濟形態(如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的經濟形態)范圍內是明確的和一致的,那么,在上層建筑方面卻不存在這種觀點的一致,從上述情況看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從社會的角度看,上層建筑,特別是政治制度的性質如何,卻決不是無關緊要的。“社會主義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就是新社會的上層建筑必須形成的東西,因為還不存在這種關系,而且在社會主義的經濟、政治方面取得勝利之前,也不可能存在這種關系;這是社會主義同以往的社會形態的區別所在。然而,“社會主義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個一般公式,在內容上可能是各種各樣的,這要根據社會主義實現的條件而定。因此,這里所說的是某種理想,某個塑造新人的確定的綱領。我再重復一遍,這里不存在什么自動的進程;廢除生產資料私有制雖然是實現這一綱領的必要前提,然而并不是充分的前提。在某些條件下,這一綱領是無法實現的,甚至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所取得的結果背離預期的目的;出現倒退,將社會主義革命的綱領“吞噬掉”。

因此,宣布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政黨,不僅有責任去實現作為“經濟形態”的狹義的社會主義,而且也有責任在包括社會上層建筑的廣義的意義上,實現社會主義的前景。這里涉及的首先是一種促使社會主義人與人之間相互關系得以形成的政治制度,必須在符合具體條件的情況下,在不違背自由、全面發展人的個性等標準的情況下建立這種政治制度。只有這樣,才可能使人過上特定歷史形式的幸福生活。上層建筑的改變并不是一個自動的過程,因此,必須創造一定的條件,使發展過程能夠沿著所向往的方向前進。

總之,建立作為更高的社會形態的社會主義,并不是什么純粹取決于愿望的東西,馬克思主義提出的前提是:社會主義取得勝利的必要條件,不僅包括實行社會主義革命的人們有獲得這一革命勝利的愿望,而且也包括在具體條件下達到這一目標的可能性。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不是狹義地指推翻資產階級統治,而是廣義地指實現人與人之間的新型的社會關系)不僅取決于為之戰斗的人們的愿望,而且也取決于是否存在形成新社會的必要因素,這一認識是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方法在探索社會主義問題上同空想社會主義者或是無政府主義者的想入非非之區別所在。從這一見解中得出的結論是清醒的、理智的結論,它對于極端分子狂熱的頭腦是一副清涼劑。社會主義不可能,也不應該隨意地實行,它只能在那些具備了必要的前提條件,在那些使它得以建立的社會、經濟關系已經成熟的地方實現。

馬克思對于這些關系曾多次作過表述,關于這個題目,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有一段確切而簡明的經典敘述:“這種‘異化’……當然只有在具備了兩個實際前提之后才會消滅。要使這種異化成為一種‘不堪忍受的’力量,即成為革命所要反對的力量,就必須讓它把人類的大多數變成完全‘沒有財產的’人,同時這些人又和現存的有錢的有教養的世界相對立,而這兩個條件都是以生產力的巨大增長和高度發展為前提的。另一方面,生產力的這種發展……之所以是絕對必需的實際前提,還因為如果沒有這種發展,那就只會有貧窮的普遍化;而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就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也就是說,全部陳腐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共產主義只有作為占統治地位的各民族‘立即’同時發生的行動才可能是經驗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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