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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戒(3)

  • 青花練
  • 丁涵
  • 4622字
  • 2016-02-29 15:41:26

宰相史彌遠朝皇上一拜,道:“不日?沙大人這話未免太過牽強。青玉瓷三個月之前不是已經入窯了么,怎么如今還在燒制?沙大人若是造不出青玉瓷,不妨早些明說,免得日后失敗,使沙府也使皇上顏面不存吶!”

宋寧宗聽了這話,越發覺得沙野是個庸碌之材,青玉瓷入窯之事也不過是他乞命的幌子,怒道:“難道非等金人破了我大都臨安,你才燒得成嗎!”他將老太監手中的茶碗順手拎起,可勁兒朝沙野頭上砸去。沙野跪在地上,哆嗦也不敢打一個。虧得宋寧宗近日未曾巡獵,手里沒有準星,不然沙野的腦袋怕早成了紅白黃的料板了。

宋寧宗氣急敗壞,怒目指著沙野,卻迸不出一個字來。“沙大人呀,您看看您!連皇上的龍杯都要‘避諱’您了!”史彌遠突發奇智,和了這么一句,既解了宋寧宗的尷尬,又在他的黨羽心中添了畫龍點睛之筆——一個好不機智的形象。于是大臣們紛紛在心中贊美:“史大人真是高哇!”

“皇上,捏制青玉瓷的史料早在徽宗時就已失散,至今一種方法都沒能傳下來。沙府雖已燒造瓷器近百年,可當今之世實在是尋不到能煅燒青玉瓷的人才呀!”沙野認了慫,本以為能以此推卸一些肩頭的責任,卻不料恰恰觸到了皇室大忌。

史彌遠喝道:“好你個沙野!你是在責備徽宗祖皇帝使青玉瓷的史料遺失了么!”這句話戳到了皇室的痛處,宋寧宗感覺脊背一陣發涼,好似有人在他脖頸上澆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你左一句前人,右一句今人。難道當今之人不如前人!還是你要說當今之朝不如前朝!”史彌遠義憤填膺地指著沙野的鼻子飛著唾沫星子。宋寧宗登時醒悟,火冒三丈:“禁軍統領夏震何在!”“微臣在!”“將沙野打入死牢!抄沙府!”“是!”夏震領幾個衛兵來拿沙野。

“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我沙府上下忠心耿耿呀!”“死牢,竟然要抄了沙府!”趙竑一怔,慌忙出列救助,“住手。”他輕聲一喝,士兵們立即停下手來,“父皇,不妨聽兒臣一句話。”“皇兒你說。”宋寧宗息一息怒火,坐回龍椅上。“沙大人沒能造出青玉瓷,有負父皇之恩,確實該死,不過父皇可能——”趙竑有意拖長了話,“可能疏忽了一點。”“哦?哪一點?”

“沙府為我大宋盡忠百余年,專為皇室燒造瓷器,功可抵過。若父皇僅因一時之怒,抄了沙家,那朝內文武豈不對父皇敬而遠之?天下英豪也會為此寒心,不再為我大宋效力呀!”

宋寧宗的怒氣本已消去了一些,再聽趙竑這話,不得不下一番思索。伺茶的老太監知道宋寧宗正猶豫不決,便輕輕觸了觸他的手臂。宋寧宗側過臉去,裝作喚老太監的樣子,好讓旁人不生誤會。老太監暗暗地瞄了史彌遠一眼,史彌遠點了點頭,他便向寧宗耳語數句。

“沙野,今日朕念太子殿下為你求情,便饒你一命。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若是還造不出青玉瓷,則當——”宋寧宗不曉得該判怎樣的罪。

“當論欺君之罪處斬!”史彌遠揖手高和道。“一個月未免太短,只怕……”“父皇,可記得二十日后是什么日子?”“二十日后……什么日子?”

“父皇怎么能忘記兒臣的生辰呢!”趙竑語氣中帶有一絲嗔怪。宋寧宗一拍腦袋:“哎呀!竟然是竑兒的生辰!瞧朕這記性,苦于國事,竟把你的生辰都給忘了!竑兒,你說吧,要什么禮,朕許給你!”

“兒臣要五個月、二百人!”“這二百人好辦,可這五個月朕怎么許你?”寧宗不得其解。“父皇,兒臣要的這五個月是給沙大人的。”史彌遠本已讓著趙竑三分,見他不知收斂,張口欲駁他。趙竑一捏拳頭,死死瞪他一眼,史彌遠即刻蔫兒了似的,將話噎了回去。宋寧宗瞅了瞅還跪在地上的沙野。“父皇乃一國之君,難道連這小小的要求都滿足不了兒臣嗎?”宋寧宗又看一眼史彌遠,見他低頭不作聲,道:“好,好,朕許給你了!”“謝父皇!”趙竑給沙野使了個眼色,沙野也連忙跟上:“謝皇上不殺之恩!謝皇上不殺之恩!”“還是謝太子殿下吧!若不是他,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斬的。不過這六個月過后,你若是還交不出青玉瓷,朕必抄你全家!”“今日可還有事要議?”寧宗側頭詢問身旁呈奏折的老太監。“稟皇上,沒有了。”

宋寧宗將龍袍一揮。“退朝!”老太監高聲道。“終于保住了沙府!”趙竑嘆了口氣。“是保住了雨蝶吧,大哥?”“可是六個月……”趙竑自言自語著。

老太監攙著宋寧宗走著。“皇上何必為了一個庸才惱怒呢!沙野無能,不過是承了沙家的衣缽,向皇上討口飯吃。皇上又何必為了這樣的人勞心勞神呢!”“你以為朕興得去管他么?不過是當年太皇后逼著朕披上龍袍,朕百般無奈,才答應去管這些瑣事而已。對了,聽說宰相今日替朕興修了一座觀園,落成了沒?”“昨日剛落成。宰相大人今日請了臨安有名的書畫家和舞姬來與皇上共游呢!”“甚妙!甚妙!快快領朕前去觀賞!”

“好嘞!皇上慢些走,別磕著了!”

趙竑與岳子羊打道回府。“大哥,史彌遠在朝堂之上處處針對沙野,看來是有意要拔除他眼中這顆釘子了。”“如今他是愈想動搖我的勢力了。今日這么一來,他也清楚我和沙府的關系了。”“那最近就別和雨蝶見面了,免得招惹口舌,落了他的把柄。”“我也有好些時日不曾去見她了,只恐她生我的氣呀!”“大哥放寬心吧,雨蝶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今日我去沙府見了他,正對大哥念念不忘呢!怎么舍得生你的氣呢!”“那便好。——明日你去地牢里挑揀二百個精壯能干的漢子,送到沙府去。還有日里捉來的那小子,一并送過去與他妹妹會面。讓他在地牢里吃一夜的苦果子,以后定不敢飛揚跋扈。”

“去地牢里揀!都是些犯了罪的囚,送去沙府豈不是——”“噯!你換一面想一想,這二百人若能助沙野造出青玉瓷,便可戴罪立功,免除死罪,這樣的美事誰不愿盡力去做?”“只怕他們不從吧!”

“你點一隊兵士,駐在沙府外,日夜守著,叫他們不敢生事!”

傍晚,太陽將紅色的光芒披在地上,天空中殘留些暖意。院里大伙兒各忙各的,龍若若搬出一張矮板凳,旋去拎那躺在水缸上的一只銹蝕的鐵斧。剛把斧子拎起來,便有一根細長的刺鉆入她的肌膚。她驚叫了一聲,鐵斧落在地上,砸陷一個小小的坑。她揪緊了眉間,把目光瞄在指尖那細紋中的一處棕點上,用兩片指甲把那吹彈可破的皮膚掐出一座“山丘”。血液像山泉一樣往四周退去,留下光潔純白的山石。那棕色的小刺看得更清楚了。

從前在山上,這些活龍瑜是不讓她做的。自己頂多挑兩桶水走一段山路,累了再丟給龍瑜去抬。不過好歹龍若若不是笨人,索性將袖子放下些,卷在手上,再去握那斧子。她將一根木柴按在手心,用力地在地上扭了個坑,好讓木柴立起來。一斧頭下去,木柴沒斷,手掌卻是疼得鉆心。如是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木柴劈完時,天已慢慢黑去了。

5.癲狂囚徒

“大人,太子殿下送了一男子過來,說是觸犯了刑律,交由大人審問。”屋內男子正提筆慢書,聽到這話,趕忙擱下毛筆,前來開門。“殿下呢?”

“大人,殿下已經回了。”“回了?那犯人身在何處?”“正在前堂候著。”“那就升堂吧。”

“可是這——這天色已經晚了,衙役們都已歸了家,也不便再傳他們回來。何況大人今晚不是要赴蘇大人的詩宴么?不如暫且將那犯人收押,明日再審。”

“不可。自我任臨安知府,不曾使一無罪之民枉坐一夜囚牢,亦不曾使一有罪之徒偷得一日逍遙法外。既然衙役們都歸了家,那我便獨自升堂。”

“好嘞!大人清正廉明,我這就去前堂點起燈燭。”那知府也不易服,著了本為赴詩宴穿的便裝前去大堂。龍瑜正在大堂里站著,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許月光飄在地上。忽然走進來一個人影,一支燭火便出芽似的躥起來。周圍的蠟燭一個接一個地燃起來,照見整個公堂的模樣。額前高高掛著一塊牌匾,書“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匾下掛一幅紅日滄海圖。龍瑜左右顧了,只看到一門虎頭鍘、兩三把扶手椅、數十根水火棍。

公堂右側走進一個人來,坐在木椅上。此人著一身白衫,三分書生氣。“堂下何人?”

“我是——”“大膽囚犯!見到知府大人為何不下跪?”龍瑜正要自報姓名,卻被一個下人踹了他的小腿肚子。“免了吧。”知府大人朝他揮揮手,那下人便識趣地退到一邊。“我是龍瑜。”

“犯了什么罪?”“無罪。”

“無罪?無罪——那殿下為何將你送到府衙內?”龍瑜積了一日的怨氣不得撒解,正巧這知府戳到他的痛處,啐道:“官官相護,自然要加我罪名!”“哈哈哈!”知府一時來了興趣,昂首大笑,“本府廿為官,在職四載,從未被同僚彈劾,也未曾被百姓指責過。今日你是第一人!那你且說說,本府何處護著太子殿下?”

“無人彈劾你,不正是官官相護么?”龍瑜尚不知這臨安知府是奸是廉,說出這句話,自覺有些理虧。

“你說本府護著太子殿下,卻無證據可言。那不如本府問問你,你與太子殿下有什么過節?”

“我與他沒有過節。”“沒有過節,難不成太子殿下會誣了你?”

“今日在鬧市之中,他率領士兵押送一群和尚,我便用酒杯襲了他。這些和尚并沒有犯法,為何要身披枷鎖,腳戴鐐銬?你們這些為官的,為何要如此地殘虐他們!”

“你怎知道他們不曾犯法!”龍瑜似乎觸怒了他。“這……和尚……怎么會去犯法!出家人六根清凈,戒絕欲望,怎么會去做茍且之事!”龍瑜被駁得面紅耳赤。“呵!你這無知小兒!口口聲聲道和尚們無罪,你可知道他們落發為僧便是罪不可恕!”

龍瑜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他在威嚇自己,駁道:“那你且說說,他們到底有什么罪!”

“這些和尚本是實實在在的農人,淫佛之后,拋家舍業、坐逃徭役,使得親老莫養、稼穡不事!佛老之徒,橫乎中國,彼以死生、禍福、虛無、報應為事,紿我生民,絕滅仁義以塞天下之耳,摒棄禮樂以涂天下之目。你說這些禍國蠹民的和尚該不該懲治!”

這席話讓龍瑜啞口無言,他做了十八年的山和尚,對于人間和尚,什么也不知曉,沒有反唇的底氣。

龍瑜被帶到了地牢外。這地牢生得一副結實模樣,像剛從火堆里鉗出來的燒紅的鐵塊。鐵塊從空中落下,落在月色融成的水波中,發出“嗞嗞”的聲響,被燙傷的夜色上下沉浮。

“許大哥,出來迎客啦!”押送的士兵在牢門外喊了一嗓子。“來嘞!來嘞!林兄弟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來找我倆兄弟去耍窯子?”“許大哥莫要言這荒唐話,弟弟深夜討擾,自是有要緊的事。”“什么要緊的事?”兩個獄卒打開牢門,一通油黃的光撲了出來。“你瞧瞧我身后這囚犯,也是他長了膽子,竟敢行刺太子殿下!”林兄弟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吃驚模樣。倆獄卒一時發了怔,他們拘過殺人的囚犯,卻不曾拘過這般膽大包天的人。他們越過林兄弟的肩去看他一看——龍瑜正被鐐銬鎖著,長相端正,并不像窮兇極惡的人。

“知府大人交代過了,要這小子在牢里吃點苦頭,叫他好好悔過!如何辦這件事,還要看二位哥哥的了。”

許落咽了一口唾沫,道:“好說,好說!林兄弟放心,咱兄弟兩個一定叫他好好反省!”

“那弟弟就先告辭了,討擾兩位大哥之處,改日請哥哥們吃酒補過!”

林兄弟走后,龍瑜杵在那里,眼珠也不轉,好像在冥思什么。許落向許井輕聲道:“你去推他進來!”“我不去!你是做哥哥的,你去!”許井屁股一沉,往后退一步。“你瞅瞅你這窩囊樣!當什么獄卒!回家種田罷!”“你當得獄卒你去!”許井又往后退一步。許落心里也怕,卻不想被自己的話將了一軍。他不敢上前,卻又不能和龍瑜在這里干峙著。“你——你怎么還不進來?”許落用試探的腔調問龍瑜。

“哦!我這就進來,這就進來。”龍瑜回過神來,向那牢門里走去,兩個獄卒連忙給他讓路。

“兩位小哥,這是什么地方?”許井把門合上,趁機又打量龍瑜一番,卻不能從他的眼中看出絲毫殺氣:“哥哥,他怎么會干出這樣的蠢——”

“兩位小哥,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龍瑜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稍稍躬著身子注視著他倆。

“這里……是……”許井被龍瑜看慌了神,話也說得不利索了。以前無論怎樣面目猙獰的囚犯押到這里來,他哆嗦也不曾打過一個的,如今卻叫一個面目溫善的年輕人給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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