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引號的演變

中國古代的句讀符號中沒有引號。到了清末，點讀古籍的學者已意識到引號的必要，但無專用引號。有用頓號表示引語的，可稱之為引語頓點號，例如，清·王念孫《廣雅疏證》“古、昔、光、創、方、作……始也”條下：“《魯頌·》、思馬斯作、”“思馬斯作”前后兩個頓點標示的是引語，這個頓點不是新式標點的頓號，而是表示句讀的“讀點”。也有用圓圈兒表示引語的，可稱之為引語圈句號。例如，清·唐鑒《清學案小識》（世界書局，1936年版）卷三《濟陽張先生》：“子曰。茍志于仁矣，無惡也。言志之不可不志也。”前兩個圓圈兒之間表示的是引語，這是臨時借用句讀符號中的“句號”表示引語，與其他的“句號”難以分別。

在新式標點符號中，引號出現得較早，直角式引號來源于日文（日文中稱為“引用符”），逗點式引號來源于西文，都是舶來品。

1896年王炳耀在《拼音字譜·句義表》中擬定的10種標點符號中就有引號，稱為“釋明之號”，形狀為“”。1906年盧戇章在《中國字母北京切音教科書》中擬定的新式標點中也有引號，稱為“引書”，形狀為“”。兩種形狀都用于直寫文稿時，前引號寫于句首左邊，后引號寫于句終右邊。清末民初新式標點符號的倡導者普遍意識到引號的重要，討論得十分熱烈。胡適在《論句讀及文字符號》（1916年）特別指出“無引語符號之害”，強調說：“引語符號之功用，一言以蔽之，曰：所以示所引語之何字起何字止而已。無符號則讀書者不能知引語終于何所。即有曰字云字，亦僅足以示引語之起于何所耳。有時乃并此亦不可得。”

但是究竟借鑒日本的形式還是借鑒西文的形式，意見卻很不一致。錢玄同主張用直角引號，他在《句讀符號》（1918年）中指出：“我們采用西號，碰著不適用漢文的地方，自然應該變通處理，像西文引號的“”‘’因為不適于直行，就依日本改用┗ ┓，這就是變通的前例。”錢玄同所說的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主張中文橫書的陳望道等堅持要用西文引號，陳望道在《點法答問——新式標點指南》（1919年）中極力主張：“此種矩形單雙引標，乃日人所造，而非列國所公。列國所公者，則單形作‘'，雙形作“”。余既在他報主張改文列為右行，故主張廢棄此種矩形之引標，而用西式標識。”他還規定單引內的引號用雙引，雙引內的引號用單引，分別稱為單形引標、雙形引標，簡稱為單引、雙引，后來又改稱為“摘引標”“提引標”。胡適最初也是主張用直角式引號的，他在《標點符號釋例》（1914年）主張在直行文稿中，“凡引用他人言論，或書中語句，于所引語之前后，加矩”，“矩者，└┑也”“如所引語中又有引語焉，則于引語中之引語前后加雙矩（）以別之”。“矩”的用途，相當于引號用途的一部分，且又兼有書名號的作用。后來胡適也同意用逗號式引號，而且主張外引號為雙引號，內引號為單引號，與現在的用法一致。因為當時排版與書寫均是直行，所以多數人還是主張不用西文的逗點式引號而吸收日文的直角式引號。

討論得很熱烈，別稱也特別多。除了上面提到的，還有“引”“引句號”“標明線”“標明符”“標明號”“半括弧”“夾引號”等，還有人形象地稱之為“雙雙鉤”，印刷工人習慣上稱引號為“可推新”，是英語Quotation（引號）的音譯（Ouotation marks即引號）。胡適還創造了一個“三矩”，他在《標點符號釋例》（1914年）中提出：“如引語之引語中又有引語焉，則加三矩（）以別之。”不過，這個“三矩”倒底未流行開來。

因為引號有前后兩部分組成，因此就有了前引號與后引號、上引號與下引號、起符與止符的稱呼。又因為引號有雙引號、單引號的分別，因此又有種種不同的稱呼，分別叫做引號與次引號、提引號與復引號或重引號、提引號與復提引號、雙括號與括號等等。

1919年胡適等人提出的《請頒行新式標點符號議案》（修正案）中規定的第七種標點即為引號，形狀分別為逗點式雙引號和逗點式單引號。次年頒布的新式標點符號議案中根據當時的書寫習慣規定使用直角引號，名稱也正式定為引號，此后這個直角引號使用了30多年，不過第一級是雙引號，第二級才是單引號。1930年《教育部劃一教育機關公文格式辦法》中和1931年《國民政府訓令第500號附標點辦法舉例及行文款式》中都重申了這個直角式引號，不過第一級的單引號叫做提引號，第二級的雙引號叫做復提引號。1951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公布的《標點符號用法》仍規定使用直角式引號，第一級仍為單引號，第二級仍為雙引號，并規定橫行排寫時將直行的└┑和改為「 」和『 』以便于書寫，也允許在橫行文稿中用西文的逗點式引號。這樣一來，橫行文字的那個直角式引號實際上就沒怎么使用過，逗點式引號既好看，又好寫，何樂而不為呢！《標點符號用法》公布時有一種重要的意見：從作者、讀者、排字工的角度看，把雙引號作為第一級引號，把單引號作為第二級引號比較合適。可惜，已經遲了一步。

20世紀50年代中期，中文排印書寫普遍改為橫行，逗點式引號終于取代了使用多年的直角式引號，雙引號為第一級引號、單引號為第二級引號的意見不知不覺被采納了。

1990年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和新聞出版署修訂發布的《標點符號用法》明確規定：““”、‘'”是正式的引號，第一級為雙引號，第二級為單引號，只是在直行文稿中改用和└ ┑。

幾十年來，引號的用法也越來越豐富，從最初的三五種用法發展到十多種，但是概括起來，無非是三種作用：提示作用、修辭作用和語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