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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卉總論

草木之花甚繁,無一不可以入畫圖,而傳于筆墨。而其中分形別類,有樹本、草本、藤本之不同,當窮究物理,而參用筆法、墨法,寫工、寫意,各臻其妙。故寫花草不徒寫其嬌艷,要寫其氣骨。骨法用筆,筆氣在墨。然練墨用筆,往往流入粗豪,又失花之情態,殊少文雅。如專用顏色而不用墨,古人有沒骨法,今人喜其秀麗,每多學之。但沒骨法雖得像生體態,而無筆無墨,究竟宜于女史描摹,不當出在士夫手段。必要色墨并用,工意兼全,煉筆毋失花情,寫生善用墨氣,如是乃寫花卉上乘之法。

畫花卉之法,有花、葉、枝、干俱用幼細雙勾,為工筆者。有花用色染,葉用墨點,寫其形影似不似之間,為意筆者。有花、葉用意筆,雙勾為逸筆者;有花葉用色分濃淡,背面工致,描摹為沒骨者。古人立法,皆有至理,而高下優劣之間,取舍存乎其人。但工怕匠,意防野,逸筆則忌板實,沒骨則愁稚弱,即山水所謂細幼求力,僻澀求才是也。更宜于人物論中參之。

述古

畫花卉全以得勢為主,枝得勢,雖縈紆高下,氣脈仍是貫串;花得勢,雖參差向背不同,各自條暢,不去常理;葉得勢,雖疏密交錯而不紊亂。何則?以其理然也。著色像其形采,渲染得其神氣,氣又在乎理勢之中,至點綴蜂蝶草蟲,尋艷采香,緣枝墜葉,亦想其形勢之可安,或宜隱藏,或宜顯露,各得其宜,不似贅瘤,則全勢得矣。至于葉分濃淡,要與花相掩映;花分向背,要與枝相連絡;枝分偃仰,要與根相接應。若全圖章法,不用意構思,一味填塞,是老僧補衲手段,焉能得其神妙哉!故貴在取勢,合而觀之,則一氣呵成,深加細玩,復神理湊合,乃為高手。然取勢之法又甚活潑,不可拘執,必須上求古法。古法未盡,則求之花木真形,其真形宜于臨風承露、帶雨迎曦時觀之,更覺姿態橫生,愈于常格也。青在堂。

論樹本

梅報早春,獨占花魁,得陽氣之先者,小陽春后,至臘月開花。寫法多墨梅,先從干起,枝交女字,曲如龍,勁如鐵,長如箭,短如戟;花開五瓣,須圓,太圓則板,尖則類桃,長則如杏;貴含不貴放,宜稀不宜繁,聚散疏密,正側陰陽,丁香點蕊,須從蒂生,此是訣也。有白萼、紅萼、綠萼,或不用墨圈,全用粉胭脂水綠點瓣加須;或先用墨圈,后加色染,各有寫法。古人著論甚多,其要不外是耳。

蠟梅本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花香又相近,其色黃似密蠟,故名蠟梅。有三種,花小香淡者名狗蠅梅,花疏開時含口者名磬口梅,花密而香、濃色深黃如紫檀者,名檀香梅。寫法亦與梅同。但梅葉脫花開,蠟梅花留宿葉;梅花瓣圓,蠟梅瓣稍尖,宜以藤黃入粉點染。而大小疏密、深淡含開,則隨意之所到,欲寫某種,以消息畫之。

桃正月春花,有數種:一曰夭桃,花開五瓣,其色稍淡,花后結子。一曰緋桃,花放數層,其色略深。一曰夾竹桃,花色與緋桃同,而葉則長厚如竹,五月開花,與天緋異。寫桃枝似梅而軟,花如梅而尖。梅花不見葉,桃則花葉并發,此為分別。寫桃多用脂粉沒骨,取其嬌也,或雙勾,或水墨渾成者有之,葉皆嫩薳,細刺紅筋,蕊丁如椒,點藏薳椏。夾竹桃則花葉并茂,綠中點紅,正是桃花夾竹。

紅棉又曰木棉,二月花開,紅焰如火,南方離明之象,故北地無之。寫紅棉要得其氣勢參天,雖一枝一朵,亦無隨奩附髻之態。古干若梅,橫紋若桐,花瓣長厚,點須墨濃,蕊含紫黑,蕊破吐紅,此訣也。用墨勁筆雙勾,或全硃,寫沒骨亦可,用筆要壯,不可以細幼描畫。

玉蘭、木筆、辛夷,皆同一類,冬蕊春花,九瓣,白色為玉蘭,淡紫為辛夷,淡黃為木筆。高者盈丈,一枝一蕊,尖長黃苞有毛,寫法用意,花工筆亦可。因樹雖高,花仍嬌薄似木棉,雄壯氣勢,非細致能摹也。

紫荊春花,花后生葉,花小紫粒,蕊瓣難分,成簇成團,發無定處,或枝、或干、或樹頭皆有之,儼如楊桃花。其色嬌紫,花多燦爛可愛。先寫枝,后用紫入粉點花,再用深紫于花枝交接處,隱約中少加蒂梗為妥。

石榴有數種,結子與不結子,大葉與細葉不同。夏月開花,有單瓣,有千層,要之畫石榴花宜朱萼千層,用硃,入洋紅,點沒骨法。其中碎瓣亂英難以雙勾,勾必板實。葉綠加墨,攢聚成球。焦墨刺筋,蕊長中折,若倒葫蘆。

佛桑花有紅、白、黃、紫四色,枝干皆直生,高數尺,枝葉如桑,故名佛桑。長條直上,一葉一蕊,多若串珠,一樹枝蕊百朵,朝開暮落,自五月始花,中秋乃歇。畫之必夾別花配襯,乃能成章,因枝直少情趣交搭故也。

紫微七月花,雖五瓣,多攣縮,不可雙勾,宜以紫色入粉調勻。顫筆點花,須會攣縮之意,然后從心刺須點英,以聚朵成球。蕊多顆粒,圓小如椒,葉生對門,枝干古錯。

木芙蓉九月始花,一枝數蕊,逐日漸開,隨時變色。早凈白,午桃紅,晚深紅,二日更紅。瓣中有筋如蓮,故又名木蓮。而叢英堆萼,亦似牡丹,似芍藥,干葉如桐,但葉有五尖,無四缺,枝高而柔,干老猶綠。

桂與木樨同類別種,而桂亦有多種。概其名則有三。枝干皆直,皮紋皆皴。一曰牡桂,葉長尺許,如楷杷葉,邊有鋸齒,表里生毛。一名菌桂,葉似柿葉,中有縱紋三道,光凈無毛,與牡桂異,牡菌皆白花黃蕊,四月開,五月結子,生交趾、桂林山谷中,樹高數丈,采其皮,即藥名肉桂,此二種不入畫譜。一曰巖桂,比牡菌樹小嫩,葉長瘦有齒,老葉短肥,光厚無齒,如桅子葉,又如茶葉,因叢生巖嶺間,謂之巖桂。今園林中多移接種之,俗呼為木樨者是也。其花白者名銀桂,黃者名金桂,紅者名丹桂。有秋花者,春花者,四季花者,逐月花者。畫多巖桂,寫法先寫枝葉,隨用粉點白花,微入藤黃,點黃入硃標,點紅花于葉后,再加襯葉,如是乃無偏向,花在中間也。

山茶冬開,花深紅如朱丹,正面如木棉,須英亦黑點,葉后有棱,兩頭尖,腰闊如茶,蕊綠而黃,形若梅子。茶有數種,寶珠茶其花族如珠,石榴茶其中層疊碎花,躑躅茶其花如杜鵑花,宮粉茶其花皆粉紅色。又有一捻紅、千葉紅、千葉白、千葉黃,更有外國來種曰洋茶,其名不可勝數,而入畫者寫五瓣山茶為正派。

論草本

牡丹,花之富貴者也,正、二月開花,紅、黃、紫、白、黑五色之中,又有深淺之別,而種類名目甚多。其瓣萼千層,花樣無所不有,鮮艷可愛,江南最盛。叢生,老干高數尺,逢春新枝與葉已并發,葉莖上三歧五葉,畫法雙勾、沒骨、工、意皆宜。即全用水墨,一枝半朵,亦不失富貴氣象,乃為善畫牡丹者,不徒多買胭脂而已。

芍藥猶綽約,美好貌,花瓣與牡丹大同小異,亦有數色,種類不一。生成多同牡丹者,但畫宜分別之。牡丹花瓣圓短而密,芍藥尖長而疏;牡丹葉肥厚,芍藥葉瘦薄;牡丹有老干,芍藥宿根在土,逐年萌芽。以此辨之,必明乎此,庶胸中有成,筆下無混。

酴醿,原是酒名,取其芬可漬酒,故名。花有黃、紅、白三色,莖葉皆刺,一穎三葉,如品字形,或五葉有之。葉邊有齒,面綠背翠,蕊尖長,蒂如葫。

玫瑰、月季、薔微,皆同一類,生則有春夏四時,開不同時;瓣厚薄,香不香,色淺深,葉大小,枝長短,花稀密之別。而畫實同一法,不過略分大小,三葉五葉耳。一名七姊妹者,一枝七朵,其花小于諸種,而七朵中又有濃淡紅白不齊,此亦當辨。

葵有蜀葵、吳葵、鴨腳葵,各種不一,而入畫者多寫鴨腳葵,即秋葵也。因其葉開五尖,形如鴨腳,故名。五六月開,花大如碗,六瓣,淡黃丹心,朝夕傾陽,故寫宜側面。

萱花一名忘尤,又名宜男,人多畫以賀喜,取其名意也。葉長四垂,苞生直莖,無附枝,繁蕊攢連,蕊長,開六瓣。有春花、夏花、秋花、冬花者,色有黃、白、紅、紫,但畫以黃為正,不可混用雜色也。

玉簪有兩種。一葉肥如菜,一葉長如萱。葉肥者花亦肥,莖大而短。葉長者花亦長,莖小而高。夏月中抽一莖直上,結蕊成球,蕊長如簪,色白如玉,故名玉簪。肥葉花小,一莖數朵。長葉花多,一莖數十朵。肥瓣稍圓,長瓣略尖,皆開六出。莖上有小葉,與水仙之葉有別也。

蘭種甚多,不一其名,總而言之,赤莖者花黃紫筋,中心瓣細紫點;青莖者花紅筋,中心瓣紅點;白莖白花,心無雜色,故名素心。即素心亦多種類,花矜貴,莖幼,葉軟。葉長者花亦長,朵亦多;葉短者花亦短,朵亦少,自然之理。青莖葉勁,赤莖葉粗,更勁而直。畫蘭多用濃墨寫葉,淡墨寫花。寫葉落筆先知釘頭、鼠尾、螳肚之法,后明交鳳眼、破象眼之訣。葉交勿疊重,花多勿比聯,此畫蘭之法已盡。或雙鉤、沒骨,隨人嗜好用之。

菊種千百其名,而畫其要者,蟹爪千瓣,野菊有心無心,數種而已。瓣有尖圓長短,稀密肥瘦不同。葉亦隨花頭而各異,用色隨幅配置,不外紅黃白紫,濃淡淺深。如寫成林,則相間分別,花瓣平開如鏡者則有心,四面高堆攢起者則無心。瓣由蒂出,蒂與枝連,葉分五歧四缺,必須反正卷折,庶免雷同印板之弊。花下之葉色深潤,根下之葉色焦蒼,寫菊須知有凌霜傲霜之意,故枝莖多勁直,與眾卉殊。

水仙生宜於水,其花瑩白可愛,有飄飄欲仙之意。頭根似蒜,外包赤皮,葉如萱草。但萱草葉軟薄四垂,水仙葉健直上。本身葉交加,葉中抽一莖,苞含數蕊,花開六瓣,淡白卷皺,心黃如杯,故有金盞銀盤之名。寫法多用雙鉤,但世人每寫五瓣,誤如梅花,未免習而不察。

論藤本

凌霄原在山谷野生,今處處園林皆種之,蔓藤而上,依棚作蔭,一枝數葉,尖長有齒;深青色,自夏至秋開花,一枝十余朵;蕊長,而開五瓣,赭黃中有細點,寫法即以意圖之。

紫藤一枝數葉,對節而生,花開紫色,心黃,三瓣平,兩瓣豎,形似太保紫金冠,一莖數十蕊,次第盛開成球,燦爛可愛。畫用胭脂入靛加粉,先點成花團,后以黃粉點花心,又從花罅寫莖點蒂,串連不斷,方得亂球中朵朵分明也。

牽牛蔓繞籬墻間,其葉青,有三尖角。七月生,花長似軍中鼓角,近蒂色白微紅,花頭深紫碧翠。畫用石青加脂,乃得生氣。

金銀花蔓藤微紫,對節生葉,葉如薜蘿,而青濇,有毛。三四月開花,蕊長寸許,一蒂兩花,一花二瓣,一大一小,如半邊狀。須長似蝶,初開色白,二日變黃,三四日深黃。新舊相參,黃白相映,故呼為金銀花。畫用白粉再入藤黃,相間點綴頗有別致。

吉祥草,莖青長數尺,葉如松針而軟,花蕊皆朱紅,長半寸,瓣略見破,不甚開放。雖畫此無甚作法,然寫于牡丹、翠竹之間,金瓶、如意之側,取平安富貴、如意吉祥,亦得美名也。

天冬草細藤青蔥,幼葉針長,形如水茜,花白小粒。雖枝葉不能自立,然畫玲瓏奇石,纏繞其間,甚有雅趣,亦畫中不可少。

卷四

翎毛總論

寫翎毛落筆先寫嘴,從上腭兩筆之間點鼻,鼻后即圈留眼眶。次生下腭,描頭托腮,由腦后托筆。接寫背肩,加翼安尾,由腮接胸肚腿。其中細披蓑翎,則用破筆;應點羽翼,則用濃墨。而翼之輾轉陰陽,又分濃淡,逐一寫完,然后添足。凡鳥皆卵生,故其身不離卵形,加添頭、尾、翅、足而已。至于寫正面側身,與飛鳴宿食,回頭倒攀各勢,并分山禽、水禽,尾長、尾短,嘴尖、嘴扁,腳高、腳低,不一其類,須平日多看生鳥,胸有成見,執筆乃得傳神也。

山禽尾長嘴短,水禽尾短嘴長。蓋山禽跳翔。高舉其尾,一動即飛升半空,故尾必長;而善鳴善歌,口輕舌利,故嘴必短。水禽浮沉波浪,行立沙汀,故尾必短,乃無拖泥帶水之患,而鉆溪入海,搜蝦捕魚,故嘴必長,方有飽腹充腸之具也。山禽飛則腳縮爪彎,水禽飛則腳伸爪直,嘴尖者爪亦尖,嘴扁者爪亦扁,造物生長自然之理。學畫胸羅造化,若不審明此理,背理豈能成法哉!

述古

詩人六義,多識鳥獸草本之名;月令四時,亦記語默榮枯之候。然則花卉與翎毛既同見于詩禮,自宜兼善丹青矣。前編先言花卉,斯卷再錄翎毛,至若翎毛為類不同,薛鶴郭鷂,已見稱于古人,后此豈無專以一體擅長者哉!如薛稷之后,馮紹政、蒯廉、程凝、陶成,俱善畫鶴;郭乾暉、干祜之后,姜蛟、鐘隱、李猷、李德茂,俱善畫鷹鷂。邊鸞善孔雀,王凝善鸚鵡,李端、牛戩善鳩,陳珩善鵲,艾宣、傅文用、馮君道善鵪鶉,范正夫、趙孝穎善鹡鸰,夏奕善鳷鋋,黃筌善錦雞、鴛鴦,黃居采善鵓鴿、鷓鴣,吳元瑜善紫燕、黃鸝,僧惠崇善鷗鷺,闕生善寒鴉,于踢、史瓊善雉,崔愨、陳直躬、張涇、胡奇、晁悅之、趙士雷、僧法常善雁,梅行思善斗雞,李察、張昱、毋咸之、楊祁善雞,史道碩、崔白、滕昌祐、曹訪善鵝,高壽善眠鴨浮雁,魯宗貴善雞雛、鴨黃,唐垓善野禽,張穎、陳自然、周滉善水禽,王曉善鳴禽,此俱歷代名家。或花卉中安置,專善一長;或眾鳥中描寫,尤稱最妙。至若山禽、水鳥,諸方產畜不同,錦羽、翠翎,四季毛色各別,以及飛鳴宿食之態,嘴翅爪尾之形,論中所未悉載者,又當以意求之耳。青在堂。

論山禽

鳳凰世所罕見,難以摹寫,而市肆匠習所繪龍鳳圖,以訛傳訛,不可執為成法。文人作畫甚少寫之,然有時仕官場中圖寫祥瑞,不得不隨題著意,于無稽中亦須考出證據,然后落筆,庶免方家笑也。《韓詩外傳》云:鳳之象,鴻前麟后,燕領雞喙,蛇頸魚尾,鸛顙鴛腮,龍文龜背,羽備五采,高四五尺,翱翔四海,天下有道則現,其翼若竽,其聲若簫,不啄生蟲,不折生草,不群居,不潛行,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即此可想其像,而意生于腕下矣。

孔雀高三四尺,頭嘴如雞,頂戴三毛,長寸許。雌者尾短,無金翠。雄者尾長,頭背至尾皆金翠相繞,圓紋如錢。畫法用墨先寫毛片,后加翠絲金刺。

鷹有白色,有黑色,有麻色。嘴若鉤,爪若鐵,毛起斑紋。大紋若錦,小斑似纈。頭短,頸短,腳短。鸚鵡、鸚哥同為一類,但鸚哥有綠有紅,以此分別耳。

鴝鵒即粵俗名了哥,腦上有毛髻,蠟嘴,眼爪俱青黃,毛全黑色,惟翼底夾生白羽。寫翼宜疏兩筆,留白以間之。頭翼用墨宜濃,胸腹用墨宜淡,庶無板實之患。

雉為野雞,有數種:鸜,雉、鷩雉,即山雞、錦雞,皆同一類,形如雞而毛備五彩,尾長三四尺,赭黃之中,墨點寸許一間,節節至尾,紅腹,紅嘴,綠項,首有采毛曰山雞,腹有采毛曰錦雞。同類中亦稍有別也,而五采寫法必要相生,自然五色混融,不可夾雜。至如何融混之處,又可以意會,難以言傳矣。

麻雀頷嘴皆黑,毛裼有斑,耳有白圈黑印,全身寫法,俱宜赭入墨。今人寫麻雀,頭背用赭不用墨,而寫翼幾筆。又用墨不用赭,一雀兩色,殊失麻雀之意。或辯之曰:是乃黃雀。不知黃雀毛色黃中帶綠,又宜于赭色,所謂習而不察也。故寫麻雀法,必先用墨筆寫成斑點,濃淡自然,俟墨干,然后加赭墨染之,趁濕復加墨點斑紋為是。豈有全身皆赭,獨翼翅用墨耶!宜于生雀細審察之。

燕為玄鳥,故墨色。身輕翼薄,雙尾拖長如翦,翅膊尖起,其翼毛長過于背,嘴短,頭扁,身亦扁。若拘滯形不離卵,寫身肥圓,則失輕燕之意矣。飛則帶雨迎風,游波穿柳。凡畫燕,宜寫柳隨水以配之。

喜鵲嘴尖尾長,爪青尾黑,而綠胸,黑腹白肩,膊亦白,翮黑尾黑,夾有背腹之白,其色駁雜,故又名駁靈。寫法全用黑,而應白之處,留空加粉;欲鳴則尾下垂,欲飛則尾上豎;雄者深墨,雌者淡墨,亦當分辨。

雞乃家禽,處處人家畜養之,其形像何如,隨時可見,不必贅論。惟是雞類甚多,五方所產,大小形色不同,即當因隨處所見而畫之。雄雞多紅色,高冠長尾;牝雞多雜色,頭小尾短。其中或黃或黑,或麻或白,無不可寫。毋咸之畫雞,其毛色明潤,瞻視清爽,大有生意。梅行思畫斗雞,爪起項引,回環相擊,宛有角逐之勢。雞為尋常數見之物,若施于筆墨,則必有一種精奇脫俗之處,令人賞玩無厭,方可畫雞也。

論水禽

鶴為仙禽,能運氣,多壽,性高潔,不與凡鳥群。行依洲渚,少集林木,雖曰棲松,原為水鳥。身長三尺,高三四尺,喙長數寸,頸長二尺許,朱頂赤目,紅頰青腳,尾凋膝粗,白羽黑翎。其黑翎原生翼下,世有畫翎當尾,殊失本意。白為鶴本色,或灰或蒼,是其小者。另產一種似鶴之形,皆非仙鶴,其頸伸縮,中如兩折,與孔雀、鵝、鴨等,頸屈曲圓轉不同,畫此不可不知。

鵝有黑白二色,腦有肉髻,其黑者綠眼,毛、翅、頭、髻、喙、腳皆深黑,頸、腹灰黑。其白者眼黃喙黃,紅掌紅髻。凡鵝多肥臀矮腳,行則俯首,立則昂頭,作畫者當會此意,勿寫鵝類鴨,方為好手。

雁與鵝同為一類,雁飛騰空,鵝飛循地。雁大于鵝,而雁之小者為雁,大者為鴻。鴻雁亦有黑白二種,形同色異,與寫鵝法寫之。但鵝身肥短,雁稍瘦長,以此別耳。

鴨與鵝同一寫法,但鵝黑者全黑,白者全白。而鴨則有黑有白,有黑白相間,有五色花斑,不純一色,兩翼俱夾翠羽。鵝睡縮腳伏地;鴨睡一腳縮胸,一腳亭立。今人寫睡鴨,兩足伏地者謬也,所以畫須格物。

鷗形色如白雞,又如小鶴,長喙高腳,群飛耀日,常浮水面,隨波升沉,雖有風波若險,而晏然不驚,故曰閑鷗。

鷺潔白如雪,頸細長,腳青高,尾短喙長,頂有長毛十數莖,毿毿然若絲者,寫法與鷗同。而鷗頂無毛,鷺頂有毛,稍為辨別。

翠鳥又曰魚狗,常依水濱捕魚,故名之。其毛羽青色,似翠可愛,頭大身小,喙長而尖,足短而軟,嘴爪皆紅,眼帶黃赤。畫羽宜用石青,嘴爪皆宜硃砂,頭面青翠,中有細黑點,用筆時亦想像圖之。

獸畜總論

獸畜四足,為毛之總稱。野產者謂之獸,豢養者謂之畜,其性善走,亦名走獸。凡走則四蹄雙起,前蹄跳,后蹄踢,飛奔作勢,如車之轉輪,如舟之撥棹。行則前右足,退步在后,后左足亦在后;前左足進步向前,后右足亦向前。諺云:左上右落,前進后退。此天生自然之理也。世人畫獸畜,每見畫前左足在后,而后左足并在后;后右足向前,而前右足跡向前,其錯處畫者固自不知,看者亦常不覺。故畫學與格物之工,均不可少。古人寫獸畜,或有擅專,或隨筆游戲,俱不能離法茍且,如趙光輔、韓干、陳用志、王士元、李龍眠、趙松雪、高益、李用、張鈐,皆善畫馬;趙邈卓、辛成善畫虎;戴嵩、斐文眺、劉景明、江貫道善畫牛;何尊師、王振鵬善畫貓;馮清善畫橐駝,易元吉善畫獐猿,馮進善畫犬兔,各擅所長,可為后世法。凡畫獸故須形色認真,不至畫虎類犬,又不徒繪其形似,必求其精神筋力,蓋精神完則意在,筋力勁則勢在,能于形似中得筋力,于筋力中傳精神,具有生氣,乃非死物。但獸畜其類甚多,不能盡寫,茲集可入畫圖、易于筆墨者,舉數種而論之耳。

論獸畜

獅為百獸長,故謂之獅。毛色有黃有青,頭大尾長,鉤爪鋸牙,弭耳昂鼻,目光閃電,巨口耏髯,蓬發冒面,尾上茸毛,斗大如球,周身毛長,松猱如狗。虞世南言其拉虎吞貔,裂犀分象,其猛悍如此,故畫獅徒寫其笑容,而不作其威勢,非善畫獅者也。

虎為山獸之君,妝如貓而大如牛,毛黃質而黑章,鋸牙鉤爪,四指不露甲,須健而尖,舌大如掌,滿生倒刺,項短鼻齆,眼綠如燈,夜視則一目放光,一目看物,聲吼如雷,風從而生,百獸震恐。白虎曰甝,黑虎曰彪,伏則尾垂,昂立尾豎。先寫其形影,次用黑點斑,而后渲染赭黃,俟干,加須點睛,以取威勢。

象灰白二色,身長丈余,高六七尺,目才若豕,行則以臂著地。其頭不可俯,其頭不能回,其耳下彈。其鼻大如臂,下垂至地,鼻端甚深,可以開合,中有小肉爪,能拾針芥,食物飲水,皆以鼻卷入口,一身之力,皆在于鼻。口內有食齒,兩吻出兩牙夾鼻。雄者長六七尺,雌者才尺余。番人畜之,出入乘騎負重。蓋象為天地間一大笨之物,形體臃腫,面目丑陋,四足如柱,無指而有爪甲,行則先移左足,于畫無甚作法。但有時興到,欲寫西域進貢及匈奴游獵圖,則象亦不可少,姑錄之以備參考。

牛有數種,有黃牛、水牛、烏牛,南方多水牛,北方多黃牛、烏牛。黃、烏二種卑小,角短頸扁,下頷無肉,軟皮下垂如旗。水牛色青蒼,大腹銳頭,角長彎曲若擔子,力能與虎斗。牛之牡曰牯,牝曰牜孛,南曰牜吳,北曰牜秦,純色白犧,黑曰牜俞,白曰牜隺,赤曰牜辛,駁曰犁,無角曰犢。《造化權輿》云:乾陽為馬,坤陰為牛,故馬蹄圓,牛蹄坼。馬病則臥,陰騰也;牛病則立,陽騰也。馬起先前足,臥先后足,從陽也;牛起先后足,臥先前足,從陰也。畫牛必須明此,然后五色相間,行立起臥,大小側正,不失其性,便得其法矣。故寫百牛圖,形狀變異,百不重出,豈粗知淺學者所能著筆哉!黑牛純用濃墨潑成,黃牛先用筆勾,后以色染;水牛用粗筆勾起,再用破筆擦毛,然后加染青蒼水墨。

馬多形色,純白為正,青、黃、赤、黑,與乎花驄、綠驥、紫鹿、蒼龍,種色不一,以意圖之。凡馬高六尺,其七尺以上為騋,八尺以上為龍,至三羸五駑,不可不辨。大頭小頸,一羸也;弱脊大腹,二羸也;小頭大蹄,三羸也;大頭緩耳,一駑也;長頸不折,二駑也;短上長下,三駑也;大骼短脅,四駑也;淺髖薄髀,五駑也。額毛如纓,鬃毛可鬢,雞目筒耳;立則尾垂,行則尾擺,走則尾直。畫牛宜肥,畫馬宜瘦。明乎此,而參觀前論起臥,則畫馬之形,不外是矣。用筆宜勾勒,后用色染出凹凸,濃墨點睛,加刺鬃尾。

鹿為斑龍,馬身羊尾,頭側而長,腳高爪小,有角兩歧,或三歧者,夏至則解。大者如小馬,黃質白斑,故俗稱馬鹿。牝無角而小,毛色黃白,駁雜而無斑。凡鹿食則相呼,行則同旅,居則環角外向,以防侵害;臥則口朝尾閭,以通督脈。孕六月而生子,六十年懷于角下,斑痕紫色。一百歲為白鹿,五百歲為玄鹿,千歲為蒼鹿。鹿以白色為正,仙人騎白鹿,古今人多圖之,然意之所至,或蒼或玄黃,亦無不可。

羊有褐色、青色、黑色、白色,亦有毛短、毛長、毛卷、毛直之分,有頭小身大、頭大身小之別。毛可為氈,亦可為裘。南北異地,故所產不同耳。羊不論牝牡俱有須,其耳長尾短,角短蹄輕,行則成群接踵,子則跪乳報恩。凡寫北景,羊毛宜厚,南景羊毛宜薄。至牧養人物,山林風之冷暖配襯,又在心靈筆活以成之。先用勾勒,后以破筆擦毛,披卷圓圈,宜意不宜工。

狐似黃狗,鼻尖尾大,性多疑。百歲之狐為美女,千歲之狐為淫婦。亦有白狐、黃狐、玄狐各種,其毛順滑,寫法勾出形模,以色墨染之。

驢似馬而小,長耳廣額,性善馱負,有褐、黑、白三色。畫多用墨,秋山行旅、雪嶺探梅,不能少此。法當先寫騎人鋪鞍,次畫驢頭,鬃毛接背,隨配前足后足,俱以濃墨,大意一筆寫成,后加稍淡墨,續寫頸腹尾韁。若用工筆,先鉤后染,不如寫意為妙。

橐駝似水牛,其頭似羊,頭長耳垂,腳有三節,背起兩肉峰如鞍形,有蒼、褐、黃、紫數色。力能負重千斤,日行三百里,又能知泉源水脈風候,凡伏流人所不知,駝以足踏處,鑿下得泉。至流沙夏多熱風,行旅觸之即死,若風將至,駝必聚鳴,自埋口鼻于沙中,人以此為驗也。臥則腹不著地,屈足露明者,名曰明駝,最能行遠。塞北河西,人多畜之,出入乘騎,可代車輿。畫當以寫牛之法寫之。

狗為家畜,其形色固多,更有一種番狗,高三尺,如小馬,或黑,或白,或蒼。又一種小番狗,毛長如獅,入畫更趣。凡狗頭如葫蘆,耳如蜆殼,其腹則上大下小,其尾則常豎擺搖,種類雖多,不外實毛、松毛兩種耳。畫宜以寫獅、寫馬之法參之。

貓,捕鼠獸,斑文,頭尾面目形同小虎,有黃、黑、白數色,及三色駁雜如玳瑁斑者。貓屬陰類,潛行靜臥,而陰中有火,故觸動之即發怒威。其睛可以定時,子午卯酉如一線,寅申已亥如滿月,辰戌丑末如棗核。牝亦有須,足現四指,一指在腳底,毛藏不露,與虎無異。畫宜寫全黑、全白,與三色駁雜者為善。其虎斑紋者,畫成小虎無別趣也。法先寫眼,次鼻、口、耳,將頭面寫成,看其頭勢,正側俯仰,應行應臥,然后配身、安足、加尾,以助其勢。

附論鱗蟲

龍者,鱗蟲之長也,王符言其形有九似:頭似駝,角似鹿,眼似鬼,耳似牛,項似駝,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其聲如戛銅盤,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頭上有博山,又名尺木。若龍無尺木,不能升天。呵氣成云,既能變水,又能變火。龍之為物,人所罕見,畫家每宗是說而作焉。嘗見吳懷畫龍水圖,與世所見龍異,豬首驢形,肉鱗畏壘,垂髧下者,其長數尺,角勢彎曲,有歧其上,拿空據虛,摶云而起,頭有物如博山形,是名尺木。此畫之形似,又與前論異,各有所見,何論得其真耶。雖然,觀物者必先窮理,理有在者,可以盡察,不必求于形似之間。如天地生人,各貌不同,況龍神物也,變化不可測,度其形體,豈有一定不易哉!畫者不可偏執。宜于情理中寫其威靈震動,蟠屈蜿蜒之勢,則真龍亦不外是矣。

蛟似蛇而身長丈余,頭小頸細,頸有白癭,胸前赭色,背上青斑,脅邊若錦,尾有肉環,束物則以首貫之。《拾遺錄》云:漢昭帝釣于渭水得白蛇,若蛇無鱗甲,頭有軟角,牙出唇外,連眉交生,故謂之蛟。獨角曰虬,無角曰螭,有鱗曰蜃,皆是一類。畫者當分別而活圖之,寫神仙渡海圖,乘蛟亦不可少;周處斬蛟圖,更宜留意也。

鯉魚為諸魚之長,形既可愛,又能神變化龍,所以琴高乘之而升仙。頭小腹大,其脅鱗一道,從頭至尾,無論大小,皆三十六鱗。每鱗中有小黑點,十字文理,故名鯉。其鱗色有赤有黃,有青有白,畫鯉用工筆則勾鱗,若意筆則不用勾,以墨點渾成鱗影,然必須具此神靈變化,跳躍龍門氣象,方得其妙。若一味板寫鱗甲,毫無生活,則俗所云木鯉,竟成笑話矣。

魴魚小頭縮項,闊腹扁身,其鱗細,其尾窄,其色青白。寫魴魚,先以筆墨勾出形勢,后用藍墨染出濃淡,不必寫鱗也。

鱸魚巨口,細鱗,四鰓,色白而有黑點,處處有之,吳中淞江尤盛。楊誠齋詩云:鱸出鱸鄉蘆葉前,垂虹亭下不論錢,買來玉尺如何短,鑄出銀梭直是圓;白質黑章三四點,細鱗巨口一雙鮮,春風已有真風味,想得秋風更迥然。此句已寫盡鱸狀,畫鱸當于此詩想像之,而法在其中矣。

金魚其色赤,赤現金光,故名金魚。有金鯉、金鯽、金鰍數種,而畫譜則以人家池中養玩者圖之。身似鯉而小,尾似蝦而散大,或有脊,或無脊,或平眼,或凸眼,凸眼多有脊,平眼多無脊。初生色黑,久乃變紅,或變白,白者名銀魚,又有紅白黑斑相間。畫金魚須寫其游泳閑樂之意,與別魚比之,矜貴一格。宜襯以綠茜,池中花下,寓富貴臺閣氣象,乃得生趣。其余海魚,種類甚多,不可枚舉。欲知其詳,時向魚市上留心分辨,即因所見而以意圖之,此亦博學之法,以造化為師也。

蟹有大、小,有毛、無毛,其類不一。而畫家則以螃蟹為正,橫行有甲,外剛內柔,骨眼蜩腹鱟足,八足二螯,有鉗甚銳,六足爪尖,后二足爪圓,游波撥水,如舟之橈。彀脆而堅,臍長者雄,臍團者雌,生色黑綠,蒸曝則變珠紅。畫多用墨筆,以意寫之,設色者少。畫蟹之法,全在爪螯伸縮有情,筆勁而活,毋作板刻;螯則高低俯仰,或開或合,勿兩相呆對。至于正面側面,與乎游水行泥,斗鉗縮宿,各盡情狀,則又在乎臨池想像間矣。宜點綴沙陂,配襯蘆荻。

蝦有青色、白色,大頭、細頭,身長、身短,類雖不同,形實則一。皆長須鉞鼻,多足善跳,兩手能鉗,常拱如相揖狀,類似蟹;背甲斷節,能屈能伸,尾作個字,硬鱗三瓣,腸在腦中,子懷腹外,好躍樂群,隨潮擁葦。陸放翁《吟蝦》詩云:若然得藉青苗勢,水長潮高欲上天。畫魚蝦小品,當會此意,乃有逸趣。蓋魚蝦村野俗物,如照蝦畫,則俗氣逼人,又焉能入大雅賞鑒哉!

蝶乃蛾類,小者為蛾,大者為蝶,一名蛺蝶,又名蝴蝶,均是菜花、樹葉所化。六足四翅有粉,文采可愛,其種甚繁,青、黃、赤、白、黑五色俱有,亦有一種而五采兼備者。好嗅花香,以須代鼻,雙須靈動,到處探香,文采在翅,畫立翅向上,夜宿翅垂下。飛則半身露,立乃見全身,嘴長如線,常卷縮成圈,探香則伸。畫蝶先畫翅,隨后寫身點眼,描須畫足。畫蝶之法,有用淡墨勾出四翅,著色分染,俟干透后,用油煙乾筆擦描,斑文松浮如粉,身腹皆然,再用焦濃墨勾翅骨,此為工筆寫法也。有用色筆隨意寫成形勢,趁濕加粉,或加別色,再用墨點綴成文,與原以渾化。又有純用水墨,分濃淡寫出斑點翅文者,此為寫意,各有生機,均可為法。如欲寫其翩翻反側之態,不外由正面而臆度之耳。

蜂與蜜大同小異,蜂身長腰小,腹瘦尾尖;蜜則身短腰粗,腹肥尾禿。皆與蝶同性,好嗅花香,以須代鼻,采花則以股抱之。結房育子,蜜房可以成蠟成糖,故有蜜蠟、蜜糖之稱。而蜂則無糖蠟,只可療瘡而已。蜜色黃者多,而蜂則有黃有黑,有黑黃相間者,畫當辨之。

蜻蜒有青、黃、紅、綠數種,皆頭大眼露,頸短尾彈,四翼六足,翼薄如紗,有逼裂紋。青、綠者尾圓細,俱有黑點,身亦有黑斑,與青、綠相間;其紅、黃兩種,尾扁稍大,無黑點。先明乎此,則落筆自有成見矣。

螳螂色純綠,眼大頭小,頸細身長,兩臂如斧,挺然作威,疾走如飛。見物則身搖足擺,奮勇不知量力,故有摶輪之誚。而琴心向之,有殺伐之音,畫以草綠寫形勢,加粉以取浮凸,用沒骨法,不宜用墨也。

蟬即蜩也,色純黑,頭禿,身扁,翼薄,鳴則鼓翼,聲在翼間,好藏柳底,故畫多作柳蟬圖意。寫蟬先用墨寫頭眼,以乾筆輕淡拖紗作翼,然后加爪足以完之,或用赭墨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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