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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癸辛雜識
  • 周密
  • 18074字
  • 2015-12-28 17:22:59

汴梁雜事

羅壽可丙申再游汴梁,書所見梗概。汴學曰文學、武廟,即昔時太學、武學舊址。文廟居汴水南,面城背河,柳堤蓮池,尚有璧水遺意。太學與首善閣五大字石刻,皆蔡京奉敕書。先圣之右為孟,左為顏,作一字位置,不可曉。北方學校皆然,先圣、先師各有片石,鐫宋初名臣所為贊,獨先圣太祖御制也。講堂曰“明善”,藏書閣曰“稽古”。古碑數種,如宋初翰苑題名,開封教授題名,九經石板,堆積如山,一行篆字,一行真字。又有大金登科題名,女真進士題名,其字類漢篆而不可識。司天臺太歲殿,徽宗草書“九曜之殿”。舊開封府有府尹題名,起建隆元年居潤,繼而晉王、荊王而下皆在焉。獨包孝肅公姓名為人所指,指痕甚深。樓閣最高而見存者:相國寺資圣閣、朝元宮閣、登云樓。資圣閣雄麗,五檐滴水,廬山五百銅羅漢在焉。國初曹翰所取者也。朝元宮閣即舊日上清儲祥宮移至,半空。登云樓俗呼為八大王樓,又稱譚(一作潭)樓,蓋初為燕王元儼所居,后為巨譚積有之,其奇峻雄麗,皆非東南所有也。朝元宮殿前有大石香鼎二,制作高雅。聞熙春閣前元有十余座,徽宗每宴熙春,則用此燒香于閣下,香煙蟠結凡數里,有臨春、結綺之意也。朝元宮虛皇臺亦上清移來,下有青石礎二,刻畫龍鳳團花,極工巧,舊時是朱溫椒蘭殿舊物。臺上有拜石,方廣二丈許,光瑩如碧玉,四畔刻龍鳳,云霧環繞。內留品字三方素地,云是宣、政內蘸時,徽廟立于中,林靈素、王文則居兩傍也。汴之外城,周世宗時所筑,神宗又展拓,其高際天,堅壯雄偉。南關外有太祖講武池,周美成《汴都賦》形容盡矣。梁王鼓吹臺、徽宗龍德宮舊基尚在。開封府衙后有蠟梅一株,以為奇,遂創梅花堂。北人言河北惟懷孟州,號“小江南”,得太行障其后,故寒稍殺,地暖故有梅,且山水清遠似江南云。南門外有五岳觀、太乙宮、岳帝殿,極雄壯華麗,宮連跨小樓殿,極天下之巧,俗呼為暖障。聞汴有大殿九間者五,相國、太乙、景德、五岳,盡雕鏤,窮極華侈,塑像皆大金時所作,絕妙。徽宗定鼎碑,瘦金書,舊皇城內民家因筑墻掘地取土,忽見碑石穹甚,其上雙龍,龜趺昂首,甚精工,即瘦金碑也。四方聞之,皆捐金求取,其家遂專其利。蔡京題額“政和定鼎之碑”。或云九鼎,金人未嘗遷,亦只在土中或水中耳。如資圣閣登云樓覆壓歲久,今其地低陷甚多。曾記佛書言,山河大地凡為城邑、宮闕、樓觀、塔廟,亦是緣業深重所致。光教寺在汴城東北角,俗呼為上方寺,琉璃塔十三層,鐵普賢獅子像甚高大。座下有井,以銅波斯蓋之,泉味甘,謂通海潮。旁有五百羅漢殿。又云五百菩薩像,皆是漆胎,莊嚴金碧,窮極精好。《普賢洞記》石碑甚雅,金皇統四年四月一日,奉議大夫行臺吏部郎中飛騎尉施宜生撰并書,所謂方人者也。后為金相,字步驟東坡。寺入門先經藏殿,殿極工巧,四隅不動,其中運轉,經卷無倫次,皆唐人書也,極精妙。大廟街近城,有古觀音寺,北齊施主姓名碑,佛殿開寶皇后命孫德元畫西方凈土,極奇古精妙,僅存半壁。僧崇化大師為之贊書,亦有法。相國寺佛殿后壁,有咸平四年翰林高待詔畫大天王,尤雄偉。殿外有石刻,東坡題名云:“蘇子瞻、子由、孫子發、秦少游同來觀晉卿墨竹,申先生亦來,元三年八月五日,老申一百一歲。”又片石刻坡翁草書《哨遍》,石色皆如元玉。寶相寺俗呼為大佛寺,有五百羅漢塑像,甚奇古。又巽水石龍,鐫刻甚精,皆故宮物也。

蟛越餛飩

《軒渠錄》載,有人以糟蟹馓子同薦酒者,或笑曰:“則是家中沒物事,然此二味作一處怎生吃?”眾以為笑。近傳溆浦富家楊氏嘗宴客作蟛越餛飩,真可作對也。

包宏齋桃符

包宏齋恢致仕后,歸作園于南城,題桃符云:“日短暫居猶旅舍,夜長宜就作祠堂。”年八十七薨。

南風損藕

近聞亭皋蕩戶云:“每歲夏月,南風少則好藕。曬荷葉遇雨,雨所著處,皆成黑點。藏荷葉則須密室,見風則蛀損不堪用矣。”

燈檠去蟲

桃樹生小蟲,滿枝黑如蟻,俗名砑蟲。雖用桐油灑之,亦不盡去。其法乃用多年竹燈檠掛壁間者,掛之樹間,則紛紛然墜下,此物理有不可曉者。戴祖禹得之老圃云。

魚苗

江州等處水濱產魚苗,地主至于夏,皆取之出售,以此為利。販子輳集,多至建昌,次至福建、衢、婺。其法作竹器似桶,以竹絲為之,內糊以漆紙,貯魚種于中,細若針芒,戢戢莫知其數。著水不多,但陸路而行,每遇陂塘,必汲新水,日換數度。別有小籃,制度如前,加其上以盛養魚之具。又有口圓底尖如罩籬之狀,覆之以布,納器中,去其水之盈者。以小碗又擇其稍大而黑鱗者,則去之。不去則傷其眾,故去之。終日奔馳,夜亦不得息,或欲少憩,則專以一人時加動搖。蓋水不定則魚洋洋然,無異江湖;反是則水定魚死,亦可謂勤矣。至家,用大布兜于廣水中,以竹掛其四角,布之四邊出水面尺余,盡縱苗魚于布兜中。其魚苗時見風波微動,則為陣順水旋轉而游戲焉。養之一月半月,不覺漸大而貨之。或曰:初養之際,以油炒糠飼之,后并不育子。

同里虎

近歲平江虎邱有虎十余據之,同里葉氏墓舍在焉。其一大享堂,虎專為食息之地,凡人獸之骨交藉于地,蛇骨亦有之。聞虎之饑,則兼果實皆啖,不特獸也。其堂下大泥潭,虎飽則展轉于中。傍居之人熟窺之,凡食男子必自勢起,婦人必自乳起,獨不食婦人之陰。或有遇之者,當作勢與之敵,而旋退引至曲路,即可避去。蓋虎不行曲路故也。

陶裴雙縊

丙申歲九月九日,紀家橋河北茶肆陶氏女,與裴叔詠第六子合著衣裳,投雙繯于梁間。且先設二神位,乃題自己及此婦姓名,炷香、然燭、酒果、羹飯,燭然未及寸而殂矣。嘗記淳熙間,王氏子與陶女名師兒共溺西湖,有人作“長橋月、短橋月”,正其事也。至載之《周平園日記》,何前后盛情之事,皆生于陶氏門中邪!近至元二十七年大水,湖州府儀鳳橋下有新生死小兒棄于水中者,兩手四臂四足,面相向抱持,胸脅相連,一男一女,丐者取以示人而乞錢。疑皆此輩所幻也,怪哉!

因庸堂

謝府有因庸堂,穆陵御書二字,蓋出《崧高》之詩云:“因是謝人,以作爾庸。”注云:“謝乃周之南國也。”此詩美宣王能建國,褒賞申伯,于此取義,固佳。然于兩句中各取一字,亦太穿鑿矣。

德壽買市

隆興間,德壽宮與六宮并于中瓦相對,令修內司染坊,設著位觀,孝宗冬月正月孟享回,且就看燈買市。簾前堆垛見錢數萬貫,宣押市食歌叫直一貫者,犒之二貫。時尚有京師流寓經紀人,如李婆婆魚羹,南瓦張家圓子之類。

天狗墜

丙申十一月十七日冬至,是夜三鼓,有大聲如發火炮,震動可畏,雞犬皆鳴。次日,金一山自山中來云:“山中之聲尤可畏,野雉皆鳴。”或云天狗墜故也。

丁酉異星

丁酉正月初二日乙丑夜二鼓,天井巷張家金銀鋪遺漏。是夕,天中有如云氣赤色,其大如箕而微長,或謂其大星,余目昏視之不見。疑此云氣為火氣所爍而然,凝然不動,殊為可異,不知何物也?

彗星改元

是歲二月,忽有傳夜后西北角有星光芒曳尾者,余不之信。數夕起觀,皆無所見。一夕于西邊見大星,光芒正在胄、昴間,然考之則太白耳。益疑小人妄傳。繼而有自吳來者云,船中見之甚的,類景定彗星,而尾短僅數尺耳。余終未之信也。及三月十七日,詔書到杭,改元大德。有云“星芒示變,天象敬予。”始信前者為信然也。

和劑藥局

和劑惠民藥局,當時制藥有官,監造有官,監門又有官。藥藥成,分之內外,凡七十局,出售則又各有監官。皆以選人經任者為之,謂之京局官,皆為異時朝士之儲,悉屬之太府寺。其藥價比之時直損三之一,每歲糜戶部緡錢數十萬,朝廷舉以償之,祖宗初制,可謂仁矣。然弊出百端,往往為諸吏藥生盜竊,至以樟腦易片腦,臺附易川附,囊橐為奸,朝廷莫之知,亦不能革也。凡一劑成,則又皆為朝士及有力者所得,所謂惠民者,元未嘗分毫及民也。獨暑藥、臘藥分賜大臣及邊帥者,雖隸御藥,其實劑局為之。稍精致若至寶丹、紫雪膏之類,固非人間所可辦也。若夫和劑局方,乃當時精集諸家名方,凡經幾名醫之手,至提領以從官內臣參校,可謂精矣。然其間差訛者亦自不少,且以牛黃清心丸一方言之,凡用藥二十九味,其間藥味寒熱訛雜,殊不可曉。嘗見一名醫云:“此方止是前八味至蒲黃而止,自乾山藥以后凡二十一味,乃補虛門中山芋丸,當時不知緣何誤寫在此方之后,因循不曾改正。”余因其說而考之,信然。凡此之類必多有之,信乎誤注《本草》,非細故也。

葛天民賞雪

葛天民字無懷,后為僧,名義,字樸翁。其后返初服,居西湖上,一時所交皆勝士。有二侍姬,一曰如夢,一曰如幻。一日,天大雪,方擁爐煎茶,忽,有皂衣者闖戶,將大張知省之命(即水張大尉也),招之至總宜園。清坐高談竟日,雪甚寒劇,且覺腹餒甚,亦不設杯酒,直至晚,一揖而散。天民大恚,步歸,以為無故為閹人所辱。至家則見庭戶間羅列奩篚數十,紅布囊亦數十,凡楮幣、薪米、酒淆,甚至香茶適用之物,無所不具。蓋此故令先怒而后喜,戲之耳。

彭晉叟

彭晉叟福州侯官人,亦有學,文亦奇,肄業京庠,每試多居首選。胡穎為浙西憲政,尚猛厲,物情不安,彭因偽作臺章以脅之,有尼僧為之表里,使以稿示之曰:“得之臺中,行且止矣。”胡懼,就致禱,約以獲免當以數萬為謝。已而月課不及,胡遂作臺長,江古心書歷述所聞以謝之。古心下京府名捕,時政放堂試,賦題出“王言如絲”,彭為首冠。破云:“王妙心緯,言關化機,于未布以先謹,如有絲之至微。”揭曉之際,彭已置理,乃以次名代之。獄成,黥隸貴州,久之宛轉自如,得至靜江。適當詔歲入貢闈,為編欄,遇都吏一子于場中,日授三卷,得預薦送。吏深德之,未有以報,乃為之謀曰:“經干潘公讠是,汝鄉人也,盍往歸之?”彭以呈面為難。又命之作札,吾當為通。潘見其辭藻粲然,亟令來見,深愛其才,而革面無策,為之重嘆,曰:“吾當思一策以處。”既數日,乃曰:“得其說矣。”使具戎服,介之經帥府,時姚橘洲希得領桂管,因從容為地,且令修一儷語為贄。彭退思數日,未能措詞,乃往見潘求教。潘為之思有頃,附髀曰:“吾已得一聯矣,曰:‘失邯鄲之步,為吾黨羞,借荊州之階,以軍禮見。’”使緒成之,且為點定,約日道之以前。橘洲庭見之,彭趨進入拜如彝,乃以贄上。橘洲觀之喜甚,詳詢始末,留之書院。授以文選,使分類之,以觀其能否?未幾書成,橘洲益喜,使諸子師之。資身之計漸裕,旋得勇爵,納妾有家,繼得兩子。橘洲入為文昌,兼夕拜,使與俱行,繳駁之章多出其手。復出入無間,輒登市樓,恣肆無忌,為人指目。聞于當路,于是逮洽填配,押回元隸所,橘洲亦以此去國。彭后與黎峒通,為具舟楫,盡室以行,莫知所之。

唐堯封

唐仲友之父侍御堯封,孝廟時以禮部侍郎大司成除侍御,有直聲。當論錢尚書禮,左遷小龍場,及去國,同朝送之,館學為空。孝宗知之,嘆曰:“遂為唐氏百年口實。”初入言路,錢迎問第一人,答以“方思之”。歸語仲友,仲友曰:“大人失言,當云此行正為公來也。”

林喬

林喬泉州人,頗有記問。初游京庠,淳丙午,宗學時芹齋與太學礻是身齋爭妓魏華,喬挾府學諸仆為助,遂成大哄。押往信州聽讀,因與時貴游從賡唱,放浪狎邪,題詩于茶肆云:“斗州無頓閑身處,時向梅花走一遭。”士論薄之。旋登徐元杰之門,后元杰死,徐經畋、李斛峰皆以應用之往來。既而元杰家為伐柯一村豪家,為接腳婿。其幼子寓城中,有地占為菜園,與趙溫州崇機鄰,守皆有月饋,其門如市,數年得自便。寶癸丑,買福州待補,作申如名納卷,題出“言行樞機動天地”,遂中魁選,欲參學,為人所攻而止。久之,上書特補保義郎,領錢億萬,往謀北事,時景定初也。繼又赴有官漕試,得薦登第,隨被論駁,經營復得官戎議之類。還寓信州,朱浚為守,不往見,且語詆之,朱怒,捃摭其罪押回本貫。與蒲舶交借地作屋,王茂悅為舶使,蒲八官人者漏舶事發,林受其白金八百錠,許為言之。既而王罷去,蒲并攻之,且奪其所借地。乃往從元杰之子直諒,以清潭和買吏屋,且任和糴。既而直諒得憲節,林隨以行。后以詞訴為徐帥擇齋明叔所治,押往五年,摧鋒軍寨,拘鎖而殂,時咸淳末年也。或言后改名為天同,字景鄭云。

李夢庚

李夢庚者,襄陽人,善文,不偶,歸而治生。其子能文而不肖,數盜用父財,父欲殺之。宗黨勸止,使其子拜且謝。或告以父已負劍,子甚恐,拜方起而劍欲及,亟走避,閉門,劍入門者幾寸。其子后魁浙漕薦,襄帥以書抵漕,潛說友曰:“今歲漕魁乃夢庚之子也。其論尾之語,曾見之否?其語曰:‘世豈有棄鯀而不用其子者哉?’聞者莫不大噱云。”

陳╂如尊者

王瞿軒清舉到省,道經建陽,謁夢蓋竹廟。夢至王者居,有五百人列坐,而虛其四。瞿軒未至,有呼者曰:“官人位在此。”王既坐,舉首見席端乃一僧,王負氣怒甚,左右曰:“此陳╂如尊者。”遂寤,及廷唱,大魁乃吳潛也。

史浩傳贊

尤木石育修《四朝國史》(高、孝、光、寧),其贊史浩略云:“其在太子家號為智囊,又其當國,多引天下知名之士,朱熹其首也。”然其意以為知名之士皆天所與,蔽而不揚,則是違天,而不問其道之行與否也。因此忤穆陵意,得譴去國,蓋專為張魏公地耳。后改,俾別為贊云:“獨用兵一事與時賢異,豈非欲先報本而后機會歟?”

唐震黃震

唐震、黃震,撫州、信州,俱是二千之石,皆為九百之頭。唐嘗為桐川ヘ,以本廳靡費,取辦于吏,欲從州郡具申省部罷本職。守ヘ皆謂言曹廢置,當出朝廷,不從之,且為于窠名量撥為助,遂止。唐后知饒州,北兵之來,官軍與群盜交亂,唐以北兵輒出御之,遂死于難。黃后持使節,幸存于鄞云。

男不授女狀

林靖之共甫初筮越之民曹,嘗直議舍,同幕東萊呂延年后仲在焉。有婦人來投牒,吏無在者,林欲前受之,呂自后止之曰:“男女授受不親。”林竦然而止,每稱以誨子孫云。

沈次卿

沈次卿者,吳興人,待制之后,常登趙節齋之門。趙尹京,使提督十三酒庫,課以增羨而人不怨咨。常言比較自有捷法,既不害物,自可沮勸。其法使拍戶于本府入錢給由,詣諸庫打酒,仍使自擇所向。遇比較則萃諸庫,而視其所售之多寡,取其殿最之尤者,加之賞罰。誡令不煩,激厲自倍,真不易之良法也。

陳預知

陳預知者有術。陳叔方作邑時,扣以事,陳令于心無事時入靜室,坐一二日卻見問。節齋如其說,而后召之,陳使隨意寫詩文一兩句而緘之,然后疏已所推為驗。節齋所書“陽春布德澤”,以“王度日清夷”為對,陳出視之不差,因語節齋曰:“君官職皆已前定,但遇事只可做五分。”節齋每用其說以自警也。

牧羊子

湖州卜者牧羊子,識章文莊于未遇時。及仕再筮,皆不許其得祿,果連丁艱。既而曰:“今可仕矣,且不在外。”遂由掌故以致兩地。又嘗語醫者李父曰:“君當飯于省中。”鄉人傳以為笑。后文莊貴,常招之胗脈,留與共飯于省閣,因舉舊話一笑。

何生五行

平陽縣八丈村有何生者,雖為傭而能談五行,當詔歲設肆城中。有士人以女命來扣,云有孕方可免災。問弄璋邪,弄瓦邪?答云:“也弄璋,也弄瓦。”不知為何等語而去。后果孿生二子,一男一女也。

戴生星術

番禺戴生以術游臨安,時陳圣觀為常博,戴許以必當言路。未幾,安邊所主字鄭應先語及戴術,云渠謂常博必當言路,且與吾鄉象郭閶為代,只候其他,徐即見。既而張志立自小坡出為右史,守永嘉,而陳文龍冠象論,浙西憲洪畏去職時,臺長陳伯大求去甚力,郭與陳堅即皆序升,代之為小坡,而圣觀與徐卿孫并命為察,實代郭云。

括蒼趙墓

趙節齋之父國公祖墓在括蒼青田,以地本一蜀人所定,約三年復來。已而見者皆言其中有水,當謀改厝,啟之未畢,而前人至,見之曰:“水自有之,無害也。”既啟穴,水綠色,以盞勺飲極甘。撓之數四,一金魚躍出,擊殺之。又撓之,有二魚,復擊其尾縱之,曰:“當出三天子,今只作一半。”遂復掩之,后乃生景獻太子。

陰陽忌樂

王云:“陰陽家無他,惟忌樂二字而已。樂惟樂其純陽純陰,忌惟忌其生旺庫墓,此水法也。謂如子午向,午水甲水皆可向,即純陽,艮震山,庚辛水流即純陰。”

懸棺葬

孔應得云:“朱晦庵之葬用懸棺法,術家云:‘斯文不墜,可謂好奇。’”

郭閶

郭閶,號方泉,廣州人,少頡頏場屋。其父與廖瑩中之父有交好,兩家之子同筆研。得第后,試邑平江,事呂文德,數以事忤之,而亦以受知府,代授以書與其子師夔。師夔時在從班,蓋命之薦于時相也。郭還里二年,漫以書達之師夔,旋外補,繼而如京干堂間。廖在翹館,聞之,使人通意,郭不為汲汲,而廖挽之不至。未幾,除省門,充辛未省闈考官,旋入言路,廖有所屬,往往不能曲意徇之,浸不樂之。又虛名實用一疏為陳宜中、劉黼所不平,達于賈相,大費分解。夙有上氣之疾,嘔血而死。

王蓋伏法

王蓋縣丞,福州長溪人。嘉定初宦游京、湖。時方經虜患,殺人至多,積骸如山,數層之下,復加搜索,擊以鐵槌乃去。有未絕者,夜見炳燭呵殿而來,以為虜也,懼甚,屏息窺之。旋聞按籍呼名,死者輒起應之,應已復仆。次至其人,亦起應之。則又聞有言云:“此人未當死”。乃舉籍唱曰:“二十年后,當于辰州伏法。”既得免,投僧舍為行者。適郡ヘ眉山家坤翁來游寺中,喜其淳厚而文,曰:“肯從我乎!”欣然而就,家人亦愛之。家有女,適史植齋季溫之子,使從之以往,遂居史。已而史得辰州,欲以自隨,王猛憶前事,具白辭行。史曰:“吾為郡守,豈不能庇汝?”乃勉從之至郡。逾年,史幼女戲后圃,為蛇繞,王因擊蛇,并女斃焉。史怒,竟致之法,距前神言恰二十年。

埋藏會

桐州祠山,新安云嵐,皆有埋藏會,或以為異。康植守廣德,不以為信,至用郡印印其封,翌日發視無有焉。或以所見異,恐未必然。余按《周禮》以沉祭山林川澤,注:祭山林曰,川澤曰沈,然則尚矣。

東遷道人

丙子,北師自蘇入杭,道由東遷。有道人結茅岸傍,備水飲,以施行者,化緣募鑄觀音銅像,積久乃成。相好端嚴,晨夕奉事,聞師至,嘆曰:“一死無恨,所惜此像兵火不保耳。”夜夢大士告曰:“吾何所慮,恐汝不免,蓋汝前生曾殺人,今來者正宿冤也。明日有三騎過山,其前二人衣紅,后一人衣白者,是已。汝可迎之以請死,無所逃也。”至期所見無異,其人詫曰:“人皆避匿,獨爾敢耳。”執之至庵,索其撒花,具以夢告。且曰:“我若厚藏,豈不能為性命計?”其人感悟,遽釋之,且有所贈,曰:“吾與汝解冤結。”竟以獲免。

屠門受祭

戴良齋云:“昔有宦家過屠門,見幼稚而愛之,抱以為子,戒抱者使勿言。既長,且承序矣。嘗因祀先,恍惚見受享者皆佩刀正坐,而裹章服者,列位其傍,愕然以語抱者。抱者始告以實。自是當祀必先祀其所生,而后祀其所為。后者云:命后者,不可不知也。”

陳公振立子

止安陳公振字震亨,居吳門,無子。有同姓昌世者,為人端愨,每加敬愛,因延之家塾,常從容與言命繼之事,且托之訪,歷久未有所啟。問之,以難其人為對,則曰:“得如子者乃佳。”昌世皇恐不敢當。又久之,問如初,昌世謝,未敢輕有所進。乃曰:“如此則無出于子矣。”昌世固辭不敢,強之再三,乃勉承命。后因語及曩嘗夢謁家廟,覺有拜于后者,顧視則昌世也,此意遂決。昌世以其澤入仕,嘗ヘ三衢,攝郡,于公帑纖毫無所取。穆陵聞之,擢為郎,淳間也。

梅津食籮

尹梅津煥無子,螟蛉羅石二姓名,一越人為之語,曰:“梅津一生辛勤,只辦得食籮一擔。”

郁{兇匕}大毒

明堂所用郁鬯凡三十斤,取之信州,吏云:“實未嘗用,用之大毒,能殺人,蓋文具久矣。”

陳仲潛健啖

永嘉平陽陳仲潛健啖過人,仕至邑宰。偶臨安,會北使至,亦健啖,求為敵者,使與館伴,陳聞而自炫,因獲充選。食已,復索,乃各以半豚進。使者辭不能容,陳獨大嚼,由是得湘陰庾節。使還不為生計,每飯必肉數斤,未幾所畜一空。其妻告以饑,愁中吐出一蟲,如小龜,金色,遂殂。

范呂不合

范文正始與呂文靖不合而去,文靖晚以西事復召用之,文正遺呂書,以郭、李為喻,共濟國事,視古廉、藺、寇、賈,真無慊矣。而忠宣乃謂無之,呂太史所輯《文鑒》特載此書,而《文正集》中無之,蓋忠宣所刪也。父子之間可謂兩盡。近世倪祖常刻《齊齋集》,內有《昆命元龜說》,專為史彌遠,而以集遺宅之,此猶出于不審也。陳石齋力修與陳叔方爭軍賞于都堂省,拂袖徑出,以此去國,終焉。而其子皋謨乃以行實屬之,節齋敘此一節,指為中風,且有以微罪行之語。皋謨以呈其從兄應辰、應桃之子也,以為不然,節齋恐其不用也,徑取而刻之以出,此豈特不審而已哉!蓋敵惠敵怨不在后嗣,然自當視其事之輕重理之,是非不可一概論也。

施武子被劫

施宿字武子,湖州長興人。父元之,紹興張榜,乾道間為左司諫。宿晚為淮東倉曹,時有故舊在言路,因書遺以番葡萄。歸院相會,出以薦酒,有問,知所自,憾其不己致也。劾之無以蔽罪。宿嘗以其父所注坡詩刻之,倉司有所識。傅稚字漢孺(湖州人),窮乏相投,善歐書,遂俾書之,鋟板以其歸。因摭此事,坐以贓私。其女適章農卿良朋云。

二章清貧

章文莊參政與其兄宗卿,雖世家五馬,而清貧自若。少依鄉校,沈丞相該之家學相連,章日過其門。沈氏少年與客坐于廳事,時方嚴冬,二章衣不掩脛,沈曬之曰:“此人會著及時衣。”客儆之曰:“二章才學,鄉曲所推,不可忽也。”章亦微聞之。既而兄弟聯登第,通顯。沈氏之屋,適有出售者,宗卿首買之以居焉。宗卿滑稽善謔,與同舍聚話,吳棣調之曰:“鳥覆翼之。”翼之,宗卿字也。章若不聞他語,自若良久,忽語眾曰:“頃與眾人會語正洽,俄聞惡臭,罔知所自。時舍弟達之亦在焉,久乃覺其自達之也,退而誚之曰:‘吾弟!吾弟!眾皆在此說話,吾弟卻在此放屁。’”眾為一笑。

卿宰小鬼

何小山既貴,里居有卿宰,初上來見,一睹刺字曰小鬼耳,遣吏謝之。后以佃家來訴鄰鳧之擾,有狀至邑宰,判云:“作高田塍多著水,鴨踏苗頭自理會。朝中自有大官人,何必執狀問小鬼。”

劉漫塘

劉宰字平國,號漫塘,潤之金壇人。早有經世志,以微疾不樂出。或言其面<黑于>點,不欲應詔起者再,力辭以免。嘗大書其印歷,以示終身不起云:怪矣面容,無食肉相;介然褊性,無容物量。智淺而慮不周,材疏而用則曠。不返初服,輒啟榮望,豈特二不可七不堪,正恐一不成萬有喪。故俯以自適,超然自放,衣敝袍可無三褫之辱,飯蔬食何用八珍之餉?隱幾覺來,杖藜獨往。或從田家瓦盆之飲,或和漁父滄浪之唱,顧盼而花鳥呈伎,言笑而川谷傳響,優游歲月,逍遙天壤。道逢扁舟而去者,語之曰:“汝非霸越之人乎!陶天下之中,從子致富,亟去毋亂吾樂。”遇籃輿而來者,揖之曰:“汝非不肯見督郵者乎!有要于路者,藉得錢送酒家,因不若高臥北窗,日傲羲皇之上也。”又嘗發明靖節意云;“士大夫既作縣棄官而歸,率自托于陶元亮,其說以不見督郵為高,以解印綬不顧五斗米為廉。愚以為此士大夫有血氣者之常,元亮非為血氣所使者,其胸中必有見。《論語》載子在川上一章,秦、漢以來學者所未喻,獨程門以為論道體,其說蓋本于元亮。元亮謂置彼不舍,安此自富,惜其寄情于酒而為學有作輟也。不然,總角聞道,白首未成,所欲成者何事?脂我名車,策我良驥,千里雖遙,孰敢不至,所欲至者何所?惟其用功,深見道明,知世道之難,而時事蓋不可為,故欲翻然而歸。其發于督郵之來,特不欲為茍去云耳。”世遂以為誠然,真癡人之前難說夢也。

陳宜中父

陳宜中之先為吏,每以利物為心,日計所及,以錢投火缶中,一錢為一事,久而不可勝計,人多德之。嘗負官錢在圄,屬其孫往貸于葛宣義。葛居外沙,資累鉅萬,宿夢黑龍繞其廳柱,覺而異之,夙興未<弁頁>,徑至彷徨,若有所伺,家人呼之不顧。果有小兒來,年可十許歲,問為誰,曰:“陳某孫。”又問來故,以實對。又問所需幾何?曰:“百千。”如數付之。陳既出,詣葛謝,葛曰:“汝肯以此見與否?”陳曰:“寒賤下吏,勢分遼絕,非所敢聞。”葛勉使就學,許以捐助,未幾,以長女許之。既而陳游上庠,上書攻丁大全,南遷數年,賈相牢寵,置之倫魁。陳在南日,葛以往江心寺設水陸供,盡室以往,獨長女居守。葛巨富,是夕寇夜至,遂席卷以去,長女亦被獲以往。至是尋盟,乃以幼女歸之。陳后以文昌出守七閩,遇巧節,諸吏各有所獻。陳妻忽識一半,似其家物,審是果也。因語陳,陳乃召吏扣所從來,云海巡所遺也。亟發兵圍其寨,盡俘諸校,置于理,悉得其情,正葛寇也。事已吻合,以次伏誅,無漏網者。葛女已有二子,初猶隱不言,其妹為言委曲,執手相哭,乃斃其二雛焉。

劉朔齋再娶

魏鶴山之女,初適安子文家,既寡,謀再適人。鄉人以其兼二氏之撰,爭欲得之,而卒歸于朔齋。以故不得者嫉之,朔齋以是多嘖言。晚喪偶于建寧。王茂悅肅自臺歸,繼而朔齋亦以口語歸,王輅之近郊。既而皆有伉儷之忄戚,語相泣也。王告別歸舟,得疾,竟至不起。王,劉所愛也。劉歸吳中,未幾亦逝。二人皆蜀之雋人,識者無不惜之,時戊辰、己巳之間也(衢按:朔齋名震孫)。

朔齋小姬

嘉熙丁酉,朔齋守湖,趙毋墮為鼎ヘ。既得湖守,為朔齋交代,劉頗不樂。會劉得史督之辟,是時其父端友適自蜀來,正所由也,不容不就。劉欲卜居于湖,擬郡教場地為基,乃別相地以遷之,得廣化寺后空地。后得宅于蘇,不復來,斯場隨廢。蔡達夫節守湖日,創安定書院,用其地為之云。朔齋在吳日,有小妓善舞撲蝴蝶者,朔齋喜而納之矣。鄭潤父霖來守蘇,蓋舊游也。因燕集扣其人,知在劉處,亟命逮之。隸輩承風,徑入堂奧,竄取以去。劉大不能堪。未幾鄭殂,劉復取之以歸。時淳己酉也(衢按:毋墮名希{無土},宋宗室)。

成均浴堂

賈似道之為相也,學舍纖悉,無不知之。雷宜中長成均也,直舍浴堂久圮,遂一新之。或書其壁云:“碌碌盆盎中,忽見古洗。”雷未之見也。一日見賈,語次忽云“碌碌盆盎中”,雷恍然不知所答,深用自疑。久之入浴堂見之,乃悟云。

潛說友

潛說友縉云人,甲辰得第,咸淳庚午尹京,凡四年。后因誤捕賈公私秫事去,語之同傅者吳元真,逾年起家守吳,聞北師至,計無所出。適時宰欲以金銀往舒城犒軍,會舒已下,不得進,寄吳門郡庫。潛因移為撒花用,偕表同往。北師既退,自以全城為功,未幾朝廷知其事,遂罷去。文天祥實代之。后從二王入閩,二王入廣,留守閩中,更反覆隨之向背,末乃復為北守。所共事王積翁因眾軍支米不得,王以言激之曰:“潛意也。”遂罹剖腹之酷,王復作文以祭之。潛與趙裕庵同邑,初甚相好,后浸不相能。潛既南向,裕庵之子鞏與其子交惡,至聚眾角斗。鞏以女妻唆都,因拉裕庵入閩,以其常帥彼也。還至三衢而殂,鞏后得南劍同知云。

王積翁

王積翁留耕,參政伯大之侄也。嘗宰富陽有聲,后覲北,留連甚久,遂自詭宣諭日本,遂命為奉使,以兵送之。至溫陵,有任大公者,家有四舶,王盡拘用之,使行,又于途中鞭之。有誶語,王頗聞之,至骸山(即髑髏山),以好語、官職誘之,且付以空頭總管文帖,且作大茶飯享之。任亦領略,亦作酒以報,眾使醉飽,任縱兵盡殺之,靡有孑遺。王竄匿于柁樓下,任叱之曰:“奉使何在?”猶佯笑曰:“在此。”出則叩頭乞命,任顧其徒,鞭而擠之于水,席卷所有寶物、貨財而去。取所乘舟斷其首尾,使若倭舟然。后有水手四人逃回永嘉,北朝為之立廟賜謚焉。

王厚齋形拘

王厚齋應麟為右史、兩制時,劉敝在言路,嘗論之云:“識局于形,志奪于藝;惟務諛說以釣爵位,遂使文體日就委靡。遍歷華要,津津立坳矣。”命下之日唧唧,人識吾皇用人如鑒衡,故為而常。一通譜嬪御之人云云。

安劉

安劉字景周,一字子陽,四明人。嘉熙丁亥,太學解試魁,戊戌周榜,初任柳州教授。及瓜憚行,使人以身代往,既而其人卒于官,郡以實言,久之乃往。歸投賈于維揚,為作委曲,使言者拈出而加以譴罰,于是死灰復然。自是浸加朝武,出守括蒼,末得入館,丞秘省,得宜春以出,旋又劾去。未幾,郡亦不守矣。安素與同郡孫愿質,孫無恙時,常祝其族子中以不合遠之,命更一子,殂,出子乃復謀歸。安患之,未有以絕其來。其人仕至信州李曹,會農寺有逋券四千緡,正在秋廳,安以為奇貨,囑承吏使迫之,自投于井而死。時弁氵榮為卿,張汝誥為丞,以此并免。未幾,弁、張皆殂。

俞浙

俞浙,字季淵,上虞縣人。舊多游鄞學,以長上自居,與同舍不相能,至或歐擊,為眾所攻,誓于禮殿而去。使弟鄞教,職員多故舊,遇之來,滋眾怒而哄,碎其座,俞遂棄官去。素出王丞相龠之門,王為禱時相,治其為首者,太常丞為之代,久之不敢上。俞改吉教,乃得往。俞善治財,數吏為所迫死。后入為言官,所疏多至數十人,不久去國。常為章全部端子館客。

黃國

黃華父其先建寧人,父居吳興。早游京學,本習詞賦兼《春秋》。采時事,所抄邸狀甚整,其造請不避寒暑,以故多聞,枚舉往事,歷歷如指諸掌,于時日無所差誤。甲辰攻史嵩之,以預扣閽,與時宰謝方叔游從。既以鄉舉登庚戌第,旋得京教。繼入史館為校勘,遷太博。中遭嘖言,指其他無所長,但能多收朝報耳。晚得南康,未上而勘召主宗正名籍,造朝未及關,而臺評及之,數月分祿。華父熟于典故,又好談命,知人甲子。或于廣座舉正班次,往往呼吏從已所見,引卻龜列。一日,遇六院序學官之上,責吏使正之,然后止。為六院者,局而退,以故多不樂者。

方回

方回字萬里,號虛谷,徽人也。其父南游,殂于廣中,回,廣婢所生,故其命名及字如此。魏明己遇為守,愛而異遇之。忽與倡家有訟,遂俱至于庭,魏見之甚駭,而方力求自直,魏為主張而敬則衰矣。后以別頭登第,為池陽提領茶鹽所干官。居與大家并,其家實寡婦主人,回以博游其家,且道其長,呂師夔亦往焉。旋以言去。喜作詩,以放肆為高,有云:“菊花與汝作生日,螃蟹喚吾入醉鄉。”又與伯機為壽云:“諸公未許子為政,萬事無如髯絕倫。”“糟姜三盞酒,桕燭一甌茶。”又自壽詩云:“把酒從來不可期,吾降(《離騷》協降字作洪)今日少人知。”有輕薄子聯之云:“但看建德安民榜,即是虛翁德政碑。”又《竹杖》云:“跳上岸頭須記取,秀州門外鴨餛飩。”《甲午元日》云:“端平甲午臣八歲,甲午今年又一周。六十八年多少事,幾人已死一人留。”其處鄉專以騙脅為事,鄉曲無不被其害者,怨之切齒。遂一向寓杭之三橋旅樓而不敢歸。老而益貪淫,凡遇妓則跪之,略無羞恥之心。有二婢曰周勝雪、劉玉榴,方酷愛之,而二婢實不樂也。既而方游金陵,寄二婢于其母周姬之家,恣開杜陵之門,勝雪者竟為豪客挾去。方歸,惟悵惋而已。遂作二詩云:“鸚鵡籠開彩索寬,一宵飛去為誰歡。早知黠嫗心腸別,肯作佳人面目看。忍著衣裳辜舊主,便涂脂粉事新官。丈夫能舉登科甲,可得妖雛膽不寒。”“一牝猶嫌將兩雄,趨新背舊片時中。陟忘前主能為叛,作事他人更不忠。玉碗空亡無易馬,絳桃猶在未隨風。何須苦問沙咤利,自是紅顏薄老翁。”自刻之梓,揭之通衢,無不笑者。既而復得一小婢曰半細,曲意奉之。每出至親友間,必以荷葉包飲食、肴核于袖中,歸而遺之。一日遇客于途,正揖間,荷包墜地,視之乃半鴨耳。路人無不大笑,而方略不為恥。每夕與小婢好合,不避左右。一夕痛合,床腳搖拽有聲,遂撼落壁土。適鄰居有北客病臥壁下,遂為土所壓。次日訴于官,方為追逮到官,朋友間遂為勸和,始免。未幾,此婢滿,求歸母家,拳拳不忍舍,以善價取之以歸。時年登古希之歲,適牟獻之與之同庚,其子成文與乃翁為慶,且征友朋之詩,仇仁近有句云:“姓名不入六臣傳,容貌堪傳九老碑。”且作方句云:“老尚留樊素,貧休比范丹。”(方嘗有句云:“今生窮似范丹”)于是方大怒,褒牟而貶己,遂摭六臣之語,以此比今上為朱溫,必欲告官殺之。諸友皆為謝過,不從。仇遂謀之北客侯正卿,正卿訪之,徐扣曰:“聞仇仁近得罪于虛谷,何邪?”方曰:“此子無禮,遂比今上為朱溫,即當告官殺之。”侯曰:“仇亦止言六臣,未嘗云比上于朱溫也。今比上為朱溫者,執事也。告之官,則執事反得大罪矣。”方色變,侯遂索其詩之元本,手碎之乃已。先是回為庶官時,嘗賦《梅花百詠》以諛賈相,遂得朝除。及賈之貶,方時為安吉ヘ,慮禍及己,遂反鋒上十可斬之疏,以掩其跡。時賈已死矣,識者薄其為人。有士人嘗和其韻,有云:“百詩已被梅花笑,十斬空余諫草存。”所謂十可斬者,蓋指賈之幸、詐、貪、淫、褊、驕、吝、專、謬、忍十事也。以此遂得知嚴州。未幾,北軍至,回倡言死封疆之說甚壯。及北軍至,忽不知其所在,人皆以為必踐初言死矣。遍尋訪之不獲,乃迎降于三十里外,韃帽氈裘,跨馬而還,有自得之色。郡人無不唾之。遂得總管之命,遍括富室金銀數十萬兩,皆入私橐。有老吏見其無恥不才,極惡之。及來杭,復見其跪起于北妓之前,口稱小人,食猥妓殘杯余炙。遂疏為方回十一可斬之說,極可笑。大略云:“在嚴日,虐斂投拜之銀數十萬兩。專資無益之用,及其后則鬻于人,各有定價。市井小人求詩序者酬以五錢,必欲得錢入懷,然后漫為數語。市井之人見其語草草,不樂,遂以序還,索錢,幾至揮拳,此貪也。寓杭之三橋旅舍,與婢宣淫,撼落壁土,為鄰人訟于官,淫也。一人譽之,則自視天下為無人,大言無當,以前輩自居,驕也。一人毀之,則呼號憤怒,略無涵養,褊也。在嚴日,事皆獨斷以招賂,不謀之同寅,專也。有鄉人以死亡告急者,數日略不之顧,吝也。凡與人言,率多妄誕,詐也。回有乞斬似道之疏以沽名,及北兵之來,外為迎拒之說,而遠出投拜,是徼幸也。昔受前朝高官美職,今乃動輒非罵以亡宋稱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年已七旬,不歸田野,乃棄其妻子,留連杭邸,買少艾之妾,歌酒自娛。至于拜張、朱二宣慰以求保解,日出市中買果淆以悅其婢,每見猥妓,必跪以進酒,略不知人間羞恥事,此非老謬者乎!使似道有知,將大笑于地下矣。”其說甚詳,姑書大略如此。

衡岳借兵

衡岳廟之四門,皆有侍郎神,惟北門主兵,最靈驗。朝廷每有軍旅之事,則前期差官致祭,用盤上食,開北門,然亦不敢全開,以尺寸計兵數。或云其主司乃張子亮也,張為湘南運判,死于官。丁卯、戊辰之間,南北之兵未釋,朝廷降旨以借陰兵。神許啟門三寸,臬使遂全門大啟之,兵出既多,旋以捷告。而廟旁數里民居皆罹風災,壞屋近千家,最后有聲若雷震者,民喜曰“神歸矣”,果遂帖息。后使按行民有訴者,乃厚給之。

北客詩

北客有詠前朝詩云:“當日陳橋驛里時,欺他寡婦與孤兒。誰知三百余年后,寡婦孤兒亦被欺。”又詠汴京青城云:“萬里風霜空綠樹,百年興廢又青城。”蓋大金之亡,亦聚其諸王于青城而殺之。(白敬甫)

須溪月詩

劉會孟嘗作月詩,六言,云:“霓裳聲里一扌顛,如今是第幾輪。赤壁、黃樓都在,古今多少愁人。”為人所訐,幾殆。

菊子

朱斗山云:“凡菊之佳品,俟其枯,斫取帶花枝,置籬下。至明年收燈后,以肥膏地。至二月即以枯花撒之,蓋花中自有細子,俟其茁,至社日,乃一一分種。”

回回無閏月

回回俗每歲無閏月,亦無大小盡相承。以每月歲首數三百六十日,則為一年。乙酉歲以正月十二日為歲首,大慶賀。(可與此說非也。回回之歷,歲月但以見新月為一月之首,每歲則以把齋滿日為慶賀,謂之開齋節。如把正月,則一并三年皆把正月。次年則退把十二月,又三年,周而復始,凡三十六年,則一周也,皆例退。凡把齋月,但見新月把起,次月見新月則開齋,此非用古之禮,乃夷俗也,何足尚哉!)

亂亂二字

治亂之亂當作亂(從舌從乙),郎段切,治也,治之也。煩亂之亂當作亂(作從舌從攴),音同前,煩也。并見《說文》乙部、攴部。

兩王醫師

王醫師有二:王繼先,高祖朝國醫,后以德壽宮進藥罔效,安置福州。王涇亦繼先同時,相先后應奉,后以德壽疾進京藥大漸,杖脊黥海上。后得歸,所謂御胗王承宣者是也。

髯閹

《周益公日記》云:“楊存中人號為髯閹,以其多髯而善逢迎也。”《王梅·溪集》載劉共甫云:“范伯達嘗目存中為髯閹,謂形則髯,其所為則閹也。”

胡服間色

茶褐、黑綠諸品間色,本皆胡服,自開燕山始有至東都者。(《攻愧夫人行狀》)

天市垣

伯機云:“揚州分野正直天市垣,所以兩浙之地市易浩繁,非他處之比。”此說甚新。又術者云:“近世乃下元甲子用事,正直天市垣,所以人多好市井牟利之事。”

石行

德國將亡之際,福王府假山石一峰高二丈,忽行出廳事而仆,其所乘大舟若牛鳴者三。(全子用)

世修降表

李世修蜀人,忄造堂熊仲之子,為江陰僉判。北軍之來,因斬使而得知軍事,后乃自修降表以降,豈世修降表之裔也?

社公珠

近時社公多為回回所買。或言其胸中有珠,過二十以后則在膝,必鑿之。過三十以往,則無之矣。此妄傳也,縱有之,回客焉敢殺人而取珠乎!

賀知章倚史勢

近者鑒湖天長觀有道士為僧,獻楊總攝所,云:“照得賀知章者,本是小人,倚托史越王聲勢,將寺改為道觀,今欲乞復元寺施行。”楊髡遂從其請,真可發笑也。

尼站

臨平明因尼寺,大剎也。往來僧官,每至,必呼尼之少艾者供寢,寺中苦之。于是專作一寮,貯尼之嘗有違濫者,以供不時之需,名曰“尼站”。

升遐玉圭

國朝典故:凡人主升遐,玉帶則取之霍山,玉圭則取之文宣王。向后復送還之,不知起于何時?

椒蘭殿赤草

洛陽椒蘭殿故基之前,傳是朱溫弒昭宗處,尋丈間生草皆赤色,謂其冤血所染而然也。

燕用

汴梁宋時宮殿,凡樓觀、棟宇、窗戶,往往題“燕用”二字,意必當時人匠姓名耳。及金海陵修燕都,擇汴宮窗戶刻鏤工巧以往,始知興廢皆定數,此即先兆也。

《尚書》竄四兇,或問云:“鯀有汨陳五行之罪,共工觸不周而折天柱,三苗有不率教之罪,特不知歡兜以何罪而同罰?”或解曰:“帝曰:‘疇咨若予采。’歡兜曰:‘都!共工方鳩亻孱功。’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然則歡兜有所薦非才之罪,故與之同罰耳。師道云葉亦愚常用,不知出何書?

大仙筆詩

客有降仙者,余心疑其捧箕者自為之。因命題《賦筆》,且令作七言律詩,頃刻輒就,云:“免出山中骨欲仙,何人拔穎纏尖圓。拙夫堪笑堆成冢,豪客曾同掃似椽。窗下玉蜍涵夜月,幾間雪繭涌春泉。當時定遠成何事,輕擲毛錐恐未然。”縱使人為,其速亦不可及也(辛卯春)。

蒙古江西政

蒙古及之在江西省也,每下學,則命士人坐講而立聽,又出鈔、帛、酒、米,命士人群試。劉會孟命題出《周南賦》,韻腳云:“言化之自北而南也,聞韶賦不圖為樂,至于斯也!”蒙之死,會孟作祭文十六字云:“公來何暮,公逝何速,嗚呼哀哉,江西無福。”

火蝎

北方毒螫,有所謂火蝎者,比之常蝎極小,其毒甚酷。常有客人數輩,夏月小憩磐石,忽覺髀間奇痛徹心,不可忍,遂急起索之,則石面光瑩,初無他物。僅行數步,則通身腫潰而殂。其同行異之,意石之下必有異,遂起視之。見一蝎極小而色黑,一人以竹杖擊之,竹皆爆裂,而執竹之手亦腫潰,不旋踵而死。近得杜真人持咒驅,此害稍息。

倪氏窖藏

倪文節為吾鄉一代名流,常與秀邸為鄰,頗有侵越地界之爭。常為之語云:“住場好,不如肚腸好;墳地好,不如心地好。”蓋有為而發也。或議其有窖藏之僻,然余未敢以為信。既而子孫有分析窖藏不平之訟,頗為前人之辱,余始疑而終未敢以為信也。后納一婢,乃自其孫所來,備言其事,云:“一日驟雨,屋舍漏水,壅不泄,遂呼圬者整之。得大篋于檐溜中下,視之皆黃白也。或窖于墻壁間,凡數處。以此興訟,數年不已,盡為刻木輩所有,正不救子孫之貧也,悲夫!

燕子城銅印

伯機云:“長安中,有耕者得陶器于古墓中,形如臥繭,口與足出繭腹之上下,其色黝黑,勻細若石,光潤如玉,呼為繭瓶。大者容數斗,小者僅容數合,養花成實。或云:‘三代秦以前物,若漢物,則茍簡不足觀也。’又保定府之西有易州,即郭藥師起兵處,在易水北,州東南有故城,土人號曰‘燕子城’。有人耕于城中,得小銅印數十枚,一好事者購得趙云之印,一鈕不盈寸,篆十字,極精好。伯機得一印于焦達卿處,古文二字莫有識者。其最可怪者,或一鍤土凡得數枚,莫知其所以然也。”

祖杰

溫州樂清縣僧祖杰,自號斗崖,楊髡之黨也。無義之財極豐,遂結托北人,住永嘉之江心寺,大剎也。為退居號春雨庵,華麗之甚。有寓民俞生,充里正,不堪科役,投之為僧,名如思。有三子,其二亦為僧于雁蕩。本州總管者與之至密,托其訪尋美人,杰既得之,以其有色,遂留而蓄之。未幾有孕,眾口藉藉,遂令如思之長子在家者娶之為妻,然亦時往尋盟。俞生者不堪鄰人嘲誚,遂挈其妻往玉環(地名)以避之。杰聞之大怒,遂俾人伐其墳木以尋釁。俞訟于官,反受杖。遂訴之廉司,杰又遣人以弓刀置其家,而首其藏軍器,俞又受杖。遂訴之行者,杰復行賂,押下本縣,遂得甘心焉,復受杖。意將往北求直,杰知之,遣悍仆數十,擒其一家以來,二子為僧者亦不免。用舟載之僻處,盡溺之,至刳婦人之孕以觀男女,于是其家無遺焉。雁蕩主首真藏叟者不平,越境擒二僧殺之,遂發其事于官,州縣皆受其賂,莫敢誰何。有印僧錄者,素與杰有隙,詳知其事,遂挺身出,告官司。則以不干己卻之。既而遺印鈔二十錠,令寢其事,而印遂以賂首于是官,始疑焉。忽平江錄事司移文至永嘉,云據俞如思一家七人經本司陳告事官司,益疑以為其人未嘗死矣。然平江與永嘉無相干,而錄事司無牒他州之理,益疑之。及遣人會問于平江,則元無此牒,此杰所為,欲覆而彰耳,姑移文巡檢司追捕一行人。巡檢乃色目人也,夜夢數十人皆帶血訴泣,及曉而移文已至,為之悚然。即欲出門,而杰之黨已至,把盞而賂之,甫開樽而瓶忽有聲如裂帛,巡檢恐而卻之。及至地所,寂無一人,鄰里恐累而皆逃去,獨有一犬在焉。諸卒擬烹之而犬無驚懼之狀,遂共逐之,至一破屋,嗥吠不止。屋山有草數束,試探之,則三子在焉,皆惡黨也。擒問不待捶楚,皆一招即伏辜,始設計招杰。凡兩月余始到官,悍然不伏供對,蓋其中有僧普通及陳轎番者未出官。普已賚重貸入燕求援,以此未能成獄。凡數月,印僧日夕號訴不已,方自縣中取上州獄,是日解囚上州之際,陳轎番出覘,于是成擒,問之即承。及引出對,則尚悍拒,及呼陳證之,杰面色如土,陳曰:“此事我已供了,奈何推托?”于是始伏,自書供招,極其詳悉,若有附而書者。其事雖得其情,已行申省,而受其賂者,尚玩視不忍行。旁觀不平,惟恐其漏網也,乃撰為戲文,以廣其事。后眾言難掩,遂斃之于獄,越五日而赦至。(夏若水時為路官,其弟若木備言其事)

楊髡發陵

乙酉楊髡發陵之事,起于天衣寺僧福聞號西山者,成于剡僧演福寺允澤號云夢者。初,天衣乃魏惠憲王墳寺,聞欲媚楊髡,遂獻其寺。繼又發魏王之冢,多得金玉,以此遽起發陵之想,澤一力贊成之。遂俾泰寧寺僧宗愷、宗允等詐稱楊侍郎、汪安撫侵占寺地為名,出給文書(詳見前集),將帶河西僧及兇黨如沈照磨之徒,部領人夫發掘。時有宋陵使中官羅銑者猶守陵不去,與之極力爭執,為澤率兇徒痛棰,脅之以刃,令人擁而逐之。銑力敵不能,猶拒地大哭。遂先發寧宗、理宗、度宗、楊后四陵,劫取寶玉極多。獨理宗之陵所藏尤厚,啟棺之初,有白氣竟天,蓋寶氣也(帝王之陵,乃天人也,豈無神靈守之)。理宗之尸如生,其下皆藉以錦,錦之下則承以竹絲細簟,一小廝攫取,擲地有聲,視之,乃金絲所成也。或謂含珠有夜明者,遂倒懸其尸樹間,瀝取水銀,如此三日夜,竟失其首。或謂西番僧回回,其俗以得帝王髑髏,可以厭勝,致巨富,故盜去耳。事竟,羅銑買棺制衣收斂,大慟垂絕,鄉里皆為之感泣。是夕聞四山皆有哭聲,凡旬日不絕。至十一月復發掘徽、欽、高、孝、光五帝陵,孟、韋、吳、謝四后陵。徽、欽二陵皆空無一物,徽陵有朽木一段,欽陵有木燈檠一枚而已。高宗之陵,骨發盡化,略無寸骸,止有錫器數件,端硯一只(為澤所得)。孝宗陵亦蛻化無余,止有項骨小片,內有玉瓶爐一副及古銅鬲一只(亦為澤取)。嘗聞有道之士能蛻骨而仙,未聞并骨而蛻化者,蓋天人也。若光、寧諸后,儼然如生,羅陵使亦如前棺僉,后悉從火化,可謂忠且義矣。惜未知其名,當與唐張承業同傳否?(后之作《宋史》者當覽此以入忠臣之傳)金錢以萬計,為尸氣所蝕,如銅鐵,以故諸兇棄而不取,往往為村民所得,間有得貓眼金剛石異寶者。獨一村翁于孟后陵得一髻,其發長六尺余,其色紺碧,髻根有短金釵,遂取以歸,以其為帝后之遺物,庋置圣堂中奉事之,自此家道漸豐。其后凡得金錢之家,非病即死,翁恐甚,遂送之龍洞中。聞此翁今為富家矣。方移理宗尸時,允澤在旁以足蹴其首,以示無懼。隨覺奇痛,一點起于足心,自此苦足疾,凡數年,以致潰爛雙股,墮落十指而死。天衣聞僧者既得志,且富不義之財,復倚楊髡之勢,豪奪鄉人之產,后為鄉夫二十余輩俱俟道間,屠而臠之。當時刑法不明,以罪不加眾而決之,各受杖而已。

二僧入冥

乙未歲,余還省墓,杼山聞寶積僧云:“去歲菁山普明寺僧茂都事者,病傷寒,死二日復蘇。言初至大官府,冠裳數人據坐大殿,有一僧立廡下窺之,則徑山高云峰也。欲扣其所以,搖手云我為人所累至此。忽枷至一僧,則其徒也。即具鐵床,熾火炙之,叫號穢臭不可聞。主者呼云峰,問其事如何?答曰:‘彼受此痛,若某有預,必言矣。’主者曰:‘當是時是誰押字?’則無以對。繼又枷至一僧,骨肉皆零落,則資福寺主守觀象先也。方欲問之,忽有黃巾武士直造殿上,問某事何為久不行遣?(或云:問景僧錄事)主者皆悚然而起,立命吏索案,案卷盈庭,點檢名字,一吏就旁書之,凡四十二人,主者遂署于后。甫畢,此紙即化為火飛去,即有大青石枷四十二具,陳于庭下,各標姓名于上。頃刻追至二僧,乃靈隱、齡悅二都事,即就枷之。繼而又有一人自外巡廡而入,各點姓名,見茂云:‘汝安得至此?’遂令擁出,至門一跌而寤。”然其所見四十二人,是時皆無恙。至次年,死者凡十數人,固已異矣。至丁酉七月,演福主僧允澤號云夢者,以雙足墮指潰爛,病亟,日夕號呼,瞑目即有所睹。其親族兄長在左右視其疾,一日,忽令其兄設四十九解禮懺,自疏平生十大罪以謝過,發陵亦一事。泣謂其兄曰:“適至陰司,見平日作過諸僧皆在,各帶青石大枷,獨有二枷尚空,已各書名于上矣。其一即下天竺瑞都事也。”其時瑞故無恙。扣其一枷為何人,則潸然墮淚曰:“吾恐不可免也。”是夕澤殂。越一日,瑞都事亦殂。其冥中所見,大率與甲年歲茂僧入冥所睹皆吻合,蓋可謂怪。天理果報之事,未有昭昭如此事者,故書以警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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