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帝用宋昌為衛將軍,位亞三司。章帝命車騎將軍馬防班同三司。延平中, 拜鄧騭為儀同三司。本此,后世遂又有開府儀同三司之名。三司者,三公也。唐 高宗、武后之時,屢興大獄,多以刑部尚書、御史臺、大理寺雜案,謂之三司, 其后有大獄,或直命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大理卿充三司使,次又以刑部員外郎、 御史、大理寺官為之,以決疑獄。時因有大三司使、小三司使之別,皆事畢罷。 鹽鐵度支,唐中世已置使,亦有判戶部者矣,然未總命一使,亦未謂之三司也。 后唐同光中,敕鹽鐵、度支、戶部三司錢物并委租庸使管轄,踵梁之舊制。長興 元年,罷租庸使,額分鹽鐵、度支、戶部為三司,其年始以前許州節度使張延朗 行兵部尚書充三司使。三司使自此始。國朝因之。元豐官制行,始罷三司之名, 三置使者二而各不同。讀史未熟者,多疑懼,故別之。
北齊源師攝祠部屬,孟夏以龍見請雩,時高阿那肱為錄尚書事,謂為真龍出 見,大驚喜,問龍所在。云:“作何顏色”師云:“此是龍星初見,禮當雩祭, 非謂真龍。”肱,北人,不知書,何足責。唐杜牧,一代文士,其賦阿房,意遠 而辭麗,吳武陵至以王佐譽之。后世稱誦不絕。然有云“長橋臥波,未雩何龍。 復道行空,不霽何虹”,既以橋比龍,則是以龍見為真龍矣。牧之賦與秦事抵牾 者極多。如阿房廣袤僅百里,牧謂“覆壓三百余里”。始皇立十七年始滅韓,至 二十六年盡并六國,則是十六年之前未能致侯國子女也。牧乃謂”王子王孫輦來 于秦,為秦宮人,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阿房終始皇之世,未嘗訖役,工徒之 多至數萬人。二世取之以供驪山。周章軍至戲,又取以充戰士,歌臺舞榭元未落 成,宮人未嘗得居。秦《本紀》所謂殿屋復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 以充入之者,謂渭北宮宇,非阿房也。牧顧有“妝鏡曉鬟脂水”之句,凡此,程 泰之《尚書雍錄》皆嘗辨之,故不詳及。獨“未雩何龍”之語,不免與高阿那肱 為類,尤可怪也。洪《駒父詩話》載鮑飲止之說,謂古本作“未云何龍”,然未 知何所據。
知欽州林千子,坐食人肉削籍,隸海南。天下傳以為異,謂載籍以來未之見。 余記《盧氏雜說》:唐張茂昭為節鎮,頻吃人肉,及除統軍到京,班中有人問曰: “聞尚書在鎮好人肉,虛實”笑曰:“人肉腥而且臊,爭堪吃”《五代史》:萇 從簡家世屠羊,從簡仕至左金吾衛上將軍,嘗歷河陽、忠武、武寧諸鎮,好食人 肉,所至多潛捕民間小兒以食。《九國志》:吳將高灃好使酒,嗜殺人而飲其血。 日暮,必于宅前后掠行人而食之。又本朝王繼勛,孝明皇后母弟,太祖時屢以罪 貶,后以右監門衛率府副率分司西京,殘暴愈甚,強市民家子女以亻給使,小 不如意即殺而食之,以櫝貯其骨,棄之野外。女僧及鬻棺者,出入其門不絕。 太宗即位,會有訴者,斬于洛陽市,則知近世亦有之。若盜跖及唐之朱粲,則在 所不足論也。
吳傳朋出己意作“游絲書”,世謂前代無存。然《唐書 文藝傳》呂向能一 筆環寫百字,若縈發然,世號“連綿書”,疑即此體也。
世人瘧疾將作,謂可避之它所,閭巷不經之說也。然自唐已然。高力士流巫 州,李輔國授謫制,時力士方逃瘧功臣閣下。杜子美詩“三年猶瘧疾,一鬼不銷 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徒然潛隙地,有靦屢鮮妝。”則不特避之,而復 涂抹其面矣。
享有體薦,宴有折俎。體薦,謂半解其體,薦而之設,幾而不倚,爵盈而不 飲,肴干而不食,所以訓其儉,亦謂之房,即《聘義》所謂“酒清人渴而不敢 飲,肉干人饑而不敢食”者也。折俎謂體解節折,升之于俎,物皆可食,所以示 慈惠,亦謂之淆。若祭宗廟、郊祭天地,全其牲體而升于俎,則謂之全。 今人會客,于淆核之外,或別具盛饌,或饋以生餼,或代以緡錢,皆不食之物。 近于古之體薦者,而舉世呼為折俎,正與《左傳》、《國語》本文背馳然。今人誤用古語者極多,不獨此也。
沈約《宋書 禮志》云:漢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魏高貴鄉公甘露二年,大將軍參軍太原王倫卒,倫兄俊作《表德論》 以述倫遺美云,祗畏王典,不得為銘,乃撰錄《行事》就刊于墓之陰。此則碑禁 尚嚴也。此后復弛替,非也。余按《集古》、《金石》、《隸釋》、《隸續》諸 書:益州太守高頤碑立于建安十四年,綏民校尉熊君碑立于建安二十一年,橫海 將軍呂君碑立于魏文帝黃初二年,廬江太守范式碑立于明帝青龍三年,皆在魏武 下令之后,甘露之前。惟巴郡太守樊敏碑立于建安十年三月,是月或未下令。約 又謂晉武帝咸寧四年詔:石獸、碑、表既私褒美,興長虛偽,傷財害人,莫大于 此,一禁斷之。其犯者雖會赦,皆當毀壞。至元帝大興元年聽立顧榮碑,禁遂漸 弛。義熙中裴松之復議禁斷,亦不然。太康四年,鄭烈碑距咸寧之詔方五載。此 后云南太守碑、彭祈碑、陳先生碑、裴權碑、向凱碑、成公重墓刻之類,續續不 絕,豈雖有此禁,而皆不能盡絕歟歐陽公父子、趙德夫、洪文惠諸公議論不到, 此何邪天下碑錄又有數碑。洪文惠謂碑錄不可盡信,故不著。
《宋書 后妃傳》:文帝袁后母王夫人,當孝武時,追贈豫章郡新淦縣平樂 鄉君。今新淦無此鄉名,漫書之,或可為它日修方志者之一助。
“不耐煩”,《宋書》庾登之弟《仲文傳》有此語。
謝景仁居宇凈麗,每唾必唾左右人衣。殷沖則不然,小史非凈浴新衣,不得 近左右。均之好潔,相反如此。
漢建安二十四年,吳將呂蒙病,孫權命道士于星辰下為請命醮之法,當本于 此。顧況詩“飛符超羽翼,焚火醮星辰”。姚鵠詩“蘿磴靜攀云共過,雪壇當醮 月孤明”。李商隱詩“通靈夜醮達清晨,承露盤甲帳春”。趙嘏詩“春生藥圃 芝猶短,夜醮齋壇鶴未回”。醮之禮,至唐盛矣。隋煬帝詩“回步回三洞,清心 禮七真”。馬戴詩“三更禮星斗,寸匕服丹霜”。薛能詩“符咒風雷惡,朝修月 露清”。此言朝修之法也。然陳羽《步虛詞》云:“漢武清齋讀鼎書,內官扶上 畫云車。壇上月明宮殿閉,仰看星斗禮空虛。”漢武帝時已如此。此高氏《緯略》 所紀。余按:周公金滕,子路請禱。自古有之,后世之醮蓋其遺意,特古無道士 耳。《黃帝 內傳》雖有道士行禮之文,但謂有道之士,非今之道士也。《太霄 經》云:周穆王因尹軌真人制樓觀,遂召幽逸之人置為道士。平王東遷洛邑,置 道士七人。漢明帝永平五年,置二十一人,魏武帝為九州置壇,度三十五人。魏 文帝幸雍,謁陳熾法師,置道士五十人。晉惠帝度四十九人。故用道士請命。孫 權之前無所見,高所書諸詩,亦有非為道士設者。
神仙修煉之術,非親涉其門庭者不能了解。近見息庵王思誠序陳泥丸《翠虛 篇》略云:采時喚為藥,煉時喚為火,結時謂之丹,養時謂之胎,其實一也。所 產之處曰川源山海,所藏之器曰壇爐鼎灶;所稟之性有鉛汞水火之名,所成之象 有丹砂元朱之號。惟一物也。古人剖析真元,分別氣類,所以有采取交會、煅煉、沐浴之說,以抽添運用之細微,遂有斤兩之論,辨析名義,比它書粗為明白。漫書之牘。
婦人統兵,世但稱唐平陽公主。余又記晉王恭討王國寶時,王聚眾應之, 以其女為貞烈將軍,且盡以女人為官屬,顧琛母孔氏為司馬,其一也。
胡幼度帥廣,傳其《答州縣官啟》二首。其一云:“蒙恩分閫,入境問民,皆言法令頓寬,遂致傳聞不雅,欲銷此謗,豈屬他人官廉則蚌蛤自回,虎在則藜 藿不采。”其一云:“茲分帥閫,特辱長箋,固知能作于文章,然亦須閑于法令,人言度嶺多酌貪泉,久知此謗之未除,愿與諸君而一洗。”
紹興間禁中呼秦太師為太平翁。翁見《陸放翁詩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