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續三國演義
- 酉陽野史
- 3490字
- 2015-12-27 01:27:44
濟見回書,嘿然而嘆。楊駿雖不從眾勸,思秉大政,竊見賈后機悍,心多權略,賈模亦在要職,心中畏之,乃以外甥段廣兼管機密,黨腹張劭點禁兵,凡百詔命,帝雖看過,亦要呈白楊太后,然后方得行之。以故忠諫之言,帝不獲用。馮翊左郎孫楚謂駿曰:“明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而不與宗室共參萬機,尚乃私置黨侶,欲固權位,禍至恐無日矣。”駿又不從其謀。聞知匈奴東部有名士王彰,賢而有智,使人赍幣禮往聘,辟為門下司馬。東部見朝中太宰有召,即差人往請王彰。彰詢知是楊駿私辟,遂逃匿于友人之家以避之。友人怪問其故,彰曰:“自古一國兩后,女臨天下,鮮有不敗者。況楊太傅昵近小人,疏遠君子,專權自恣,吾蹈東海以避之,猶恐馀波及我,奈何褰裳以就之乎?且武帝不為社稷大計,嗣子既不克負荷,而付托復非其人,天下之亂可立待矣。”友服其論,不敢勸彰應召。后人有詩嘆曰:
高明遠識羨王彰,料駿庸專有異殃。深逃惟恐馀波及,安得臨流自褰裳?不說王彰辭辟逃匿,
且說楊駿在朝,竊聽得人言張、和二臣之忠諒,焉可使之在外?繇是奏帝,取回張華、和嶠。又恐其干預國事,言多阻忤,乃以為東宮輔翼,使其匡維太子。復用親弟楊濟,心膂何劭、王戎、裴楷四人為太子賓客,共侍廣陵王遹,少制張、和。一日,華、嶠隨侍太子朝帝,賈后在簾內認得,謂惠帝曰:“和少保嘗語陛下不了家事,今可問矣。”惠帝本性庸常,聞后之言,信以為然,即問和嶠曰:“卿昔謂我不了家事,今更何如?”嶠對曰:“昔事先帝,果有是語。語之不效,國之福也,何必曰更。”帝無以答。后人有詩嘆曰:
高明和嶠性忠貞,曾對彤庭論嗣君。圣質如前終不了,千載良言著汗青。
賈后見帝不能回應和嶠,知其昏懦愚庸,易于敝惑,且垂簾預政,言聽計從,遂肆意荒淫,與太醫司馬程據等私通,濁亂后宮,丑聲聞外。朝官覺其不雅,乃將據等數人禁止于外,不許妄入。后思無能遂欲,陰使心腹閹宦出外尋覓美少子弟,以箱笥裝入宮中取樂,中意者留之,不中意者害之。有洛陽捕盜都尉部下一小吏,生得青年俊秀,豐姿美麗,忽有非常異服穿著,頭戴寶簪一根,同伴疑其與官宦人家盜偷來者,各懷妒忌,乃暗唆其本管,思要詐他。部尉心中亦甚嫌疑,遂捉至捕衙深處,私問之曰:“汝此簪服從何所得?若不實說,必當治罪。”小吏朦朧回答,尉怒,欲拷而鞫之。吏實告曰:“月前我私行城南小巷,忽逢一老嫗,說道其家有主人患病,倩請巫者為治,欲覓五方少年子弟五人,為執事香童,贊禮醮場,今東西北與本家已有四人矣,只少城南一個,敢煩少年到我家禮贊少時,自當重謝,如有不合尊意之處,任汝自行,不敢強也。我們聽他所言,隨他前去,只見有兩個人推一輛車子,請我坐于其中,放下帷幕。約行數百步,將一竹笥命我入于其內,我苦不肯,御者曰:‘此處請神禳病,門上生人一去,眾神皆散,治則無靈。但煩大官忍奈片時,不得聲息,到我家中即便請出,此去不遠矣。’以此扶我進笥封起,連車推走,將似有千馀步,住了車輛,將箱笥扛而行,又叮嚀我不可響動,致累我等受責不便。于路遇把門盤問者五六次,方到其家,揭開箱笥,喚我出來。抬頭一看,但見重樓美閣,盡都是繡幕珠簾,繁華富盛,說之不盡。我心恐赫,怪問其為何地,御者回道,此是鋪設祈神之所,乃天帝玄宮,諸神梵宇也。即以香湯浴我,更換新美錦衣,安排珍饈異饌宴我。食訖,引我入內,則見無數女子在于兩旁,我們入門,悉各散去。又有二保女擁一少婦,年可三十馀,身材短矮,青白面色,眉后有一小疵,命先拜禮訖,亦出席與吾相敘曰:‘卿家今然來此,不患不富貴也。’吾謝之。須臾,侍女進小酌,鋪裀褥,揭開錦帳,金鉤玉控,極其富麗。聊飲數鐘,遂與我同寢帳中,并無甚禳病之事。相留一月,每夜歡飲,不肯放出。小人只得明告,言身有職役,恐誤差遣,乞歸赴點。彼曰:‘本要不教你去,既有職役在身,且自送你出去,異日明取你來充宮衛。’臨行,乃以此衣服等物贈我,日后以此為信,好求進用。囑畢,仍將箱子送我出來。小人亦不知其為人也神也。小吏在此服役,素知法度,安敢為盜以污本管乎?”即將出玉鏡臺一副,送與都尉。都尉聽言其狀,知是賈后,遂恕而隱之,再不敢言,仍囑小吏毋得妄泄,秘藏其衣。自是賈后丑聲,人皆稱的,滿洛陽城里悉傳遍矣。后人有詩嘆曰:
賈氏南風入帝庭,全無婦德助夫君。擲戟落胎何太忍,廞箱覓俊更多淫。
毒心似蝎商蘇并,妒性如蛇呂后倫。武帝當年知五短,惜乎能說不能行。
第十二回 張賓被劫訪元達
話分兩頭,再敘蜀功臣子孫張賓、黃臣、趙染三家,共有十人,走出漢中,到于雍梁界上。途中之人見汲桑、張實人材兇偉,商不像商,民不像民,每至投宿買飯之所,盡皆疑為歹人,只得盡棄器械,空身喬裝而行,歷盡艱難,轉至河西地面。欲覓住所,并無容留之處。一日,時將近晡,行至地名黑莽坡,舉頭遙望,四下并無人居,但見荒煙迷目,野鳥悲聲,頹楊衰柳盈堤,枯草殘蒿滿地,投無旅店,走失道途,看看紅日平川,難辨東西去向。正在呻吟,忽聽得一棒鑼聲響處,柳坡之中撞出一彪人來,約有百馀,皆是獰猙羌漢,獷猛夷徒。為首二人,一個生得黃眉綠眼,巨鼻虬髯,身長八尺有馀,背豐肩聳,頭裹黃巾,身穿紫裘,束腰扎臂,跣足步行,手持一把開山闊斧,插著兩枝貫鐵標槍;背后一個,生得身長九尺,黑色短胡,方面大耳,巨顙肥軀,頭包絳幘,貂裘草履,手執大刀,腰懸弓箭,高聲大叫:“來者何人?若有財寶,快快留下,以作買路之錢,放你過去。若是半聲不肯,必然送命,枉作他鄉之鬼!”張賓見勢不好,乃善言哀告曰:“我等乃漢中客人,買賣折本,身邊并無財物,今往秦州府主處求討文引,主人家處借取盤纏,好還故鄉,至此日晚迷路。伏望大王開恩活命,超放吾等。”那寇更不答話,揮起大斧,趕進便砍。張敬料躲不及,急扯防身祖遺寶劍抵住,二人一砍一隔,對了半晌。張實恐弟有失,亦抽短刀去助,張賓大叫曰:“將軍可念異鄉窘客,憐而恕之,我等非敢相抗,欲保性命耳!”賊人亦叫曰:“我非枉傷性命之人,只有金銀,即便饒你。”只管大斧亂砍,那肯住手?黃臣見賊不肯放松,亦抽挑擔棍杖從旁揮去相助,那賊亦不為懼,又不肯歇,三人終刀短杖輕,不能退賊。趙染、黃命見日將暝,亦拔腰刀攻入。副賊大怒曰:“我見你等說是異鄉人,不忍并力傷你,在旁立看,只教你留些買路錢與我眾人買酒,你財又不肯舍割,反又與吾抗對,敢此大膽!”乃亦揮刀趕進。趙概、汲桑放下行囊、趙勒,俱各去敵賊黨,數十人攪做一團,各不肯退。賊部嘍啰看見張賓一人在擔邊,乃大喊一聲,將衣裳盡行搶去,飛跑而走。張敬等意欲去奪,又被戰住,眼睜睜被他拿去。賊首二人乃叫喝賊伙曰:“天色已晚,饒他去罷,若是他們再來,我便請他上路。”于是賊中鑼響,各皆走散。忽見一賊將趙勒搶抱而去,汲桑看見,隨后趕去。時天色昏暗,百步之外,各不見面。黃臣、張敬等心不肯甘,尚與賊人抵死拒住,賊眾叫曰:“汝等還不退去,道我真不能殺汝也?”張賓自思短刀焉能勝得長械,且眾寡不敵,天色已黑,恐有失誤,乃叫謂兄弟等曰:“彼皆不善之心,既已搶去,必無還理,讓他去罷。”于是眾皆棄賊而走。賊亦收拾自去,卻好撞見汲桑奪得趙勒走到面前,賊伙疑其有財,一齊趕去。
汲桑乘暗遁走,遂與眾人相失。趙染等不見汲桑,高聲喊叫,桑聽不真,心疑是賊,只管向前逃去。眾人見叫不應,只道是隱藏在暗處,又往四下尋而呼之,并無蹤隱跡潛之處。趙染兄弟大哭曰:“想是被賊所擄矣。”張賓曰:“汲桑有萬夫之勇,日行四百馀里,能負八百,賊人無馬,焉能趕得他著?想是顧護勒弟,走之太速,與我等隔遠,呼之不能應耳。且自尋覓宿處,明日尋訪未遲。”趙染曰:“雖然如此,但一時沒討下處,不若就此野住一宵,明日尋見汲桑,一同轉到郭胡家內,求些衣被,再作道理。”黃臣曰:“豈有至此又轉之事?且我等不過被搶衣囊,隨身之服尚不致寒,腰邊金銀路費廣有,又何須愁甚?”正說未了,只見趙藩走到面前曰:“我適間去尋汲桑哥,并無蹤影,見前面有一所大莊院,方才上火,想是人家,何不前去借宿一宵,買些面飰充饑,明日再來此地尋訪?”張賓曰:“我等不知地面寧險,既有人家,急宜前去。”一行人遂趁黑而行。轉彎百數步,遙見燈光隱隱,即望其光而往,徑至莊外叩門。其內莊仆人等偷看,見一伙漢子黑夜而至,疑是強人,各執器械奔出趕打。張賓急叫曰:“吾等乃是遠方客人經過此處,適遇強梁,被劫一空,無處可去,只得斗膽來叩貴宅,借宿一宵,來日自當遠去,實非不良之輩也。望乞方便一二,感恩不淺。”內有幾個說道:“既是客人,待吾去告家主明白方可。”又有幾個說道:“人心難摸,這些兇漢皆非等閑,且身邊各帶有刀,焉可妄留?倘有失誤,罪責不便。”張賓曰:“琴劍乃出路人的行頭,豈得以此而疑良人為惡客,不亦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