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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序說·序跋增補(4)

《傳習錄》者,陽明先生之門人錄師傳之指,圖相與習之者也。先生曾以是錄手授今文宗蒙泉孫公,公按部至衡,令汝楠刻置石鼓書院,而公為之序,概括學以盡性之一言。蓋先生之學,致知而已矣。今發明之曰:“學以盡性”,何也?曰:人之有心,性即吾心之體也;心之有性,知即吾性之靈也。自此知雜揉,或慮真妄決擇之難,不知本然之體昭明靈覺,本無所昧,動于意而知能雜揉,亦即此體足以自知而決擇之,著誠去偽,不容不力至于無有乎弗良,則無有乎弗誠。故知也者,誠之源也。自此知渺徽,或慮酬酢變化之難,不知本然之體圓瑩洞徹,本無所遺,交乎物而客形變化,亦即此體足以盡物而精察之,博學切問,不容不至,至于無有乎弗格,則無有乎弗良。故知也者,物之則也。同此知謂之性,致此知謂之學。周旋物則,充積誠意,發之肫肫然不可已,極于高高乎不可尚。合內外,一寂感,是謂天性之盡而至善之止也。以此而質于往圣:其曰:“道心之微”,即良知之發也;其曰“惟精惟一”,一此道心,即致知而誠也。“博文”,則知貫乎物而無有不格;“約禮”,則知皆天理而無有不誠。固質之而不謬。以此而證之前賢,“未發之中”,此知之中涵;“即發之和”,此知之貫徹。義而曰“集”,即物無不正;配義與道,即意無不誠。亦參之而不惑。故致知盡性之說,傳而習之,及門之徒不能不錄。而蒙泉孫公廣先生手授之澤,亦自惡可已也。惟《錄》名“傳習”,則傳習之指非曾子獨得孔氏之宗者乎?嘗觀圣門之宗獨歸曾氏,而曾子稱服吾友則惟顏子。二賢之在當時,顏子嘗識圣道之高深變化矣,曾子嘗親受大學、孝經之指矣,然所謂傳習者,豈在是哉?顏子之學,博我之文,約我之禮,竭吾之才,然后卓見圣道至,雖欲從圣人而求之亦自無由。曾子之學,自察自欺,自求自慊,必慎獨知,然后竟以魯得之至,雖欲媲有若之似圣人,亦不可得傳而習之,斯其至矣。然則斯錄盛傳海內,君子以能演先生良知之訓為傳習乎?抑自信自知,何者為良,先明乎善,益進于誠,凡功利之溺此良知,夸門之障此良知,意見之害此良知,皆如自治痛養,自致其力,以自有之知,盡自有之性,以此尊其所聞為傳習矣乎?嗚呼!先生之學,真孔氏秘傳,而以先生之道,反身而自得之,如顏、曾之善習者誰也?敢告同志相最善習,庶無負先生傳教之意云爾。時嘉靖辛亥夏日,門下后學德清蔡汝楠謹書。

(錄自《傳習錄》蔡汝楠??瘫荆?

題傳習錄后

董沄

斯道之在天下,雖天命人心之固有,其盛衰顯晦,實由氣數。文、武之后,斯道與王跡俱降,漸遠漸微,不絕如線,歷數百年,至仲尼一唱而天下響應。仲尼之后,至孟子沒有遂絕,歷戰國、秦、漢,如滅燭夜行。以及炎運之末,黃、郭、荀、陳諸豪杰,林然而起,要雖非中道,而其發于義理,根于天性,挽回人心,則不可誣也。東井先祥,德星后聚,豈偶然哉!自是而文廢焉,至于隋而文中子振之,門人千余,澤雖不被于天下,而斯文賴以一延。自是而文又廢焉,至于宋而濂、洛、關、閩諸大儒出而昌之,五星聚奎,斯道于是乎大明矣。然天下之士,見在上者之崇重乎此也,遂借之以為利祿之梯,講之愈明,而失之愈遠,大非先儒之初心矣。以至于今,而篤生陽明夫子,提天下之耳,易天下之轍,海內學者,復鄉應焉,而五星聚室,是豈人力所能為哉?蓋自孔子以迄于茲,凡四廢興矣。

(錄自日本蓬左文庫藏《王門宗旨》十三《從吾道人語錄》)

傳習錄序

王宗沐

《傳習錄》,錄陽明先生語也。四方之刻頗多,而江右實先生提戈講道處,獨缺焉。沐乃請于兩臺,合續本凡十一卷,刻置學宮。諸生集而請曰:“愿有以療之?!庇嚆溉辉唬骸皝?!二三子是尚有待于余言乎?夫言非先生得已也。自先生之歿,則學稍稍失其旨,繁言朋,興門戶,峙張規,為儒名,而實衰焉。非不能言也,是用與二三子剪裁浮華,反歸本實,以獨得先生之意于曠世之下,而尚有待于言乎?孔子曰:‘予欲無言?!衷唬骸疅o隱學而必待于言也?!瘎t二者實背而馳。如其不待于言也,則所謂無隱者蓋有在矣。且爾亦知先生始得之勤也,而其后之不能無憂乎?”

諸生曰:“未之聞也。雖然,愿卒言之?!?

曰:“天命流行,物與無妄,在天為不已之命,而在人為不息之體。孔門之所謂仁者,先生之所謂知也。自程純公之歿,而圣人之學不傳,沉酣傳注,留心名物,從其求于外者,以為領略貫解,而一實萬分、主靜立極之義微矣。夫天下莫大于心,心無對者也,博厚高明,配于天地,而彌綸參贊,際于六合,雖堯、舜之治與夫湯、武之烈,皆心之照也。從事于心者,愈斂而愈不足;從事于言者,愈贅而愈有余。不足者日益,而有余者日損。圣愚上下之歧,端在于是。此先生所以冒忌負謗,不恤其身而爭之于幾絕之余,而當時之士,亦遂投其本有,皆能脫驂解縶,翕然從先生于驟聞之日者也。爭之不明而有言,言之稍聚而為錄。今不據其錄而求其所以為學也,乃復事于言,是其不得已者,反以誤后人而貽之爭耶?且先生之得,是亦不易矣。先生顧其始,亦嘗詞章而博物矣。展轉抵觸,多方討究,妝綴于平時者,辨藝華藻,似復可恃。至于變故當前,流離生死,無復出路,旁視莫倚而向之有余者,茫然不可得力。于是知不息之體炯然在中,悟則實,談則虛,譬之孤舟,顛滯于沖風駭浪之中,帆櫓莫施,碇纜無庸,然后視柁力之強弱,以為存亡〔1〕。葉盡根呈,水落石出,而始強立不返矣。故余嘗謂:“先生僅悟于百死一生之日,然后能咽余甘而臻實際,取而用之,已本不貳,而物亦莫能違,事功文詞,固有照中之隙光也。先生之所以得者,豈盡于是耶?嗣后一傳百訛,師心即圣,為虛無漭蕩之論,不可窮詰。內以馳其玄莫之見,而外以逃其踐履之失,于先生所道切近之處,未嘗加功,則于先生所指精微之地,終無實見,投之事則窒,施之用則敗。蓋先生得而言之,言先生之心爾。而今襲先行之語以求人,即句句不爽,猶之無當于心,而況不能無失乎?心不息,則萬古如一日;心不息,則萬人如一人。先生能用是倡之于幾絕,吾人不能緣是承之于已明,而方且較同異雌黃以為長。猶昔人所謂神堯能以一旅取天下,而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者。引予之所以謂先生始得之勤,而今之不能無憂也。夫從事于心,敏而猶有不及,則于言有所不暇;從事于心,精而后知所失,則于言有所不敢。默識深思,承擔負荷,此余與二三子今日之所承先生之后者也?!?

諸生曰:“然則茲刻可廢乎?”

曰:“若是泥哉!書之存不存,未害也。書不傳,則先生之心不著。其穎者固無待乎是矣,而聞而興者,猶之欲渡而棄航也。求之于心而得,則先生之言庸以相??;求之于心而不得,則由先生之言而思焉,而力焉,而本體固可見矣。昔者趙簡子有二子,而莫知適立也,乃書戒教之詞于簡而授之,三年而問之,長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己失之矣;次無恤育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遂立之。夫志各有適,非簡之罪也,二三子其識之矣?!?

(錄自九州大學碩水文庫藏抄本《傳習錄諸序》)

校勘記

〔1〕亡,原本為“己”,據《明儒學案》改。

重刻陽明先生文集序

閭東

《陽明先生文錄》舊刻于姑蘇,《傳習錄》刻于贛,繼又有薛子者刻其《則言》,然相傳不多得同志者,未得合并以觀全書,每有余憾。東按西秦,歷關、隴,見西土人士俊髦,群然皆忠信之質也,因相與論良知之學,盡取先生《文錄》,附以《傳習錄》并《則言》,共若干卷刻之,愿與同志者共焉。

東曰:予于先生之學,嘗竊聞其緒論于歐陽南野先生,云:“先生指示良知為人心本體,自圣人之心以至愚夫愚婦,自一人之心以達之天下,自千萬古之前以達之千萬古之后,無有不同者,此心也,此良知也?!笔级剟t疑之,乃南野先生教曰:“子蓋未始實見得此耳。人心本體渾然,天理即其靈昭不昧處,所謂良知也。全此謂之圣人,若眾人則日用不知且蔽焉耳。去其蔽以復其全,將不同歸歟?然立志,其本也,志不立始異矣,所謂性近習遠者也,子又何疑乎?”東惕然以思,惺然以悔,因責此志之未立也。是故立志無他焉,致良知焉已矣。何也?圣凡之判迷悟之間也。何云迷?日欺則然也。何云悟?自慊則然也。脫迷就悟,非戒慎恐懼不可也,是故有求焉。圣人之志焉,致良知焉已矣?;蛟唬骸叭羰?,先生之學誠不當于文字間求矣。乃今誦是集者或未能緣是以得其微,茲不幾贅乎?”曰:“先生嘉惠后學,其心無窮,且彰之文辭,著之問辯,樹之政事,孰非精蘊之據,模范之兆乎?每一展卷,輒因省悟,此亦良知所不容已者,又茲刻意也?!睈勖び谔焖?,天水蓋皰羲氏所自起地,因以逆心學淵源云。嘉靖庾戌秋八月。

(錄自九州大學碩水文庫藏抄本《傳習錄諸序》)

重刊陽明先生文錄敘

胡宗憲

陽明先生以致良知立教,天下土靡不翕然響風。自先生沒,凡若干年,人愈益仰慕,凡先生生平制作,雖一字一句,皆視如連珠拱璧不忍棄。而緒山錢子復詮次成編,名曰《陽明先生文錄》,首刻于姑蘇。今閩、越、河東、關中皆有刻本,亦足以征良知之達諸天下矣。

天真書院,為先生崇祀之所,四方士來游于此,求觀先生之文者,每病其難得。錢子偕龍溪王子謀于予曰:“古人有倚馬論道者,兵事雖倥傯,亦不可無此意。愿以姑蘇本再加校正,梓藏于天真,以惠后學何如?”予曰:“諾。”遂捐俸金若干兩,命同知唐堯臣董其事,以九月某日刻成。錢子謂予“宜有言”。予素不文,然慕先生之道久矣,何敢以不文辭。

予惟千圣一心,萬古一道,惟心一,故道一;道一,故學亦一。昔堯之告舜,曰:“允執厥中。”及舜命禹,又加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夫“道心”即“中”也,“精一”者“允執”之功,而“精”又“一”之功也。“惟精”故“一”,“惟一”故“中”,此萬世心學之源,蓋蔑以復加矣。其后孔門一貫博約之教,誠正格致之說,亦不過發明“精一”之旨。而予欲無言,夫子亦已自病其言之詳矣。至孟軻氏又有知言養氣盡心知性之說,而指出孝弟為良知良能,言雖益詳,而于孔門之教實多發明。自孟氏沒而斯道失其傳。漢、晉諸儒皆以記誦詞章為學,說愈繁而道愈晦,學愈博而道愈離。以及五季之衰,晦蝕甚矣。有宋大儒周、程、張、朱諸子者出,以斯道為己任,不得已而有言“精一”之旨,賴以復明,而學者流弊或不免墮落漢、晉,幾失宗旨。至胡元之變而斯道且淪沒矣。

明興百有余年,文教雖盛而流弊亦浸以滋,先生亦不得已而揭“致良知”一語以示人,所以挽流弊而救正之,無非發明孔門致知之教,而羽翼斯道之傳。要其指歸,則“良知”即“道心”也,“致”即“精一”也,即周子之所謂“純心”,程子之所謂“定性”也。夫豈外諸儒而別立一門戶耶?是故良知皆實理,致知皆實學,固非墮于空靈,一與事物無干涉,如禪家者流也。然“明心見性”與先生“致良知”之說亦略相似,若認錯本旨,則高者必以虛寂為務而離形厭事;卑者則認知覺為性,而自信自便。此則所謂毫厘之差,千里之謬,非先生立教之本旨矣。

至哉,孔子之告哀公曰:“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噫,盡之矣!夫為人臣者,無不知忠其君;為人子者,無不知孝其親,此良知也。知此、體此、強此而一于誠。為臣盡忠,為子盡孝,此致良知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舍人倫日用之常,而曰吾得不傳之秘,立門戶以自高,非予所望于來學也。

錢子起而揖予曰:“子言真有神于先師之教也,夫吾黨其共勖諸?!奔尉付∷戎俣?,后學新安梅林胡宗憲頓首拜撰。

(錄自日本蓬左文庫藏《陽明文錄》嘉靖三十六年刻本)

王文成公文選序

鐘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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