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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2、乙巳,詔新除翰林學士王安石越次入對。上謂安石曰:“朕久聞卿道術德義,有忠言嘉謨,當不惜告朕,方今治當何先?”對曰:“以擇術為始。”上問:“唐太宗何如?”對曰:“陛下每事當以堯、舜為法。唐太宗所知不遠,所為不盡合法度,但乘隋極亂之后,子孫又皆昏惡,所以獨見稱於后世。道有升降,處今之世,恐須每事以堯、舜為法。堯、舜所為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士大夫不能通知圣人之道。故常以堯、舜為高而不可及,不知圣人經世立法常以中人為制也。”上曰:“卿可謂責難於君矣,然朕自視眇然,恐無以副卿此意。卿可悉意輔朕,庶幾同濟此道。”上問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無大變,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書曰:案:《臨川集·本朝百年無事劄子》云:臣前蒙陛下問及本朝所以享國百年、天下無事之故。臣以淺陋,誤承圣問,迫於日晷,不敢久留,語不及悉,遂辭而退。竊惟念圣問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無一言之獻,非近臣所以事君之義,故敢冒昧而粗有所陳。) “伏惟太祖躬上智獨見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偽,指揮付讬,必盡其材,變置設施,必務其當,故能駕馭將帥,訓齊士卒,外以捍夷狄,內以平中國。於是除苛賦,止虐刑,廢彊橫之藩鎮,誅貪殘之官吏,躬以簡儉為天下先,其於出政發令之間,一以安利元元為事。太宗承之以聰武,真宗守之以謙仁,以至仁宗、英宗無有逸德。此所以享國百年而天下無事也。仁宗在位,歷年最久,臣於時實備從官,施為本末,臣所親見。(案:《臨川集》此下有云:嘗試為陛下陳其一二,而陛下詳擇其可,亦足以申鑒於方今。) 伏惟仁宗之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寬仁恭儉,出於自然,而忠恕誠愨,始終如一,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寧屈己棄財於夷狄,而終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賞重而信;納用諫官、御史,公聽并觀而不蔽於偏至之讒;因任眾人耳目,拔舉疏遠而隨之以相坐之法。(案:《臨川集》此下有云:蓋監司之吏,以至州縣,無敢暴虐殘酷,擅有調發,以傷百姓。自夏人順服,蠻夷遂無大變,邊人父子夫婦,得免於兵死,而中國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寧屈己棄財於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敢橫彊犯法,其自重慎或甚於閭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驍雄橫猾以為兵,幾至百萬,非有良將以御之,而謀變者輒敗;聚天下之財物,雖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鉤考,而斷盜者輒發;兇年饑歲,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輒得,此重賞而信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能大擅威福,廣私貨賂,一有奸慝,隨輒上聞。貪邪橫猾,雖間或見用,未嘗得久。此納用諫官、御史,公聽并觀而不蔽於偏至之讒之效也。自縣令、京官以至監司、臺閣,升擢之任,雖不皆得人,然一時之所謂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見收舉者,此因任眾人之耳目,拔舉疏遠而隨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號慟,如喪考妣,此寬仁恭儉,出於自然,忠恕誠愨,終始如一之效也。) 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無親友群臣之議,人君朝夕與處,不過宦官、女子,出而視事,又不過有司之細故,未嘗如大有為之君,與學士大夫討論先王之法以措天下也。一切因循自然之理勢,而精神之運有所不加,名實之間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見貴,(案:《太平治跡統類》作“非不見任”。) 然小人亦得廁其間;正論非不見容,然邪說亦有時而用。以詩賦記誦求天下之士,而無學校養成之法;以科名資格敘朝廷之位,而無官司課試之方。監司無檢察之人,守將非選擇之吏。轉徙之亟,既難於考績;而游談之眾,因得以亂真。交私養望者,多得顯官;獨立營職者,或見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雖有能者在職,亦無以異於庸人。農民壞於差役,而未嘗特見救恤,又不為之設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雜於疲老,而未嘗申飭訓練,又不為擇將而久其疆埸之權。宿衛則聚卒伍無賴之人,而未嘗有以變五代姑息羈縻之俗;宗室則無教訓選舉之實,而未嘗有以合先王親疏隆殺之宜。其於理財,大抵無法,故雖儉約而民不富,雖憂勤而國不彊。賴非夷狄昌熾之時,又無堯、湯水旱之變,故天下無事,過於百年,雖人事,亦天助也。蓋屢圣相繼,仰畏天,俯畏人,寬仁恭儉,忠恕誠愨,此其所以獲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資,承無窮之緒,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急,然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臣不敢輒廢將明之義而茍遜忌諱之誅,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天下之福也。”明日,上謂安石曰:“昨閱卿所奏書至數遍,可謂精畫計治,道無以出此,所由眾失,卿必已一一經畫,試為朕詳見施設之方。”對曰:“遽數之不可盡,愿陛下以講學為事,講學既明,則施設之方不言自喻。”上曰:“雖然試為朕言之。”於是為上略陳施設之方。上大喜曰:“此皆朕所未嘗聞,他人所學,固不及此,能與朕一一為書條奏否?”對曰:“臣已嘗論奏陛下,以講學為事,則諸如此類,皆不言而自喻。若陛下擇術未明,實未敢條奏。”上曰:“卿今所言已多,朕恐有遺忘,試錄今日所對以進。”安石唯唯而退,訖不復錄所對以進。(《紀事本末》卷五十九。案:薛應旂《通鑒》:夏四月乙巳,王安石始至京師,時受翰林學士之命,已七越月矣。《太平治·跡統類》作壬寅日,與《紀事本末》及各本均異。徐乾學《通鑒后編》云:安石本楚士,未知名於中朝,以韓、呂二族為巨室,欲借以取重,故深與韓絳、韓維及呂公著友。三人更游揚人,名始盛。帝在藩邸,維為記室,每講說輒曰:“此維友王安石之說。”及為太子庶人,又薦以自代。帝由是想見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寧府,數月,召為翰林學士,至是始造朝入對。)

3、除集禧觀使富弼懇辭乞赴汝州,上不許,弼又言云云。(案:《東都事略》、《太平治跡統類》諸書,《宋史》及各本均不載,或即上壬寅之言也。上乃聽弼依舊判汝州,罷集禧觀使。《紀事本末》卷六十三。)

庚申,翰林學士兼侍讀呂公著、翰林學士兼侍講王安石等言:“竊尋故事,侍講者皆賜坐;自乾興后,講者始立,而侍者皆坐聽。臣等竊謂侍者可賜立,而講者當賜坐,乞付禮官考議。”詔禮院詳定以聞。判太常寺韓維、刁約,同知禮院胡宗愈言:“臣等竊謂臣侍君側,古今之常,或賜之坐,蓋出優禮。祖宗以講說之臣多賜坐者,以其敷暢經藝,所以明先王之道,道所存,禮則加異。太祖開寶中,李穆、王昭素於朝召對,便殿賜坐,令講《易·乾卦》。太宗端拱中,幸國子監,升輦將出,顧見講座,因召學官李覺講說。覺曰:‘陛下六飛在御,臣何敢輒升高座?’太宗為之降輦,令有司張帟幕別坐,詔覺講《易》之《泰卦》。今列侍之臣,尚得環坐,執經而講者,顧使獨立於前,則事體輕重,議為未安。臣等以為宜如天禧故事,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義。”判太常龔鼎臣、蘇頌、周孟陽,同知禮院王汾、劉攽、韓忠彥等言:“臣竊謂侍從之臣,見於天子者賜之坐,有司顧問,猶當避席立語,況執經人主之前,本欲便於指陳,則立講為宜。若謂傳道近於為師,則今侍講解說舊儒章句之學耳,非有為師之實,豈可專席安然以自取重也!又朝廷班制,以侍講居侍讀之下,祖宗建官之意輕重可知矣。今若侍講輒坐,其侍讀當從何禮?若亦許之坐,則侍從之臣,每有進說,皆當坐矣。且乾興以來,侍臣立講,歷仁宗、英宗兩朝,行之且五十年,豈可一旦以為有司之失而輕議變更乎!今人主待侍從,臣由始見以及畢講,皆賜之坐,其尊德重道固已厚於三公矣,尚何加焉!其講官侍立,伏請仍舊。”初,孫奭坐講,仁宗尚幼,跪案以聽之,奭因請立。講論者不以為是。及公著等奏請,眾議不同,上以問曾公亮,但稱“臣侍仁宗書筵亦立”。后安石因講賜留,上面諭曰:“卿當講日可坐。”安石不敢坐,遂已。《紀事本末》卷五十三。案:《十朝綱要》:庚申,詔從判太常龔鼎臣議,令經筵立講。)

1、五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壬申朔。) 庚辰,(《長編》卷二百零八:治平三年八月十五日己酉,蔡抗陳乞國子監輪舉教授。原注:熙寧元年五月庚辰日有詔。案:原文已佚。畢沅《通鑒》云:五月庚辰,詔兩制及國子監舉諸王宮教授。據《玉海》卷一百三十云:五月九日,有司言:“兩漢以博士不通政事者,補諸侯王傅。今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宜命兩制舉純樸行誼年五十以上者。”又云:置大宗正司記室一人,典箋奏;講書、教授十有二人,分位講授,兼領小學之事。自熙寧初置丞,省記室、講授員,增給以祿。) 同知諫院吳充(案:《宋史·吳充傳》:熙寧元年,知制誥。神宗諭以任意,曰:“先帝知卿久矣。”遂同知諫院。) 言:“陛下念及方今本務未舉,農政不修,令臣條上其事。臣以當今鄉役之衙前為重。上等民戶被差之日,官吏臨門籍記,桮杵匕箸,皆計貲產,定為分數,以應須求,勢同漏卮,不盡不止,至有家資已竭而逋負未除,子孫既歿而鄰保猶逮。是以民間規影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戶等,骨肉不敢義聚而憚人丁,甚者,嫁母離親以求兄弟異籍,風俗日壞,殊可憫傷。望敕中書擇臣庶之言鄉役利害,以時施行。及以先朝余靖所上《農書》并臣所上《農政五事》,并下兩制詳定以聞。”詔令送中書。(《紀事本末》卷七十。案:太平治跡統類載吳充是奏。又云:詔令中書及韓絳同安石制置三司條例司與議。安石以顧為善。然是時安石未執政,制置三司條例司尚未設,此恐年月有誤。《紀事本末》此上明書元年五月庚辰,姑附此。)

2、丙戌,郭逵言:“夏國遣人奉誓表,送殺楊定人偽六宅使李崇貴、韓道喜及所虜去定子仲通已至界道。”詔遣使二人監管崇貴等,乘驛赴闕。楊定等死,逵密诇邊吏,得殺定等首領姓名,諜告曰:“夏人將斬殺定之人於境以謝罪。”逵曰:“此特斬囚以紿我。”檄宥州詰夏人,且曰:“必執李崇貴等來。”虜曰:“殺之矣。”逵曰:“崇貴等見存職任狀貌如此,何可欺也?”夏人懼,乃以實告。初,薛宗道受韓縝所議,(案:薛宗道,即《涑水紀聞》所云夏國之臣薛老峰也。議以安遠、塞門二砦易綏州。詳見二年十月丙申。) 歸白秉常,秉常不許。宗道始歸,逵言:“朝廷欲以官爵授秉常左右任事之人,彼主幼國疑,當不受詔,藉或授之,必偽立姓名以邀金繒;且彼既恭順,宜開布大信,以示威靈所加,不宜誘之以利。”秉常果不受詔,如逵所言。(《紀事本末》卷八十三。案:《宋史·郭逵傳》:逵诇得殺楊定者首領姓名,牒告將斬之於境以謝罪,逵曰:“是且梟死囚以紿我。”報曰:“必執李崇貴、韓道喜來。”夏人言:“殺之矣。”逵命以二人狀貌物色詰問虜,情得,執獻之。加檢校太尉、雄武軍留后。韓絳主種諤計圖橫山,與逵議出兵。逵曰:“諤,狂生耳,朝廷徒以家世用之,必誤大事。”絳怒,以為沮撓,奏召逵還。)

3、丙申,樞密院使呂公弼請以河北義勇每指揮揀案:《玉海》卷一百三十九:“揀”作“擇”。少壯材武藝取百人,手刺“上等”二字,量免戶下支移、折變,別團會教閱,依日限放散,并給口食;即及百人而又有出倫者,聽注籍,候有闕收補。從之。(《紀事本末》卷五十六。案:《文獻通考》卷百五十六:帝言:“義勇可使分為四番出戍。”呂公弼曰:“須先省得募兵,乃可議此。”王安石曰:“計每歲募兵所死亡之數,乃以義勇補之可也。”陳升之欲令義勇以漸戍近州。兩府共議,或以為令一月一番,或以為一季一番,且令近戍。文彥博等又言難使遠戍,安石辨之甚力。義勇舊制,見《宋史·兵志》五云:義勇,凡主戶三丁選一,六丁選二,九丁選三,年二十至三十材勇者充,止涅手背。以五百人為指揮,置指揮使、副正二人,正都頭三人,十將、虞候、承局、押官各五人,歲以十月番上,閱教一月而罷。又詔秦州成紀等六縣,有稅戶弓箭手、砦戶及四路正充保毅者,家六丁刺一,九丁刺二;有買保毅田承名額者,三丁刺一,六丁刺二,九丁刺三,悉以為義勇。又詔秦、隴、儀、渭、涇、原、邠、寧、環、慶、鄜、延十二州義勇,遇召集防守,日給米二升,月給醬菜錢三百。蓋慶歷初,河北路義勇總十八萬九千三十一人,河東路義勇總七萬七千七十九人,陜西路治平初十五萬六千八百七十三人。熙寧初,樞密使呂公弼請以河北義勇每指揮揀少壯藝精者百人為上等,手背添刺“上等”字,旌別教閱,及數外藝優者亦籍之,俟有闕則補。從之。)

4、戊戌,詔:“諸路籍義勇有膽力者別為一等,以備非常;捕盜,候有功,當議量材優與名目;并立呈試武藝三等,許諸色人自陳,中不等,許義勇陳乞。”(《紀事本末》卷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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